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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水北天南网络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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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幼儿院……我长大之后,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下落,没想到……她是怎么死的?”
  “乳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
  “莉姨,有件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想知道前因后果。”司寇以手按在坐垫,倾身向前,“但是却始终苦于无处求证。”掌心下凸起的异物感让他隔着垫子随手摸索了一下,“我爸绝口不肯谈,而我再找不到第二个知情人——”
  指下再捏了捏,不太对劲。
  他低头,移了移身子,从沙发靠背边沿处的坐垫下翻出一样小东西来。
  那部小小的银白色MP3上,正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点。
  彭皆莉见他忽然停下说话,手里拿着女儿平时听什么流行歌的小玩意,神色变得怪异,不禁狐疑,“怎么了?”
  司寇一笑,将MP3收入掌心,“没什么。差点忘了,安之的电脑在哪?我先帮她开机看看是什么问题。”
  “在书房,你跟我来。”
  一刻钟后,当安之回来,客厅里只有彭皆莉一个人在看电视。
  “司寇呢?”她奇问。
  “在帮你修电脑。”
  安之脸色微变,即时跑入书房。
  坐在电脑前的司寇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脸上笑容深异,安之关了房门走过去。
  屏幕上开着一份文件名为“diary”(日记)的Word文档,司寇弯唇,“你的密码设得太简单,只要上黑客网站下载一个暴力解码的小工具就能解开。”
  安之大怒,拿起案上书籍劈头盖脸摔向他。
  司寇闪身躲过,书本击墙落地,发出蓬地一声响。
  外面叶母叫道,“怎么了?什么声音?”随着问话脚步声行近。
  司寇即刻按灭显示器电源,对门开处的彭皆莉笑道,“没什么,是我刚才不小心把无线鼠标碰落在地了。安之,电脑已经没问题,我先回去了。”
  安之对母亲说,“妈,我送他下去。”
  一出门口安之便发狠踢了司寇一脚,司寇痛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出声,安之犹不解恨,第二脚更是用尽全力,却被司寇飞快避开,他欺身上前,捉住她手腕扯向楼梯,“你跟我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安之压低声音,“你放开我!”
  却挣扎不过,被他一路拖下七楼,拽出门口牵至江边。
  “你怎么可以那么卑鄙偷看别人的日记?!”安之费力甩开他。
  “那你偷偷录音又怎么说?”司寇将手中的MP3摊开在她面前。
  安之没来得出口的续骂被定格在唇边,脾气再发作不得,表情瞬间变化万千,她恨恨瞪着眼前这人,却在他眼神极深的怜惜凝视下一腔怒火如被冷水浇灭,最终彻底化成泄气,沮丧无比,“你都知道了?”声线有些颤抖。
  司寇轻叹口气,爱怜地将她搂入怀内,下巴搁在她肩头,他眸如暗波涌过。
  从前的,如今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已经通通都知道了。
  安之再也控制不住积聚已久的满腔委屈,将额头抵在他胸口,在他怀内低低呜咽起来。
  不远处的行道树下,隐身在树影后的关旗陆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第八章 打回了原点

  深秋初冬交接时节,人民桥头原本碧绿青翠的老木棉渐渐落叶残黄,每日里早晚经过桥上,安之都觉得它的枝桠似又多了光秃秃的一段,很有种飘零落索感。
  她的职位再升一级,名片上已经印着市场部主任,然而和关旗陆之间却似齿轮被绞停之后,再不知下一次的转动会在何年何月。
  每每忙毕,她总爱将半边脸枕在桌面,手中细细的签字笔无聊地在纸上乱涂乱抹,不觉画出一棵树的样子,无意识地便在旁边的空白处默起蒋捷的《梅花引》来。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
  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写毕执着纸再看一遍,悄然忆起和关旗陆的花舟旧游,奈何如今只剩寒水空流,纵是神女有心,也已湿透木棉裘,夜夜梅花和雪似人愁。
  正待把纸揉了丢掉,却见曾宏一脸寒霜地领着古励匆匆进来。
  “关总在不在?”曾宏劈头就问许冠清。
  “他在办公室,不过可能正在用餐——”
  曾宏只听了前半段便直闯总经理室,即使许冠清的后半段说话清晰传入他耳中,也丝毫不管不顾,抬手意思地敲了敲,不待应声已推门而入,冷声说,“关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就要和你谈。”
  安之和许冠清对视一眼,现场鸦雀无声,曾副总的脾气又次不知来由地濒临爆发,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无辜成了炮灰。
  对曾宏的无礼闯入关旗陆的面容纹丝未动,温和神色不见半星波澜,只是在收回投在曾宏如蒙了一层薄冰脸上的视线,而不觉意与门外安之关注的眼眸迎上时,那一刹轻微定了定,如果一个眼神一秒间可以代表千言万语,那么该刹那两人都已心事尽泄。
  骤然的酸楚直扯心口,安之回身落座。
  关旗陆抬首,对曾宏道,“坐。”
  一刻钟过去,总经理室紧闭着的那扇隔音良好的门里不闻任何动静。
  安之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攀着隔板轻声问古励,“怎么了?”
  古励愁眉苦脸,“清河证券那边的项目出了事情。”
  “什么事?很严重吗?”
  “塞曼提的系统在我们二次开发后多次测试都没问题,谁知道给清河证券安装上线后,竟然在联网试运行时发现和他们的业务系统不兼容,造成他们的服务器今天当机了十五分钟,不能进行任何交易,这对清河来说是重大事故,他们电脑处的何处长被上头问责后大发雷霆,让人打电话把曾总叫去狠狠骂了一通。”
  安之心口一秫,她一直隐隐约约的直觉果然没错,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当初是关旗陆力主把塞曼提的产品推给清河证券,如今搞成这样他的责任肯定跑不了,只怕曾宏会不会借题发挥?
  “那现在怎么办啊?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古励摇头,“暂时还没,技术部的同事连中午饭也没吃,还在那边检查程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次事故使得清河对我们公司信心大减,何处长勒令我们签署一份保证书,如果我们公司不能保证系统的如期验收,后续就一分钱也不会再付给我们,还会按合同追究我们的法律责任。”
  “哇,这样也太狠了吧。”
  “也没什么狠不狠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提这种要求很正常。”
  安之想想,确实也是,对飞程来说这张单子再大也只是一个客户一桩生意,但对清河证券这种单位而言,上马一套系统其中不知牵涉多少人的暗箱利益,一层层交错的厉害关系,万一最后项目砸了,可是谁也不想出来担干系,自然是未雨绸缪地让飞程负上全责才安心。
  曾宏终于从总经理室里出来,一脸陪笑地讲着电话,“是,何处,我和关总商量过了,保证书我们一定会签……是,是,何处您放心,我们已经组织了最好的技术力量,一定会让系统顺利如期验收,绝对不会让您难做的……是,是,好,我现在马上过来盯着。”
  挂了手机,曾宏招呼古励再度匆匆赶往客户处。
  安之被关旗陆叫了进去。
  “你帮我做一份保函。”关旗陆口述内容。
  安之迅速记录,果然和古励说的一样,记好之后她说,“我打出来给你看。”说罢又粉唇微张,睫瞳半垂的脸上似有丝迟疑,最后还是拿定主意不多话,起身准备出去。
  关旗陆看着她静默地拉开椅子,在她想转身刹那,多日来堵在他胸臆间的情绪被她始终坚持划清界线的肢体语言打开了缺口,一丝夹杂着忧伤,渴望,无措和痛苦的繁复心念油然而生,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怎么了?小师妹,你有什么看法吗?”
  嗓音出奇平静,面容依然温和如昔,甚至乎似还带着一丝相见之初的笑意。
  安之定在原地,他放下姿态的说话令她的心脏被骤然涌起的欢喜穿透,又不能控制地对自己的反应觉得惊悚,热气直冲眼眶,眼前一片迷蒙。
  强自按下情绪,她力持镇静。
  “和清河的合同是正式的法律文本来往,虽然以你的名义签署但那是公司行为,就算起了纠纷客户真的追究也只能针对我们公司而不是你个人,尽管你在内部要负一定责任,但上头也只能怪你在这件事上决策失误或督导不力而已,可是这种非正式的保函文书,又不经法务部过目,如果你签了名加盖公章交出去,到最后有什么问题肯定就是你这个总经理负全责。”
  合同和保证书之间的区别,以及这份东西的隐患他不可能不懂,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她以为的婉转提醒,语气不解中却带上些许埋怨,不自觉地透露了不肯出口的关心。
  关旗陆忽然觉得心情终于有了丝微好转,消失许久的温柔笑容重新浮上俊颜,“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清河是不可能和飞程加签正式的合同附件,所以才会指定要我们提供保函。”
  “为什么?”
  “清河有自己内部的作业流程,如果是正式文件,何处长需要向管他这条线的二把手汇报,他刚刚挨了批,如果再拿一份这样的东西去请示,肯定会令上司更加动怒,质疑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把这个条款一起签在合同里,那他不就等于是自己去和领导说‘我工作疏忽了’?”
  “啊……是这样。”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果然比他们这种纯粹的商业公司复杂多了。
  “何处要我们私下出具这份保函,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以后追究我们的责任,只是做给上头看罢了。他不是请示而是直接拿了保证书去给领导过目,这两者之间有很大区别,这份文书把责任完全推给了飞程,一方面表明他出了纰漏后努力补救,另一方面给他自己以及领导高明地留了后路。”
  安之渐悟,边沉思边慢声道,“只要二把手下了火,默认了这个补救措施,以后就算我们的项目真的失败,届时一把手过问起来,他们也可以撇清自己,而二把手还是会罩着同一条线上的何处。”
  “这份内容苛刻的保函至少在形式上起到一定的作用,可以使他们向一把手证明自己和飞程绝对没有任何敏感的回扣方面的瓜葛,如果项目最后不成功,也只是当初在产品和公司上选择失误而已。”
  安之迟疑了一下,有些好奇,“那他们是不是真的就没拿回扣?”
  关旗陆弯唇,“如果他们没拿,你觉得曾总会把塞曼提的市场费用花在哪呢?”
  安之惊讶,“原来又是花塞曼提的钱。”
  “这次倒不是,清河是我们的客户,塞曼提只肯划出一笔最高等级的市场费用,主要的部分还是我们公司自己出,只不过羊毛始终出在羊身上,这笔钱一开始就已经做进软件和设备的价格里。”
  说到底他们拿的是自己单位里的钱,只不过从飞程走一个过场而已。
  已完全明白过来,安之再没有逗留的理由,低声道,“我出去做文件了。”
  关旗陆点点头,凝在她背影的眸光暗幽如夜,唇沿无声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眼看她就要出去,他轻轻道,“我明天一早去香港,和投资方面谈。”
  走到门口的安之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回首,慢慢拧开了门球。
  合上门,手中笔记本因她的用力过度而被攥出了指痕。
  在她出来时,关旗陆没作任何挽留,他似乎已然没有……和她再进一步的打算……
  原来他叫住她,不是回心转意,而只是认为他与她之间不能再无期限僵持下去。
  终于,都结束了。
  她以为两人之间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争拗,她以为先前曾宏推开他办公室门的那一刹,从他眼内看到的是如她一样疼痛难抑的伤怨和思念,在他叫住她的刹那,她以为终于雨过天晴心头狂喜不迭,却原来通通只是错觉。
  他终于,不着痕迹地把两人的关系打回到了原点。
  安之抖着手拨通司寇电话,拼尽全力抑住眼泪,嗓音碎得几乎不能成语,“你……在……不在……公司?”
  “在,就在办公室。”她太明显的不对劲令司寇迅速追问,“你怎么了?”
  安之放下话筒小跑出去,弃等电梯而直奔楼梯,跑下到转角再不用担心被人看见,泪珠终于大滴大滴坠落。

  第八章 不能相认

  司寇刚将办公室里的下属全请出去,门开处安之已掩着脸冲了进来。
  他愕然起立,“安之?”
  她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内,满面泪水尽数染落他衣襟,冰凉渗肤,直湿入他胸膛深处。
  司寇僵了好一会,才慢慢抬手,抚住她扎在他怀抱里小小的后脑。
  “发生什么事了?”
  她哑哭得喘息,整个人伤心欲绝,“我……要换……换工作。”
  司寇想笑,看来这小丫头是真的失恋了,咧咧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反而无端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外面走廊传来说话声,依然紧抱着司寇的安之并不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关门,当司淙领着特助进来,眼帘骤然撞入如此意外的一幕即时站定在门口,而安之还茫然不觉,但司寇直起身躯时肌肉线条由柔软而硬朗的变化让她下意识抬起头来。
  抚在她脑后的大手轻轻一扣,司寇将她重新压回自己胸口,以眼神示意来人出去。
  司淙明显皱起了眉头,临走前扫过安之的最后一眼隐着厉光。
  在特助无声拉上门之后,司淙寒声道,“你去人事部,把银通公司一个叫叶安之的履历拿给我。”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先与关旗陆不清不楚,现在又公然在办公室里对司寇投怀送抱。
  不多会,特助拿着打印好的文件回来。
  司淙翻看,现年二十三岁,毕业于北京,好象和关旗陆是同一所大学,读的是经济,成绩还算优异,懂英法双语,各种名目的奖项复印件繁多,家庭成员一栏空白,只写了住址是在滨江西路……看上去并没什么过人之处。
  特助察颜观色,“这是集团人才库里的电子档案,是不是不够详细?要不要我再找人另外查一查?”
  司淙摇摇头,神色略陷入沉思,整份简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除了一点,为什么她没有填写家庭资料?是不想写,还是已经父母双亡,或者是个孤儿?缺乏安全感所以喜欢找男人依靠?想想刚才司寇所表现出来的呵护,确实有点象是大男人对弱女的怜惜。
  一楼之隔的四十八层。
  无人的总经理室里,关旗陆双肘支桌,以手掌掩去眉眼间疲惫不堪的挣扎。
  此刻的他,已然身在绝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在他和安之之间,只有阳光道和独木桥这两种泾渭分明的选择,他要么就放弃他的人生去陪她走,要么就只能各行各路,根本没有一条她能够接受的折中通道,他真的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她以及自己都最好。
  无心工作,只盼着下一刻她会再度敲门进来,不管怎样,让他先多见她一眼,多一分钟和她相处,也算稍能填补心底的虚空。
  等了许久,关旗陆却迟迟不见安之拿保函进来让他过目,他拿起分机拨出去,却是聂珠接的,说安之走开了,他即时开门出去,放眼所至办公室里哪有安之的影子,他信步踱到她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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