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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绘蓝颜-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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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没进,想进也动不了,屋里接踵传出的声音让她生生顿在了门口。男子的喘息,女子的呻吟,间或的娇嗔,床板发出的咯吱咯吱,这所有的动静仿如一道无形的定身咒,将常欢从头到脚定了个结实,想逃跑,迈不开脚,想捂耳,举不起手。她就这样左手按着门边,右手抬至腰际,两脚一前一后,微微躬着身子,目光呆滞,眼珠一动不动,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动静越来越大,萧盈盈见常欢那副样子,无奈的轻咳了一声,从后拉了拉她的衣服:“我走了。”

常欢脑中咯噔一声缓了神,僵硬的转过身来,眼睛都不会眨了,半晌才开口道:“去哪?”

“去等萧倾城。”

努力忽略掉那屋里的声音,常欢跟着萧盈盈向楼梯处走了几步,“萧姑娘,我想问你……你哥哥他……”

萧盈盈无掩饰之意,直接道:“你都看见了,他是个畜生。”

常欢抿抿嘴,结巴道:“他……他难道喜欢……男子?”

“是,他喜欢男子,”萧盈盈站在楼梯口,胜雪白衣上斑斑血痕,绝色美颜之下,脖子处的伤口已凝住了,血的颜色似黑似红,冷冰冰的语调说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一个陌生人,“不过他更喜欢他自己。”

“那他抓季大哥,那他这样对韩端……难道……难道……?”常欢已无法启齿,直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怎么也想不到,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萧倾城居然是这样一个恶心的人,那神秘面具下究竟隐藏了怎样一颗肮脏的灵魂?

萧盈盈默然,秋水眸中隐浮出一丝淡淡的怜悯,若不是常欢善观细微,真会以为自己看错了,听得她道:“你若不累,就代我照顾韩端一阵,我探听了凌云消息后会尽快回来。”

“哦,好的,”韩端弄成这样,自然是不能撇下他,“萧姑娘,你脖子上的伤口……”

“不碍事,我要留着给萧倾城看看,看看他的好奴婢是怎么对待我的!”美人眼中怜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盛气,就穿着那染血白衣,就顶着那深浅刀口,傲然走下楼去。

常欢看着她出了大门,呆站了一阵又磨蹭回那房间门口,听得屋里动静还未停歇,便抱着脑袋顺着墙壁坐了下来。走廊无人,都睡白日觉去了,那粗重哼声夹杂娇声嗲音愈发显得清晰,常欢尴尬极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偷,偷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心里着实害羞的不行,但脑中不知为何又隐有些渴望和好奇,这声音竟让她联想起了那晚,与师傅在一起的那晚,师傅的唇磨过她的颈,吮过她的嘴,师傅的手摸过她的背,搂过她的腰,师傅的身体和她贴在一起,越听越回忆的清楚,越回忆越觉得喉咙发干,她的手一会儿捂上耳朵,一会儿又放了开来,烧热的何止面颊。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娇嗲已变成了哀声,又从哀声变成了尖叫,直到最后完全没了声音。常欢站起身,站在门边静静等着。好大一气,门吱呀开了,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子慢腾腾地走了出来,看见常欢立在门边,先狠狠挖了她一眼,接着手掐住后腰,苦叫道:“什么男人这是,折腾死我了,得叫萧姑娘多加些银子才行!”

常欢不敢答话,低头红脸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刚欲进屋,忽又想起一事,忙拦到那女子身前,“呃……请问……他醒着还是睡着?”

女子不耐烦的摆手,“我管不了,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哦……”常欢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晌冲她一鞠躬,“谢谢你,辛苦你了。”

“嘁!”女子嗤鼻,斜睨常欢一眼,“你是不是常欢?”

常欢奇怪,“你认识我?”

“我道他一个劲喊的常欢是谁呢,敢情就是你!”女子拉下了脸,冲着那屋子狠唾了一口,“自己的女人就站在门口,还拿我开心,真不是东西!”

常欢愕然,目光恭送那奇女子远去,半晌才尴尬的转身进了房。

屋内有香味,与她在倾城楼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不过淡了许多。常欢蹑手蹑脚靠近床边,又见裸男横陈,他歪着脑袋斜趴在床上,结实的手臂垂在床沿,满是汗珠的肩背随呼吸上下起伏,身上丝缕未挂,身边被褥凌乱不堪。

慌得赶忙又退了出去,左右观望,走廊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看来不会有人主动来帮忙了。只好再回房中,犹豫来犹豫去,她别过脑袋,伸出双手,僵直地摸向床上之人。

一摸到湿漉漉的皮肤,先下意识的缩了一缩,见手下之人没动静,这才哆嗦着掐上两边腋下,使力向枕头上拖了拖,再将他胳膊放直,迅速拉过被子掩上,方松了口气。

韩端紧紧闭着双眼,紧紧抿着嘴唇,连眉毛也皱得紧紧的,这使他的表情看起来像在遭受极大痛楚一般。常欢寻了条手巾,轻轻替他拭着额头,拭下面颊,拭到脖颈,来回擦了几遍,边擦边低声叹道:“那坏蛋一定不敢跟你单打独斗,才下药害你,看他穿得衣冠楚楚的原来是个禽兽……唉,解了毒就没事了,等你好了再去找他算帐!”

韩端无声无息,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常欢见他嘴唇干焦,想着给他弄点水喝,见他还是趴着的,便欲连人带被子一道用力向侧翻去,刚抓住被子,手腕忽被死死握住,听他哑声道:“你走。”

常欢惊喜:“你醒了?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你走。”眼不睁,唇不动,声音从咽喉发出,沙哑至极。大手卡住手腕愈发用力。

“哎哟,好疼啊,”常欢皱眉“萧姑娘让我看着你的。”

韩端蓦然睁开眼睛,眼内似有淤血般的块状物。他看着常欢,眸中满是厌恶,将手一松,再次开口道:“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常欢摩挲着手腕,骨头断了似的疼痛,眼睛静静望着他,心内泛起一阵似惜似怜的情绪,他明白了是吗?他能记起中药时的一切?一定是的,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撞开窗户报信?只是药褪之后他羞愧了,难堪了,不想面对自己了。傻韩端,既然是真朋友,她又怎会介意中药迷性之后的他的所为,

想到这,常欢微微一笑:“我不走,等你好了我才回去。”

韩端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道:“莫要作不知羞耻的人,快走!”

不知羞耻,这……是辱骂之语了,试问哪个姑娘能受得住?常欢心里不禁一酸,姑且不论是不是为了救人,毕竟他是男她是女,他那怪脾气,使她平日连他衣襟都不敢碰,这不但又拖又抱,连身体都让她看光了,对男子来说,几乎颜面无存,也难怪他会生气,自己再呆下去恐会让他更难堪吧。

心中所想就算是给自己受了辱骂的安慰,常欢点点头,语调已变得冷淡:“好,我走。不过临走前想跟你说一句,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以为别人会在意的东西,其实人家可能没那么在意,好好休息吧。”说完掉脸迈步。

“常……欢……”脚步已到门前,床上传来一声低唤。

常欢回头,却没动步子,“何事?”

没有下文,就那么一唤,韩端再也说不出话来。

常欢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便道:“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吧。”说完伸手推门。

“……对不起。”艰难的吐出三字,犹如用尽了韩端全身的力气。常欢笑了,回头道:“对不起晚了,你撵我走我一定走,不过明天我来时,你要给我些补偿,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望着她,满眼羞愧苦涩。

常欢拉开门,对着空荡的走廊轻道:“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回到客栈,蓝兮还没有回来,大半天的诡异惊险直让常欢觉得疲累无比,随便吃了些饭,上楼进房一头扎上床,胳膊无力,手腕酸疼,腰腿软绵绵的,思绪混杂纷繁,眼见耳闻的一切都使她乍舌不已,十余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可惜她再也没力气理顺繁杂琢磨纷乱了,闭上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糊里糊涂做了些奇怪的梦,闪着银光的剑刃,□身躯的男人,牛头马面的炼狱,还有师傅温和的表情。被举着大刀的恶人追到头皮发麻,蓦地惊醒,一身冷汗淋漓。

屋里点了灯,一跳一跳的烛光告知了她时辰,现在已是夜晚,这灯……师傅回来了?

常欢揉揉眼睛掀被下床,推开窗户看楼下还有行人,明月斜挂,清风许许,一觉之后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擦了把脸,飞快跑去隔壁,敲敲门:“师傅。”

“进来。”

常欢心中一阵欣喜,他果然回来了,忙推门进去,见蓝兮正坐在桌边喝茶,桌上摆了很多画纸。

“师傅你回来了,画完了么?”

“今日没画。”

常欢奇怪:“为何?不是说了一日就可画完?”

“太后身体有恙,三日后再画。”

常欢奇怪:“有恙?怎么没早些知会你?”

蓝兮放下茶杯笑道:“突然有恙又怎能早些知会?”

“噢。”常欢嘟嘟嘴,拉了凳子坐在蓝兮身边,不高兴道:“师傅啊,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为什么?”

常欢耷拉着脑袋骑在凳子上晃来晃去,“京城好可怕,坏人多。”

蓝兮看她一眼,淡道:“你今天去哪儿了?”

常欢咬咬嘴唇,决定不把韩端的事情告诉师傅,若他知道,定要怪自己找进危险里去,“没去哪儿,睡觉了。”

“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

常欢歪过身子,抱着蓝兮胳膊,嗲道:“上午逛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睡觉了。”

两手对穿,蓝兮无意低头一瞟,立刻皱眉,拉过她的手道:“这是怎么回事?”

常欢自己都没注意,那上午被攥痛了的手腕到了晚上竟染了一圈青紫,忙缩回手,拉拉袖子道:“没事,睡觉压的吧。”

蓝兮怀疑:“睡觉能压出伤来?”

常欢眨巴眨巴眼:“那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碰的,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假话,一碰就疼。

见蓝兮还欲询问,常欢忙转话题:“师傅今日在宫中可曾碰到萧楼主?”

蓝兮面上疑色更浓:“你怎么知道我碰见了他?”

本是随口一句,蓝兮的回答却让常欢突然一个激灵,她想到诡异倾城楼,想到无辜受害的韩端,想到萧盈盈的话,再看看眼前颜俊如玉的师傅,心里猛地慌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哦,我……我早上逛街时碰见了萧盈盈姑娘,她告诉我的,那个……萧楼主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蓝兮点头:“有,他请我为他绘一幅像。”

常欢惊讶:“绘像?他愿意摘掉面具让你绘像?”

“是,不过我拒绝了。”

“还说什么了?”

“他又邀我明日去新画院看看。”

“你怎么说?”

“我说完成太后寿像后就要尽快送你回万州。”

常欢急了:“可是太后生病了我们不能走啊。”

蓝兮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奇怪,拒他半个时辰后,便有人来通知我太后有恙,择日再画。他再三邀约,为师只得同意了。”

常欢腾地站起,大声道:“不能去!”

蓝兮微诧:“为何?正想着带你一同,将那销金牌还给他呢。”

常欢皱眉,吭哧道:“我不去,我讨厌他!”

蓝兮不知常欢怎的突然讨厌起那人来,略一思忖道:“那好,你不要去,把牌子给我,我明日去交还他。”

“你更不能去!”常欢吼起来。“那楼主不是个好东西!看见他我就恶心!”

蓝兮愕然,半晌道:“欢儿,不准说不雅的话,为师去那处不仅为了还牌,更需当面将师约推掉,不可不尊于人。”

常欢嘴巴嘟得老高,哼哼唧唧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跟蓝兮说明。

蓝兮看她来回转悠,轻笑一声站起道:“好了,不想睡觉就去临几张图,为师要休息了。”

常欢见他意定,便道:“好吧,你要去我也去,我陪着你一起。”

蓝兮嗔笑:“你主意改得还真快。”

常欢左瞄右瞄,蹭到蓝兮身前,扯住他的衣服,仰头红着脸道:“师傅……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

“什么药?”

“嗯……就是那个……不好的药。”

蓝兮不解:“何谓不好的药?”

“就是吃了会让人变了一个人的药。”

“易容的?”

“不是不是,是那个……”常欢说不出口,心里不知怎的还想发笑,脸愈发的热,“让人……让人迷了性子的,嗯!就是那样的。”

蓝兮低头看看常欢,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睛里闪出明亮的光,可说话却吭吭哧哧,心里突然明白了她在说哪种药,不禁又惊又惑,小丫头从哪儿得知的?她明白这药是干什么的吗?

向后退了一步,装作淡然道:“为师听说过,你可以出去了。”

丫头眼睛更亮,又向前一步:“真的?那叫什么药?”

俏颜离他的脸很近,樱唇红润,可爱的鼻子皱了皱,纤指又扯住了他腰间的衣服,丫头总是这么大胆,蓝兮微微红了脸,没再后退,道:“你没必要知道。”

常欢又朝前蹭蹭,几乎蹭到了他怀里,撅嘴道:“我只想知道是什么药。”

那诱惑之香又萦鼻间,翦水双瞳望得他心思乱极。蓝兮只觉对她完全无力,只要她一靠近,自己便没了主意。手指颤了颤轻扶上常欢的肩,忍着揽她入怀的冲动,低道:“春药。”

“噢!”常欢松开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以前听过的!师傅不说我就是没想起来!”说着向后转身,也不再理蓝兮,口里叨咕着“春药,春药。”向门外走去。

蓝兮眨眨眼,看看自己还抬在半空的手,无奈的笑了,心尖爬上一缕夹杂着失落的柔情。

火楼坠云

常欢睡得很晚,不想临画便躺在床上胡乱想着白日发生的一切。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所听到的话无不给了她强烈的刺激。

十二岁以前虽也混迹市井,但毕竟年纪尚小,风月之事知之甚少,偶有邻居打趣着要上门提亲,她也知都是玩笑,唾两口就算,从没想过成亲该是什么样子。跟了师傅上山,日日与画为伴,山下得不多,人识的更少,生活就如一张白纸。可随着年岁的增长,不晓得几时便生出了些异样心思,情窦初开之际,夜夜梦中只得蓝兮一人身影,她初时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亦师亦父亦兄,崇拜他依赖他牵挂他,并未往更深一层想过。正是从参加唯尊之后的频繁下山开始,再面对蓝兮,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由崇拜到迷恋再到浅尝爱情滋味的情感飞跃。如浓蜜般甜,如烈酒般辣,如黄莲般苦的爱恋着实让单纯的她有些承受不住。更遑论近来遇到的这些闻所未闻的事件。她在恐惧中学着接受,在怀疑中学着分析,在揪心中学会珍惜,努力的让自己适应这一切,虽然她怀念山间平静,却因有了哥哥而生出了对亲情的渴望,却因有了朋友而生出了关心和牵挂。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间很大,她没见识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迷迷瞪瞪想着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直到后半夜,月黑风急,树影不再摇曳,眼皮开始打架,常欢翻了个身裹紧被子昏昏欲睡,窗下突然炸起一声嘶喊:“走水啦!”

常欢一个激灵坐起,看窗前腾起火光,窗下脚步纷纷,先前那人声还在高喊:“走水啦!走水啦!”

“师傅!”她大叫一声,慌得鞋子未及穿好,忙奔去隔壁,咚咚擂门:“师傅!快起来,走水了!”左右房间门扇一阵劈啪作响,不少客人都慌里慌张的跑出门来,披着衣裳的,拎着包袱的,个个睡眼惺忪一股脑儿向楼梯涌去。

蓝兮开了门,惊道:“客栈走水?”

常欢一把拉住他:“是啊,快走!”

蓝兮探头左右看看,奇怪道:“没有啊。”

常欢呆了呆,也左右看看,除了那些惊慌失措的客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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