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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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锐听得倏然起身,必是菀妹无疑,她书性清高,守身如玉,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走,速速备马,带我去见她。”
孤舟奇遇 5
水生伯一听说明锐要去青楼寻找素菀小姐,急得慌忙拦阻他说:“大公子,不可呀。莫说你去了秦楼楚馆之地有违家规,就是这素菀小姐一旦进了那种腌臜的地方,即使公子你寻到她回来,老爷可能许她入门,莫说为妻,就是为妾都不能了。”
明锐哪里管着许多,带了书童夏儿打马奔去明春坊。一路走还一路想,这明春坊的名字取得有趣,似我家开的一般。
到了明春坊,白墙乌瓦的院落,绣楼上帘幕飘摇,香气拂拂扑面而来,管弦声萦绕。
明锐主仆系了马在门外柳树下,门口一坐一立两位护院也不招呼他。
明锐觉得蹊跷,若是平日,灯火初上时,这脂粉巷子最是热闹非凡,吴侬软语,打情骂俏,他每路过这些风月场所都会牢记父亲的严训,不敢造次涉足。只是这遭心急如焚寻素菀妹子,只求上天怜见他一番诚意,不做计较。
门上赫然明春苑三字的匾额,高悬了两串绛纱灯。他指了门匾问门口的家丁:“敢问此处可是明春苑,传说中藏娇才女‘碎琴’姑娘的地方?”
家丁抬眼扫他一眼,忽然露出坏笑,应了句:“便是这里了。客官可是认得碎琴姑娘?”
书童忙应一句:“我家公子喜欢弹琴弄曲儿,听说这里的碎琴姑娘技艺了得,特慕名而来。”
话音才落,坐着的家丁起身喝一句:“好贼头,等的就是你。”
呼啦啦从院门后涌出一队官兵,二话不说一条锁链套在明锐脖颈上,拉肩头拢二臂捆了就走。
明锐会武功,哪里肯依,拉开架势就挣扎。他自幼从了名师,本领高强,百十人也是难以近身的,见他厉害,官兵中有人大叫:“这是个练家子,果然是凤凰山的山大王来了。”
黑压压又一群官兵不知从何方杀出,将明锐主仆二人水泄不通的围在当中。
“我家公子不是山贼,我家公子是江南……”
明锐伸手捂住了夏儿的嘴,一来不知这些官兵的来历,不便自报家门。二来沾惹了官非给家门蒙羞是他不肯的,若让人知江南明府的大公子在妓馆被擒,祖上无光,不定又生出什么是非来。
明锐本想,君子坦荡荡,我又没作奸犯科,行去哪里都不怕,但心里还是奇怪,为什么才提到碎琴姑娘的名字,就被埋伏的官兵擒了去,难道是碎琴姑娘有什么意外?那素菀妹妹又是如何了?
也没有过堂,明锐被投进了大牢,阴暗的牢房,霉潮的臊臭味。
他掩了鼻子,在牢房角落里屙屎的一个人捏了鼻子仰头问他:“你犯了什么罪,也被擒入了这‘三、六、九’牢?”
明锐觉得奇怪,不解的问:“何谓‘三六九’牢?”
那个马桶上的人诧异的看他问:“真是棒槌还是装蒜?”
“我们是外地人。”夏儿说。
“‘三、六、九’牢就是讲,三日内交银子孝敬大老爷取保销案,六日内不见银子就严刑审讯屈打成招,九日内送你去铡刀下见阎王。”
明锐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还不知为何就被投入了死牢,虽然心里坦荡,但这官府大牢可不是随意玩笑的。
还是夏儿机敏,摸摸怀里的一块散碎银子,找找手喊来了牢头儿陪了笑脸说:“牢头大哥,行个方便,可否给我们家老叔公报个信儿,我有个叔公在河岸船上服役。让他拿钱来赎我们。”
嘴里这么说,眼里看看公子明锐赞许的目光,知道明锐不想暴露身份。
这样又等了一日,也不见个消息,明锐心里着急,急于知道素菀的下落,就摸出了一枚随身的玉佩,喊来牢头儿给他沽酒喝,问他说:“我们主仆远道而来,不过慕名去拜望碎琴姑娘,如何就被抓来,难道是贵地不许外乡人进秦楼楚馆之地?”
牢头儿颠颠那块成色上乘的玉佩,低声说:“我不知因何擒了公子来,只知道明春坊出了人命官司。昨夜里,凌晨时分,碎琴姑娘被一伙强盗闯来活活作践了。那手段令人发指,惨不忍睹,活生生把个还没□的大美人给践踏得不值一文,还绑了巨石沉入了江心。我们官府的大老爷聪明绝顶,设了一计说,那碎琴姑娘被人从江心救起,回到了明春坊,就等了那伙贼来探虚实呢。可巧就公子自己送了去,看公子文文静静读书人的模样,就是有些武功,也不像山大王,可惜。如是家中殷实的,就还是设法筹集些银两赎了公子出去。我们老爷政绩卓著,号称‘六日神仙’。大凡再难的案子,他六日也能断案,所以这些年一路升迁。就算公子不是元凶,这酷刑种种,也让公子铁口钢牙都能供认不讳。”
明锐哪里肯听进去,一心都是素菀的遭遇,心中七上八下,想素菀莫不是真的落入强盗之手,香消玉殒了?只可惜他晚了一步,不过就这一步,难道上天如此作弄,让可怜的素菀妹妹先遭家门惨变,再遭被人出卖落入娼门,如今就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了?
一夜未睡,蚊虫叮咬,臭气熏天,耳边夏儿不停在责怪:“水生伯莫不是卷款私逃了?如何这两日的功夫都不见他。”
前三日风平浪静,没人提审,没人过问,焦急中翘首等待。
到了第四日,牢门大开,禁卒用铁链子套了明锐就拖了走。
明锐被带出了牢门,日光刺眼,他用手挡了天光,身不由己的被推搡拖拉了前行,但心里满是焦虑的要去寻素菀,他不相信素菀死了,而且是如此的惨死。
一阵鬼哭狼嚎声,两旁是两排矮房,开敞的栅栏,刑讯囚犯。
明锐皱眉,就被关进了一间刑房。
举手望,满脸横肉的红衣狱卒如屠夫一般上下打量他,只问了句:“可愿招供?”
明锐怒火顿起,心想这是什么混账官府,都不审问,先要犯人招供。
开口就质问:“光天华日,王法昭彰,就算是擒人犯,也总有个证据,平白的抓人,岂有此理。”
主审是个宽阔脸庞山羊胡的矮胖子刑名师爷,咳嗽几声进来,上下打量他几眼说:“我们自有铁证如山,才问你招也不招。”
见明锐固执,出口义正词严毫无惧色,刑名师爷笑笑说:“是你等强盗贪恋碎琴姑娘美色,起了歹心,先辱后杀,还不从实招供?”
不容分说,一番酷刑,明锐满腔悲愤,却如秀才遇到兵,被打得七荤八素,一个下午就昏死过去。
醒来时,已是几日后。
夏儿在他耳边哭,牢门打开,禁卒头儿进来叹一句:“看你们穿得衣服光鲜的,还自当是个有些家世的人,不想拿不出银子,还口硬不招供,也不打听我们家老爷是什么来头?我家老爷可是如今宫里最受圣宠的萧妃娘娘的族弟,即便是你能通天,也未必能翻案。”
明锐万念俱灰,心想我明锐一世才名,不能寻到素菀妹妹举案齐眉白头连理,竟然也要丧命异乡成为冤鬼不成。但是大周国朝廷昏庸,官府同盗贼狼狈为奸,皇上荒淫好色无度,他是早有耳闻。总觉得胸无大志,只想一生守了素菀妹妹,就是知足,如今才发现身不由己。
酒菜摆在地上,牢头儿说:“这是你们上路的馔食,吃了垫肚子,黄泉路上不要做饿死鬼。”
明锐鼻头一酸,总觉得窝囊,夏儿却纵声大哭起来。
牢门外一阵吆喝声:“明锐,你家人来保你出狱了。”
明锐不由怔住,仿佛茫茫大海中遇到一根桴板,他看到希望。
果然老家人水生伯设法救他出狱,原本以为要丧命在此。
他翘首望去,只见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为首的公子锦袍绣服,尾随的翠衫公子左顾右盼,审问他的师爷陪了在后面十分恭敬。
明锐再定睛望,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为首的公子竟然是晋阳侯的世子昭世诚,后面随的那个一转正了面颊他才发现,竟然是那位母夜叉般舌尖嘴利的小姐凤宁,女扮男装。
明锐已经双腿无法行走,师爷吩咐人用木板抬了他随了世诚去。他感激的张口,又不知说什么话妥帖不至于招惹麻烦给世诚。世诚只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麻利的吩咐小厮搭手抬了他离去牢笼。
明锐被抬去了官船,昏迷不醒,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他身上伤重,酷刑折磨的多处脓肿,惨不忍睹。
小青鹏一直守坐在他榻边,好奇的问他:“明大哥,你也是顽皮被爹爹打了吗?”
明锐摸摸他的小脸露出笑容,却发现手指上满是肿伤。
凤宁端了温汤进来,明锐慌忙去伸手遮掩寝被外露出的小腿,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凉气。
凤宁莞尔一笑,反多了几分妩媚说:“别藏了,你抬回来衣不遮体的,伤得遍体鳞伤,身上那该瞧不该瞧的,我都有幸瞧过了,你就不必藏了。”
一句话羞得明锐满面赤红心想着女子还是大家千金,竟然如此不顾礼仪,放肆得紧。
满心尴尬,世诚恰进来,瞪了凤宁一眼说:“贤弟莫理会她胡言乱语,自幼爹娘拿她做儿子养,没有一点女孩子的规矩。”
明锐捡回一条命,才从世诚兄妹口中得知,水生伯变卖了船只所有财务去赎他,却被官府一再敲诈钱财。水生伯一气险些去投江,绝望之余遇到了本已离去又因事返回城里买药的凤宁小姐。凤宁一听明锐落难,二话不说就回去求助父亲晋阳侯。晋阳侯托人去打探,才知道此事大有蹊跷。
这宫里的潘贵妃的族弟无人敢惹,晋阳侯实言以告水生伯,让他速速去回家报信,或许还来得及赶个来回搭救。他则托人疏通,将此事时间放长,容明府花钱赎人。
只是凤宁一听父亲爱莫能助惧怕权贵要明哲保身,顿时大急,同父亲争吵起来,惹怒了晋阳侯被打了一掌,寻死觅活的闹。晋阳侯本来在朝廷就是惴惴小心的做人,怕惹来皇上猜忌,给家门惹祸,经不住女儿哭闹,就只得设法四处托人打通关节,说着明锐是他晋阳侯府的女婿,才算花了巨资救了明锐出虎穴,得了一条性命。
明锐感激不尽,叩拜晋阳侯。
晋阳侯嗔怒道:“贤契,我同你父是世交,此事莫怪老夫要教训你几句。年纪轻轻,去那秦楼楚馆之地,哪里是正经人家的子弟去得?若非你行为举止轻佻,如何惹祸上身?明府是江南世家,家规森严,你出门在外,理当自律。”
明锐也是一阵面红耳赤,被逼无奈,只得说出了素菀同他的一段苦命姻缘。
听了明锐痴情的话语,凤宁在一旁竟然是哭了,落了泪哽咽着,痴痴的望着明锐。
明锐说道痛心处,也落下泪来。
晋阳侯叹息道:“令尊并非嫌贫爱富,这女子家门遭难,说明命数不好,日后难免连累你受难。贤契是明府长子,理应已家族重任为重才是。听你说,这碎琴姑娘必是素菀小姐无疑,只是她命苦,死得凄惨,不如我花些资财,在江边她殒身处修做庵堂,让人日日在祭奠她诵经就是,让她来世超生。”
明锐感激不尽,就在晋阳侯府的宅子养伤,直到伤愈能下榻,才带了书童夏儿去江边祭拜素菀。
听凤宁说,素菀并非是被山贼糟蹋,而是潘贵妃的那位亲戚官员等几次慕名要见素菀,都被婉拒,恼羞成怒,才让人扮作了山贼抢走了素菀,供他们蹂躏殆死,捆了巨石沉入江中泄愤。明锐咬牙切齿,发誓要报此仇。
病愈后,明锐辞别晋阳侯回去江南,老父听闻他在外所为气得大发雷霆,一顿夏楚加身。没了素菀,明锐已经心死,日日的读书,关了自己在宅门里。
过了一月,父亲传他去前堂,明锐恭谨的前往。见父亲却眉开眼笑的对他说:“大喜事,你几世修来的福分。晋阳侯有意找你为东床快婿,将大小姐许配给你。”
明锐微怔,皱紧眉头回禀:“孩儿未成功名,况且年少,不如再缓两年再议。”
明老爷勃然大怒骂:“你个畜生,心里定然还是有那素菀,你若一日不忘那贱人,为父见你一次,打你一场,直到你回心转意,浪子回头。”
正在骑虎难下,一阵银铃般笑声,小妹葳蕤摇了一朵绽开的荷花进来,青绿色的衫子,鹅黄的裙子,娇柔的来到父亲身边说:“爹爹息怒,荷塘里的花开得正好,爹爹随女儿去赏花可好?”
眼睛聪慧的望了大哥一笑,分明为大哥开脱。明锐心里最是疼爱这个妹子,也知道妹妹葳蕤今年八岁,是爹爹的掌上明珠,葳蕤一开口,多少为他解了难。
“哥哥,就为葳蕤娶房嫂嫂做伴吧。哥哥早晚是要娶嫂嫂,怎就知道日后的就比如今的嫂嫂好?”
听了葳蕤的问话,明锐露出笑意,摸摸妹妹的小脸端详她说:“你真是个小仙精。”
血色皇权
太宗辗转难眠,卧在榻上,眼前总是老姐夫明驸马的身影,忽而那身影侧转身时须发花白显得苍老,忽而那身影又回到三十年前,那英姿飒飒举止儒雅的江南大家子弟明锐。曾记得先皇生前最是器重宠爱这娇客。
怕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他恍然中依稀看到姐夫向他走来,又一身是血。惊得他坐起身一身冷汗。
温如行闻声进来问:“皇上,可是哪里不舒坦?”
太宗叹口气,随口问:“明驸马可有战报呈来?”
扑哧一声,温公公笑了,提示道:“皇上,驸马爷这才出城,就是插翅飞也飞不到益州呢。”
太宗这里自嘲的笑笑,起身说:“替朕更衣,外面走走。”
绕过曲栏幽径,两三竿翠竹暗影摇风,千万点散碎的一天星斗,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院落。琉球灯照起,也辩不出什么所在,只小太监接一句:“皇上,这里是锦王殿下后园的漪翠阁。”
“什么人!”一声喝,黑暗中出来一队巡夜的官兵,各个乌盔软甲,手按钢刀。
“皇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哗啦啦甲胄声响,护卫们跪下。
温公公低喝:“不要声张,皇上难得雅兴出来看看月色。”
“锦王睡下了?”太宗问,望向庭院内灯火阑珊。
“启禀皇上,锦王殿下尚未安歇,同明三小姐和菡萏姑娘在饮酒赏月。”
听侍卫一言,太宗仰头望望夜色,心中不快。益州战事吃紧,这几个孽障在此花前月下紧吃,尤其是菡萏和春晓,父亲浴血奋战在益州,如何她们还有此闲情雅致?
太宗挥挥手,不许禀告,只带来温公公和几名内侍,高高低低几盏绛纱灯下,走向花园。
轻袍缓带的昭怀举止潇洒飘逸,绛纱灯薄红的影洒在面颊上添了几分儒雅文静,只是那眉宇间带来几分倦怠疲惫,没了先时运筹帷幄的霸气。
红衫女子如一朵娇艳的石榴花,是菡萏,昔日那个快言快语活泼泼辣的小姑娘如今安静的守了烛光坐着。
春晓依旧是淡雅清丽,只委婉的劝说:“菡萏,你太过任性了,如何这般对姨娘讲话?”
“菡萏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如此对娘,娘为他吃苦受累这些年,他还是如此冷漠我们母女,娘维护他,不惜骗我说他不是我爹爹,不惜编谎话毁坏自己名声,我听来就想哭。”菡萏抽噎的声音,春晓低声宽慰。
昭怀却低头哄她,笑吟吟的说:“菡萏,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