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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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心里躺了一支极普通的白玉簪,簪头雕饰非梅非蝶,而是…一只白鹤。
作诱探因
蓝兮未再作声,脸色瞬间灰了一灰,拂袖转身上楼。常欢慌忙将簪子揣进怀里,跟上他的脚步,直跟进了他的房间。
僵立桌前半晌,蓝兮倒了杯茶,而后坐下,抬眼再看常欢时,眸光暗潮汹涌,开口道:“他为何无端端送你簪子?”
常欢听师傅说话,松了口气,答道:“先前为了进倾城楼探我哥哥下落,我谎称一支旧簪遗落那处,去了自是找不到的,怎知韩端以为那是我心爱之物,呃…”常欢抿抿嘴,“就是这样。”
蓝兮举杯饮了一口,淡道:“不可乱收人礼物,再见他时还了罢。”
常欢愕然:“韩端也是一片好心,不过是个簪子……”
蓝兮忽然起身,踱到常欢身前,面冷如冰道:“你如果缺首饰,师傅可以给你买,男子赠送的东西最好不要收。”
常欢嘟囔:“我们是朋友,都那么熟悉了…又不是陌生男子。”
蓝兮微眯了眼睛:“你不听师傅的话?”
常欢不高兴的撅了撅嘴:“听…不过…”
“听就行了。”蓝兮打断她,“再见时将此物还给他,以后你与他少来往为好。”
“为什么?”常欢惊问出声,“还物已够难堪,难道连朋友也不能做?”
蓝兮似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顿了顿,缓了口气:“欢儿,朋友自是可以做,不过你们毕竟各为男女,接触过密恐是不太好的。”
常欢歪头看了他半晌,低声道:“师傅,你在怕什么?”
“呃?”蓝兮一震,眨了眨眼睛道:“为师怕什么?”
常欢似笑非笑,举起一根手指戳了戳蓝兮的胸口,“你怕什么你自己知道啊,要我说出来么?”
蓝兮突然尴尬起来,脸上的冷色再也挂不住,倏地扭头回到桌前又倒了杯茶,轻道:“师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常欢笑了,两步蹦到蓝兮身后搂住他的腰,面颊紧紧贴住他的后背道:“你不知道就罢了,我知道。”
蓝兮心上一柔,拉起腰间的双手转过身来,再将那手放在腰上,理理她的鬓发道:“总之师傅说的话你要记住。”
常欢晃着脑袋,将理顺在耳后的发丝又晃了下来,笑道:“记不住啊,我记性不好。”
蓝兮嗔了她一眼:“你的记性比谁都好。”
常欢贴上他,用鼻子蹭着他的下巴,含糊道:“我听你的话,你也要听我的话。”
“嗯?”蓝兮没听清。
常欢抬起头:“师傅,如果玄月再来找你,你无论如何不要去。”
蓝兮一怔:“不要去?”
“嗯。”常欢认真的点头,“她身边有婢女伺候,大夫也请过了,将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之后她爱去哪就去哪,与我们无关。何况她都对你表明了心意,你若再去…”她嘟嘴捶上蓝兮胸膛,“她只会更误会。”
蓝兮沉思片刻,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常欢高兴了,踮着脚尖亲了下蓝兮唇边:“师傅真好。”
蓝兮也笑了,捏了捏她鼻子道:“那师傅说的话你要照做。”
常欢倏地向后退了一步,皱皱鼻子道:“我心正身也正,交朋友正大光明,你那无理的要求,我才不照做。”说罢掉头就跑,“师傅快休息吧!”
“欢儿!”蓝兮急唤,门扇啪嗒一声,人没影了。
连日奔波劳累导致师徒俩都疲惫不堪,吃完晚饭,常欢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脑袋挨上枕头就呼呼大睡过去,一觉睡到翌日太阳高升,眯开眼睛,见蓝兮伏身桌前提笔正书。伸了个懒腰坐起,常欢抱着脑袋佯怒道:“师傅啊…你现在怎么不敲门就进我房间了…人家还没梳洗呢。”
蓝兮抬头:“哦,你醒了,”说着将纸一团,“那师傅就不用写了。”
“写什么?”常欢撩撩头发,掀被下床。
“我现在就去倾城楼。”蓝兮将笔纸一收,站起身道。
常欢赤着脚奔过去:“那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蓝兮摇头:“不用,你安心在客栈候我,我与他商定画院一事便会回来。”
常欢蹙眉:“原先推了他,这又答应,他难道不会生疑?”
蓝兮淡然一笑:“有何好疑?原先是欲回山,可现下为师觉得在京城任师也不失为一件名利双收之事,他若不应,自有别家画院落足,怕千山没人要么?”
常欢愣怔半晌,哈哈笑出声来:“师傅你…这也太不像你了,名利双收…哈哈,只怕他更有疑心了呢。”
蓝兮长叹一声:“为师也不想这样,可龙天被害,你哥中毒,你又被他伤过,连玄…若他疯癫,只怕事端还会继续,我们逃避不是办法,与他碰上一碰,瞧瞧他究竟存了何心,方能想出应对之策。”
常欢撇嘴:“当然是存了对你的心,他都明白的跟我说过了,这人太恶心了。”
蓝兮握了握她的手,沉重道:“最重要的…是为师想知道他是否真是那画中人,你哥若能痊愈,难保不会再次以身犯险,此仇不了,他想是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常欢眼神一黯:“是,就算是为了我哥,这家仇,也不得不报,可是…”她看着蓝兮,为难道:“我不想让你离他太近,报仇一事我还有别的办法。”
蓝兮微笑:“什么办法?”
常欢别开眼睛看向窗户:“唔,总之我就是有办法。”
蓝兮并未追问,无奈道:“你还是不想告诉师傅,那且算了,只是你一定不可以去做危险的事情,不要让我担心。”
常欢用力点头:“绝对不危险,我还没冲动成我哥那样。”
蓝兮扑哧笑了,抬头抚了抚她的脸:“好了,我这就去了,你不要乱跑。”
“你几时回来?我怕他对你…”
“光天白日不用担心,师傅自有分寸,谈定便回。”
常欢这才点点头,蓝兮欲出门,忽又回身:“欢儿,你昨日收的那物……”
常欢一把推上他后背:“快走吧快走吧,快去快回!”
送走了蓝兮,常欢心神不定起来,连着几日离京求医,累虽累,精神却是松快的,一回到京城,萧倾城这个名字就像一座大山,重甸甸又压上了常欢心头,他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灭门仇人之一,偏偏又对师傅情有独钟,对己留宫未遂,一定心怀怨怒,谁知这几天他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师傅现下自投罗网,倒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出其不意,只是入了画院之后又该怎么行事,师傅却没有明说,一想到他将哥哥害成那样,常欢就止不住愤恨,自己是否也要有点行动了?
梳洗打扮一番已快到晌时,常欢先去了趟医馆,内室大门紧闭,学童说庞大夫和神医都在里面,却不许人进入,常欢心知蓝如意定是在给哥哥治病,心放了一半,不再打扰,径直退出医馆朝云楼而去。
拐过街角,就见云楼门前有人套马,常欢离近一瞧,不是韩端又是谁呢。蹑手蹑脚靠近,别在车后偷见他坐上车架,忙跳出去拍上他的后肩,大喝一声道:“去哪!”
韩端丝毫没被她吓着,微微一笑回头:“你怎么来了?”
常欢嘻嘻:“去看我哥,顺便溜达过来,准备去看看萧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韩端忽地眼神一暗,道:“你…不吃饭么?”
常欢看看天,摇头道:“我才起床没多久,不饿。”
韩端不作声了,常欢瞅瞅他的脸色,纳闷道:“你不高兴?”
“没有。”
“那你板着脸做甚?”
韩端看看她,低声道:“原是预备去寻你,去…去…一起吃饭。”
“呃?”常欢一愣,忽地恍然大悟,咯咯就笑出声来:“你是不是怕我赖了你一顿饭啊,一到饭点儿就要去逮我?”
韩端俊脸微红,“不是。”
常欢嗔笑道:“我本来想晚上再吃的,既然你饿了,那我们现在就去。”
韩端睫毛一垂,两颊烧热,结巴道:“不…那还是晚上吃吧。”
常欢看着他的模样,蓦然想起了师傅的话,心里不禁一动,韩端…应是没什么吧?手在怀襟处蹭了蹭,终还是没有探进去,掩饰着笑了两声道:“我要上楼,你来不来?”
韩端点头:“你先上,我将车赶好。”
常欢立在季凌云房门口,先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抬手敲门:“季大哥。”
屋内良久没有回应,久得险些让常欢以为屋内无人时,才听见轻声道:“是欢儿?进来吧。”
常欢推门进入,见窗前放一把宽椅,季凌云一身白衣,背对着她坐在椅上,窗户开着,暖暖的阳光透进,正照在他的身上。
常欢眯眼盯着他的背影,口道:“我打扰季大哥了吗?”
季凌云不应她话。常欢低头一笑,有礼道:“那我先走了,季大哥保重。”说罢转身,听季凌云急道:“欢儿莫走!”
常欢顿步回头,见季凌云也转过头来,两下目光一对,常欢大惊,忙两步上前蹲下:“季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
不过数日不见,季凌云已面色灰暗,两颊消瘦,比起从火楼脱险时的模样更憔悴了几分,尤其是一双漆目,几乎黯淡无光,满盛隐痛。从前英俊倜傥的痕影庄主已不见踪影,常欢眼前,只有一个仿如受尽了万般折磨的悲伧男子。
“季大哥……”常欢不知该说些什么,仇视的心态在见到他这副模样后竟淡了许多。
季凌云勉强一笑:“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来?”
“陪师傅去别州办事,耽搁了几天。”
季凌云眉头深锁,轻点了点头:“嗯,坐吧。”声音很是虚弱沙哑。
常欢拉了个圆凳坐下,问道:“前些天见大哥时精神还很爽利,怎么…难道这几日吃得不好睡得不好么?”
季凌云苦涩笑道:“是啊,我吃不下睡不着。”
“为什么?你这样萧姐姐会担心的。”
季凌云默默垂眼,哑声道:“你…你呢?”
“嗯?”常欢不明所以。听他又道:“你。。会担心我么?”
常欢心里一动,面染红霞,呐然道:“大哥这话说的,我…我自然也为你担心。”
季凌云迎着阳光闭上眼睛,喃喃道:“有何用?卿如洁玉,我如污泥。”
这句话毕,常欢半晌没有言声,她听懂了季凌云话里的意思,他在说自己是污泥对么,那究竟又做了多么污脏的事情呢?盯着他恍惚苦痛的样子,常欢柔声开口:“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告诉我好了,不要闷在心里。”
季凌云缓缓睁开眼睛,“欢儿,帮我把窗户关起来。”
“噢。”常欢起身,边关边道:“你腿上有伤,多晒晒太阳还是好的。”
窗户一关,常欢才发现,窗纸上竟然多蒙了一层布,遮挡住光线的进入,屋子里立刻暗沉下来。
季凌云还坐在那处,用手支着额头,似有苦恼无边。
常欢弯身拍拍他的肩膀:“若你累了,我扶你上床歇息?”
他摇摇头:“不累。”
常欢再次坐下,“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能告诉我么?”
昏暗房中,季凌云的眼睛显出了几分朦胧的光亮,他抬眼瞧瞧常欢,叹了口气道:“看见你来,我真的好多了,并非我不愿意告诉你,实则我…不能说。”
常欢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不能说的事情…秘密?身子前倾了倾,声音愈发温柔:“如果你看到我便能开心些,我以后会天天来看你,好不好?”
季凌云的眼睛又亮了几分,怔怔望着常欢,喃喃道:“好…”
常欢看着他的手指,迟疑再三,终于还是没敢抚碰,轻轻搭上他的胳膊,低道:“那你告诉我,你在烦些什么?”
季凌云忽地喘了口气,听着她的温柔的声音,看着她嫩白的手指,心中一阵悸颤,仿如身陷巨大魅惑之中,猛地紧握了上去:“欢儿……”
常欢未动,任他握着,嘴角扯起一丝笑容:“不想告诉我么?”
攥着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季凌云胸间情潮汹涌,从他见了她第一面起,他就在她身上找出了莫名的熟悉感觉,仿佛已相识多年,总是不由自主想要与她亲近,碍于男女之隔,碍于蓝兮之面,他总在极力压制着自己。可是六年前六年后,每每相遇,感觉就愈发强烈。百思无解之后,他只能相信自己与她是有宿世之缘,或许可笑,或许荒诞,他却不能阻挡自己的真实情感。
此刻,这张如带着前世记忆的脸就在眼前,两人面颊离得极近,似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季凌云的喘息越来越急,另只手便抚上了常欢耳边,一如梦呓般说道:“如果你能留在我身边,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常欢目光一闪,脸上不动声色,软声细语道:“我不要你做什么事情,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嗯?”
那低低的,带着亲密感的“嗯”声夹着万千诱惑,直让季凌云心动神摇,一瞬不瞬地看着常欢的眼睛,他张了张口:“我…我怕我说出后,你不再睬我。”
常欢手臂僵硬,心里着急得像上了火似的,坚持又坚持,抿抿唇微笑道:“我怎么会不睬你呢,说吧,说出来你就不会再烦了。”
季凌云略松了松手,身子向后一靠,仰头又闭上了眼睛。常欢紧张的盯着他,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心里有些不耐,轻轻抽了抽手:“不为难你…”
“欢儿。”手指又被攥紧,季凌云开口,“如果我说,我杀过人…你会怎么想?”
常欢胳膊一抖,季凌云猛地抬背,睁开了眼颈道:“我就知道,你不喜的。”
“呃…”常欢脑中飞快转动,过于平静可不是正常表现,赶紧单手捂了捂嘴:“真…真的吗?”
季凌云又靠回椅背,眼底似有晶莹,低道:“即便你不喜,我也应该诚实告诉你,否则我再也无颜面对你了。”
常欢心中直想冷笑,说出来就有脸面对了?若他知道告诉的人就是被他灭了全家的活口,他季凌云又会作何想法?口中却结巴道:“你…说说吧。”
季凌云苦涩摇头:“并非我本心之愿…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会是那样的结果,我只想杀一个人,却…却害别人灭了满门。”
常欢的手在微微颤抖,季凌云感觉到,看了她一眼,“觉得我是个可怕的人是么?”
常欢笑不出来,只僵硬摇了摇头。
季凌云自嘲一笑:“我又为何要推脱责任呢,他杀,我杀,终究是因我而死。是我害了那一家人。”
常欢滞然开口:“他杀?你和谁一起杀人?”
季凌云突然沉默,光线昏暗的房间陷入寂静。常欢等不到回答,又问:“你…为何要杀人?”
季凌云愣愣望着蒙了厚布的窗户,半晌哑声道:“我像个傻瓜一样的付出了代价…付出了我想不到的代价,和谁杀,为何杀,在这代价面前…都不重要了。”
“什么代价?”常欢已有些不耐,问了这许多问题,他一个也没有正面回答。
季凌云看了她一眼,目光突然变得沉静,缓缓松开了手,语带痛意道:“欢儿,我…配不上你,就当我说了场梦话吧。”
常欢一怔,他怎的突然冷静起来,这反倒叫她不知所措了。脑子又转了半晌,常欢起身,将凳子向后猛地一踢,冷道:“是么?这就是大哥想对我说的话?梦话?”
季凌云蹙起眉头,无奈道:“我…”
“行了,”常欢嗤笑,“我知道你不信我,那大哥就慢慢做梦吧,我先走了。”
甩手要走,季凌云慌得起身,拖着一条伤腿忙拉住常欢,“欢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开了。
昏暗屋内的两人手拖着手,身体挨得极近。屋门口的两人并排立着,一黑一白,表情截然不同,黑衣韩端面色平静,眼内不见一波一澜,静静看着常欢。白衣萧盈盈目光诧异,嘴巴微微张开,捧着瓷碗的手有些颤抖,喃声道:“凌云…”
常欢唰地抽出手,再也不看季凌云一眼,镇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