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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海公案-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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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手,碎了一只。其杯斟酒在内,杯却随酒之色,温凉有度,此乃罕有之物也。”怀古道:“你果然说得不差,此杯乃先人所遗,只有佳客前来,我亦未尝露白,今你见之,亦云幸矣。”汤忠道:“小的这双眼睛看的也不少,只是未曾见此。”
  说罢,随到上房裱褙。恰好雪娘在内,被汤忠看见,不觉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一面做活,一边偷眼看雪娘,目不转睛的,只管呆看。谁知里面雪娘未曾得知,所以任他偷看一饱。
  这汤裱褙暗思道:“天下间哪有这样绝色的妇人?我老汤若得与她一沾兰蕙之气,胜做二品京堂了!”一肚子的胡思乱想,故意慢慢的裱糊至晚工竣,方才出来。
  回到铺中,呆呆的坐着,连饭也不去吃,即便上床睡下。
  这一晚哪里睡得着,一味的思想计策。忽然想出一条毒计来,拍掌笑道:“是了,是了!”
  次日来到世蕃府中,特请世蕃安。原来这汤忠每常到严府认识宝玩惯的,世蕃因此也亦喜他。当下汤忠见了世蕃,世蕃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好玩器否?”汤忠道:“没有什么好的,只因昨日偶到新任光禄署中,见这位莫老爷手弄一只‘温凉一捧雪玉杯”真是稀世之宝。”遂将此杯始末,备细对世蕃说知一遍。世蕃道:“这也容易,明日我到他那里,与他买了就是。”汤忠道:“这恐不易,那莫老爷是个古板人,他曾说过,虽有佳客,不轻露白的,只怕他不肯呢。”世蓄道:“你可先到他家说知,若是不允,再作理会。”
  汤忠领会,急急来到莫府,以世蕃之意对怀古说明。怀古道:“此是先人之遗宝,哪肯轻易与人?这却使不得的!”汤忠道:“不然。今日之势论之,莫说小人得罪老爷,自不能与老爷相抗,老爷亦不能与严府相抗。莫若舍此杯以博严府之欢如何?”怀古道:“此却不能,情愿弃官不做。”汤忠道:“如今老爷可连夜另找白玉,并工做成照样一只送去就是了。”怀古道:“只恐怕露出马脚来,反为不美。”汤忠道:“不妨的,老爷送杯前去,严府必唤小的去认,那时小的就说原物便了。”怀古道:“就烦善为我致意,容后日装璜送去就是。容当厚报。”
  汤忠道:“这个算什么?不过要老爷好结识,解仇怨,小的何敢望报?”
  汤忠告辞去了,怀古即刻选了一块雪白羊脂美玉,唤了精工巧匠,日夕并工,赶造起来。正是:不忍丢遗物,甘教弃此官。
  毕竟怀古做伪杯送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海公案 
第五十九回 仆义妾贞千秋共美



  不说这莫怀古日夕令匠人并工去赶做那玉杯,却说那汤裱褙仍回到严府,扯谎说道:“小的奉了钧命,前往莫府传意,莫怀古听得大人要取玉杯,不胜之喜。听说还有几色薄礼,连夜赶办,不过数日,他亲自送府来。”严世蕃喜不自胜。
  过了几日,汤裱褙又到莫府来问造起那个假玉杯否,那莫怀古道:“昨夜方才完工做起。”遂取将出来,递与汤裱褙观看。那汤裱褙接过手一看,假意欢喜称赞道:“果然巧匠,做得一点不差,如同那真的一般。明日老爷可亲自另备过几色陪礼送将过去,那严大人必然欢喜,就可以掩得过了。”莫怀古听了大喜道:“受教。”果然次日备了几色礼物,将那假玉杯一并亲自到严府送上。世蕃见了大喜,设宴相谢,莫怀古亦以为掩饰得过了,尽欢而散。
  到了次日,严世蕃召汤裱褙入府内去认识那玉杯是真是假,那汤裱褙故意失惊道:“罢了,罢了!”世蕃急急问道:“何故如此失惊?”汤裱褙指着玉杯说道:“这个哪里是真的玉杯呢?”
  世蕃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汤裱褙道:“若是真的‘温凉宝杯”斟酒在内,随着酒气立即温凉,又五色随着酒色变易的。若是大人不信,可即刻试之,自然就辨得出真假了。”世蕃即令人取了酒,满满的斟在杯内,果然五色不变,酒又不温不凉,如同常杯一样。世蕃见果然不是真杯,不觉勃然大怒,说道:“莫怀古何等样人,焉敢竟是当面相欺,这还了得!”汤裱褙从旁说道:“这都是那莫怀古看大人不在眼里,所以如此。”
  世蕃此际犹如火里加油一般,哪里忍耐得住,即时吩咐左右道,亲到莫府搜取真杯,领着家丁、汤裱褙等而来。
  再说那莫怀古自送了假杯之后,心中只是不安,正与雪娘商议此事。忽见莫成慌慌而至,急说道:“祸事到了!”怀古忙问何事?莫成道:“如今严府验出了假杯,这位严大人亲自前来搜检呢!”说毕,便往里面而去。怀古听得此言,吓得魂不附体。
  正在无可如何之际,只听得一片声叫道:“快些出来接见!”
  莫怀古急急出迎,只见世蕃盛怒,立于堂上叱道:“你是何等样人,敢来哄我?该当何罪!”莫怀古道:“卑职只有这只玉杯,今已与大人了,何处说起乃是假的?”世蕃道:“你休要瞒我,那温凉杯的原故我已知之。今送过府者,乃是假的,一些也不是,还敢在此胡言搪塞么?本部堂要来搜了呢!”莫怀古只得答理硬强说道:“任大人去搜就是了。”
  世蕃越发大怒,吩咐左右进内,将妇女、家人拦住一边。
  随即率领狠仆人内遍行搜检,所有箱匣尽行打开,却终搜不出来,便说道:“你却预先收藏,故无真杯踪迹。今我限你三日,却要那真杯呈缴。如若不然,将你的首级来见。”怀古唯唯而退,世蕃恨恨而出。
  怀古气倒在地,雪娘急入相救。约有半个时辰,方才苏醒。
  怀古道:“怎么不见了真杯?如何是好?”雪娘道:“适见莫成在内,此际却不见了。莫成想必怕搜,着早将真杯藏过,从后门去了,也未可知。”怀古正惊疑之际,忽见莫成却从屏门后转出来说道:“险些被他搜出真杯来了。”遂将预知世蕃必来亲搜,故此预先藏过了真杯,从后门走了,待他们去了方才回来的话备说一遍。随将真杯交还怀古。怀古接了,复以世蕃限期对莫成说知。莫成道:“老爷之意若何?”怀古道:“此杯乃先人遗下的手泽,岂肯拿去以媚奸贼?宁舍此官不做,亦不肯为此不肖之事!”莫成道:“如此老爷则当早自为计。”怀古听了,即令莫成与雪娘连夜收拾了细软,夤夜走出城去了。
  次日,人报世蕃。世蕃大怒道:“这贼怕他飞上天去不成?”
  即时召了张居正到府,告知备细。居正道:“这也不难,待弟这里出一角广缉逃官的捕文,又到赵兄处说,差了兵部差官沿途赶去,不问哪里拿着,只称太师钧旨,就交该处有司正法就是了。”世蕃大喜。居正即便前去行事不提。
  再说莫怀古一行人出了城,急急望着小路而行,一路上怕惊怕恐的,行了两夜,是夜宿于野店。那雪娘本是身怀六甲,此时胎气已足,又因在路上辛苦,动了胎气,晚上腹中作痛,到了二更半后时分,产下一子。怀古虽则欢喜,然在奔逃之时,未免觉得凄凉,又嫌累赘,又不敢在店息肩。次日只得雇了一乘暖车,与雪娘坐了,仍复没命的奔逃,不敢少息,正欲奔回四川而去。
  这一日,正来到黄家营地方。怀古乘着马,押着车子先行,莫成在后照料行李。怀古正行之际,忽然前面走出几个人来,大声喝道:“逃官往哪里走?”那怀古在马上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那几个差官不容分说,早把怀古与雪娘拿下,吓得仆夫魂不附体,急急奔回,路逢莫成,告知原委。莫成大惊失色,乃不敢进,将行李寄于野店。沿路探得前面只有黄家营总兵戚继光驻扎,谅此去必交与总兵正法。莫成即便赶上,遥望前途数人,细看果是主人。莫成此际不敢前进,躲在松林之内,时已天色昏黑。
  再说差官押着莫怀古夫妇,望前直进。问从人此地知府、知县衙门何在。从人称道说:“此地名野店铺,三百里均是山路。前面二十里,就是黄家营。那里有一员总兵驻扎,奉得皇命有先斩后奏之权,生死机关,在他自主。”差官听了,即令从人赶早前行,急急的奔驰,一更以后,方才来到营门。差官立时通报,进见了戚总兵,备说逃官莫怀古已获,现奉太师钧旨,不问何处,即叫有司正法。戚继光便问逃官何人?四个差官道:“前任苏州府知府,擢升京秩的莫怀古。”
  戚继光听了是莫怀古,不觉心中吃了一惊,暗暗叫苦不已。
  原来戚继光前在苏州参将任上时,曾与莫坏古结为刎颈之交。
  今日闻知,岂不吃惊?只得强装面目道:“既是逃官,又有太师钧旨,即当正法!但不知有何凭据发来否?”差官道:“有。”
  即向怀中取出牌文一道。戚继光就灯之下细看,果见有丞相与兵部的印信。将牌文收下,吩咐道:“犯官权且监在后营,待等本镇立传军官,摆围处决就是。”差官道:“小的明日黎明就要起身的,大老爷休得迟误。”说毕就将莫怀古夫妇交与军士收入,差官自去休息不题。
  再说那莫成看见主人入了营门,遂急急的赶上。正到营门,遇着几个差官刚刚走出来,慌忙回避。待他们去后,乃直闯到帐中,早被军士拿下。莫成道:“我不是歹人,乃是犯官莫怀古的家人莫成,要面见大老爷,有机密事报。”
  军士将莫成带到内账,继光正在灯光之下,踌躇设法,要救莫怀古。忽然见莫成来到,即时叱退了军士,遂问:“莫成,你家老爷所犯何罪?你且将原委说与我听。”莫成便将如何起,如何止,说与继光知道,说罢,痛哭伏在地下,哀求拯救主人。
  继光道:“你且起来,我自有处法。”
  即令人取莫怀古夫妇至,彼此相持对哭。继光道:“此非是哭处,须得想出个计策,脱此牢笼。若是天明,则难活矣。”

  怀古道:“死就死了,还有什么计策?”莫成道:“小人倒有个计策在此。”继光道:“快些说来。”莫成道:“小的蒙老爷豢养深思,又为小的成了家室,今既有了后嗣,死无恨矣!欲替老爷一死,不知可否?”继光听了,不觉双膝跪在莫成面前道:“若得如此,你主人不致死了。”怀古道:“岂有此理!此我之事,岂忍累你性命?”莫成道:“小人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家奴,老爷乃莫氏一家香火的独苗,岂有就死而不顾宗祧耶?”当时叩头流血。怀古道:“我今有子了,还怕什么?”莫成道:“出胎十多日,何便为人?老爷休要错了主意!”便向戚继光道:“乞大老爷将小的立即绑了出去,放了家主,则死亦瞑目矣。”
  继光不胜嗟叹,劝怀古道:“兄勿过迂,莫成有此忠义之气,只索成某美名罢!”怀古方才允肯,与雪娘当着莫成拜了几拜。继光即令人将莫成上了锁,怀古开了锁,随取号衣军帽,令箭一支,交与怀古道:“快些改换,星夜奔走,勿得留恋。
  令妄自当随差回京,谅亦无妨大害。”旋又对雪娘道:“少顷娘子须要作出真情,休露出马脚来。”雪娘应允。继光便催赶怀古起行。于是夫妻、主仆、朋友大哭一场。
  时已交三更,继光迫令怀古急去,随将莫成、雪娘依旧带回后营。随即吩咐人去请几位差官,一同前来监斩。一面吩咐军士摆围押犯,不必多点灯火。差官已到,继光道:“特请尊差来此监斩犯官。”差官道:“大老爷处决就是。”继光道:“不然。夜里去行刑,须要眼同处决。”当下吩咐押犯前去校场伺候,继光随后就与众差官押后而至。只听得前面那莫怀古,大骂严贼、汤裱褙不止。
  到了校场,继光升座方毕,只见一妇人扑至公案之前。军士将她乱打。继光喝住细问,方知是怀古之妻雪娘,要求面诀。
  继光道:“这也使得。”即令军士把她领到怀古行刑处相见。那雪娘一见,就相抱而哭,说不尽夫妻的情义。那莫成道:“你且附耳朵上来,我有话讲。”雪娘忙附耳上去。莫成道:“我腰下现藏了玉杯在此,你可取去藏过,交与戚老爷收贮,待等老爷回日交还。”雪娘闻知,旋向莫成腰间取过,藏于身上。又说了许多的话,又哭个不止。
  继光在座,叱令众军士,将那个妇人带过一边,立即行刑。
  众军士领命,将那雪娘扯过一边去了。莫成大笑不止,引颈受刑。继光在座,不觉掉下泪来。那差官见了问道:“犯官被获,立置典刑,大老爷为什么掉下泪来呢?”继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见人死,岂有不下泪之理?”当下刽子手呈上了人头。继光用银朱笔,点将下来,囚在小木笼之内,复又用封皮封了,交与差官,随即又具了申复完案文书。
  那几个差官得了莫成的首级,也不曾细看,回到寓中,天已大明。少顷,戚继光着人送了申详的文书过来。差官对来人道:“犯官还有一个妻氏,怎么不一并解去见太师爷呢?”差官回衙,以此言对戚继光说知。继光随请雪娘出来,告知备细。
  雪娘道:“既如此,即便请行。如若到了北京,必当要亲杀那二贼,与我的老爷报仇!”戚继光大喜,以好言慰之。
  雪娘抱着半个月的孩儿,慷慨就道。那些差官看见雪娘抱着个孩子,呱呱的终日啼哭,各不耐烦,便顺着手夺了那个孩子,抛在地下,驱押而去。幸得那些戚府的从人,把那个孩子抱回。戚继光见了大喜,雇了乳母,好生抚养。又念着莫成乃是一个忠义奴仆,便叫从人去备了棺木,以木作首级,衣冠殓之,葬在荒郊之外,暗暗的作了记号,大大的设一个莫祭功德超度,以报忠义之心。又令人走到四川,去报与那莫夫人知道,把那孩子附回归养,取名为寄生。此是后话。正是:惨遭倾陷事,谁不痛伤悲?

  毕竟不知那个莫怀古他夫妻二人如何报仇雪恨,且看下回分解。




   海公案 
第六十回 臣忠士鲠万古同芳



  却说雪娘随了差官,回到京城,差官将莫怀古的首级呈了。
  汤裱褙此时亦在旁。世蕃验看毕后,令裱褙验看。裱褙看了道:“此不是莫怀古的首级,此乃是其仆莫成之首级也。”世蕃便问:“何以分别?”汤裱褙道:“怀古须长,左耳有痣。今首级须短而耳无痣,此其仆莫成之首级也。”世蕃大怒,即时差廷尉往黄家营去拿问戚继光进京,自不必说。
  再说那汤裱褙便向世蕃乞雪娘为妻,世蕃即以雪娘赐之。
  是夜,汤裱褙大醉,正欲与雪娘成亲。不料雪娘身怀匕首,就帐中刺之,旋亦自刎。次日,人报雪娘与汤裱褙皆以刀死,世蕃不胜惊讶,只得着人收殓。
  及至提到戚继光到京,责以假首之事,继光探得雪娘已死,遂坚不承认。世蕃因见汤裱褙已死,无可对质,况是私事,只得罢了,仍放继光回任。后来莫怀古之子,于隆庆年间及第。
  莫成之子得莫夫人视如己子,教令读书,亦中进士。那莫怀古自从得脱,竟不敢回家,由粤径航海逃难而去。后听严家父子破败逮罪,方才敢回家中,此是后话。
  再说嘉靖皇帝,一日染病沉重,自知不起,乃召严嵩等人入内,以太子托之。遗诏仍以严嵩为相国。嵩等受命讫,帝大叫一声而崩,寿享六十二。当日文武百官,请太子挂孝,停梓棺于正殿。过了三天,嵩等秘不发丧。

  张皇后闻知,不胜优惧。即召一班旧臣,奉太子即位于柩前。改元隆庆,尊母张后为皇太后,立妃袁氏为皇后。葬帝于恭陵,颁诏大赦天下。严嵩等心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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