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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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的母亲大概是个信教的妇女?”
“可惜是。”
“为什么可惜?”
“因为她通过祈祷使父亲的生活过得很苦。父亲意识到,自己只有多喝白兰地酒,才能使生活变甜蜜。一个聪明的男人遇到一个老是告状的女人,这是难以忍受的。他只好让她坐在家里,自己去进餐馆。”
“他使自己变甜蜜,是不是大甜了?”
“是的,他感到厌倦。在一个美好的日子里,他看到自己手里多了一条绳子。这根绳子不是做别的用,完全是用来挂在钉子上,打成活结,把自己的头插进去。”
我听见这个家伙在我的后面用玩世不恭的方式,谈论他的父亲自杀身亡的情况,我被捆绑的手颤抖了一下。哈默杜尔按住自己的火爆性子,没有表现出在此时此地毫无益处的道义上的愤慨情绪,没有说出他已经去世的父亲所说过的、连最颓废的印第安人也羞于启齿的话。他继续探讨这次谈话的秘而不宣的目的,并且笑着说:
“好吧!为了再次了解你的母亲,我很想知道,除了虔诚以外,你记忆中还有没有留下她的其他个性。”
“其他个性?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受教育方面,虔诚的人,在生活上通常是严格的。”
“原来如此!”歹徒笑了,他对哈默杜尔的思路毫无所知,“可惜你说得对。假如所有能够看得见的褐色和蓝色伤痕,都还留在我的背上,我会痛苦得在马上坐不住。”
“那么说,她的教育方式是一种非常透彻的方式?”
“是的,她经常透过皮肤。”
“约珥,你的弟弟,也是如此?”
“是。”
“他还活着?”
“当然,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死亡。”
“现在,他,连同留在他背上的伤痕,以及留在他身体其他部位上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在什么地方?”
“在我们这儿,在前面,那个在雷迪身边的人就是他。”
“就是说,两个先知都在这里,何西阿和约珥,两个人都在。你怎么看,霍尔贝斯,老浣熊?”
“无可奉告。”大个子回答得比平常的短。
“你究竟要拿我和我的弟弟怎么办?”歹徒终于注意到了这次谈话的目的,便向霍尔贝斯提出问题。
“你大概很快就会知道。事先,你只要告诉我,你的父亲是干什么的!”
“一个对自己老婆不能不生气的男人所能够做的任何事情。”
“也可以说是:要么全部,要么全不。可是我认为,他有朝一日会发现,那根绳子是多余的。”
“他不久前成立了一家婚姻介绍所。”
“奇怪!他难道还要给别人增添麻烦?这种职业能够为公众的幸福作贡献?”
“应该能够。他的意图是好的,可结果是坏的,最后,他连饭都吃不上,把命也搭上了。”
“好人啦!最优秀的绅士。我要是在这儿看见他,他肯定也会像你一样丰衣足食,也会卑鄙地抛弃老婆孩子。”
“别说这么多废话!他走以后,我们过得好多了。”
“对!老公如果不把老婆赚的钱花光,寡妇和孤儿的日子就好过了。”
“听着,你怎么说这种话?不管怎么说,我的母亲是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是的,她做牛做马。”
“你怎么知道这些?”
“当她的丈夫,你亲爱的父亲悬架自尽的时候,她住在田纳西一个叫做斯密斯维尔的小地方。”
“对!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
“后来,她带着孩子迁移到东部。”迪克打断他的话。
“这也是对的,现在,你告诉……”
“等一等!她找到了工作,赚了许多钱,甚至带了并抚养了小侄儿。那个侄儿后来觉得她严格的教育方式太痛苦,便在一个美好的夏日溜之大吉。难道不是吗?”
“是的。我不理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
“你还有一个妹妹?她在哪儿?”
“她死了。”
“那么,你和你尊敬的先知约珥就成了你们母亲的唯一的两个继承人?”
“继承人?见鬼!仅仅剩下几百美元,其他一无所有。我们拿着这一点点钱只能喝一口酒!”
“好。你看来完全重蹈您父亲的覆辙。告诉你吧:提防那根非常危险的绳子。你看呢,霍尔贝斯,老浣熊?他们要得到绳子吗?”
“嗯,”被问者回答,“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亲爱的迪克。”
“好。那么,他们就不得到绳子了。你同意?”
“同意,他们不配得到绳子。”
“他们配不配,这无关紧要。可是,他们要是得到了,那将是令人发指的事!”
“你们说的是什么密语?你们究竟指谁?”歹徒问。
“说的是何西阿和约解。”哈默杜尔答道。
“说我和我弟弟?我们两个将得不到某样东西?”
“对。”
“什么?魔鬼才听得懂你们的话。”
“哼!这就是我们的财富。我们合在一起,有千百万美元,本来是可以送给你和你的杰出的约洱。可是,我们现在决定,不给你们任何财富,什么也不给,一个子也不给。”
我没有回头看,可是,我可以想象得到歹徒吃惊的神色。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听见他问:
“你……财富要……要我们……得到?您想跟我胡搅蛮缠?”
“我压根儿就没有想过。”
看来,他想从这两个人的脸色上弄清楚一些情况,因为又过了很长时间,我听到他用吃惊的声调说:
“我真的不知道,我与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的脸色虽然这么严肃,但是充其量只不过是表现出一种愚蠢。”
“我会向您解释的。你可要把你的姓告诉我!”
“好,我叫霍尔贝斯。”
“我的朋友叫做?”
“名字一模一样。”
“他的名字?”
“皮特,我听出是这样,皮特·霍尔贝斯。这是完全……啊,啊!”
他没有往下说,我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不大不小的声音,然后慌慌张张地继续说:
“皮特,皮特,皮特……那个小伙子,母亲抚养的堂兄和……图恩德尔斯托姆!可能吗?这个永远的大个子难道就是那个小皮特?”
“他就是皮特,你终于把手按到了正确的门铃上了。让你走到这上面来,真可谓费力又费工,你丝毫不能为你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
歹徒听不懂这种侮辱的话,叫喊着:
“什么?真的?你就是那个傻皮特,那个总是有一副好心肠,代替我们两个人让母亲殴打的傻皮特?是不是因为那种替代太痛苦,您才终于逃跑的?”
皮特只点头,我没有听见声音。
“太好了!”他的堂弟接着说,“我现在又把你当做俘虏。”
“你们要杀死他?”哈默杜尔补充一句。
“我们现在不谈杀不杀的问题。皮特,你最好是给我讲讲,你那时跑到哪儿去了,从那时到现在,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很好奇。”
皮特咳了几声以后,说起来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干巴巴的:
“我们分别以后,你们堕落了。你们把尊严、荣誉彻底抛弃,而不觉得羞耻,靠掠夺别人的钱财生活。很可惜,我不能不承认是您父亲兄弟的儿子。不过,我有理由说,我不能对你们这些亲戚负责。我感到高兴的是,如果我违背自己的意愿,我也可以说是您的亲戚。”
“喔!”歹徒愤怒地插嘴,“你现在为我感到羞耻?当时,你让我们抚养就不感到羞耻?”
“让你们抚养?笑话。我只受到你们母亲的抚养。而且,她给予我的,我已经全部偿还给了她。当你们游手好闲的时候,我不得不干苦活,做牛做马,还要为你们挨打,吃所谓的餐后点心。对你们,我用不着表示任何感谢。不过,我愿意使你们感到非常高兴。我们寻找你们,是为了把我们的积蓄送给你们。我们是西部人,不需要钱。你们得到我们的积蓄,就能变富。可是现在,你们是歹徒,是可怜的、堕落的人。我请求上帝保佑我,我不能把这么多的钱送到你们手中。这些钱如果送给那些值得尊敬的人,可以使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们从孩提时起就分手了,现在,在这儿重逢,又将很快分道扬镖。我衷心希望,如果我再次与你们相逢的话,我再也不需要为你们而生气和难受了。”
平时沉默寡言的霍尔贝斯,流利地作了这次长时间的讲演,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温文尔雅的绅士今天的表演是他最出色的一次。哈默杜尔没有让他有任何休息时间,就急急忙忙表示同意,以示赞赏。他说:
“说得对,亲爱的皮特,说得对!你说出了我的肺腑之言。我们本来是可以用这笔钱让更好的人过上幸福生活的。”
如果是对陌生人,这个歹徒无论如何会用其他方式回答。可是,他知道,皮特是他的亲戚,便对这种讽刺大发脾气,嘲笑地说:
“我们并不妒忌那些要得到你们金钱的好人或者说较好的人,也不要你们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血汗钱,我们只要找到富矿,就会拥有几百万。”
“假如你们找到了金矿,”哈默杜尔笑道,“我会看得到,老铁手将怎样用手指指着那片土地,对你们说:‘就在这儿,矿上有矿,一个比一个大,劳驾你们把它们取出来。’到了那时,你们绝对不会为我们这些可怜的俘虏做任何好事。不仅如此,你们还会开枪把我们打死,堆在一起,使我们不能透露任何情况。你们则包起那几百万,回到东部,把它们存入银行,美美地吃着利息,像天堂里的富人一样兴高采烈,请人每天为你们的嘴烘制新鲜蛋糕。我是这么想的,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不也这样认为吗,霍尔贝斯,老浣熊?”
“是的。特别是新鲜蛋糕说的对。”皮特又干巴巴地回答。
“废话少说,”何西阿指责这两个朋友,“你们无非是说些让人气愤、妒忌的话,谈谈你们的富矿多好。”
“我们衷心地祝愿你们找到它们,并且已经为你们在我们到达现场时将打开的眼睛而感到高兴。在这整个过程中,我只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你们高兴得忘记动手。”
“如果只出现这一种情况,你们用不着伤脑筋。现在,我必须去找我的兄弟,告诉他,我找到了那个逃跑了的堂兄皮特。”
他催马向前,经过我身边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他的歹徒兄弟约解在哪儿。
“这件事你料到了没有?”我听见哈默杜尔在我后面问。
“没有。”皮特简单地说。
“干净的亲戚。”
“我为之非常自豪。”
“极其气愤。”
“不!我不生气,因为对我来说,这无关紧要。”
“噢,我不这么看。可是我们的钱我们送给谁?我不愿意富裕,不愿意蹲在钱袋上面,不想整天担心被偷,想睡个好觉。”
“是呀,我们又要伤脑筋了。”
“我们重新考虑钱给谁的问题,这是干傻事,干非常傻的事。”
我回头说:
“用不着操心。”
他们马上从左右向我靠拢,胖子问:
“不操心?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可以把钱送给谁?”
“我可以向你们推荐几百人。不过,我不相信你们有钱。”
“可惜没有。‘将军’有。这是您知道的,先生。”
“所以,现在还不要发愁。谁知道能不能抓住他。”
“喔,您和温内图都在。好像我们真的把他抓住了似的。您听见了我们刚才的谈话?我们找到了皮特的堂兄弟。”
“听到了。你们很不留神。”
“怎么个不留神?难道我们不应说谁是皮特·霍尔贝斯?”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好像知道我们很快会获得自由似的,这样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要是有了疑虑,我们就麻烦得多了,说不定整个事情都要弄糟。”
“嗯!对。可是,我难道要去迎合这些家伙,伏在马鞍上唉声叹气?你不也是随便与雷迪和老华伯谈话?”
“但不是像你们刚才同何西阿那样引人注目地谈。幸亏他不够机灵,没有产生不信任。你们关于大金矿的讽刺话对我们特别危险。一定要让歹徒们到最后一刻都相信,我认识金矿。”
“是。可是,这个最后时刻什么时候到来?”
“也许在今天。”
“哇!真的?用什么方式?”
“现在还说不准。印第安人科尔马·普施会来解救我们。”
“他?谁想到的?”
“他和我谈过。我们自由后怎么办,要视情况而定。你们不能睡着,但又必须睡下去。一个个传达下去。我不想和他们说话,免得引起怀疑。”
他们不知道科尔马·普施秘密到过我这儿,所以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要求他们跟在我后面,静候事态发展。最好是不让歹徒们看见我和我的同伴们说话。
霍尔贝斯兄弟勒住马,等迪克和皮特。何西阿指着皮特说:
“这就是当时挨打的堂兄,现在神气得很。”
约解蔑视地看了皮特一眼,回答说:
“如果我们允许他和我们谈话,他会高兴。他愿意把钱送给我们?”
“是的,甚至是一大笔。”
“这个人有一大笔钱?傻到了极点,他想引诱我们。我们当然会提防,不会这么幼稚。走!”
他们又到前面去了。哈默杜尔开玩笑说:
“我们是笨蛋,皮特,老浣熊。这里有两种性格,我们两个来瓜分吧。如果你觉得适合,我要机灵性格,余下的归你。”
“同意,你够朋友。”
“好样的,回答得不坏,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
第06章交换角色
我被叫到队伍最前面去带路,在此之前,我一直是在队伍中间指点。我们走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拉什河的两支流汇合处。这个地区水很多,平原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灌木林和树林。为了不让我获得逃跑机会,雷迪和老华伯把我紧紧夹在他们的中间。
前面又出现一片树林,老华伯紧张地说:
“活见鬼!谁?大伙要注意看管俘虏。那边来了一个人,可能会不顾一切解救俘虏。”
“谁?”雷迪问。
“是温内图和老铁手的好朋友,叫老枪手,我相信就是他。”
树林后面果然走出一个骑马的人,在飞快地向我们靠近。我们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的长发像风中的飘带,在身后飞舞。他的样子很像老枪手,不过,我一眼就看出,他没有老枪手那种强壮的体格。他不是老枪手,而是普施。普施迎面向我们走过来,以此告诉我们,他已经到位。
他先装作没有看见我们,后来似乎大吃一惊,勒住马仔细观察,接着好像是要往旁边躲闪,实际上是在往后退,等待我们去接近他。当他离我们很近,我们可以看清他的面孔的时候,老华伯松了口气说:
“还好,不是老枪手,是个印第安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部落的。”
“这是一次愚蠢的遭遇。”雷迪说。
“为什么?印第安人比白人好得多,只是不该正好在我们前进的路上乱跑。我来问问他,千万别让他窃取我们的情报。”
我们走到他身边,勒住马。他傲慢地垂着手问:
“我的兄弟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红色战士?他扛着马具在找他的马,他的马昨天夜里跑了。”
雷迪和老华伯哈哈大笑。雷迪答道:
“一个红色战士,扛着一套马具,那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战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