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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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飞快地钻进了小货车,飞快开出旅馆停车道,驶向公路。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匆匆忙忙上车时,碰倒了旁边一只小货筐,里面的一袋加拿大面包粉掉下来,被车轮卷起并卡在横轴处。车轮飞转,面粉一路飞扬,形成大片白雾。
旅馆酒吧里一位女士隔窗望见,大喊大叫着:“白色粉末!上帝,白色粉末!”人们顿时慌作一团。
前厅里的两人闻讯跑出来,他们喊着、跑着,见没有停车的意思,两人上车就追。也许自恃驾驶技术高强,他们一下子越过草坪,冲上公路的逆行方向,然后打了个急弯。
旅馆里和附近的其他几人也赶在“白色粉末”飘来之前驾车逃离,公路上一时乱纷纷的。
这时谁都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公路上一前一后冲过来两辆飙车的高排量雅马哈摩托,见到突然出现的轿车,前一辆摩托急忙躲闪,擦着一辆轿车边缘冲了过去,摩托车转头过度,竟倒了过来,驾驶员甩到地上,失去控制的摩托车眼睁睁看着一头撞上了停在加油站外的一辆加油车。而后一辆摩托尽管减速,发出刺耳的刹车尖叫,却还是和那辆率先驶出的轿车撞在一起了。
从远处看去,加油车突然蹿出火光,燃烧着的汽油倾盆大雨般飞向四周,人们在烈焰的追逐下呈鸟兽般四散奔逃。
冲出三两公里的江之湄他们,仍能感到爆炸引起的地动山摇。游峡克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扭头伸出车窗回望时,更为可怕的情况发生了:整个加油站已经伴着火球和滚滚的浓烟飞上了半空,无数的碎片拉着燃烧着的尾迹,天女散花般地漫天飞舞。
“发生了什么?”惊魂未定的江之湄颤抖着问。
“是啊!发生了什么?”游峡克激动地大声喊着,他曾看见那辆轿车闯逆行线时,从车窗中放出一个警灯,而第一次爆炸发生后,车上的人飞快地下车协助摔倒的摩托车手逃离现场,“追我们的不是那帮坏蛋,是警察!他妈的菜鸟警察!他让我们变成了全美头号通缉犯!”
他俩如坐针毡,尽管那事故不是由他们造成的,而且看来人们应该都逃了出来,可是他们仍不敢去找警察,那样的话他们是说不清也跑不掉了。
他们再不敢开着车四处乱跑了,在这一望无际的公路上,随时都有可能被警察的直升机老鹰抓小鸡似的逮了去,必须往人群中钻。
到了两条编号公路的交汇处,他们把车开下公路,驶入一个堆放牧草的大库房里,游峡克拆开一包干草将轿车埋藏起来。
“我们要是能离开这儿,我会通过网络告诉当地警局,这本是那帮坏蛋的车。”游峡克认真地说。
“或者由你亲口向提审你的警官交代。”江之湄悻悻地顶他一句。
他们跑向主要公路,准备搭乘便车离开。出乎意料之外,公路上正行驶着长长的军车车队,各类车辆望不到边,大概是哪支部队在搞演习。
正在无奈,准备离开这里,遥远的路尽头处冒出些奇怪的黑点儿。渐渐地,近乎于荒诞的景象走来了:几辆敞篷吉普车快速驶来,车上一帮小青年儿操着各色乐器冲军车大唱反战摇滚。
江之湄见状,忙上前打出搭车手势,间或做了几个演奏“空气吉他”的姿势。游峡克知道她琴棋书画都能来两下子,但没想到她在此时有这样疯狂的举动,未及劝阻,有辆吉普车已经停下,车上的人把他俩拉了上去。
这两位一身又脏又破,再要来棒球帽和大墨镜戴上,倒和车上那些Hip…Hop族浑然一体了。游峡克正手足无措,江之湄平静了一下情绪,暗中踢他一下,示意他从容一些。然后接过电吉他,佩戴耳麦,踏牢座椅,扯起嗓子唱了出来: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n call him a man
Yes N' How many seas must a white dove sail
Before she sleep in the sand
Yes N' 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balls fly
Before they're forever banned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 in the wind
How many years can a mountain exist
Before it is washed to the sea
Yes N' How many years can some people exist
Before they're allowed to be free
Yes N' How many times can a man turn his head
Pretend that he just doesn't see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 in the wind
How many times must a man look up
Before he can see the sky
Yes N' How many ears must one man have
Before he can hear people cry
Yes N' how many deaths will it take till he knows
Too many people are dyin'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 in the wind……
(一个人要走过多少路
才可以称为好汉
一只白鸽要飞过多少海
才能够栖息于沙滩
炮弹要飞过多少次
它们才被永远禁免
我的朋友
答案在风中飘散
一座山要存在多少年
它才会被冲刷进海面
一些人要生存多少年
他们才会实现自由之愿
一个人要多少次回头
去佯装他视而不见
我的朋友
答案在风中飘散
一个人要仰望多少次
才可以看得见蓝天
一个人要有多少只耳朵
才能够听到人们的哭喊
要有多少死亡他才会觉醒
人类正遭受太多的摧残
我的朋友
答案在风中飘散……)
游峡克知道,江之湄唱的是Bob?Dylan的摇滚名曲《随风飘去》。长发遮盖着她的脸,皱巴巴的外套像旗帜一样飘舞,人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歌手,而是奔驰着的倾诉着的受伤的心灵。不仅乐手们为她叫好、伴奏和狂舞,军车上嚼着口香糖的士兵——前来抗议的小伙子告诉游峡克,那是从伊拉克班师回营的美军机步师——也大声而投入地附和着:“blowin' in the wind!blowin' in the wind!”反战的和参战的,在如画的原野上一同高歌对和平与生存意义的思索,真是反差而又合理的画面。
车队跑到附近的小镇,江之湄他们与那些素昧平生的朋友依依不舍地告别,然后匆匆忙忙地换乘最近的一班高速火车离开这里。进火车站时,游峡克买了张地图,在飞驰的列车上,他研究了一阵子,说:“农村包围城市,我们到下站后马上换车去这里,”他指了指地图,“华盛顿。”
“恐怕不等我们到华盛顿,就先要变成阶下囚了。” 江之湄绝望地说。现实可不是摇滚或民谣,刚才有那么一大帮Hip…Hop族簇拥着,看见警察忘记了害怕,在行色匆匆的车站就没什么安全感了。“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害我的?任何事情,只要一粘你的边,一经你的手,就立刻血债累累了。”
“我有什么办法?哪次我故意要伤人了?你是看到的,每次都是美国人惹的祸,而脏水却要泼到别人身上。”游峡克也倍感垂头丧气。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了什么,劝慰江之湄:“我看不用悲观,虽是在美国,可咱们是外国人,他们没我们的资料。我嘛,现在还未暴露,你呢,我看他们用的那张照片,至少像是十年前的,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超级短发,咧着嘴笑,还是从小照片放大的,模模糊糊,你想那旅馆经理看见我们进去的都没想起来。在老外眼里,咱东亚人的长相都一样,分辨不出来。只是你不笑才行。”
“我还笑?不说别的,看见你,我就丧失了笑的功能了!”
第十三章(1)
作者:郭继卫
晚上九点钟,市委康书记打电话,约傅潮声去江边喝咖啡,“独来、从速、立等专候。”
康书记虽说熟悉,可是也没有这样雅兴悠长过,想必还有什么事情。加上叶宜楠两个最要好的女同学来看她,有一个最讨厌傅潮声了,他陪着吧,人家不说话了,不陪吧,又显得不礼貌。有了这个电话,就借机告假。
车子到了康书记说的那片江岸,傅潮声的司机却不知往哪儿开了。那里黑洞洞的,哪有什么咖啡厅?正疑惑间,走到一个不起眼的门口,似有军人站岗。傅潮声隐约见到康书记的保卫干事在那里等他。
保卫干事将傅潮声的车带进院子,沿一条水泥路驶至江边,那里已停了不少高级轿车。傅潮声的车停好后,立即有人上前用迷彩布套将车牌罩了。
往前走出不远,透过一排树丛望去,傅潮声赫然发现江边泊着一艘灯火绰约的豪华巨轮,应该是一支高艺术水准的小乐队,正在船上演奏舒伯特的小夜曲。康书记特有的爽朗笑声传过,他正送别几个绅士派头的外国人,然后快步向傅潮声走来。
“康书记,你今天的潇洒可以用‘极其’来形容了。”傅潮声与他握手。
康书记穿着一套浅色西装,因为光线暗,分不清是浅灰色还是淡咖啡色。“请几家领事馆和外企商社的朋友们聚一聚,快到圣诞节了么。本来早该结束了,可是偏偏有几位兴致特高,流连忘返。其中还有一位来访的前国家元首,只好陪着。”康书记解释说。
走至船旁,傅潮声停下脚步打量着,“康书记真会搞大手笔呀,什么时候藏了这么漂亮的一艘大船在这个角落里。”
康书记说道:“这是大不列颠女王号豪华游轮,被欧洲人称作移动的白金汉宫,装饰极尽奢华之能事。单说卧房,浴缸是缅玉镶的,马桶是纯金镀的,门把手是象牙的,映照出日不落帝国的鼎盛时代。”
“原来是以奢侈而昭著的大不列颠女王号,”傅潮声依稀辨认出船顶的标志,以前去英国时好像听说过,“用的是当时最先进的蒸气机,现在仍陈列在大英工业博物馆。那么这是一艘早已拆下动力系统的船,或者说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壳。”
“一个老牌资本主义的壳。我们不远万里把它拖过来,用它调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美酒。我们把它买下来了,作为本市最高档的水上外商会馆。”康书记言语之间颇有些爽气,“刚刚运来,暂时放在这个部队的备用码头维修装修,接上最先进的网络系统,相当于装上信息发动机。有人建议在这里头搞今年的外宾招待会,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康书记抬手,邀请傅潮声到宴会厅中参加舞会。傅潮声知道自己的服装不够正规,身份也不大方便,就婉言谢绝了,提出到船上各处转转。
康书记不容他自己去,拉了他的手说:“上面有个好去处,正好你的老朋友在,我带你一起去。”
两人乘坐雕栏电梯上楼,拐过一排未开灯的舱房,来到一个深远的大厅前。透过大门上的镶花玻璃,傅潮声注意到这是一个射箭房。是的,古老的英国皇族酷爱射箭,囿于这个传统,女王游轮的主人竟然把练箭的设备安放到海上来了。大厅纵深的两侧摆放着佩剑、盔甲、油画和族徽,练习用箭飞过这些饰品,插入大厅一端的箭靶。而正在练箭的两人中的一位——即康书记说的所谓老朋友,让傅潮声有些吃惊:那是林副校长。
傅潮声迟疑了一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副手,“你该不是半夜叫我来和林副校长喝咖啡吧?”
康书记笑笑说:“哈哈,还真是请你来和林副校长喝咖啡的。”看了看他的表情,康书记诡秘地说:“该同志没给你透露过吧,这艘船还是他给联系过来的哩。”
“谁?老林?”
“是啊!”康书记索性将傅潮声拉到甲板边,介绍说:“船这事儿说来已久,从我的前任就开始谈起吧。说快也快,前几天才运到。要是直接找英国佬买,他们的感情上受不了,实际上以奇高的要价拒绝了。你知道老林参加过‘维和’嘛,他‘维和’的那个国家曾经是英国殖民地,由他们从英国人手中盘下来,转手再卖给我们,老骆驼也就是卖了个驴价钱。”
傅潮声顿时要对林副校长重新认识、刮目相看了。
“我刚才说的前国家元首,就是给林副校长办这个事儿的那位。这不,今晚专门接见老林呢。”
“那今晚真要为林副校长庆贺庆贺。”傅潮声说。
康书记听出他话中有话,说道:“开什么玩笑,能让你堂堂校长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劳动大驾?我请你来是真心要靠你介绍,与老林密切一下感情的。”
“谁在开玩笑?你们谈成这么大笔的生意,还要我来介绍?”
“什么大生意,对本市来说,这艘船充其量叫作锦上添花,给美丽的江景增加一个亮点。可我要急于考虑的,是怎样给那些特困企业雪中送炭哪。”见傅潮声不吭声,康书记问道:“这件事你不会也不知道吧?老林要调走了。”
傅潮声心中又一大惊,好不容易才没让脸上显露出问号和感叹号。“他积极活动想谋个新位置,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嘀咕了一声。
“谋的这个位置好啊,到总部主管装备科研订购。我这里大型国防企业多,不景气的老大难更多。老林在雩州呆的时间不长,不像我们之间这样熟知,所以说感情还要从速从实进一步沟通培养。潮声兄,我可不是庸俗地拉关系,不是实用主义,有多少万困难职工站在我的身边呐!”
傅潮声没说什么,转身先进了射箭厅。
林副校长见了他们,似并没感觉意外,热情地邀请傅潮声来射上几箭,并帮他选了指套、护臂套和护胸。
傅潮声脱去外衣,顺势做动作扩了扩胸。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见傅潮声握弓的动作不那么熟练,就一边帮他摆好姿势一边说了说要领:箭放在弓的箭台上,压在制动片下,箭尾槽扣在弦的箭扣上,将3片羽毛的主羽与瞄准窗左侧相垂直,用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第一关节钩弦……
傅潮声拉开弓,按照要领瞄准,听到制动片响的同时,将箭放出,“嘣”的一声,一箭射中30米外80厘米靶环的红色区域。
林副校长叫好,让傅潮声连射三箭,第三箭终于射中黄心。
“搞过运动的就是不一样,”林副校长说,“我也是今天才摸这东西,既没你的力气,也没你这准头。”
工作人员端来饮品,他们转身在一张白色矮桌前坐下。
“卡布奇诺咖啡,哈根达斯冰淇淋。专为你们这种儒将准备,我想你们对这壶老君眉不会感兴趣。”康书记招呼傅潮声等人各取所需。
“我看你颇能引领潮流么。”傅潮声说他。
“这是我女儿介绍的,而我只是随波逐流,哦,浮沉随浪罢了。”
傅潮声微微仰头,透过花窗,极目远眺,两指轻轻地叩击扶手,接着康书记的话头:“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康书记怕扯到前不久的鹰猎上去了使他伤心,就用闲话岔开,谈起傅老爷子的儒雅。
那个文质彬彬的“教练”拿出香烟递向傅潮声,他摆摆手。
“还没给你介绍吧?”林副校长忽然想起,并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噢,久闻大名,名将之后。”傅潮声欠身与他握了握手。
“是富丽集团的总裁,也是这艘游轮的业主。”康书记补充说。
傅潮声微微点头,想必这就是军事医学城招标过程中的那个富丽公司当家的了。
“傅老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