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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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也许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秘密,谁就不能称为是幸福的人。任何遇到不幸的人都需要爱惜和原谅。朋友生硬的拒绝态度,是令人遗憾的。
我站岗完毕的时候,把两个值岗的乌塔人重新捆绑好,叫醒阿帕纳奇卡,要他接我的班。我累了,但是还是绞尽脑汁,长时间地琢磨那个禁止向我透露的秘密。在睡梦中,我梦见了高山上的石墓,听到一个女子诉说她的瓦瓦·德里克的声音。我还梦见那个坟墓,坟墓周围进行战斗的人影,早上醒来的时候,却一个也记不起来。
第09章老华伯之死
我们到了落基山的高处,向绿水山东侧进发,放眼望去,雄伟的山势尽收眼底,比起这山之巨人,我们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保儒。高耸入云的山岩与植被的多姿多彩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好几里路长的花岗石悬崖绝壁构成不可逾越的深渊。回头看,东边辽阔的大草原,无边无际的、鳞光闪闪的大海,都在我们脚下。溪水从我们身边潺潺流过,溅起银白色的小小浪花,花仙子穿着裁剪合体的绿装,头戴金冠,迈着傲慢的步伐,沿着高高的山脊向上攀登,巨人般的岩层支撑着粗壮的青松翠柏,山神们把它们夜间下山的台阶,当作腰带。在头戴桂冠的山神脚下,形成了一系列的巨大的石柱。这些石柱上的森林之间,隐藏着高山世界的神奇的秘密。那些看起来直插云霄的锋利山尖,都披着薄薄的、蓝灰色的轻纱。轻纱上面分布着银白色金黄色相间的斑点,钻石般闪闪发光的线条和宽带。这是一个凡人攀登不上的童话世界,一块位于地球彼岸的神奇土地,那些遥远山峰的高度是我们周围的巨石所不能比拟的,它们把太阳的光辉反射过来,向我们表示亲切的问候。
我们就是在这个绚丽多姿、色彩斑斓的世界中漫游。今天要到达的目标是一个晶莹湖,印第安人的许多传说都源自那儿的湖水。我们要在那儿过夜,第二天前往圣路易斯公园。我希望在圣路易斯公园能够解开许多的谜底。
早晨,我们履行诺言,释放了53个乌塔人。老枪手留在我们身边。我们再也没有理由匆匆忙忙地赶路了,不想在乌塔人之前离开这个公园,而是让他们先走。让心怀敌意的人走在我们前面,总比让他们走在我们后面要好一些。
他们尽管没有对我们的处置提出指责,但是心里对我们还是怀着敌意的。我们没有动他们的一根毫毛,没有对他们说一句侮辱性的话,但是他们的首领早上被松绑的时候说;
“昨天晚上,老枪手说过,他还没有与我们了结。他的话讲反了。应该说,我们还没有与他了结,他杀死了两名乌塔战士。”
“他给了你们四张熊皮。”温内图驳斥说。
“我们没有得到熊皮。”
“你们可以拿走这些皮。”
“等你们把耳朵和爪子拿走以后?不行!如果我们得到熊皮,他只换得了生命,并没有得到自由,我们必须带走他。”
“你们要是带走他,会把他杀死?”
“会的。因为我们没有得到他生命的赎金熊皮。我们之间又有了血仇,我们会要他的血来偿还。”
“哼。老枪手和温内图始终是所有红色人的朋友。你们当了我们的俘虏,我们并没有把你们怎么样。我们还想在今天分别之前,与你们签订和平条约。”
“我们不想看见你们的烟斗。”
“那么,你们不仅将是老枪手的敌人,也将是我们的敌人?”
“是的。在我们与你们之间,敌对关系将一直继续下去。”
“乌塔人首领萨里奇应该拿定主意。阿帕奇人首领温内图不把敌对关系强加于任何人,因为他从来不畏惧任何敌人。乌塔人可以走了。”
“是呀,他们可以走,那些傻瓜蛋。”哈默杜尔叫喊着。“我才不稀罕他们的友谊哩,他们一转眼就把兄弟情谊抛到脑后。我有经验,那些开口称兄道弟的人,多半是打算要钱的,历来如此,不是吗?皮特,老浇熊。”
“不是。”大个子说。
“什么?你说我不对?你认识过谁不马上向你要钱的?”
“认识。鄙人就是。”
“对,对。这是真话。可是,你是他们中间惟一的,真正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其他的人统统是那种人。”
这个胖胖的老顽童真的没说错。我就有同样的经验,当然是在“白人”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次,有人用朋友这个字眼接近我,一转眼就干哈默杜尔所说的那种事。当然,哈默杜尔用的是一个没有美感的字眼“要钱”。印第安人是不忍心做这种事的,可是“白人”却把这当作家常便饭。
乌塔人走了。把漂亮的熊皮放在这儿腐烂,实在可惜。但是,我们没法带着它们。我们也不知道回来的路是哪一条,还把它们整理和掩埋,以便以后来取,真是多余的。谁弄得清,在野蛮的西部,这样浪费掉的毛皮有多少。
我们没有紧跟乌塔人,紧跟是错误的。到了中午,他们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路,我们才动身。我们发现他们非常匆忙,而且所走的路线与我们的一模一样。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好兆头。
“老铁手认为,他们的意图是对我们进行报复?”阿帕纳奇卡问我。
“我想是的。”我回答。
“那么,他们就不应该在我们前面,而应该跟在我们后面。”
“他们很快就会这样做。我敢打赌,他们将抓住下一个机会,让我们看不见他们的足迹。”
我的估计是对的。在第二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一直下到天明。我们在寻找乌塔人足迹的时候,发现足迹被雨水冲洗掉了。
老枪手在这两天中特别沉默,并且离我远远的。这当然是不友好的方式。我没有感到他在反对我,我倒是感到,他在进行自我斗争。不论他是与我推心置腹还是默不作声,实际上都是一样。我没有施加任何影响,来促使这场斗争朝某个方面转化。他是一个男子汉,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不过,在我们最近的那次谈话以后,他终于还是走到我身边,对我作了个简单的说明。
“我们在公园里谈话时,我是不是侮辱了您,先生?”
“没有。”
“我想,我呆的时间太短了。”
“不短。人在疲劳时话一般都不多。”
“我突然感到非常疲劳。您还记得我们在埃斯塔卡多草原上的谈话吗?”
“记得。”
“您先与老华伯谈论上帝和宗教。”
“我知道。”
“您今天的看法与当时仍然一样?”
“完全一样。”
“您真的相信有一个上帝存在?”
“我不仅相信,而且知道。”
“那么,您认为不信上帝的人都是傻瓜?”
“傻?我怎么会产生这种看法呢?我要是这样看,就是傲慢,而傲慢才是傻。世界上有成干上万的人是不信上帝的。与他们所掌握的知识相比,我还不配给他们端茶送水。也有一些坚信上帝的人,在处世方面,并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还有一种情况,我怎样说呢?就说它是一种从圣经上获得的,在宗教活动中积累的智慧吧。可是,您说的并不是指那样的智慧。”
“换句话说,您说有些人不相信有上帝存在。”
“我不能告诉您那是谁。”
“为什么不能告诉?”
“对您来说,‘不可信’这个词就足够了。”
“不至于吧。”
“其他词我就没有了。我根本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不过,不信上帝的人有许多种,应该有所区分。第一种人是无所谓,第二种人是太懒,第三种人是傲慢,不愿去找上帝,第四种人是自己作主,不受任何人约束,第五种人只相信自己,第六种人相信金钱的力量,第七种人相信虚无,第八种人相信原始物质,第九、十、十一种人和其他各种人,相信特别的木马。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权利将具体的人一一分类,也不能对他们进行判断。我有自己的上帝,这个上帝不是木马。”
“您能够想起我们当时的谈话内容吗?”
“记得。”
“我请您把我失去的信仰归还给我。”
“我告诉您,我太弱,真正的帮助靠上帝。”
“您还说过别的话。今天,我记不起来了。”
“我讲的意思大体上是:我给您指出控制内心感觉的东西。这种东西好比小溪,内心感觉好比溪水,小溪控制着溪水的流向。这种东西说:‘我是真理和生活。’您在努力为真理而奋斗,任何深思熟虑,任何学习教育,都不能把它从您身边带走。您可以得到安慰的是:它将使您突然领悟,就像指引着伯利恒的那颗星从东方带来智慧一样。”
“是的,您说过这样的话。您甚至当着我的面预示了那颗星的未来。”
“我记得我还说过:您的伯利恒离今天和这儿不远。我的预见应证了。”
“可惜,我还没有找到它。”
“您会找到的。我现在的预言与那时的一样精确。我那时的预言应证了。今天的可能比您预料的还近。”
他打量着我,问道:“您有什么理由作出这种预言?”
“我反问您:有毫无理由的预言吗?”
“我不知道。”
“存在理由不充分的预言吗?”
“我是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深奥。”
“那就记住我的预言吧。您每天祈祷吗?”
“祈祷?早就不做了。”
“那就重新开始吧。只要认真祈祷,可以成就许多事情。基督说过:‘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相信我,一次热心的、虔诚的祈祷,相当于一只手,从天上取来帮助和答复。我经常有这种亲身的体验。”
“您每天都祈祷?”
“每天?是的。人每天,甚至每小时都祈祷,会得益不浅。您相信吗?小孩如果跟大人一起祈祷,也会同样受益。我告诉您:人的整个一生,就是对天的祈祷。每一个想法,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您所有的创造和工作,都是一种祈祷,都是对上帝圣餐盘的一种奉献。不要以为,仅仅祈祷一次就会有大的效果。不要以为,您长年没有祈祷,突然祈祷一次,上帝就会马上来关心您,满足您的要求。全世界的主宰者并不是您的佣人,只要您叩一下门,按一下铃,就会给您开门。上天也不是上帝提出建议就能够成交的小卖部。在这个意义上说,特殊的人是沾不到光的。假如米勒先生或者迈尔先生,星期日拿着毛巾抹一下六个工作日没有洗的脏脸,披上一件干净的衬衣,拿着圣歌本去教堂,坐在他的老位子,即15号或者16号,或者68号,唱几支歌,听几句说教,捐献一张纸币或者12枚现在不值钱的格罗中硬币,然后昂首挺胸,心满意足地回家。他的脸上表示出内心的信念:‘我尽了整整一个星期的义务,你上帝就应该给我一切了,也应该为我做事了。我下个星期日又上一次教堂。如果没有去,那就是我在考虑自己的事情。’您认为,有这样的特殊人吗?”
“您说的,必然是对的。”
“这样的米勒和迈尔有成千上万。这种基督教徒是基督教的最大敌人。他们装作与上帝站在一起,同坐一驾马车,每周付给车夫一笔报酬。而一个穷苦的寡妇,从早到晚,甚至到深夜,长时间地在炎热的锅炉旁边,或者在冰冷的河水里面,辛勤地干活,只抹抹自己的脸,省吃俭用来抚养孩子,没有时间上教堂,也没有唱圣歌,埋头于日常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床,来不及想一句祈祷词句。但是,我对您说,她的日夜操劳和工作,就是一种不间断的祈祷。天使把她的祈祷转达给上天。她一旦有所不测,被迫带着忧伤的心情说出‘我主上帝’,那么,在上帝面前,她的这一声呻吟的分量,比米勒和迈尔在整个一生中所唱的圣歌本上的歌还重。祈祷吧,祈祷吧!但不要指望马上得到帮助。要用思想,用您所有的言论和行动来祈祷。您祈祷得越多,您的帮助者在您身边的时间就越长。”
“这是宣传呀,先生。”
“对。但是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一段圣歌的歌词是这样的:不要难过悲伤不要自寻烦恼欲得上帝恩赐,全靠真心祈祷。每个孩子都把自己的愿望告诉父亲。一个尘世的孩子是不是也向他的天国父亲表达自己由衷的爱和信任?父亲难道拒绝儿子正当的、可以实现的要求吗?对全能上帝的爱难道不应当远远高于对某个人的爱吗?请相信我。您心中的夙愿如果可以实现,您又相信上帝并向他祈祷,那么,这个夙愿早就应该实现了。”
“您知道我的夙愿?”
“我猜得出来。”
“再猜一遍!”
“猜测是内心的声音。我一直尊重这种声音。在埃斯塔卡多草原,您对我说过,您对上帝的信赖由于一次不幸而丧失了。难道当时我没有预料到,您盼望这种不幸将有尽头吗?”
“对呀。我当时想,您是作为朋友为我操心的,您是要使我恢复镇静。”
“我的想法对您应该有好处吧。真正的友谊是通过行动来证明的。您如果需要我帮助,根本不必先征求我的意见。”
我们的谈话中断了,因为前面出现了一条河,我们必须涉水过去。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我们看见马蹄印,虽然看不出马的确切数目,但是估计约有四五匹。这些马经过的时间也难以确定,因为水流不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足迹冲掉。可能是几小时,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周。不管怎么样,足迹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它使我们在路上更加小心了。
可是,我们没有发现什么,可能要过一个山口和一段峡谷,进入高山林区以后,才有机会寻找花费好几天才能找到的足迹。
这儿是一个山尖,被森林所覆盖,树枝伸展开来,像一把伞。我们就在这一把把伞下行走。茂密的阔叶林有时使阳光无法射进来,这是北部高山林区的特点。
在茂密的森林遮盖下,我们快马加鞭,奔跑了好几个小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绿水”湖畔。
我们到达湖畔的时候,太阳已经与我们在山边告别,但还有足够光线使我们看见湖的全貌,对岸的情况就看不那么清楚了,因为湖面相当大。湖名叫“帕萨瓦”,在乌塔语中,“帕”的意思是“水”,“萨瓦”的意思“碧绿”。因为天黑,我们感觉不到它的碧绿。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森林,我们处在东部尽头。南岸是断断续续的弧形,而北岸则是伸入湖心的,宽阔的,为森林所覆盖的半岛。到达这个半岛还要一刻钟,我们没有理由一定要到那儿扎营。
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到处寻找干柴,供夜间生火用。但是阿帕奇人对他们说:
“现在还为时过早。一堆火可以照到湖面很远的地方。今天我们发现了马蹄印,很可能有人在水边。我们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想等天黑以后再说,如果没有问题,再生火不迟。”
我们让马自由活动,自己则躺下休息。天很快就黑下来,事实证明,温内图的小心是有根据的,因为,在我们对面半岛的岸边,点燃了一堆火,那儿有人。几分钟以后,我们看见还是在那边,在远远的山下,也点燃了一堆火。那堆火,要好的眼力才看得见,因为对我们来说,那只是一个很小的点。半岛上的人既看不见那第二堆火,也不会被那边的人看见。只有我们能够看见两方面的人。
所以,我们今天只好吃冷肉了。我们是可以回到森林里去烧一堆火的,但是马在那儿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