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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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王盛服以往,秃突佳接见,同入内帐与公主相见。公主拜,高王答拜。礼毕同坐。公主斟酒为敬,高王亦送筵宴来,摆下同饮。公主自饮其国中酒。
宴罢,王出。先是王临行谓尔朱后曰:「我为国家大计,往娶蠕蠕女。闻此女颇勇略,娄妃不便相见,欲烦卿去一接,使知我宫中非无人才也。」后受命。行至木井城,知王已见过,离番营不远,便即身坐飞骑,腰悬弓箭,带领女兵百人,戎装来迎。直至番营与公主相见,致礼而还。於是两营相继进发。一日,胜明公主坐在马上,见一群飞雁,弯弓射之,雁随箭落,军士欢呼振地。尔朱后闻之,知公主射雁,笑曰:「番女亦有此技乎?」正行之间,亦见一雁飞来,随手取箭射之,一发而中,军士亦齐声喝采。高王闻之,喜曰:「吾有此二妇已足克敌矣。」娄妃知蠕蠕女将至,退居凤仪堂,乃宫中深避处,语诸夫人曰:「数月之中不与卿等相见,卿等善事新主可也。」桐花心不服,曰:「吾侍娘娘,不侍他人,愿一同退处。」妃许之。高王至晋阳,便迎公主入宫,同拜花烛。深感娄妃之贤,潜往长跪谢之。妃曰:「妾为社稷屈,非为番女屈,王勿复尔也。」妃有诗曰:
结好强邻壮帝基,此身退位亦权宜。
英雄莫道无情甚,赐死秦州更阿谁。
高王既娶蠕蠕女后,常宿其宫,诸夫人处概不一过。一日,高洋回北省亲,见蠕蠕女俨居正宫,其母反居别院,心甚怏怏,请於父曰:「母已退处,儿愿奉母入京,稍尽膝下之欢。」王曰:「尔母退避,事出权宜。我自有计,当不使终屈人下。此时未可行也。」但未识其计若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四十七卷 攻玉壁高王疾作 据河南侯景叛生
话说蠕蠕公主貌虽美丽,性甚严急,在宫总行蠕蠕礼数。王欲得其欢心,於诸夫人尽皆疏远,待之独厚。然以旧宠相违,颇怀不乐。又三王秃突佳朝夕入宫请见,意甚厌之。一日,与公主同游南宫,设宴锦香亭上,小饮盘桓,谓公主曰:「此间宫院若何?」对曰:「山色如画,亭台幽雅,风景绝佳,真小洞天也。」王曰:「果如卿言。我宫中不及此地,吾与卿移居於此可乎?」
公主曰:「大王爱此,妾亦爱也。」遂召秃突佳谓曰:「北府宫廷深远,人数众多。公主居内,不能与王叔常亲。今欲居此,王叔出入亦便。且王叔独居无耦,就於左院中娶一美妇作伴何如?」三王喜曰:「公主居此最好,但恐大王车马往来不便耳。」王见二人皆允,是夜遂留宿南宫。次日,将宫中所有尽行迁来。过了几日,自至凤仪堂迎娄妃还宫。诸夫人处亦时时过去,心中遂绝牵挂。时交初夏,王在飞仙院与郑夫人宴饮,夜深方寝,偶犯风露,次日疾作。忙召太医调治,娄妃亲奉汤药,如是者半月。公主怪王不至,疑其见弃,或以病告,仍疑不信,大怀怨望。王闻其怒,不得已以步舆遮幔,扶病而来。公主迎入,见王真病,疑怨始解,病亦渐愈。今且按下不表。
且说宇文泰见东魏与蠕蠕通好,日夜虑其来寇。以玉壁地连东界,为关西障蔽,因厚集兵力,命王思政守之。继欲迁思政为荆州刺史,苦於无人替代,乃召思政问曰:「公往荆州,谁可代玉壁者?」思政曰:「诸臣中唯晋州刺史韦孝宽,智勇兼备,忠义自矢。使守其地,必为国家汤城之固。当今人才无逾此者。」泰曰:「吾亦久知其贤,今公保举,定属不谬。」乃使思政往荆州,孝宽镇玉壁。孝宽之任,简练材勇,广积刍粮,悉遵思政之旧。
高王闻之,谓诸将曰:「前日不得志於玉壁者,以思政善守耳。今易他人镇之,吾取之如拉朽矣。」段韶曰:「王欲西征,不如直捣关中,攻其不备,无徒顿兵坚城之下。」王曰:「不然。泰以玉壁为重镇,吾往攻之,西师必出,从而击之,蔑不胜矣。」诸将皆曰:「善。」乃召高洋归镇并州。大发各郡人马,亲率诸将,往关西进发。
武定四年九月,兵至玉壁城。旌旗蔽野,金鼓震天,城中皆惧。孝宽安闭自若,或请济师於朝,孝宽曰:「朝廷委我守此,以我能禦敌也。今有城可守,有兵可战。敌至,当用计破之,奚事纷纷求救,以贻朝廷之忧?诸君但遵吾令,以静制之,不久贼自退矣,何畏之有?」乃下令坚守,不出一兵。
高王停军城外,屡来挑战,城中寂然不应。乃四面攻击,昼夜不绝。孝宽亲到城上,随机拒敌。城中无水,汲於汾。高王令绝其水道,城中掘井以汲。
又於城南筑土山,高出城上,令军士乘之而入。孝宽连夜筑楼,高出土山以御之。王使人谓之曰:「尔虽筑楼至天,我当掘地取汝。」乃凿穿地道,用孤虚法以攻之。孤虚者取日辰相剋,黄帝战法,避孤击虚,故王用之。引兵攻西北,而掘地道於东南。孝宽曰:「西北地形天险,非人力所能攻,彼不过虚张声势耳,当谨备东南。」乃掘长堑邀绝地道,选能战之士屯於堑上。
外军穿地至堑,即擒杀之。又於堑下塞柴贮火,用皮排吹之,在地内者皆焦头烂额,东军死者千余人。高王大怒,造冲车攻城。车之所及,声如霹雳,城墙砖石碎落如雨,无不摧毁,守军皆恐。孝宽缝布为幔,随其所向张之,布既悬空,车不能坏。东军又作长竿,缚松麻於上,灌油加火烧布焚楼。孝宽作长钩,利其刃,火竿将至,以钩遥割之,松麻尽落。东军又於城之四面穿地二十道,中施梁柱,纵火烧之,柱折城崩。孝宽随崩处竖木栅捍之,敌不得入。城外尽攻击之术,而城中守禦有余。孝宽又夺据土山,东军不能制。
王乃使仓曹参军祖珽说之曰:「君独守孤城,西方无救,恐不能全,杀身无益,何不降也?」孝宽报曰:「我城池严固,兵食有余,攻者自劳,守者自逸,岂有旬日之间已须救援?特忧尔众有不返之危。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珽复谓城中人曰:「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可复尔,以外军民何事相随入汤火中?」又射募格於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公,赏帛万匹。」人拾之以献孝宽。孝宽手题书背,也射城外云:「能斩高欢者,准此。」东魏苦攻五十余日,士卒死者七万余人,共为人塚。高王智力俱困,且惭且愤,因而疾发。又夜有大星坠於营中,枥马皆鸣,士卒惊恐。
王知势难复留,十一月庚子,解围去。宇文泰初闻玉壁被围,诸将咸请出师,泰曰:「有孝宽在,必能御之,无烦往救也,且欢严兵而来,以攻玉壁,谓吾师必出,欲逞其豕突,侥倖一胜耳。此意孝宽能料之,故被兵以来,绝不遣一介行人求救於朝,正欲守孤城以挫其锋也。」於是不发一兵。及东魏兵退,孝宽报捷,泰喜曰:「王思政可谓知人矣。」乃加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其余守城将士晋级有差。
方高王舆病班师,军中讹言孝宽以劲弩射杀高王。孝宽令众唱曰:「高欢竖子,亲犯玉壁。劲弩一发,凶身自殒。」於是遍传人口。高王卧病,不与诸将相见。军士又闻讹言,皆怀惊惧。王知之,便命停军一日,扶病起坐外帐,召大小将士进见,将士皆喜。又集诸贵臣於内帐,开乐设饮。酒酣,使斛律金唱敕勒歌,其歌曰: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罩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王自和之,欷殻Я魈椋笥医晕永帷S治浇鸬仍唬骸附裎岵∩酰僮踊堇创舜芫拢杏址θ酥鞒帧N岢⒂胄⑾嚷郾俗邮庥胁怕裕惺挛嵛⑾戎髦稳纾俊菇鹪唬骸钢寄艟刂抛愕贝巳危竿跷鹨伞!雇跄肆钌胤赏簦哐笕脍蝗「叱沃辆3挝耪伲猿孪ね行⑾龋堑燮鹦小7匠龈牛灰炷穹衫矗∧翊又呶奘虺伟3紊渲褡孤砬埃悠渥刺匾欤谀苁丁=栽唬骸复搜褚病!苟穸2灰蝗眨黾缶雷咏萃蹯墩氏隆M踉唬骸溉昀春酰俊
澄应曰:「唯。」又曰:「汝来天子知乎?」曰:「天子但知儿归晋阳,不知父王有病也。」王令权主军事,星夜回去。至晋阳,舆疾入府。娄妃及诸夫人见王病重,无不忧心。妃劝王息心静养,诸事皆委世子处分,王从之。
且说司徒侯景右足偏短,弓马非所长,而胸多谋算,智略过人。东魏诸将若高敖曹、彭乐等皆勇冠一时,景常轻之曰:「此属皆如豕犬,亦何能为?」
又常言於王曰:「愿假精兵三万横行天下,要须济江缚取萧衍老公,以为太平寺主。」王壮之,以其才略出众,使将兵十万,专制河南,倚任若己之半体。景又常轻高澄,谓司马子如曰:「高王在,吾不敢有异。一日无高王,吾不能与鲜卑小儿共事也。」子如掩其口曰:「毋妄言。」澄微闻之,殊以为恨。及高王疾笃,乃诈为王书召之。先是景与王约曰:「今握兵在远,人易为诈,所赐书背请加微点,以别情伪。」王许之。澄不知也。景得书,翻视背无点,疑有变,遂不肯行。又闻王有疾,乃拥兵自固,以观天下之势。
澄亦无如之何。一日,侍疾王侧,王熟视之,谓曰:「我病汝固当忧,但汝面更有余忧何也?」澄未及对,王曰:「岂非忧侯景反耶?」澄曰:「然。」
王曰:「侯景为我布衣交,屡立大功,引处台令,专制河南十四年矣。尝有飞扬拔扈之志,顾我能蓄养,非汝所能驾御也。今四方未定,我死之后,勿遽发哀,徐俟人心稍安,成丧未晚。厍狄乾鲜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秉性遒直,终不负汝。可朱浑道元、刘丰生远来投我,必无异心。潘相乐本学道人,性和厚,汝兄弟当得其力。韩轨少戆,宜宽假之。彭乐心腹难得,宜防护之。堪敌侯景者唯慕容绍宗,我故不贵之,以遗汝。他日景有变,可委绍宗讨之,必能平贼。」又曰:「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全,亲戚之中,惟有此子,军旅大事可共筹之。我恐临危之时不能细嘱,故先以语汝。」世子涕泣受命。继又歎曰:「邙山之战,吾不用陈元康之言,留患遗汝,死不瞑目,悔何及哉!」次日,蠕蠕公主来北府探病。娄妃恐王心不安,出外接见平叙姊妹之礼,携手而入。时尔朱后、郑夫人皆在王所,一一相见。公主见王病重,不觉泣下沾襟。王谢之曰:「缘尽於此,我死,汝归本国可也。」
公主曰:「身既归王,王虽死,我终守此,不忍言归也。」王对之流涕而已。
武定五年正月朔,百官入贺,王力疾御前殿,大会文武。忽日色惨淡无光,问:「何故?」左右报曰:「日蚀。」王临轩仰望,日蚀如钩,欲下阶拜不能矣,歎息回宫,病势日重。至初五日丙午,集娄妃、诸夫人、世子、兄弟等於牀前,以后事相嘱。修遗表自陈不能灭贼,上负国恩为罪。又嘱娄妃曰:「诸夫人有子女者,异日各归子女就养;无子女者,随汝在宫终身。汝皆善视之,无负我托。」言毕遂卒,时年五十有二。合宫眷属无不伤心恸哭,唯岳夫人不哭,悄步回宫。世子遵遗命,秘不发丧,戒宫人勿泄。至夜,忽报岳夫人缢死宫中。妃及诸夫人共往视之,已珠沉玉碎,莫不伤感。遂以礼殓之。后人有诗弔之云:
大星忽殒晋阳尘,粉黛三千滴泪新。
碧海青天谁作伴?相从只有岳夫人。
且说侯景料得欢病不起,又与高澄有隙,内不自安,遣人通款於泰,以河南地叛归西魏。颍川刺史司马世云与景素相结,闻景叛,遂以城附。又豫州刺史高元成、广州刺史暴显、襄州刺史李密,景皆诱而执之,尽并其地。
继又遣军士二百,潜入西兖州,欲袭其城。刺史邢子才觉之,掩杀殆尽,遂散檄於东方诸州,使各为备。以景反状闻於朝,澄得报大惧,集群臣问计。
诸将皆言侯景之叛祸由崔暹,请杀之以谢景,则景不反矣。澄欲从之,陈元康谏曰:「今四海未清,纪纲粗定。若以数将在外,苟悦其心,枉杀无辜,亏废刑典,岂直上负天地,何以下安黎庶?臣以为暹即有罪,不可因事杀之。晁错前事可以为鉴也。」澄以为然,乃遣司徒韩轨督率大兵以讨景,诸将皆受其节制。澄自景反,颇怀忧惧,留洋守邺,而召段韶归北,谓之曰:「侯景外叛,我恐诸路有变,当出巡抚之,然后入朝。留守事一以相委。」韶再拜。又令陈元康代作高王教令数十余条,遍布内外。临行,执韶手泣曰:「我亲戚中唯子可受腹心之寄。今以母弟相托,幸鉴此心,慎勿误我。」言讫,哽咽良久。韶亦洒泪曰:「托殿下洪福,保无他也。」正是:大厦内倾忧未已,强藩外叛祸方兴。
未识世子入朝之后能使内宁外安否,且俟下文细说。
第四十八卷 用绍宗韩山大捷 克侯景涡水不流
话说侯景通款西魏,未见西魏发兵,闻东魏兵至,虑众寡不敌;又遣行台郎中丁和来纳款於梁,请举函谷以东、瑕丘以西、豫广等处十三州以附。
梁主纳之,以景为大将军,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南北诸军事、大行台,承制,如邓禹故事。遣司州刺史羊鸦仁、兖州刺史桓和等将兵三万,前往悬瓠,运粮应接。及韩轨引大军来讨,军锋甚锐,景避之,退守城中。梁之援师不能即来,轨遂围之。景惧,复割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城,赂西魏以求救。泰将援之,仆射於谨曰:「景少习兵,奸诈难测,不如厚其爵位,以观其变,未可遣兵也。」左丞王悦亦言於泰曰:「景之於欢,始敦乡党之情,终定君臣之契。任居上将,位重台司。今欢初死,景遽外叛,盖所图甚大,终不为人下也。且彼既背德於高氏,宁肯尽节於我朝?今益之以势,援之以兵,窃恐朝廷贻笑将来也。」唯王思政上言:「吾朝图河南久矣,若不因机进取,后悔何及?愿以荆州步骑一万,从鲁阳向阳翟,名为救之,可以得志。」
泰从之。乃加景大将军兼尚书令,命太尉李弼、仪同赵贵将兵一万,前往颍川。景恐纳地西魏梁主责之,又使人奉启於梁,其略云:王旅未接,死亡交急,遂求援关中,自救目前。臣既不安於高氏,岂能见容於宇文?但螫手解腕,事不得已,本图为国,愿不赐咎。臣获其力,不容即弃。今以四州之地,为弭敌之资,已令宇文遣人入守。自豫州以东,齐海以西,见有之地尽归圣朝。悬瓠、项城、徐州、南兖事须迎纳,愿陛下速敕境上,各置重兵,与臣影响,不使差误。昧死以闻。
梁主见奏,下诏慰纳之。
且说韩轨围颍川,昼夜攻击不能下,闻西魏援兵将至,谓众将曰:「西师之来,必皆坚利,我人马疲劳,未可与战,不如班师回朝,再图后举。」
遂解围去。轨至邺,正值晋阳发高王之丧,佈告内外。静帝集文武於东堂,举哀三日,锡以殊礼,諡曰献武王。诏加高澄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袭封渤海王,守丧晋阳。封娄妃为渤海王大妃。命高洋暂摄军国之政。以新丧元辅,停兵不发。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