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玫瑰 作者:贺兰茵(jjvip2012.11.20完结,魔法时刻,强取豪夺)-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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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并无分别。
“特莱斯,你,没资格杀我。”泽西微眯眼,看向特莱斯的目光毫无畏惧,甚至,还带了一点倨傲和挑衅:“还有一事你别忘了——是谁从琉黎手中抢走圣玫瑰?泽西虽非圣贤君子,但像阁下这种杀友夺友妻的男人,泽西尚不敢与阁下相提并论!”
特莱斯浑身一震,脸色已是像地府幽鬼一般没有半分血色,他狠狠咬牙,直咬得嘴角渗出血丝:“你。。。说得好。。。我所作所为,确是猪狗不如、衣冠禽兽。。。”
“特莱斯!你万不能听泽西信口雌黄!这根本从头到尾都是泽西的阴谋诡计,明明是他陷害你设计你利用你,一达目的就将黑锅整个儿扣你一人的头上。。。”弗莱恩话未说完已被特莱斯一把推开,只见特莱斯足下一点,单掌发力,往泽西的包围圈呼啸而去。
泽西带来的精锐部队多是年轻崛起的神族子弟兵,术力修为虽高强但欠缺临敌经验,面对火王雷霆霹雳一般的‘火之侵’漫天盖地如天网昭昭,霎时队形错乱,且正因人多势众反更难随机应变,很快便让特莱斯攻出一角破绽来。
“弗莱恩,带伊琳走!”特莱斯腹中运气,秘密传音:“在波兰格勒大军未至之前,一定要把伊琳送去安全的地方!”言罢只身冲入泽西的军队,掌风赫赫,以一敌百,万夫不当之勇威慑众将,但却始终未下杀手,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只意在拖住对方人马而无伤人之心。
他这么做,也是权衡眼下格局,勉强为之的两全之计。
奥斯丁边境紧邻波兰格勒,泽西要搬救兵易如反掌,此时若与波兰格勒起了正面冲突,帕特里亚与波兰格勒的战争恐一触即发。波兰格勒乃是圣陆第一大国,土地富饶,兵强马壮,经年养精蓄锐,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只等一个契机兴兵讨伐,统一圣陆各国,伤了泽西就等于送给波兰格勒一个现成借口,正中泽西下怀。
依帕特里亚的国力,尚不足以与波兰格勒抗衡,然而,即便不为帕特里亚的臣民、父王母后考虑,如今的特莱斯也是无心恋战,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
他始终不肯相信琉黎真的就这么死了。
他要去找琉黎,他要亲眼目睹——即使只余一滩血泥烂肉,他也要找到琉黎,把琉黎带回鬼冢,好好安葬。
在这之前,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伊琳。
若是作为一个男人,在降灵圣火坛的半个月,日日夜夜的颈项缠绵、合欢悱恻,水乳交融,是他所拥有过的最绮丽旖旎的明媚光景;而那般软玉温香的滑腻水嫩、那般柔弱无骨的甜蜜酥香、那般勾魂摄魄的桃林甘醇,则是他永生永世都难以忘怀的极致美妙。
但若是作为琉黎最好的朋友,他并没有资格享受那春水跌宕的怀抱,这样不真实的快乐,从来都不、也根本不应属于他。
他至今仍记得,一千年前的某一日,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和风微熏,当时他与其余五大国主刚齐心协力灭了妖后玛琳娜、清理了妖族余孽,心情特别舒畅惬意,除却他为救琉黎受玛琳娜一掌后总时不时的咳血之外,其他各方面貌似都很圆满。
“特莱斯,我要娶王后了。”当时,他正捏着帕子擦拭嘴角一抹血丝,听到琉黎突如其来的一句,反倒忘了胸口疼痛,抬眼挑眉:“哦?”
“我没对其他人讲过,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只见琉黎神清气爽地往他榻边一坐,状若无意地把他丢在一旁的帕子拢入袖中,春花秋月一般地朝他笑道:“特莱斯,你要赶快好起来,到时我请你喝喜酒。”
“她是谁啊?”当时他委实诧异,下巴都几乎惊掉下来。像琉黎这样清心寡欲的男人也会娶妻?过往二十年他统共送过一百二十个贝缇舞姬给琉黎暖床,结果一半被他吸干变成血族,一半被他转赠别国,搞得他一度揣测,莫非琉黎因自身皮相生得太美,所以自恋成狂、不喜女色?所以他忙不迭地问道:“能入你眼的,必是一位绝代佳人,哪家的小姐?姓啥名谁?家住何方?我要看她,现在就要看!”
琉黎先是一怔,然后怀疑地打量他两眼,有些不放心道:“特莱斯。。。你、你该不会是想跟我抢吧?”
他刚端起碗喝了一口羹汤,闻言全吐在了琉黎的衣襟上,琉黎随手抓起特莱斯的绸缎衣裳拂一拂汤汁,慢条斯理道:“不管怎么说,是我先看上她的,朋友妻不可戏,你须得记牢了。”
“瞧你那小气的样儿,没出息。”他鼻底一哼,极不以为然:“别拿本王与你这见浅识少的相提并论,就算你那相好的貌美非凡,但本王后宫美女三千,个个艳光四射,妩媚撩人,还能输了她半分去?!不信,将你的小娘子带出来,咱们比比。”
琉黎听了陷入沉思,隔一会儿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特莱斯,现在我没法带她出来,估计还须等上一段时间,不过我私下描摹了一张她长大后的小像镶在鬼冢的石壁上,哪天你去我那儿玩,我指给你瞧。”
琉黎这一番话,听得他云里雾里,莫非他看上的是一个未成年?“琉黎,她今年几岁了?”
“不知道啊。。。”琉黎歪着脑袋想一想,又扳着手指算一算,道:“按照那个世界的时间来算,她现在许是已出生了,嗯。。。刚满月吧。”
噗。剩下的半碗羹汤也被他喷了:“琉黎殿下,原来。。。你是个恋婴癖啊!”
“我会等她的啊!”琉黎一脸无辜,伸出十根羊脂白玉般的指头,认真比划道:“我现在两百岁,可以先修炼两百年,修为一旦提高了,就比较经受得住时间的摧残;待满五百岁我就能日夜颠倒,选择白日行走夜里睡觉,如此更方便消磨光阴;都说鬼族一到七百岁犹如老僧入定,想来届时我也不会过于介意岁月太荒芜、寂寞太难挨。。。”
“慢、慢。”他被琉黎越说越糊涂:“你看上的究竟是何方高人哪?七百年后的事儿居然都被你计划了。。。试问琉黎殿下,七百年后除了你这个老不死的吸血鬼,任谁不是早已灰飞烟灭?”
琉黎一呆,怔怔地看着他:“特莱斯,还有你啊,你还在的啊。。。‘火之侵’乃是圣陆天地间最旺盛的自然元素,受帕特里亚火神庇佑的你,已修至火王之尊,寿命期限远胜其他各族,且每隔两百年就会有一次转世的机会。”
他看着琉黎,冷峻的脸庞浮上一抹难得的笑容,看起来份外轻松:“琉黎,我受了伤了,两百年一次的转世。。。怕是不能了。”
帕特里亚火术‘火之侵’最高阶的元神便是火王之尊,他是史上修成火王之尊的第一人,然而,越是纯始的元神越是沾不得污秽,他受妖后所创,妖气浊邪噬魂,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这些,琉黎心中自是明了,但若听特莱斯亲口道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百年要来不及,就四百年好了,四百年要还来不及,六百年、八百年也可以啊。。。”琉黎的脸色微显苍白,仿佛怕被他打断似得,一鼓作气地飞快说下去:“特莱斯,我是不死之身,哪怕你一千年以后再回来也不打紧,我总是在这里的!”
时至今日,特莱斯依然记得当年那个年轻鬼王脸上清澈温暖、宛如芳草夏花的笑颜,而那一句‘哪怕你一千年以后再回来也不打紧,我总是在这里的!’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直至临终,挥之不去。
一千年。
真是一语成谶。
他仍记得,最后一次合上双眼的时候,旁边挤着乌压压一堆王公贵族、美妻娇妾给他送行,除不见琉黎的身影。
而在那之前,琉黎每晚都来,每晚,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他咳血的帕子,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上一块一模一样的新帕子,他起初不解:“贝缇血才是你的食物,我的血你喝不了,你拿我的帕子作甚?”
琉黎一惊,立马慌慌张张地把藏有血帕的袖子掩到身后,顾左右而言他:“什么跟什么,你的帕子明明就在枕头边上,别冤枉好人。”
他立刻明白了。琉黎是不想他看见帕子上益发浓稠的黑血,正如琉黎不想听他说两百年的转世希望渺茫。
琉黎不想他死。
所以到他真死的时候,琉黎反而没来,仿佛只要没亲眼看到他死,就能固执地怀着希望,希望一定有那么一日,他会以火王之尊觉醒,归来重聚。
如今,终于,他归来了,死前曾想过身后的沧海桑田、日星月移、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却没想过觉醒的刹那,他竟然什么都感受不到。
只除却锥心刺骨的痛。
犹记他弥留的最后一个月里,晚上咳得凶起来彻夜无眠,他轰走了所有的仆从,只剩下一个怎么也轰不走的琉黎。有时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有时候琉黎就干坐着听他咳到天明。其中一夜,他咳得较少,精神尚可,琉黎便把一副素描给他看,他瞄了一眼,很是惊艳却故作不屑:
“比我的三夫人美些,却不如我新纳的小妾。”
琉黎听他如是说,放了一半心,喜滋滋地献宝道:“我画得不好,只能仿出我在‘神之光’幻境里看到的七分模样,但我觉得她本人应该更好看些。”
琉黎的笔墨圣陆第一,这样的美人若只得七分,她本人又该是如何风华绝代?
“原来你恋上的,竟是传闻中的圣玫瑰公主,你的眼角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见琉黎一脸痴迷的样子,他禁不住打趣道:“但你可有想过,万一圣皇算错了,万一圣陆世世太平,妖孽根除绝迹,圣玫瑰公主未能降临圣陆,你预备怎办?”
他只是随口玩笑,琉黎却当了真,一脸惊恐,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不、不会吧。。。圣皇料事如神、神、神机妙算,他说会来的总会来。。。”蓦地跳起来,风驰电掣地掠出门去:“不行,我得找富兰克林?波兰格勒问个清楚,特莱斯,我明儿再来看你。”
望着琉黎匆匆的背影,他一边笑一边咳,一口血落到一块白宣上,那白宣正是琉黎画得素描,他赶紧用帕子沾了点茶水,小心翼翼地擦净了,事后却没有还给琉黎。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把那幅素描压在枕头底下,病痛难耐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然后看着看着,咳血的时候,便仿佛不那么难受了。
甚至在他死的时候,他也不忘将那幅白宣收在内衣里,贴着心口,跟着他一同下葬。
许多许多事,不到最后不知缘由,而到了最后,再回头去想,其实一切的缘由早在当时就已经种下。
他对不起琉黎,也对不起伊琳。
琉黎死了,他再也没有办法挽回或弥补。
伊琳恨他,即便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他想告诉她他是真心爱慕她,但他却没有机会说,也再说不出口。
如今的他,除了像个傻子一样在一群年少后生的包围中四处放火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千年的时光,琉黎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觉醒之后不过短短一刻,他已感到漫长岁月赋予的残忍煎熬。
☆、罗德岛前章(四)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你爹妈,哦,不,是赫兹密国主和索旦朵王后严令过不许兴兵的。。。特莱斯你要冷静一点,泽西那混蛋是激你呢,你别跟他真打呀,我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弗莱恩自是不明特莱斯如今所思所想,一边护着伊琳和利雅,一边冲着特莱斯的方向大呼小叫,可惜周围场景过于兵荒马乱,他的声音淹没在喊杀声中,根本无人理会,眼看台上烽烟四起,台下众人作鸟兽散,弗莱恩急得直跺脚,却是莫可奈何,只能巴巴瞧着在特莱斯的只守不攻下,泽西愈发狠戾,招招致命,令特莱斯不得不收敛心神,停断与弗莱恩的秘密传音:“奶娃子,拜托你护伊琳周全,马上离开这里!”特莱斯说完这句,便与泽西一同滚落烽火台,更多神族将士一拥而上,瞄准特莱斯的背心左右开弓。
“跟你说了,别再叫我奶娃子!我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知为何,弗莱恩的眼眶有点发酸,他咬一咬牙,掉转视线,再不去看台下打斗的动静,一手抱起已然陷入昏迷的利雅,一手揽着伊琳的腰际,驱动风术,使唤‘风之圣痕’,顿时腾云驾雾,逃之夭夭。
刹那,十几支神光四射的利箭朝弗莱恩三人激射而去,却在半路被一条条火舌绞住箭头,焚烧殆尽。
弗莱恩勇往直前冲出二十里之遥,待确定后无追兵,方在半空打两个弯儿,决定要去的方向。
奥斯丁左邻帕特里亚,右邻波兰格勒,北朝巫伦尤克,南向罗德希尔。弗莱恩只道如今不能再给火族与神族之间紧绷的关系雪上加霜,是以帕特里亚与波兰格勒绝对去不得;而自家温基柯德风林与帕特里亚毗邻而居,亦非良地之选;至于巫伦尤克现今仍有亚连的军队坐镇,也不便招惹。
他权衡再三,决定带着伊琳暂往南方一避。
距离罗德希尔十里处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名唤‘福喜门’,小时候弗莱恩曾同爷爷果尔图及两位长老来此处打过尖儿,掌柜的是个和气的中年人,大家都叫他巴奈,是风族与人类所生的混血,算半个自己人,可以信得过。
弗莱恩将利雅与伊琳交托给巴奈之后便急着往回赶,孰料伊琳面色一沉,伸手拦在弗莱恩面前:“等等,我不能留在这里。”
“哎,哎,我的好姑奶奶,现在正是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哟。”弗莱恩一头撞上软玉温香,心湖圈圈涟漪荡漾开去,一番是去是留挣扎不休,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道:“美人儿,我也不想留你一人在这儿,但我很担心特莱斯,他如今那个状况,实在有些自杀谢罪的倾向,叫我很不放心呐。”
“弗莱恩,我要去水族,必须去,马上去,越快越好!” 虽听弗莱恩如是说,伊琳仍死命拽着他不肯松手:“听着,如今只有你的‘风之圣痕’能躲避各族眼线,送我平安前往赛加西亚。”
“你这会儿要去水族?”弗莱恩一听,大眼一瞪,怪叫道:“你就不管特莱斯的死活啦?”
“我为何要管他死活?”伊琳板起面孔:“害死琉黎他也有份,更何况在降灵圣火坛,他对我、对我。。。”话至一半却说不下去,面颊憋得通红,剪剪水眸浮上一层雾气。
见状,弗莱恩小脑袋瓜子顿时‘嗡’地一声,一直短路着的一根筋终于搭上了线,通了。
方才,他听泽西大骂特莱斯杀友夺友妻,只道泽西阴险狡诈、编派造谣、挑拨离间——原来,一切竟都是真的。
原来,在降灵圣火坛的时候,伊琳便已是特莱斯的人了。
原来,他弗莱恩与特莱斯一样衣冠禽兽、罪孽深重,抢了朋友的女人,占了朋友的女人,还自诩高尚。
“我、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特莱斯。”呆了半晌,弗莱恩干巴巴冒出一句,低头认罪:“但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我也不后悔、不后悔在风林里与你发生的。。。如果我早知你已跟了特莱斯,我一定会向特莱斯光明正大地挑明,与他公平竞争!”
在伊琳看来,弗莱恩蓦然产生的一连串感叹简直莫名其妙,索性直接略过,继续追问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带我去赛加西亚?”
“我一定带你去!不管你是要去天涯还是海角我都带你去!”弗莱恩下定决心,信誓旦旦道:“只请你等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让我先确认特莱斯安然无恙,我就马上回来接你,送你去赛加西亚!风、水二族世代友好,我虽从未见过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