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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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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拿自己家人开刀,算不算软弱无能的表现?
  傅潮声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恨不能现在就把政治部副主任叫来布置工作。 
 
第六章(5) 
作者:郭继卫 
  叶宜楠离开餐桌,到卫生间缓缓地漱口,仔细地擦了爽肤水、护手霜,然后回到她的卧房。这时,她仿佛突然要倒下来,便倚着门,轻轻地蹲坐在门后。头疼、头晕、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落空感,肢体的软弱和肌肉的紧张同时折磨着她。
  她知道,对药物的依赖性仍旧是不可抗拒的。
  她快步来到床头柜旁边,从最下面一格的抽屉里摸出了LSDATF(麦角酸二乙酰胺埃托啡)药瓶。
  LSDATF是一种具有精神成瘾性的临床限制使用药物,用来作为毒品戒断的过渡替代或抗精神抑郁。那是丫头出国后不久,孩子突然离开的空虚,和对傅潮声的种种失望交织起来,她极度苦闷,终日难眠。在一个病人的指点下,她开始悄悄服用这一药物,没想到一吃就再也戒断不了了。药物和精神双重的痛苦,开始交互或协同地摧残着她。
  她知道,自己落到这样一种精神状态,不能全部归结在傅潮声身上。傅潮声是她主动追来的,她从来也没有后悔过。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男人的所有优点在他身上都有体现,只是这些优点组装得是不是恰到好处、消长变化合不合情理的问题。
  叶宜楠透过穿衣镜,可以看到贮藏隔上那个精致的樟木小箱子,那箱子是她唯一的私人财产和个人空间,有多久没动了?有多久没通风了?
  她慢慢地起身,摆过椅子站上去,把箱子取下来,上面的尘土已经有纸那般厚了。
  叶宜楠找毛巾擦净漆面,打开黄铜箱扣上的小密码锁。
  曾几何时,傅潮声总缠着她想看看里面的秘密,现在送给他看,怕是也没有时间和兴致了。
  其实,小箱里装的是些很普通很女儿化的东西,只是因睹物伤情的原因自觉珍贵罢了。
  嵌着绒面衬里的小箱里,有一扎傅潮声的来信,他们两地分居的时间不算太长,这些信不算多。一包旧手套,叶宜楠将所有戴过的手套都收藏着,有部队发的绒手套,劳动用过的线手套,阅兵时戴的白手套,自己织的毛线手套等十几双。
  这些手套可说是纪念着一个小故事,但故事中并没什么手套。
  那时,叶宜楠与傅潮声刚刚经彼此的好友莫行健介绍认识。傅潮声大学毕业,分到云南,暂时留在校内参加防疟培训班。叶宜楠从护校毕业,分配在医院手术室。时逢雩东南发生煤矿塌方,他们被一同安排进医疗队奔赴灾区。
  虽说傅潮声学历高、年纪大,可他的身份是学员,而叶宜楠已经身为医院的干部,足可以指挥他了。
  叶宜楠争到了押运行李的任务。那车上有不少手术器械,她便喊傅潮声给她当助手。尽管傅潮声想着和他那帮哥们儿在一起,不大愿意,仍然来了。
  一路颠簸,器械箱和行李很快就东倒西歪了,叶宜楠只得手撑车帮,用背靠着。还是傅潮声心细,知道这样跑七八个小时吃不消,于是借卡车加水的停顿,将木箱像垒砖墙一样交错码好。亏得他人高马大,大半车行李没一会儿工夫,就重装了一遍。他下车找来树枝将木箱塞牢,用软的行李给叶宜楠做了个“窝”,然后回到车厢里他的那半边去了。
  开出没多久,也不知是车不好还是路不好,大卡车突然滑出路面,歪到一旁,撞上路边一个农民烤烟的石头房子。卡车顶篷和铁架都刮坏了,所幸人和物品都还安全。
  叶宜楠吓惨了。待她缓过神来,看见先前手抓的车帮处,木头都被打掉了一层,更是极其后怕。
  若不是傅潮声,她的这双手肯定完了,那么军旅、医学、整个人生又将会是什么样子?
  傅潮声对此全然不察,问她没事,便不顾他自己扭伤的肩膀,忙着帮吓得不轻的小司机拦车,把这破卡车拖出来。
  叶宜楠从此认定,自己的一双手是傅潮声给予的,她一定要倍加珍惜爱护它们。更重要的,通过这件事,叶宜楠心中的少女情怀像灶中的柴草,一经点燃,便化作轻烟欢畅地冲出屋外,飘向天空山野之中。
  于是,那次艰苦繁忙的救灾行动成了她激情绽放的初恋之旅。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傅潮声培训班结束,即将奔赴云南。
  那个星期天,叶宜楠约他陪自己去市里买东西。那是他们自医疗队一别后的头一次见面。傅潮声不想上街,也不想和叶宜楠来往。不过叶宜楠自有她的办法,她说她认识市图书馆的一个老头儿,已经说好了可以查书看书直至——借书!
  这种诱惑在那个极为严重的书荒书禁时代,对傅潮声来说太难以抗拒了。他进而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可以看到书,还有一种政治上的探险或历险成分,好比是一种叛逆,一种堕落,一种赌博或拼搏。
  “这是交换条件吗?”已经动了心的傅潮声仍旧这么问了一声。
  这句话让叶宜楠难受了很久,甚至永久。不过当时尚能够一笑了之。在以后的伴行岁月里,叶宜楠常说,傅潮声最先是受到“图书馆老头”——实则是叶宜楠父亲的吸引,或者更直接地说是受到图书的吸引,然后才“交换”成她的。
  于是傅潮声请了假,和她去了市中区。
  那一次叶宜楠的许诺并未完全兑现,“图书馆老头”并未让他们进图书馆,而是在图书馆公共汽车站不远处的大榕树下等着他们,悄悄地给了傅潮声几册《鲁迅全集》。待他俩走出多远了,老头又叫住他们,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青灰色花纹封面的《汉魏六朝诗选》,直接塞进傅潮声的军用挎包中。
  即使如此,傅潮声已经很感激很兴奋了。他尽心尽职地陪着叶宜楠东转西转,不知她要买什么。挤公共汽车比打群架还难,他俩又穿着军装,只得一路步行。后来,在一家儿童用品商店,叶宜楠买了5瓶上海出的花露水,原来她是要让傅潮声带着去云南,据说能防蚊叮虫咬。当时傅潮声可能还不能充分体会此液体之伟大意义,后来到了连里,可让那兵们抹美了。
  从城里返回学校要到沙坪坝转车,公共汽车20分钟一趟,还不一定准时。那时天偏偏下起了雨点子。傅潮声一看叶宜楠的手表,等车赶不上收假了,这里离学校还有三公里,就要先跑回去。叶宜楠也不愿等车,和他一起跑。没跑多远,傅潮声忽然转过身,撕下了叶宜楠的两只领章。
  “你干什么?”她不解地问。
  “领章淋湿了要缩水、要褪色,你戴着就没那么好看了。”傅潮声在雨里说。
  “那你怎么办?”
  “我连穿都不能穿,回去还得穿它点名呢。”傅潮声脱下斜纹布上衣,卷了卷塞进军帽里,然后一同塞进挎包,并把挎包抱在胸前。
  两人一前一后,在雨中奔跑,雨地里奔跑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没说话,傅潮声挎包中的花露水瓶子碰击着,伴着步伐“咔哒咔哒”响,挺有节奏,挺好听。
  要到学校前有一个大上坡,路特别滑,在那一段傅潮声是伸出手拉了叶宜楠的。
  那时的拉手可是有重大意义的事了。
  那时的傅潮声心有多细、又多会照顾人、关心人哪!
  叶宜楠的小箱中收藏的第三种物件就是帽徽和领章,从1965年以来的都有。傅潮声既然如此爱惜它们,叶宜楠就要收藏它们。而现在,为了傅潮声,她就要永远地提前和军徽告别了。
  她相信与她的收藏相关的故事,傅潮声是全不记得了。难道能够想像,傅潮声会用一个抽屉存放着花露水的瓶子吗?他从不珍惜那些得到的东西,而两眼关注的都是外面的世界:前方的追求、后面的追赶、天上的雨和地上的泥坑。
  叶宜楠将小箱放好。
  她冒出个念头,就是那里面锁着的是傅潮声二十多年来仅存的温存。
  这些年来,傅潮声大大减少了对家庭和叶宜楠本人的感情灌溉,特别是当她面临孩子离开、又遭受更年期困扰的艰难时刻。
  回顾二十六年的婚姻生活,只有在两地分居的两段日子里,也就是刚刚结婚、傅潮声仍在云南的时期和他刚去美国的两年间,反倒是他们最为幸福和温暖的。那是傅潮声生活环境最差的时候,同时是他们通过书信往来,尽情倾诉柔情蜜意、理想志向的感情上阳光灿烂的日子。他们之间最为温柔亲昵的感受,都是那时候通过文字表达的。比较起来,发明文字的人比发明语言的人更伟大。文字可以记载下说不清楚和说不出口的感情,而且,它更切实、更久远。
  当终于能够相守在一起了以后,傅潮声的那些热情像风中的残雪,要么融化掉了,要么蒙上了轻尘。越到后来,连那可怜的雪痕似乎也少得可怜,绝难见到像原来在信中那样,细致入微地关心体贴她内心的感受了。
  而作为妻子,叶宜楠又恰恰是一个浪漫、软弱又有些倔强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又无论如何不会主动要求她应得的温存。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傅潮声的热情总是那么充沛地外溢。对外人他体谅这个,理解那个,连家中的阿姨都能关心到,更不要说对研究所的江之湄这样的女孩子了。
  那些庸俗的闲言碎语,虽伤害不了叶宜楠,却让她担心会损害他的事业和人品。
  当然,叶宜楠并不是感情上的乞者,爱情也需要迎战,她试图为他们的感情做更多的付出,不遗余力地培养孩子、费尽心思建设这个家庭,想方设法让傅潮声过得舒适,可以说没让他为家里操一点心。大到添置什么样的电器、怎样安排存款,小到水龙头跑水、修油烟机换灯泡,包括为她所讨厌的鸟购买食品,全都由她一人干完了。虽然常常叫苦,但从本质上说,也带来家庭的真实感。
  然而,情况变化往往在不期之中。
  傅潮声有些猝不及防地当上副校长之后,他那学者式的脑袋仿佛立刻被二度开发了,从一个一心谋划科研大事的科学家,顷刻变成了亲躬巨细的国家总理式人物。对工作如此便罢了,余波又衍射到家中,像服务于校长那样安排家务,他通过研究所莫主任物色了日间工作的保姆——因为考虑到叶宜楠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住,衣食住行均指使保姆管理得井井有条,并时时为自己天赋的行政才能塑造出的好丈夫形象而得意。
  叶宜楠感到,这是认识傅潮声以来他的第二次突变。
  头一次是从云南回来,晒得黝黑的他,一下子从一个任性的大男孩变成沉稳刚毅的汉子。而这一次,又从一个专注事业的学者,变回周到细致的大男孩身份了。
  叶宜楠很少有机会为家务琐事喊累了,很少有由头向傅潮声抱怨和表功了,同时她绝望地发现,多年的忙碌只不过是从事了保姆的工作。
  他们在性的交流方面不知不觉地荒疏下来,工作上的喜怒哀乐和拉家常似的闲聊,也不断遭遇冷落。譬如以往夜色阑珊时,两人斜靠在床上分析和调侃老爷子的心态,便是兴致勃勃。而如今傅潮声努力追求高级领导干部高尚大度的思想境界和宽容理解的精神修养,再不愿评说老爷子的是非成败。傅潮声已经修炼成雌雄同体的简单生物,似乎仅凭独自一人,便可完成所有的生活内涵。他对叶宜楠的感情呵护,由激情式的转为责任式的,这更让叶宜楠浑然找不准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价值。她的职业和工作是为那些自认为不够美的人完成审美追求,她自己便也成为唯美主义者,但面对自己的生活,她却找不到完美的良药良策。
  当她那很不容易地表达出来的含蓄柔情,未得到体察和承认的时候,再要使一听打开的可乐重新充满气泡就越来越难了。到后来她多少出现了精神上的强迫症状,每当傅潮声在办公室加班,她很难控制大脑去相信他是在忙工作,而不是在故意逃避家庭生活。她常常在夜晚到傅潮声办公楼远处的一片梅花林中走来走去;或者是傅潮声告诉她要晚回来,让她先睡,她再晚也坚持等着,在他回来后她一边假寐,一边倾听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些时候,她的脑子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对傅潮声的荒唐猜想和对自己的懊恼。
  幸好傅潮声在这方面是个粗心的人,而叶宜楠又总能做得周到小心,要不然这让他知道,那不是更没意思了。
  服用那类似于毒品的东西会使她短暂地好过一些,但她也知道,那是饮鸩止渴。 
 
第七章(1) 
作者:郭继卫 
  这是平平常常的早晨,平平常常的雾蒙蒙的天气,平平常常的匆匆上班的人流。傅潮声的车停在校门口,他临时决定去参加军事医学城招标会,正在等着一同前往的林副校长。
  他坐在车里,打开些许车窗,看着这大学的早景。
  在这里,可以看到月收入数千元的老教授,节俭到每天穿着下发的绿色作训服上班;可以看到教员们边走路边争论,甚至从公文包中掏出资料作证,到了驻足一辩的程度;可以看到年轻女干部因为贪睡起晚,边走边一吸一吸地吃着酸辣粉儿,即本地话讲的“吸粉儿”;可以看到小伙子驾驶着高大威猛的YAMAHA250摩托,搭载着长发飘舞的女伴轰然穿过车流,惊出路人一身冷汗;可以看到远郊来的患者被人搀扶着,疲倦而焦急地沿路等候上次接诊的医生,以求复诊或再度收住院;可以看到若无其事的医媒子在求医的人群中窜来走去,而不远处的医院保安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勤劳与罪孽、费脑子与混日子、创造幸福与追求健康,每天的早晨都在这里醒来了、活跃了。
  一个六七岁的大眼睛女孩,忽然出现在傅潮声视野中,兜售小竹背篓中的红掌。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大人的步伐,时而眼巴巴地望着你,时而四处侦察有无城管队员的踪影,那种眼神具有难以抗拒的压力和牵引力。
  小女孩走过车前时,不经意地向傅潮声瞄了一眼,本无胆量打扰坐轿车的“大官儿”,倒是傅潮声将车窗放到底;点了点头。那小女孩便跑过来,头也仅有车窗高。
  “两元钱一支。”小女孩说,一双大眼新奇地望着车内。
  “哪值两元钱?”司机逗她。
  “这是转基因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
  这花也有转基因的了?傅潮声暗暗称奇,“我就是搞转基因的,能不能送给我一支?”他笑着问。
  小女孩没想到遇见这种问题,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也许她看出来,这是对她的“考验”。
  傅潮声递出5块钱,一红一绿,挑了两支,递给了驾驶员。
  那支淡绿色的很独特,那应该不叫红掌了。但一时想不出称作什么,绿红掌?绿掌?彩掌?同样的花卉,一经基因技术的魔法,色泽变了,称呼也没了。
  车的另一边传来吵嚷声,竟是附属医院神经外科的张主任在训人。一个年轻医生在一旁埋着头,身边是两个农民打扮的男女。听张主任很高的恼火声音,大概是值班的医生得了点好处,将另一个病人收住院,而没有收从农村来的一个。
  “你把他带去收了,没床就睡你的值班床!”张主任吼着,“告诉你,离头三尺有神明!”
  这时林副校长的雪佛莱越野车过来了,与傅潮声的车停了个并排。
  
“不知道校长也要去啊,等久啦?”林副校长边说边要下车。
  傅潮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来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公路。
  
  招标是由军区驻雩代供基地主持下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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