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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命运的抉择-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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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是在下近日研习时,发现的一点心得而已。例如《孟子·梁惠王下》中孟子在于齐宣王谈‘国君进贤’时,就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这其中,左右者,即指内阁;诸大夫,上议院也;一切政法以下议院为与民共之。由此可见,孟子正是在向齐宣王阐明,升平世因授民权、开议院之制。”王夫之颔首进一步说明道。
  “王公子说的太好了。朝廷确是在取西人器数之学,以卫吾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而已。而西人之学也极有可能源自我中土。”似乎是恍然大悟了的朱舜水付掌应和道。其实有关孟子向齐宣王进言授民权、开议院的说法,他今天也是头一次听说。但在儒家孔孟的理论中,有许多深奥的道理是通过口说心授密传下来的,即所谓的“微言大义”。在儒家学者眼中这正是孔孟学说的精义所在。但这种“微言大义”并不是所有读孔孟之书的人都能发现和理解的,而只有极少数真正把握了孔孟精神的人才有可能发现、理解和发扬光大。如果真的能像王夫之所言那般将女皇陛下的天子之学、西夷之学追根述源到孔孟学说。那困扰着众多士大夫的“以夷变夏”危机便能迎刃而解。因此此刻在朱舜水的眼中,王夫之俨然成了这个时代把握孔孟精义的微言大义之人。
  而在场的王罡亦被这种理论所深深吸引了。当然他并不在乎是以夷变夏,还是夷源于夏。但他明白对许多人来说,这一点不仅至关重要,甚至还关乎着国家社稷的命运前途。只要有需求,必然会有市场。因此一旦将这些理论汇集成册加以发布,将会引起的轰动,乃至带来的财富亦是不言而喻的。而此时又恰逢各地方议会开选之际,如果在特定的时刻将这些言论向公众公布,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呢?似乎从王夫之的身上不仅嗅到了一丝千载难逢机遇的王罡不由在脑中飞快的盘算起来。 
 
 
 
  
第二部 第六十二节 黄太冲怒驳伪科学 北诸府筹备开栈道
 
  事实上,现今中华帝国中致力于糅合新旧学说的学者并不仅有王夫之一人。中原儒林的中西之争亦早在明末起便已鸣锣开鼓了。这种争论最初起始于天文学。虽然之前中国也曾两度接触过古希腊天文学,一次是唐瞿昙悉达译《九执历》;另一次是元明之际传入回历。但这两次接触时中国天文学仍很先进,根本不存在外来者取代之虞。即使明代在钦天监特设回回科,回历与《大统历》参照使用,也未曾出现过什么“汉回之争”。直到明末耶稣会士来华,这一优势才被逐渐打破。经过文艺复兴时代的努力,此时的西方天文学已发展到很高的阶段,相比之下,中国的传统天文学则明显的落后了。崇祯年间明廷决定开局修撰《崇祯历书》,这意味着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历法将被西洋之法所代替。而历法在封建社会是王朝统治权的象征物,这样神圣的事竟要采用外来的“西夷”之法,对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的中国士大夫来说实在难以容忍。因此《崇祯历书》虽在徐光启等人的努力下于1634年修编完成,在保守派的一再攻击阻挠下直至崇祯朝灭亡都没有颁行天下。与之对应的事实却是,在此期间中西法多次较量中,通过实测检验,中法没有一次能免于败北。
  可如今的中华朝不但通盘全收了以西历编撰的《崇祯历书》,还在制度,乃至教学方面大肆引用西法。若说引进西方工艺学来制造天文仪器和大炮火枪已被中华帝国上下视作理所当然之事。议会、宪法之类的制度,也能被士大夫们视作一种清议手段,勉强接受。那以西学为本的新式学校的出现,则让士大夫们头一次感到了恐慌。在他们眼中从西方传来的技术与制度不过是“表”。而那些所谓的新学校,却在用“夷学”教化帝国的年轻一辈。
  对此固然会有王夫之之类的学者在继承传统学说的基础上,尝试将中西两种文化进行衔接。可更多的儒林人士,却是在打着拟古、溯根的名义,肆意曲解科学定理,将其牵强附会地与中国传统学术相联系。一时间,有关西方自然科学起源中原的说法便在中华帝国的学术界沸沸扬扬地流传开来了。而这种“西学中源”不仅让在华的传教士觉得难以理解,更让不少兼通中西两学的中国学者看得目瞪口呆。
  “荒谬!真是太荒谬了!这样的书竟能刊印!这样的谬论竟也有人追捧!”
  一声声愤怒的咆哮,打破了燕京府衙门向来肃静的氛围。两旁正在站岗的哨兵,以及时而路过的官员均忍不住向着咆哮声的发源地——衙门后厅,张望起来。他们很难想象有什么事会惹得向来温文儒雅的黄大人发如此大的火。
  此刻端坐在会客厅的冒辟疆望着面前怒不可遏的省长大人,不由清咳了一声劝慰道:“大人息怒。这不过是写无知之徒胡乱的揣测,大人何必为这等小事动肝火呢。”
  “既是无知之辈的胡言乱语,那又怎能刊印成册在市面上发行呢!什么‘元且思张平子有地动仪,其器不传,旧说以为能知地震,非也。元窃以为此地动天不动之仪也。’什么‘然则蒋友仁之谓地动,或本于此,或为暗合,未可知也。’冒大人,你瞧瞧,这是多么荒谬的理论啊。竟然将张衡的候风地动仪说成是‘地动天不动之仪’,用来论证‘日心说’。简直太荒谬了!如此伪书发行与市,岂不是在误人子弟嘛!”满脸怒容的黄宗羲说罢,猛地将手中的书册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大人您有所不知,而今江南各府正流行‘西学中源’一说。书商见此有利可图,便将其中脍炙人口的几番言论汇集成册,编成了这本《格物汇编》。您瞧,这其中还收录您在《授时历法假如》中发表的一些言论呢。可能是那些书商都是庸碌之徒不通西学,又不精国学,断章取义,结果就闹出了如此笑话。”冒辟疆连忙解释道。这次他受工部指派,前往燕京公干。想到身为河北省长兼燕京府伊的黄宗羲对天文格物之学颇有研究,便从江南携带了几本有关书籍想来讨教。却不想黄宗羲在看了其中几本书后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于是他当下便想将书中的纰漏归结到出版商身上。
  “冒大人,你有所不知。我早年确实曾说过西人窃中原之术之类的话。但那指的是‘勾股之术’这类的数学定理。况且我那时年纪尚轻学,对数学、天文涉及尚浅,才会将历、算混为一谈。这些纰漏我已在之后的《西洋历法假如》中都做了修正。但这几本书中的言论根本就是外行的臆说,毫无学术价值可言。”黄宗羲望着桌子上的几本所谓的科学读物连连摇头道。
  听黄宗羲说得如此肯定,冒辟疆不禁在心中苦笑了起来。据他所知,这几本书以及书中的不少言论都出自南方儒林的知名人士之手。就国学方面来说他们确实是饱学之士,可从西学的角度上来说,黄宗羲似乎也并没冤枉他们。这些数读典经数十载,研究夷学仅数年数月的名士,比起红夷传教士或是黄宗羲、方以智之类博通中西的学者,确实只能算是庸碌的外行。可就是这些外行的言论,却在江南等府的儒林之中受到了广泛的欢迎。甚至冒辟疆亦被西学中源的说法给深深打动了。
  想到这些,冒辟疆沉吟了一声叹息道:“中原士人历来都以中原学术声教远播引以为傲。可现今却突然发现中原在历法、教学、工艺等处技不如人,又在颁正朔、授人时这样的神圣之事上全盘引用‘西夷’之法。故而有识之士才会想出西学中源之说,证明西法虽优,但源出中国,不过青出于蓝而已。以求一扫现今儒林颓废之气,重拾中学的尊严。”
  “不想让朝廷使用西夷之法颁布皇历。那就应该虚心请教,踏实治学。力争在天文学上超越西人,编撰出比西历更为准确更为严谨的历法。到时候别说是朝廷会用汉历,就连西人亦会采纳我中华之法。而不是像这般用神话、传闻和伪书,将别人的东西改头换面归在自己祖宗名下,占点口头上的便宜。”黄宗羲一脸肃然的正色道。
  黄宗羲本想对所谓的西学中源艳论再作深一步的驳斥。可当他看见冒辟疆低垂的眼眸中所闪过的尴尬、不甘与失望之时,他忽然明白了,西学中源并不是单纯的学术问题。其间还夹杂着中华士人心中难以抚平的心结。这即是出于汉民族的自尊心,又是对传统的盲目自信抱残守缺。一方面中华帝国迫切需要引进西方天文学来制定历法,需要与世界接触,需要新式的工艺学来制造天文仪器和大炮,等等;另一方面,朝廷又要继承中国几千年来的文化传统,以“夏”自居,以“天朝上国”自居,以维护其统治。在这种情况下,提倡“西学中源”说,不失为一个巧妙的解脱办法。如此想来,冒辟疆等人会热衷于求证西学中源,文教部会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不难理解了。
  黄宗羲心里十分清楚,面对这种问题,中原历代王朝都是政治高于科学的。但他打从心底里不想看到朝廷因为政治原因篡改科学。因为若是那样做的话,即是对科学的亵渎,更是对传统国学的不尊重。在这一点上,黄宗羲坚信女皇陛下与自己想法是一致的。至于西学中源之说之所以没有被取缔,只不过是出于女皇一贯的主张的言论自由。可他的内心深处却又隐约透着股不安。如果这真是朝廷的默许怎么办?就算朝廷不提倡西学中源,其目前发展的亦是极其迅猛。一味的反对可能事得其反。至少眼前的冒辟疆虽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但在其心里应该还是坚持西学中源之说的。
  于是在脑中飞快地转了两圈后,黄宗羲当下便换了个口气,拍了拍冒辟疆的肩膀,心平气和的说道:“冒大人,不必灰心。我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但金无足金,中华文明亦有自己的薄弱之处。而今的西学恰恰能补足我们弱项。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摆正心境才能取长补短。中华的文明不会因为一两处弱项变得一无是处,中华的尊严亦不是靠自欺欺人求来的!”
  “大人教诲,下官定当铭记于心。”冒辟疆一个抱拳,虚心受教道。
  眼见冒辟疆的态度远较先前诚恳了不少,黄宗羲又跟着点头道:“其实西学中源亦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主要看是何种学,又是何种源。古周髀盖天之学与现在的天文学有着本质的区别。将两者牵强附会地联系在一起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倒是西洋的政术,多与《管子》一书相合。《管子》有云:‘量民力,则无不成。不强其民以其所恶,则诈伪不生。不欺其民,则下亲其上。’这不正合当今朝廷设上下国会之意吗。”
  听黄宗羲这么一说,冒辟疆顿时就又来了精神,却听他赶忙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在江南与一些在野士人交往,便听人提起过朝廷现行之法,以富国强兵为宗主,正暗合《管子》之旨。”
  “是何人所言?”黄宗羲一听,有人同自己持相似的观点,不由也来了兴趣。
  “王夫之。”冒辟疆的话一出口便立即收了口。心想自己怎么当着黄大人的面提起了东林魁首。
  可黄宗羲却丝毫没有在意这点。却听他以惺惺相惜的口吻赞赏道:“哦,原来是衡阳王而农啊。嗯,如此见识不愧为东林魁首。”
  “东林的王而农在江南儒林名气虽响。可身为复兴骨干的大人您,现今在北方儒林亦是名声鹊起。难怪世人会称‘北太冲,南而农’。”冒辟疆适时地奉承道。不过他口中的北太冲,南而农倒不是在夸张。身兼河北省长与燕京府伊两职位的黄宗羲成了北方诸省最高行政长官。他的学说更是在北方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此刻的他俨然成了北方儒林的领军人物。
  “那里,冒大人言过了。”虽然黄宗羲并不是好大喜功之辈,但给人这么一奉承多少还是会有点心动的。却见他咳嗽了一声,便将话题一转道:“说来真是惭愧,今日冒大人本是来向我探讨学问的。却不想,听我发了半天牢骚。冒大人来燕京才三天相比还未好好游历过这座古都吧。”
  “大人客气了。能得大人一席教诲实乃下官的荣幸。至于游历燕京想来下官是没这福分了。此次工部派遣下官前往山西主持栈道工程,下官即日就要启程继续前行了。”冒辟疆委婉的推辞道。
  “嗯,修筑晋察冀栈道是朝廷二五计划的一项重点。不过晋、察等地山峻地险,冒大人此次可谓是任重道远啊。”黄宗羲颔首嘱咐道。
  “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陛下、朝廷托付的重任。”冒辟疆连忙起身一个拱手道。
  “好!就让我们一起努力打通天险罢。要知道一旦打通此三地的交通,沿海地区的物资便能源源不断地运往内地。如此一来不仅北方百姓的生活将得到极大改善,更能增强朝廷对塞北的控制。”黄宗羲一提起晋察冀栈道计划,脸上顿时就流露出了得意之情。要知道,如此庞大的计划,正是由他亲手制定的。
  “其实冀、鲁、辽、黑诸省这些年所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即是托陛下洪福,亦是大人您治理有方。而今的渤海湾更是在大人您的经营俨然成了一个小江南。不过这次的晋察冀栈道工程,耗费巨大。但依照大人的上书,朝廷在此项工程上仅出二成的费用,另有近八成的费用有地方出资。如此庞大的工程费以河北一省之力担负,是否太过苛刻了啊?”冒辟疆略带担忧的问道。身为工程主管的他可不希望工程款方面出问题。
  “冒大人似乎搞错了。工程八成的费用确实是由地方出,但不是完全由河北府承担。”黄宗羲故作神秘的笑道。
  “不全部由河北府承担。难道说要北方的豪强捐款修路吗?”冒辟疆想了一下问道。
  “冒大人说的不错。这笔钱确实将来自民间,但不是要豪强缙绅捐款。而是向各商会商贾公开招标。”黄宗羲微笑着纠正道。 
 
 
 
  
第二部 第六十三节 争标段晋商巧贷款 为商务倭朝遣特使
 
  正如黄宗羲所言,此次晋察冀道工程依照施工地域被划分成了八个标段公开向民间招标。消息一经发布自然是引得各方财阀商会跃跃欲试。与以往香江商会一枝独秀的情况不同。此次前来应标的,除了与香江商会并肩的杭州、松江等江南商会外,亦有不少实力不俗的北方行会、财阀加入了角逐。他们中有些是京津地区自明朝起就已富甲一方的缙绅,有些是依托渤海黄金航线迅速窜红的新贵,还有一些是常年往来于朝鲜、倭国的国际倒爷。相比之下来几个来自山西的商贾明显就看着寒酸多了。然而面对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他们却丝毫没有怯懦之心。反倒是在各方势力间四处游走起来。
  “二哥,咱们真的要去向香江银行借钱吗?”大街上一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匆忙地赶上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追问道。
  “承雷,你不待在客栈,跑这儿来干什么。”男子一皱眉头责问道。此人便是山西祁县商贾乔承雨。被他责问的少年则是他的幼弟乔承雷。显然他并不想让幼弟介入买卖的事。可乔承雷却毫不介意哥哥的责问,抹了一把汗嚷嚷道:“哥,我都听说了,德兴票号没答应借钱的事。我想你一定会来这儿,所以就赶来了。哥,你是想向香江商会借钱吧。”
  眼看着乔承雷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毫不避讳的大谈贷款的事,哭笑不得的乔承雨二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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