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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秦淮歌飞 作者:朱璟秋(起点2012-04-15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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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纱帐、锦绣丛、紫檀窗、沉香泥。李自成果真宠爱罗虎,给他娶亲时最好的礼遇。
  “这小子,给点甜头,看来还是有些好处的。以后更会对我死心塌地,给我鞍前马后地驱使。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何必如此牵肠挂肚的,以后**佳丽三千,有我消受的呢。”李自成坐在龙椅上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又换了个坐姿才觉得舒服了些。
  宫外罗虎的府上箫乐笙管之声袅袅不绝,锣鼓之声震天动地。罗虎本就是酒肉不拘的人,此时更是放开肚皮尽情吃喝,才开席不久就有七八分醉意了。台下的宾客哪个肯这么放了他,还是一杯接着一杯灌着酒。罗虎心情大好,哪管自己的酒量多少,平时能喝十分,今日就喝二十分。
  还是罗虎几个兄弟看着罗虎喝得太过了,才扶着罗虎进了洞房,拿起一把锁将门锁了。闹洞房之事自然免去,还是让小两口早早入洞房吧。
  罗虎抱着胸前的那一朵大红色的绣球,口里说着醉话,显是意识不清了。
  费妍蘼闻到一阵酒气,急忙扯下大红盖头掷在地上,原是身边躺了一个人,如一滩烂泥般一动也不动,庞大的身躯和虬结的胡渣让她看了极端地厌恶。
  “这不就是动手的好时机么?”费妍蘼袖中的短剑早已出鞘,只是握着短剑的手还在颤栗着。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也是最后一次!
  屋里的红烛将要燃尽,屋角的铜镜中反射处蜡烛的光焰。廊外吃喝声还不绝于耳,房内却是一片死寂。费妍蘼将嘴上那层薄薄的唇脂吮地没了颜色,额上也沁出了大颗的汗珠。蜡烛跳动了两下,熄灭了。她心中有些慌乱和无措,她被自己委地的裙裾绊倒了。袖中的刀刃割伤了她的手腕,鲜血顺着她的手背不断地滴下。她忘记了自己手腕上的疼痛,只是用清冷的眼神看着黑暗中床上的那个庞然大物。
  这时候,费妍蘼也终将短剑刺向了罗虎的脖子,罗虎身躯一动,他一手死死拽住了费妍蘼的衣襟,昏乱中将她甩脱在地。短剑脱手,费妍蘼来不及拾起,心中一动,便立刻坐起拔下烛台上燃烧的蜡烛随手扔开,用插蜡烛的那个尖角狠狠地插向罗虎的心脏!费妍蘼面无表情地拔出烛台,又插进罗虎的心脏。她满脸溅满了鲜血,看着一片殷红从罗虎身上的几个血孔中不断涌出,终于罗虎不再动弹了。她知道,这张床,在明日的朝阳下一定会是最绚烂的;她也知道,她用血祭奠了这苍凉的时代;她还知道,此时,她胸膛里的这颗渐渐无力跳动的心脏才是她自己的,她觉得自己算是用这颗心真真切切地为大明最后做了些事。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李自成大将罗虎的命。用罗虎的血祭奠了那些战场上枉死的兵士。
  那张紫檀木的床上,罗虎像一个“大”字般平铺在上面,但是再也没有了呼吸。费妍蘼轻轻靠着床下的紫檀雕几,一脸恬然的安详。她从墙角拾起短剑插入小腹,剑柄上的鲜血还没有完全凝固,地上的一小滩血迹和飞溅到墙上的鲜血相映成辉,在晨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大红色的帷幕纱帐被大红喜烛点燃,慢慢地燃烧,烧毁了屋里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半个时辰便见得火光冲天。厢房里器物撞击声、大梁倒塌声传出来,火势很好,烧得分外热烈。屋外大家兴致正浓,似乎才意识到起火了。在烟熏火燎中奔走叫嚷着“走水了!走水了!”一桶桶的水泼在这富丽堂皇的屋子上,火灭后也只是剩下个焦黑残破的躯壳。
  府邸门上大红色得“囍”字被风吹得破裂了,残缺在整个萧瑟的季节。
  秦淮河,再也回不去了。她的亲生姐姐,再也没机会去找了;她的沙媺姐姐,再也见不到了,那个沙媺送给她的描花镯子在她瘦骨嶙峋的手腕上从未摘下过,也再也不会摘下。
  逃得开的是命运,逃不过的终究是自己的选择。
  费妍蘼成全了她的名节,成全了自己的心。她在选择将剑刺进罗虎脖子的那一刻,她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逃不脱一个“死”字。
  李自成的心一阵阵发紧,他死死地盯着古铜仙鹤香炉里升起的一绺绺细烟,从龙椅上猛然弹起。一大清早,便见刘宗敏命人向他报说罗虎被费妍蘼刺杀身死。他打了个寒颤,若不是自己的一念之差,惨遭横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他真的觉得有些火烧屁股了,前所未有的心慌一股脑地向他袭来。
  刘宗敏借着他的旗号向明朝的官员勒索,大有不交钱就满门抄斩的意思。虽然是拿到了七千万两银子,可李自成的心中越来越不踏实。
  李自成是皇上,刘宗敏便是二皇帝。功劳大了,便也敢和李自成吹胡子瞪眼。
  李自成心里很不自在:“刘宗敏啊刘宗敏,要是我有一天登基做了皇帝,你还会不会想问我要个什么皇太弟当当?”
  李自成在玩火**,刘宗敏在玩火**,大顺军的所有人都在玩火**。他们在这几十天里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气数。
  登高必跌重。
  李自成终于感到无比的吃力,又有报说大顺军营里发生鼠疫,感染到的士兵不在少数,军医在想法子救援,整天用熏艾叶,将重病者隔离等等的方式来降低死亡人数。
  吴三桂召集部将集结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到山海关,以摧枯拉朽之势偷袭了驻守山海关的唐通军队。唐通仓促应战,自然不敌吴三桂的有备而来。一场恶战后,唐通兵败,只好率领残部驻扎在山海关东部的一片石。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唐通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他立刻八百里加急奏报给李自成。李自成这下子吃惊不小,赶忙召集所有将领集会商议。
  他还想让他的大顺王朝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还没有登基一圆他的皇帝梦,他还很不甘心。
  “刘宗敏,我把兵给你,你去替……我收拾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刘宗敏面前,李自成竟没有把“朕”这个字说出口,仿佛喉咙口有什么东西把这个字硬生生地堵住了。
  李自成捧出帅印,刘宗敏却没有去接。
  “凭什么是俺?”刘宗敏吹胡子瞪眼,“还有那么多人呐,俺出生入死那么些年,每日每夜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你怎么不分派别人去做总让我老刘干这么些事!”
  李自成听了这话面子上下不来:“那些小子们没有你劳苦功高,行军打仗要的就是人心稳,那些小子的战功就那么些,怎么有人会服气?带兵打仗总要有一个总领的人,你这般推辞难不成看着我们的基业刚刚起来又垮下去?”
  刘宗敏“哼”了一声不语,心下对李自成更生不满。才过上几天舒舒服服的日子,这番出去厮杀,若没挣得命回来,算什么?老刘给你打江山,你就能安安稳稳坐江山,天下间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郝摇旗见气氛甚是尴尬,大家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心下急躁:“依俺看大家都别推三阻四,没有谁能清净!”
  李自成略舒了一口气,将帅印翻掌压在手掌下,大声道:“听我号令,我此次决定亲征,吴三桂的命,势在必得!”
  郝摇旗道:“俺也去!”
  刘宗敏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他看,心中大为火光:“那俺也去就是了!”
  李自成满意地笑了笑,向着刘宗敏的方向说道,“剿灭吴三桂后,我们自然是高枕无忧,到时候大家论功行赏!”
  郝摇旗捅了捅刘宗敏的胳膊,刘宗敏勉强抱拳说道:“多谢!”
  李岩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刘宗敏,“明日出征,人质都要带齐了,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刘宗敏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又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李岩在后面喊了一句“胜败在此一举!”
  刘宗敏的步伐一滞,随即又向宫门口走着,仿入无人之境。
  李岩远远地看着刘宗敏坐进了轿子里,长出一口气,“暂时降伏住他的心魔,不知今后又能如何!”
  骄奢淫逸,刘宗敏具备的,李自成的骨子里也具备。两个人虽说是臭味相投,但也互不买账。
  四月十三日,由李自成亲率十万大军奔赴山海关征讨吴三桂。李自成前脚走,后脚便是无尽的隐患——四月十四日,西长安街出现告示:“明朝天数未尽,人思效忠,定于本月二十日立东宫为皇帝,改元义兴元年。”李自成这叶扁舟在大明末年沉沉浮浮,有高潮迭起、有激流勇进,但现在人心沸腾,他想的是如何把这个瘟神赶出山海关,永远不要再回来!
  虽说吴三桂的军队法令严明,在山海关大胜唐通军队后士气大振,但着实没有把握能完胜李自成。
  若这一场火拼下来,自己的军队十损七八也大大不利。
  按照吴三桂的如意算盘,他是想从李自成手中救下崇祯的三个儿子,然后立太子为帝,自己以摄政王的名义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救明王朝于水火的美名必将流芳百世!
  自己的旗号是打对了,不过自己的兵马还是太少。立时招兵买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吴三桂将自己封闭在一个房间里半日,终于决定向清廷求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哪能顾得了那么多!至少要在这场战争中保存自己的实力!
  吴三桂迅速地给清廷的摄政王多尔衮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信中似乎是声泪俱下地控诉流贼李自成逼杀君父、挟持了幼主,并让生灵涂炭,自己的老父娇妻也被贼子“照管”,此仇不共戴天,是以请求清廷救援,以图中兴明朝。如若清廷答应,战后定当划地而治,并每年送清廷金钱若干以示报酬。
  多尔衮接到了吴三桂的信,心中暗暗叫好,准备了多年,等待了多年,终于有机会让大清的铁骑踏上中原的土地!不过信中吴三桂给清兵进军的路线让多尔衮深深地不满:一从“中协”喜峰口、龙井口等处入关,一从“西协”即墙子岭、密云等处入关。
  多尔衮冷笑了一声,“吴三桂,别把本王当傻子耍,当你有求于本王时,你才是软柿子!山海关,本王要定了。”
  “期必灭贼,出民水火!”多尔衮打出了这样的旗号,他和吴三桂的旗号遥相呼应,似乎真的是顺应天理。十七日开始,清军行速稍加快,每天行八十里,十九日中午进至锦州,在城中歇息半天,第二天早才开拔。吴三桂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被李自成的军队围了好几层。当清军赶到连山时,便有吴三桂的使者拜上书信一封请求清军急援。“贼兵已迫,朝夕且急,愿如约促兵以救!”真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了,吴三桂只能心甘情愿地让步:“从山海关来救急!”多尔衮不急不缓地劝说使者回去后终于仰天长笑:“父汗,中原是我们的了!”
  “急行军!”多尔衮一声令下,所有骑兵顶着狂风疾驰,夜色苍茫,沙尘敝天,一夜下来,人困马乏,但八旗将士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毕竟等了那么多年,今日得偿所愿,长驱山海关再没有阻碍。两百里,清军不分昼夜地行军在二十一日傍晚抵达了山海关外十五里处。
  “李自成的农民军和吴三桂那老狐狸打得火热呢,再等等吧。”多尔衮让士兵暂且扎营休整,自己和阿济格、多铎在高处瞭望,“听到那炮声了么?”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这儿的空气也比我们那好。吴三桂想让我们和李自成打得两败俱伤,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是渔翁!”他将手上的一个碧玉扳指转动着,轻轻吹了一下。
  “说到底,我们还要多谢吴三桂那王八羔子!”多铎冷笑着将头盔抛给亲兵,“马上山海关是我们的,那紫禁城上的宝座也是我们的了!”
  “放肆!”多尔衮的声音霎时间沙哑了,“那宝座不是我们的,是爱新觉罗家的,是他爱新觉罗·福临的!”
  多铎讪讪地不说话。多尔衮又道:“吴三桂向李自成诈降也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阿济格道:“我领左翼军一万人马,从北水门进入山海关;多铎领右翼军一万人马,从南水门进入山海关;十四弟你领三万骑兵殿后从关中门入关,这样也好照应。”
  多尔衮道:“哥,不要着急,明天还要看看吴三桂那老贼怎么讲,我们计划好了,也不知吴三桂这条大鱼上不上钩!”
  “你就放心吧,他要我们帮忙,我们也给了他好处!”多铎向多尔衮道。
  “大意什么?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我们移营,免得被别人偷袭。”
  “哥哥怎么就知道?”多铎有些不耐烦,“我看就不会。他都自顾不暇还来偷袭,是不是不要命了。”
  “多铎,哥哥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打仗厉害的确是本事,不过心里的仗不好打,你也要学着慢慢打,这样才能带好你手下的士兵。”多尔衮拍了拍多铎的肩膀和阿济格一起回营。
  一片石,唐通的军队又被多尔衮消灭殆尽,只留下一片血海。苍苍茫茫的大地,蜿蜿蜒蜒流成小河的血水指引着前往山海关的路程。
  战斗持续了好久,从早晨一直到傍晚,吴三桂的士兵有些坚持不住了。一天十余场战斗,精锐之师也变成了疲乏之军。东罗城要守!李自成的农民军在关键时刻发挥了最强大的能量开始对东罗城猛攻,有些士兵搭起了云梯已经爬到了城墙上。负责指挥守北翼城的山海关副总兵冷允登拼死防守,一时间也竟然没有让李自成打开缺口。
  李自成还是有些道道的,在李岩和牛金星的布局下,他在石河边摆上了一字长蛇阵,让吴三桂腹背受敌,切断吴三桂逃往中原之路。他要让吴三桂插翅难飞,让他死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边陲。
  肉搏战刚停,双方又开始了重兵器混战,一座座大炮放在阵前轰鸣,硝烟四起,顿时双方将士都伤亡惨重,尸横遍野。
  欢喜岭上,多尔衮命士兵驻扎,自己坐山观虎斗。他命人端了小几放在身旁,不急不缓地和洪承畴喝酒,只急得其他人一头雾水。
  吴三桂更加焦躁了,自己军队的伤亡人数越来越多,他快要支持不下去了!他又派人来请多尔衮救援,后来干脆亲自带着三百亲兵来了。多尔衮彻底乐了,他请吴三桂的舅舅祖大寿和老师洪承畴来劝他。
  对了,稍安勿躁嘛,兵家最忌讳急躁。我家硕恪纯长公主要嫁给你家儿子,我自然不会让自己侄女婿的爹遇难不是,我们是亲家!
  吴三桂急切的心情丝毫没有平静。毕竟打仗是大事,帮不帮在你们。我的军队全完了你们封我做平西王我也做不起了。
  没有退路了。吴三桂没得选择,只能随多尔衮的意思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吴三桂一口茶都没有喝就匆匆离开,战事没个准,说不定一盏茶过后胜负的结果就倒了一个个儿。
  两边都放心不下。这叫个什么事情?大清国未来的平西王忐忑了。
  多尔衮放心得很,依旧不骄不躁地坐在欢喜岭上的威远台的城堡里冷眼观察着吴三桂的军队和李自成的大顺军交战。
  石河是最重要的战场,吴三桂背水一战,投入了最精锐的兵力。“成败决于一战”,吴三桂只能先指望自己。一晃神,只见自己的部队已经奔涌渡河,向李自成的军队的阵首冲杀过去。又起风了,吴三桂一手按着佩剑、一手扶住城墙,“必胜!”他沉着下来和自己暗暗较劲。旌旗半卷,他仰首看着旗上面绣着的一个大大的“吴”字,吴三桂嗅到了自己半生戎马间禁受了太多的沧桑的气息。
  一字长蛇阵在开阖着,阵首、阵尾真真假假虚实不断,数十次冲击后,吴三桂的军队已然呈现败像。李自成的大顺军阵尾席卷而来,将吴三桂的右侧骑兵撕扯下去。就像一鼓作气,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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