天下第二-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永乐默然。
“想想看是不是这道理?”
杨衍书就像在挑拨一样,可永乐却笑了。
她掐着厉邵齐的脸,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杨衍书扬起眉毛。
只听永乐道:“他生得好,这世上人要是长得好看,别人对他都会好些;而且除了我,再难有人配得起他。”
从一开始就说好的,她这个天下第二的美人,要天下第一的男子来配。
那时候年纪尚小,如今明白,自己相中的那一个,便是天下第一,别人替代不得。
杨衍书的烟杆里冒出淡粉的烟雾,他吸了一口,然后深深地呼气,一时间车里都是幽冷的香气。
“哎哟,这可糟了。”
“哎?”
“我最看不惯别人形单影只,”这话,杨衍书是看着厉邵昀说的:“一个人活着有意思么?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厉邵昀听了这话,只给他一个白眼。
杨衍书又对永乐道:“不过,这人总算有点长进,从前他是谁的死活都不管,连自己的命都不大爱惜,可是这回突然爱惜起自己那条命来,又要我帮他救儿子……”
永乐微微动容。
杨衍书继续道:“你说,这对兄弟有什么好?”
他用烟杆的另一头戳了戳厉邵齐的脸:“这也是个混账,受君恩惠,居然要叛国——”
然后指厉邵昀:“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人害己。”
永乐点头。
杨衍书眉头皱紧。
“你说,连这种人我也来救,我……是不是太闲了?”
永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的手贴着厉邵齐的脸。
快醒来吧,把话说完,如果说些动听话儿,我都愿意原谅你。
她并没有伟大到,可以为爱人去死;可是也不愿意他不能活。
平阳的怡红别苑,才多少日子,如今看来竟然觉得陌生起来。
那高门机关,每一样都是柳懿的手笔,现在永乐看来,觉得十分讽刺。
似乎并没人在,大约竹子也被凝香带走了,她应该是在先生那里。
杨衍书走在最前头,永乐正要说她来开门,却听杨衍书道:“哪这么多麻烦?”说完一伸手,只听巨大的一声轰响。
门给轰开了。
除了厉邵昀,众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杨衍书在众人的注视下,道:“等会赔给你。”
永乐被拉着往里面走了几步,才慢慢回过神,她问:“霹雳弹?”
“呵……”
杨衍书不回答,只是轻笑,更增添了永乐的疑惑。
可是现在也不必在乎这些,就算他是个妖怪也好,总而言之,要先将厉邵齐救醒才是。
厉邵昀走了几步,看见君平抱着熟睡的栩尧,脸色不大好。
永乐也看见了,她道:“君平守着他,你敢乱来,我让君平先动手。”
为怕那小祖宗乱来,还特意点了他睡穴。
傀儡香的效果,厉邵昀不是不知道,他脸色发青,眼神似乎在说如果你敢妄动,我就要你偿命。
永乐并不示弱,回瞪过去,心想区区一个不举的病鬼,她才不会怕呢。
她现在心情很坏,因为杨衍书不让别人进来,所以她必须扶着厉邵齐往前走。
这可真为难她,从来都觉得厉邵齐的高大是好处,现在只觉得重得要死。
“啊,到了。”
杨衍书就像花香招引来的蝴蝶一样,也不必别人带路,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情花。
那是园子里极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枯黄的几片叶,毫无生气。
永乐见杨衍书皱眉,便道:“它从来就是这样的。”
一直以为这花早晚会彻底枯死,可是并没有,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养分,它就在那里寂静地生长,年年月月都是一个模样,从来未曾变过。
杨衍书舒展了眉头:“它本来就是这样。”
“这花真的能救人?”
说是花,其实就是几片枯叶而已,从来没见过它开花会是怎样。
可是……
永乐想起那天,厉邵昀说过的,要以心口的鲜血来灌注。
杨衍书笑道:“救是能救……你们俩打算谁把心挖出来?反正花开两叶,可以救两个人呢,可别浪费。”
厉邵昀与永乐,齐齐变了面色。
“不过说真的,你们凡人我是不知道的,挖开了胸口,若是一时半刻我还能替你们保命,但是总是要人医治才行。”
医术与异术是大有不同的,懂得异术,并不代表就能活得长久安康,异术之于凡人,说的是筋骨奇异,却多少损人心血;医术却是救治人的。
厉邵昀的脸色更可怕。
杨衍书的医术,也就马马虎虎而已;这里能救治人的只有永乐,要挖开心来。
可是他怎么能相信永乐会救他?
就算永乐救了,那厉邵齐……
如果厉邵齐趁人之危……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自己的哥哥,他是清楚明白的。
目的才是第一,手段是其次,只求达成目标就好。
他瞪视杨衍书。
杨衍书假笑,道:“这是我能想出来最和气的法子了,你再不识好歹,老子立刻走人——”
最后一句彰显出他现在很不耐烦。
厉邵昀看着永乐。
永乐也直视着厉邵昀。
那眼神,刺得厉邵昀极不好受。
厉邵昀恨死了厉邵齐,也讨厌他养大的永乐。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她长得有点像绛妤,可是又不是很像;这么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又有点像栩乔。
厉邵昀觉得目眩。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感觉疲累。
从四年前栩乔消失在宫里起,他就觉得这世间的一切很无趣。
他终于明白,那些故事里一夜白头的含义。
原来是真的有的。
突然什么都没有了的感受,那空荡荡煎熬的内心,比什么都折磨人。
这个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快要支撑不住,就如同一座烂木屋,风稍大些便见它摧拉枯朽地崩塌。
不如换个想法更好。
若是能有幸活得下来,是他赚得。
若是不能活下来,那是他命中如此。
厉邵昀看着永乐,道:“好在……你对栩尧很好。”
他并没有疑问,因为永乐总是对人好的,她天性如此。
永乐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这个,愣在一旁。
厉邵昀闭上眼睛。
只听杨衍书道:“我看你是想明白了,那就这样吧。”
他伸出手,在厉邵昀眼前一抹,厉邵昀倒了下去,杨衍书连忙扶住。
永乐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杨衍书道:“别急,还有好看的。”说完,指尖突然变得尖长,一下扎进了厉邵昀的胸前。
血流了一地,永乐脚一软,连厉邵齐都差点扶不住,靠着背后的树干才勉强能支撑。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怕。
前一刻还站在自己面前,被自己痛恨讨厌的人……
永乐抓紧了胸口。
杨衍书像掏取什么物件一般,摸索了半天,最后取出了一团模糊地血肉,还在微微动弹。
永乐忽然哭了出来。
杨衍书站起来,用带血手摸出一把小小的银刀。
“哎呀,你哭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就算是个坏蛋,流出来的血也会是红的?”
如果可以晕过去就好了,可是没有。
永乐只是说不出话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杨衍书慢慢地数。
“一……二……三……”
他的动作并不快,数得也慢,看着胸前的血染红了厉邵昀一身,他也不急,很是悠闲。
永乐想说住手吧,可是说不出来。
她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九九八十一刀。
那颗心被割得乱七八糟。
杨衍书笑言:“就算今后长好,也成了椰子壳。”
那些伤要是好起来,大概也会留下许多疤痕,永乐双腿打颤,不忍再看。
情花的枯叶受了心血的滋养,逐渐绽放出光彩来。
闭紧了双眼的永乐没有看到,她只听见杨衍书说话。
“如何?现在看起来,也想救他了吧?”
永乐还是不睁眼,她紧紧地抓住了厉邵齐的手。
畏惧死亡是每个人的本性,其实并不可耻,她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即使死的那个,是自己最痛恨的人,也会带来无限的失落感。
她不知道杨衍书做了什么,但是半晌后,杨衍书朝她走来,从他手里将厉邵齐接了过去。
她张开眼。
杨衍书手里有一片朱红色的叶子。
叶子上面流转着奇异的七色光彩,很是稀罕。
永乐想起关于这花的传闻。
龙骨牡丹一物,生于天地间极寒复极热之地,世间众人不解此物出处,又名其为情花,此物生性奇特,以心血浇灌,花开后只余两叶,一叶生情,一叶断情;又及,整株入药,可活人命,生肌骨。
杨衍书似看穿了她的疑惑,道:“凡人而已,一叶足矣。”
另外一叶,正在厉邵昀的胸前,他的心似乎又被杨衍书放了回去,那情花的一叶,光华渐渐淡去,像是融进了他心口一样。
最后光芒灭去,一叶枯萎成灰。
一阵风出来,那灰烬被吹散。
他胸前涌出的血渐渐停住。
杨衍书把手里那一叶放在了厉邵齐的胸前。
永乐再次看着情花一叶消失。
杨衍书把厉邵齐交还给她。
“你们……日子与情意还长着,可他呢,还是忘了好,”他道:“永乐,学医是好事,能救人,永远比害人好。”说完,便要走。
这话似乎听先生也说过,可如今才知道,这是至高真理。
永乐嘴唇翕动,半晌才道:“多谢。”
这平常的一句道谢,却令杨衍书停住脚,又回头不住打量她。
最后,他笑道:“我可看错了,你不如我妹妹好看,却比她好心。”不待永乐说话,他又指着厉邵昀道:“要让他死的话,可要快点。”
说完,便不见了。
永乐揉了揉眼,抹干净眼泪,确认杨衍书当真不见,才看向厉邵昀。
厉邵昀的呼吸很微弱,可是还活着。
现在要杀他,当真很容易呢。
可永乐却走不开,她身旁的厉邵齐,躯体却似乎渐渐温暖起来,不再冰冷。
忽然,有什么轻轻一动,攀住她的指尖,带着让人欢喜的温度。
永乐破涕而笑。
【番外】
番外一、二、三
番外一《断情一叶》
龙骨牡丹一物,生于天地间极寒复极热之地,世间众人不解此物出处,又名其为情花,此物生性奇特,以心血浇灌,花开后只余两叶,一叶生情,一叶断情;又及,整株入药,可活人命,生肌骨。
永乐很久以后才发现,所谓的生情一叶,和断情一叶,还有杨衍书所说的“他还是忘了好”是什么意思。
厉邵昀足足躺了有三四天才醒,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他的样子并不像装出来的,也不像是在说谎。
永乐替他诊脉,觉得并无异常,只是虚弱而已。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救他的,可是永乐并没有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的勇气,或者说她已经看过了,不想再看。
厉邵昀失忆归失忆,却还是很聪明,对任何事都很快接受了,包括他今年再不是十六的年纪而且还有一个四岁大的儿子。
“你讨厌我。”
有一日,永乐替他扎完针,他如是道。
他用的不是疑惑的语气,而是平淡又笃定。
永乐淡淡一笑:“你知道就好。”
厉邵昀觉得她是个美人,但也是个怪人;可是很多事她若是不说,他也不便去问。
她来的时候不多,匆匆来,匆匆去。
总是很匆忙。
有一天她来,诊了脉,道:“只再调养一阵便好。”
说完开了些滋补的方子,就要走。
但是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掀了帘子道:“既然你都好了,那以后我也不必再来了。”
厉邵昀点点头,她是大夫,病人好了,自然就不必劳烦她再来。
永乐站在原处,定定看他半晌,道:“保重。”
说完走了。
既没了客人,厉邵昀阖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好半晌,有人推他。
他睁开眼,见是栩尧。
栩尧的手摸住他的脸,奇怪道:“爹做了什么梦,竟然哭了?”
厉邵昀惊讶,坐起身来,抹了抹眼角,果然有眼泪。
他想了半天,不觉得遇到了什么悲伤的事,也未做有悲伤的梦。
于是他笑道:“谁知道呢?”
栩尧见他笑,也跟着笑,把自己从集贤庄那拐来的棋谱给厉邵昀看,他虽不喜欢这玩意,可厉邵昀很喜欢。
爹欢喜了,他自然也就欢喜。
厉邵昀翻开一页,里面夹了一页纸,有点发黄。
“今日幸得二师兄指点棋艺,奈何师妹夜观棋谱,深觉难懂,一夜殚精竭虑未得好睡;今日迟到,实非故意”
还有一句“所以师兄饶了我吧”被抹去了。
最后的落款是“永乐”。
他笑了笑,仍旧放在里头,手上却翻过了一页,开始认真研习那前人布下的残局。
自那日后,永乐果然再无来过。
不过厉邵昀却不觉得可惜。
实属萍水相逢而已,他是病人她是大夫,世间多少人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好可惜?
【完】
番外二《生情一叶》
永乐很喜欢现在的厉邵齐。
不知道是不是那情花生情一叶的作用,总而言之,日子过的很舒坦。
从前永乐要是撒娇说,我要天上的月亮,厉邵齐只会摸摸她的头,一笑而过。
现在就不一样了。
前几日一起赏月的时候说过这话,接下来几天厉邵齐都似很忧虑。
永乐问他在想什么,他说,想着如何把月亮摘下来给你。
这次换永乐一笑。
最好的是,永乐说什么,厉邵齐都听得进去。
“厉邵齐你记不记得,以前都是你追在我后面,整天说喜欢我,我都是因为被你烦得不行,所以才勉强喜欢你的——”
永乐信口胡说,远远听见这话的凝香都忍不住翻白眼。
“嗯。”厉邵齐一点难堪的神色都没有。
“厉邵齐你记不记得,你还说以后成家之后,什么都让我管,银子啦珠宝啦……你都放哪去了?”永乐心里高兴,自她离开国师府,才知道银钱可爱,有机会当然要搜刮。
“都让你管……”厉邵齐情深款款地望着她:“不过既然都是你管,我以前怎么会知道你把金银财宝放哪里去了?”
永乐咳了一声,凝香在一旁偷笑。
“笑你个头,天这么热,快过来打扇——”有人恼羞成怒。
凝香听见,慢吞吞地挪过去,
永乐正要说教,忽见厉邵齐举起袖子,挡住她面前的有些刺眼的阳光。
真好。
虽说那情意是情花催生,可是若没有情,再怎么也不能凭空生造出来。
谁不想喜欢的人喜欢自己?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永乐想,她果然也是厉邵齐养大的,骨子里一样。
【完】
番外三《栩尧的信》
这一日,周肃接到了一封自栩尧处来的书信。
一般来说,寻常人收到亲友书信,欢喜之情多过哀苦,然周肃却拍着桌,心中暗叫不妙。
弟子苏禾道:“先生,先看了再说吧。”
周肃将信递给他:“念。”
苏禾拆开信件,念道:
“师公见信如唔,
栩尧拜请师公金安。
一别数月,徒孙甚为挂念;然诸事烦杂,今兹略闲,率写数语。离别情怀,今犹耿耿。别后萦思,愁肠日转。
又,永乐与厉叔亦常想念师公,其言凄苦,徒孙料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