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第5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富丽集团的总裁,也是这艘游轮的业主。”康书记补充说。
傅潮声微微点头,想必这就是军事医学城招标过程中的那个富丽公司当家的了。
“傅老院士我有幸见过两次,真是位了不起的医学家。德芳老也是×野(战军)的呢。”那位中年人很客气地说,他所说的“德芳”是傅老院士的字,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傅潮声出于礼貌笑了笑。
康书记说:“岂止是了不起的医学家,还像是个了不起的艺术家。好多医学专家看了他老人家当年给我缝合的伤口,都赞叹说是艺术品,横平竖直,简直是个漂亮的方块字。”
傅潮声随口来了句:“很像一个‘圭’字,指一种古代的天文仪器,也譬喻准则或法度,所谓奉为圭臬么。”
这时秘书进来告诉康书记,晚会就要结束了。康书记让傅潮声他们稍等片刻,起身下去了。
那个中年人也跟康书记一路走了。
傅潮声与林副校长一时无话。
音乐声骤然响起,《维也纳森林故事圆舞曲》。优美的音乐从门窗间飘进,类似于立体声杜比的效果非常好,竟如同人间仙境。小施特劳斯于1825年10月25日生于维也纳,39岁创作了赞颂青春和爱情的不朽乐章《维也纳森林故事》。正像古典主义在贝多芬手中达到顶峰一样,起而代之的浪漫派,也因为小施特劳斯们铺张的超常天才而从那以后走向没落。
完美往往隐藏着杀伤力。
两人坐姿渐渐舒展,似尽情在欣赏着音乐。
“这是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热情、奔放,如澎湃的潮水。”傅潮声听到再次响起的音乐,内心波澜更加跌宕,也许此时找何懔证实一下林副校长的消息比较好,但是现实情况显然不那么方便。心里想着,嘴上就信口侃着,以免气氛尴尬紧张:“贝多芬和莫扎特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大气磅礴,一个深沉隽永,好比李太白和杜工部的不同诗风。创作这一大型交响乐曲时,贝多芬已经全聋五年了,健康和名望都变得一团糟。对他来说是超越自我,在别人看来他是毫无希望的痛苦挣扎。它表现了走向欢乐前所经历和所体验的一切:其中有愤恨、有蔑视、有无望、有苦难,有炽烈的热情、也有严肃的深思。在痛楚、犹疑、希望、冲动等情感的铺染中,不断高歌向黑暗势力不断战斗的过程和不屈不挠的意志。因此,他把‘欢乐’作为整个套曲全部思想发展的起点和终点,尽情地加以颂扬……”
林副校长露出能够理解的神情,他的心情的确轻松欢乐,且已多少有了些提前进入的任重而道远的感觉。他用指甲盖敲了敲手中的茶杯,瞄了傅潮声一眼,心想这傅潮声在官场打太极拳的力度,比他在日常工作中的机灵劲儿还是有些差距。而这种质朴率真正因为其自然,无法虚拟,反显得难以对付。
此时此景,林副校长在心理上把握着优势,而傅潮声在心灵上占据着主动和自如。
“老林,我消息闭塞,现在恭喜你还不迟吧?”傅潮声想起了话头,忽然说,话语里却满是真诚。
“校长言重了。没向你说起是因为八字还没有一撇。才报到军委,批不批还两说着呢。况且也是平调,要想追上你现在的步伐,不仅仅是有待时日啊。但是,能有这一步,也离不开你老傅的关心和举荐,这我知道。”林副校长难得谦虚地说。
“人尽其才。”傅潮声应了句。
“哪里。”林副校长叹了口气,掏出香烟,递给傅潮声一支,给他点火,自己再点上。深吸一口,缓缓地说道:“我这一生,从三年自然灾害中侥幸未为饿殍的讨饭娃子,到当上一名有饭吃有衣穿的解放军士兵,到上大学、打反击战,负伤立功,再送学第二次学业,然后搞军援、维和,到总部机关工作,又有幸到高等学府就职,有生死考验,有浮华荣耀,有宦海沉浮。历史机遇的风云际会,让我有了些较一般同志为丰富的军旅经历。我是实实在在希望在年富力强之年多为军队做些事,出出力。倘若此次能够有新的任命,我倒想借老人家一句话:人间正道是沧桑。”说罢,林副校长将大半截香烟重重地碾灭了。
傅潮声见他言语实在,内心深处的琴弦似被拨动,喷了口烟,说:“我听到你调动的消息很突然。这三年——可不是自然灾害的三年啊——咱们的共事,像一段图像在脑子里快放了一遍,我觉得很有意思。应该说,我们从观念到禀性都是有差异的,你的存在是一种压力,你的离开也不能给我以轻松,因为所谓压力一半是为了说服,一半是为了校正。具体来讲,我欣赏你的沉稳,却修不到你的老到;欣赏你的坚忍,却把握不过来你的精深;欣赏你的魄力,却练不到你的功力。”
林副校长沉思了片刻,未置可否。他清楚傅潮声的华丽词藻不尽是赞美,凭他的风格就不会,从他的内心更不会。他搅着面前的冰淇淋,那昂贵的冰淇淋已化成糊状。
傅潮声瞟了眼他的动作,知道他是既盘桓于冰淇淋美味的诱惑,又抵御着高卡路里对发胖的威胁,而用其他感官——恰恰不是味蕾——品尝。这便是老林的拿手好戏,既抓住需要的平衡,又抓住利益的综合。
林副校长斟词酌句地说:“说实在的,我们相处这三年是我时常反省的三年。我钦佩的人并不多。老傅你学识高,正气浩然,借用你‘压力’一词,在一个班子工作,那是有压力的佩服,也有佩服的压力。”
傅潮声立刻联想到中央号召的“三讲”中,讲学习、讲正气他都提到了,唯独没说讲政治,这仿佛是他隐晦的劝告。只是不知这“政治”是指革命家的政治,还是政治家的“政治”。“政治”往往是权力角逐场上竞技水准炉火纯青之后的段位。
“老林你考虑问题总是也总能够站在全军的高度。”傅潮声半开玩笑地说。
康书记送完外宾进来,三人交谈的气氛热闹多了。康书记直言快语,很快如数家珍地谈及那些军工企业。和他曾经与傅潮声讲到军工企业时角度相反,此时他说的尽是些辉煌历史和精湛技术之类,并邀请两位到几个老牌“三线”企业转一转。
林副校长与傅潮声交换了一下眼神。傅潮声说了句“我看可以”,便微笑着四顾而言他。林副校长当然对康书记的用意心知肚明,但他必须做最关键时刻的韬光养晦。聊着雩都近年快速发展的时候,他挥挥手说:“我倒想说一说我学‘小平三卷’印象最深的一句话:现在就是要硬着头皮把经济搞上去。就这么一个大局,一切都要服从这个大局。这是在一次军委扩大会议上说的。军队建设必须以经济建设为依托,服从大局。我们应该辩证地、从积极意义上来考虑军队建设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前苏联就没能处理好这个关系,是有深刻教训的。”
康书记接着说地方必须尽全力尽义务,为国防现代化服务。
林副校长转向傅潮声说:“置身于军队三十多年,我有一点感觉啊,如果将改革开放以前若干年的军事叫‘政治军事’的话,那么在那以后的军事应该是‘经济军事’。”
傅潮声脱口说道:“这感觉有意思,素有高才,于斯为盛。可见是量才用准了。按你的思路,再找找感觉,大概会发现从某一时段已经或即将开始新的一页——‘科技军事’了。”他这话说得有几分刚劲,脑海中窜出经济全球化之下许多内省和外观的固有军事格局的迸裂与变化,要倾吐却知不会投机,有些欲语还休的清高而憋闷,转而淡说一句:“这一感觉我愿意回赠给明天的你。”
林副校长愣了一下子,起初没有摸准傅潮声的意图,后来注意力集中在“明天”两个字上,想必那是暗指他的新职务,忽然失声大笑。
“还有我们雩都的军事科技哟。”康书记不失时机地插言。
傅潮声观察到,这时候已和刚才有所不同,不再需要自己的搭桥,康书记和林副校长已有许多的共识和默契了。
他们下船时,所有车辆尽都散去,他们三人各自的黑色轿车都停在舷梯口,车身锃亮,在暗夜中发出幽光。傅潮声注意到,近来林副校长很少亲自开他的雪佛莱越野车,而是使用他的官车,即便是来看望赠车给他的老朋友也是如此。
“你们知道,为什么官车都用奥迪吗?”康书记忽然说。
两人给问住了。
“Audi是拉丁文,‘听’的意思,四个圆环代表四个联营公司,同样大小,并列相扣。给你们讲个笑话,这表示官员们要多听少说,相安无事,这叫为官要诀。四个环意味着地位相同、利益均沾、团结紧密、联盟牢不可破,这叫高官联袂圈。”
“高官联袂圈?”傅潮声一时未解。
康书记笑而不答,却似在问: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吗?
傅潮声感到不自在,不知是对康书记,还是对林副校长,或者是对自己。
“你知道为什么此地雨量充沛,而却要叫‘雩都’吗?”傅潮声问。
“不知道,我在这儿可没你久啊。”
“‘雩’是古时祈雨的祭祀。此地原本地广而少雨,便多有祈雨仪式。果然龙星体见,雨沛风清,万物始兴。但统治者尤嫌不足,求雨不辍,结果雨倒是大了,却将泥土冲刷殆尽,只剩山石和两江,上苍不愿看到这副赤裸的样子,遂以雾罩之。”
“多半是杜撰。”康书记笑着说。
傅潮声也笑了:“还是荀子说得好,‘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
三人以亲密的姿态告别,笑声在滔滔江潮声中、在暗淡下来的豪华游轮背影中飘散。
第十三章(2)
作者:郭继卫
梁锷到莫主任面前,痛骂游峡克既对不起事业,也对不住哥们儿,简直像个民族败类。原来他提前拆开了游峡克留下的“纸袋妙计”,里面一摞白纸,根本没什么新思维的实验方案。
“早知道我那天就该拆开,让校长把他扣起来。”这一说,他觉得泄露了游峡克的秘密,忙缄口不语了。
莫行健倒是听傅潮声说过,游峡克有可能私下赴美的事,所以未感惊奇。看见一张白纸上有几行字,便问:“这不是有字么,怎么说是白纸呢?”
梁锷说尽是些屁话,还是在最后一页找到的。
莫行健拿过来看,上面潦草写道:
基因宝典:做此实验切记——
好奇心重了不宜,太过;
功利心重了不宜,太急;
机巧心重了不宜,太累;
上进心重了不宜,太蠢;
寻常心重了不宜,太淡。
思忖片刻,莫行健问:“小游的电脑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的笔记本电脑交我保管,而且他给了我一个U盘。”梁锷有点疑惑,再细看游峡克那不伦不类的告诫,纵看便是“好功机上寻”。
莫主任直笑,又提醒道:“后面还有一句呢。”
这不光是“藏头”了,而且“藏尾”,末尾五个字谐音“国际类蠢蛋”。
梁锷不禁骂道:“游峡克这厮,他才真是个国际类的大蠢蛋。”
梁锷当即找来游峡克藏留下来的电脑,打开后很快找出所谓的妙计,实际上他是将整个设计做成了一个对话游戏,上面注明“电子锦囊妙计,到时自动打开”。
莫行健分析说,不太可能提前打不开,要不然他没必要留条子。“你看这头一行,倒看则是‘寻上机工号’。”
梁锷眼睛一亮。他知道游峡克的网络上机工号,这个赖子的上网费经常是梁锷从自己的课题费中报销的。
输进电脑,文件真的打开了,梁锷大喜。
进入以后,屏幕上又显示一行文字:
“法旨:梁星主,传汝三卷天书,汝可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却邪归正,勿忘勿泄。此三卷天书,可以善观熟视,只可与天健星同观,其他皆不可见。功成之后,便可焚之,勿留在世。所嘱之言,汝当记取。他日琼楼金阙,再当重会。”
莫行健一看时,小游那机智幽默扑面而来。读到“天健星”处,仿佛那调皮的游峡克一下子从屏幕中跳了出来诡笑,而他此时当在万里之遥孤身奋斗去了,不禁泪潮涌上双眼。平下心再一览所谓“天书三卷”,更是惊叹感慨不已。
傅潮声说得对,“基因之剑”的关键是如何筛选可靠的DE波。他安排游峡克去雩大考察,他们那个等离子体实验室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强流脉冲带电粒子束流原来是被用来做核武器效应模拟研究的,而雩大他们开始利用等离子体物理学中的波…粒相互作用理论,并采用脉冲功率——强流相对论性电子束的产生技术来研制新的电磁波源,不但已能研制出峰值功率大于100兆瓦以上的高功率DE波,而且还能研制出输出功率达15吉瓦以上的新型高功波器件。“基因之剑”研究只要改一改过去的真空电子学制波方法,以相对论效应研制出的新型磁控管、回旋管和速调管,再利用他们的自由电子和回旋自共振脉塞,产生极窄的电脉冲和超宽带电磁辐射输出,就很可能产生质的突破。
莫行健对“游氏方案”有一个基本判断,这是在傅潮声“基因之剑”整体计划中另辟蹊径的一个精彩突破。就好比一部《三国演义》大书中,突然插入了草船借箭和七星坛祭风等篇章,看似不协调不真实,但细想确是神来之笔,妙不可言。
他们饭也没去吃,连夜商量了重开实验的整体方案。
二号库房付之一炬,而新的军事医学城遥遥无期,实验不能等房子,所以所里就在外头凑合了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实验室。那在偏居学校一隅的实验动物研究所,是过去动物所的一个旧教室,每当梁锷走到那里,总觉得阴森森的。曾经有个女学员在那里自杀,尽管都是搞生命科学的,可人们还是不愿到那里去了,认为杀气、晦气之类的东西太重。
那是做实验的地方么!这肯定又是傅潮声的主意。偌大一个高等学府,在哪里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地方?可他一味强调保密保密,恨不能挖个地洞去搞研究,特别是那一把火烧了以后,他就更谨小慎微了。
实验室的条件大不如以前,又黑又矮,空气中满是动物的骚臭味,间或有从饲养笼中投奔自由的白鼠从脚下窜过,细看还说不定是与当地土著居民的杂交品种。过去的保护吸收材料也减免了,只是用双层金属网做防护。好在水电齐全,特别是实验动物饲养使用方便,因为他们就在各种动物的包围之中。莫行健一见动物中心主任,就请他准备600只SPF级白鼠、100只兔子和数量不等的狗和猴子,把梁锷吓了一跳。
“紧张什么?让你吃惊的还在后头。把你的实验条件按动物的数量准备好,再向你的娇妻请好假,跟技术员就住在这个动物窝里。要有不达目的、誓不出窝的决心。”莫行健说。
梁锷嗅到了一丝决战的气息,不由得兴奋起来,他已被一股莫名的闷气憋了好久。
两人当即分工,莫行健负责去搞设备和安排辅助人员,他来进行战场建设。
酷爱夸张的梁锷撬开旁边一间旧解剖室的门,找几个临时工,将堆放的杂物都搬到自行车棚里,牵来消防水龙将房间彻底冲刷一遍。待到第二天下午,莫行健带着一帮战士将设备抬到实验室,路过这个解剖室门口时,简直怀疑走错了地方:整个房间仍然是湿漉漉的,但所有玻璃都是亮晃晃的,水磨石地面的每颗白石子都恢复了多年不见的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