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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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有的结构性弊病,并对这种弊病作辩证的分析。他认为,一种服从于资本自我增值绝对命令的文明,作为整体已经包含了自我摧毁的萌芽,因为它违背了人类的理性常识,将一切都变成功利与赢利的对象,从而不断摧毁着人类生存的自然基础和精神基础。“现代化”和“全球化”作为当今世界无法挣脱的“系统性强制”,将把人类引向何方?自然生态破坏,资源日益短缺,物种逐渐灭绝,不仅如此,人类自己将可能也面临严重威胁——如基因技术的滥用。当今世界就像一台机器,运转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它已经慢不下来,停不下来,或许最后只能炸成碎片,彻底灰飞烟灭。
而科学在此当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医学、医学工作者又是什么角色和承担什么责任?
搞科学工作的人和普通人的区别在于:他们更不可能懵懵懂懂地活着。
人生苦短,所以必须活得更简单、更直接、更真实。
江之湄的研究工作很快就要到期了,她不得不面临生活道路的选择。
严格来说,江之湄并不喜欢美国的生活环境,但她承认这是一个逃避的好地方。在这里如果你愿意,你就可以尝到真正被忽略是个什么滋味,外界不会关心你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你能够像一团透明的意念,在无风的天气中飘荡在大街上,不用发愁被人发现、遇到阻拦或被吹散。美国是一个可以尽情释放情绪的精神之肺,在人性的度量之下,个性有可能更多地解放;在金钱的杠杆之下,责任有可能尽情地放松;在理想的包裹之下,道义有可能无度地宽容。婚姻失败和感情错位带给她的伤痛,在这期间似乎平静下来。她越来越少为这些往事伤怀和消沉了,多的反而是越来越深的反省和思考。
江之湄发现,尽管她不喜欢邻居女孩,却为她们的生活态度影响着。
联想到白天在生物所发生的一切,她紧迫地感到生活及理念必须改变。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你可以宽容外国人在外国生活放纵,也可以宽容中国人在中国生活放纵,却很难宽容中国人在外国生活放纵。你可以看惯中国人在中国遭受歧视,也可以看惯外国人在外国遭受歧视,却不能忍受中国人在外国遭受歧视。
这时,电话响了。
江之湄抛开头脑中杂乱的思想,裹起条浴巾出去接电话。一个耳朵听电话,一个耳朵还得听着隔壁的噪声。江之湄与那两个女孩的公寓,是一套大房子分隔而成,她的房间与她们一位的卧室挨着,隔音很差。才几点钟啊,那边就已经开始了动物本能的实践,而且显然是与一个老外。与老外交媾的中国女人的叫床声真让人恶心,特别是当她们已放纵到不理会周围一切的时候!
江之湄用手笼着话筒,怕打电话的对方听见什么,她脸上一阵热一阵冷,真为她们感到脸红。打完电话,她逃也似的回到浴室。
在浴缸中,江之湄拿过防水记事板,擦去以前的内容,重新写下:“短期内不能回国”;“情感的困苦不应重演”。况且现在回去,也远不能承担傅潮声设想的那些艰苦任务,她必须在生物技术方面得到更多的锻炼机会。而与研究所约定的两年访问学者计划即将到期,凭帕特逊博士和傅潮声的关系,恐怕不征得傅潮声的同意很难延长。而帕特逊一旦离开——这种情况在美国很常见,况且普雷沃斯是从不说话走嘴的,自己留下来的学术意义就大打折扣了。
“必须搬一个清静的、大一点的房子。”她在记事板上又写道。
可那需要时间或更高的薪水。再想想从他们研究所走出的巨富林岫峰初到美国创业的时候,不是比自己现在还不如么!现在网上广告中有不少条件相当不错的生物技术公司,特别是一些成规模的公司,用人量大,锻炼机会和独自工作的条件都令人满意,年薪也相当可观。刚才那个电话,就是有一家生物工程公司与她联系,说是从她发表在《Science》上的论文,了解到她的成就,他们非常需要,希望她考虑去他们那里工作。
江之湄决定走出去,试试去几家公司的招聘机会。
她抹掉前面的全部内容,愣了许久。最后,默默地写道:“孤独的女孩就应该去流浪。”
当江之湄察觉到事情发展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她深深懊悔自己的莽撞。
首先是他们声称在为罗累莱公司招聘人才。罗累莱公司是一家颇具传奇色彩的扩张极
快的公司,可像罗累莱这种大规模生物技术公司,怎么可能单凭一份简历、一份发表论文的
复印件,就在公司旁边的咖啡馆里当场签署试录用合同,还立即支付了5000美元现金——这
本是江之湄提出换房子的价钱,作为额外的首批补助呢?
其次是还没等她编好向研究所请假的理由,他们就以看看工作条件为由,送她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接她出来了。他们告诉她,先可不必向所里请假,如果双方互相都满意的话,公司可以出面向研究所借用,这样她还可以随时回到所里,公司和研究所合作关系好着呐。
这个说法江之湄倒也相信,她听说过研究所有的人在退役或退休后,已到像罗累莱这样的生物技术公司工作。
但车子去的方向并不是罗累莱公司的研究所,他们解释说是一个新建的实验室。罗累莱公司怎么会在那样偏僻的地方建实验室呢?回答是地价便宜。
当她被带进一个外表看着如同讲究的私人别墅式的建筑后,那个西装整齐、挂罗累莱公司胸牌的博士和他的女助手就再没出现。一个穿白大褂的黑人接待了她,先是安排了住房,
然后带她向饭厅走去,她以为是要去进一餐地道的西餐呢。可一进门吓了她一跳,饭厅简直就是一个生物扩增车间。她迟疑着站住了,在那个黑大个再次邀请下,才跟他走了进去。
“你可以叫我克劳尔博士,”黑大个笑眯眯地说。初见面时他曾自我介绍过一次,只是由于江之湄内心紧张,没注意。显然他看出了这一点。
江之湄提醒自己,不要像个土包子,在美国什么样的实验室都可能有。这里是法制社会,她怀揣着合同,即便是找个理由不在这里干,合同条文也不会让她吃什么亏。
房间的一角是实验区。江之湄发现这里只要稍加配置,便可成为美国一流的基因工程实验室。看上去这里最近没人工作,那么有可能得到单独干的锻炼机会。
“是我们谈好的那些工作吗?这儿看起来可不太像呢。”江之湄问。
“是的,有些小小的变化,美国人就是点子特别多,变化特别快。你在这里两年了,应该深有体会。当然了,变化并不大,但报酬却会随之上浮的。”黑大个克劳尔说。
他怎么知道自己来美国两年了?江之湄疑窦顿生,她在简历中刻意虚化了这个时限,以免别人觉得她是因工作期满才找事做。
她注意到整个工作间无一处罗累莱“美女长发”的公司标志,而她去过好几家大公司,它们的公司标识泛滥得恨不能盖到实验室的空气中。
“这不是罗累莱公司的实验室,你们在欺骗!”江之湄拿话诈他。
克劳尔对此并不觉得奇怪,他晃一晃那个大脑袋:“这有什么重要?你又不是谋任罗累莱的董事。关键是我们用PCR技术扩增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想要?不管是谁,要我做的工作,如果超出我们谈妥的范围的话,我是不懂的。”江之湄说。
“我懂,”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且我知道你懂,小姐。的确,这不是研制R…3疫苗的那种地方,却可以是基因扩增R…3病毒的地方。”黑人微笑着说。
R…3病毒!江之湄只是偶然听说过,据说一烧瓶就可以让一个城市的人丧命!“你们想置美国于死地吗?!”她失声惊叫道。
“别紧张江小姐,我们不是‘9·11’的罪犯或是炭疽菌的投放者,我们只是受某位阔佬之托,弄出一些让动物感染的半灭活R…3病毒,然后在全国各地放一放,好让罗累莱公司的疫苗找个好销路。你看,我们的确是在为罗累莱公司干活。”
江之湄慢慢地坐下来。
显然,她已陷入了一个深深的陷阱。
什么人或什么组织有胆量,且有技术条件碰R…3这个东西?中国的生物技术水平不算落后,可是据她所知没哪家有这个本事。在全世界也不会超过三五家。也许对美军生物技术研究所它有用,而这可能就是她被骗到这里的原因。这将意味着她面临九死一生的危险,而且是对世界对人类的威胁。她将罪不可赎。她将无颜见江东父老,无法向傅潮声交待。甚至,这将肯定会连累傅潮声,毁了傅潮声的。帕特逊也会为此倒霉。
至于对国家、军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简直难以想象。
她突然明白了在脑子里盘旋了许久的罗累莱(Lorelei)含意,那是德文,代表水妖或者陷阱。不是有首诗歌么?
莱茵河静静地流着,
暮色昏暗,微风清凉;
在傍晚的斜阳里,
山峰闪耀着霞光。
一位绝色的女郎,
神奇地坐在山顶上,
她梳着金黄的秀发,
金首饰发出金光。
她一面用金梳梳头,
一面送出了歌声;
那调子非常奇妙,
而且要命地感人。
坐在小船里的船夫,
勾引起无限忧伤;
他不看前面的暗礁,
他只向着高处仰望。
我想那小舟和舟子,
结局都在波涛中葬身;
这是罗累莱水妖用她
诱惑的歌声造成。
怎么她会如此粗心大意,会弄成这样?!
她扭头看着那些实验用的瓶瓶罐罐,缓缓地说:“你们找错人了,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专家……”
“是的,一个优秀的专家,一个惹不起的人物。可是你周围有些情况发生了变化,而且你知道得晚了。帕特逊博士,你的导师,已经因为向国外出卖机密技术被抓起来了,所以他的一个外国助手害怕被抓而消失了。这很自然。弄不好她还会被发现畏罪自杀呢,就这么简单。反过来说,我们都是科学家,没必要去当杀人犯。我们要的是钱,不是要伤害任何一个人。我们只是启动一点点R…3的攻击动物的功能,这个你应该清楚。你没有道义上的压力,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只从事一个小小阶段的工作。只要你帮我做完这个无伤大雅的实验,我保证会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让你达成你的理想,无论是什么,钱?绿卡?优越的工作……”
克劳尔说得眉飞色舞,江之湄看似随意地拿起一只试剂瓶,打开来,凑近鼻子闻了闻,猛然甩动胳膊向他脸上泼去。
克劳尔没防备这一手,大吃一惊,用双手揩抹,发现那是实验用酸性洗剂。虽不像强酸物质那么作用强烈,但稍有耽搁亦会造成眼及皮肤灼伤,于是忙不迭地
扑身在水槽边,同时打开冲眼器和水龙头冲洗。
借此机会,江之湄冲出门去,但是她走错了,这门只是通向二楼的阳台。两个带武器的打手模样的壮汉闻声闯了进来,他们一个扶起克劳尔,一个向江之湄逼近。江之湄不管那么多了,翻出栏杆,奋力向下跳去,下面是一楼伸出的雨篷,她站立不稳,顺着雨篷滑下,一头摔进了楼下的游泳池中。
江之湄本来水性是不错的,但入水时头部撞到了池底,她立刻被呛了一口水,浮上水面时,又冒出一个打手使劲将她按在水中。喝了不少水之后,她感到不行了,绝望的她有种渐渐漂向归宿的感觉……
第三章(3)
作者:郭继卫
汉语语言文字之所以复杂,和它大量的专有意义修饰有关。汉字源于图画,字从像来,许多字词无论从逻辑上应该怎样,在实际运用中它就是表达某一特定的景象或含意。这恐怕是让英语语系的人学汉语最为头痛的事了。譬如“中国队大胜美国队”,是指中国队赢了,这好理解。可是“中国队大败美国队”还是指中国队赢了,则何其大惑不解。同样:“翩翩少年”中的“翩翩”形容举止洒脱飘逸,而对举止洒脱的老者使用“翩翩老年”形容,谁能明白这位老年是怎地“翩翩”?倘若用“翩翩老耄”就更难以让人想象了。
不过,傅潮声的父亲傅老院士却完全可以用这四个字形容,“翩翩老耄”。年事耄耋,举止仍然如翩翩少年。
傅院士已88岁了,体态匀称,步履稳健,面色红润,眼袋和颈部皮肤也未见特别的松弛。兴致高时打网球,仍能做出跳击球、快步上网等相对于年龄来说的高难动作。最近的全校歌咏比赛上,他还在专家合唱团中领唱《西江月·井冈山》,其美声发音饱满浑厚。在科里可以坚持大查房,间或要上手术室指导指导,以至于如果不是他的生活中经历过那么多大事,人们定会怀疑他虚报了年龄。
他是学校三级以上教授中年岁最高的一个,加之人缘好,喜直言,所以在学术圈中威信高、影响力大。凡有他在场,人们常常甘愿唯命是从,惟马首是瞻。当然同样,凡他不爱听的话,谁敢多言?
作为“军事医学新观念”论坛的一个重要活动,学校安排了各方面医学头牌专家参加的座谈会。鉴于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这帮专家老爷子与会,傅潮声就请学校政委何懔到场主持这个会议。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人们都说中国的会多,这会有会的门道,有务实的,也有务虚的;有议大事的,也有做样子的;有一团和气的,也有剑拔弩张的;有按部就班的,也有风云突变的。在院校的会议中,有开学、毕业典礼之隆重,有党委全会之庄严,有职称评审会之紧张,有专业论证会议之激烈……这个座谈会虽说不是什么重大例会,也不会载入校史,但是凝重的气氛和办会的难度,与别的会议相比,均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人员看,参加座谈会的除了校领导,就是全校各个学科专业的学术领袖,这些国内军内赫赫有名的学界大腕,就是全校大会也未必肯去参加。院校不同于部队,在部队谁官大听谁的,在院校是“铁打的专家流水的官”,他们当中的某些人见到总书记、总理的机会比校长政委还多,官大的也要时常看看这些国宝级无冕之王的脸色。
从议题看,军事医学新观念涉及办校方向和学科的未来发展趋势。说严重点儿,有些观念变化有可能或多或少,将会影响到国家与军队的军事医学发展思路,与会的莫不感到责任重大。
从变数方面看,这种探索性预见性没有多少规矩可依,又牵涉太多的个人利益和学科发展利益,多年以来始终都是思想最难统一的争论焦点,很难预测会达成什么结果。
既然有这些压力,政委何懔早早到场了。他站在会场外面,和到来的专家们寒暄几句。门口人来车往,专家们有坐专车来的,有像散步一样走着来的,有由家人或弟子扶着来的,有的边入场边向学术秘书交待工作,有的在场外就为什么事争论起来了。
何懔看着这个场面,不知怎的,竟然感到一丝压迫的分量。
何懔来校担任政委职务的时间不长,至今还不足两个月。虽说以前他多年工作在后勤技术单位,在总后内部同职级干部中小有精明强干的名气,但是以前所辖的顶尖级专家属凤毛麟角,不像此时在国内国际享有知名度的学术大牌接踵而至。何懔到职后,为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