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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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这辈子有你们两个朋友,是我最快乐的事,在地洞里的每一分钟,都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不会有很多人体
验过我们那么好的感情的,在它面前,爱情都变得虚假、苍白、矫情。因此我死而无憾。
看一看天空,我在最亮的那颗星星上笑呢,请为了我,亲吻,和相爱。
根林“
左昀无力地在树干上坐了一会儿。
贺小英把包里的钞票都拿了出来,才看到了底下的首饰盒,伸手拿起,是个长方形的匣子,打开一看,一只戒指、
一副耳环和一条项链,白金镶嵌的钻石在火光里闪闪发亮。仔细一看,项链坠子的反面还篆刻着:J。L
“这是江勇送给李三爱的吧。”左昀看了懒懒道,她所要的完全不是这些:“包里有没有其他东西了?账册?本子?
信函?”
贺小英又翻了翻包:“还有一枝钢笔,其他什么都没了。”
“钢笔?”左昀愣了一下:“江勇那种人包里放笔做什么?是赵根林的吧?”她伸手把笔拿了起来。
拿起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枝录音笔。
左昀试着把录音倒回去一段,再按了一下播放键,传出了一个格炸炸的大嗓门,听起来情绪十分激动:“拿齐大元
压我也没有用!老子谁的账都不买!我替你们卖命已经卖够了,北城拆迁把老子骨头都累断了,老子要回家结婚抱孩子
过安分日子,不是老子去北城打砸抢烧的,北城那帮孙子能乖乖搬吗?你们给的那点补偿金连猪圈都不值!我算过,北
城一整个工程公司至少净赚1 亿!就给我这点渣渣?打发狗还要丢根骨头呢!”
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插进来:“没说只分这点给你……只要你答应东城接着做……该分的自然就分……”
“放屁!”大嗓门炸膛了:“我操你妈的马春山,你就会舔齐大元的腚沟子,东城我没那么本事啃下来,那田三我
做了他三次都没碰到他一根毫毛,我自己倒伤了六个兄弟!你有本事你去扛,东城我不做!”
“你说不做就不做?当初说得好好的……为一个小骚B 你就想拆伙不干?”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女音。
“你才是个骚B 呢,未必齐大元和你悃过觉你就高贵些就是金B 啦?我告诉你们,以前所有的黑账我都有底本,看
到这是什么了不?录音笔!都把老子当傻B 玩,老子早就提防你们了!录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不要多,分我1200万!
200 万我要打发兄弟,1000万老子够过下半辈子了……后天上午9 点之前,不把钱转到我账上,大家一道玩完!”
门锁打开的声音,低沉的男人声音和女人声音同时急着喊:“江勇!江勇!”
“砰!”门摔上了。
“喀哒。”录音笔关上了。
左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贺小英早听呆了,跟着也长长地吐了口气,注释了一句:“那女的声音我听出来了,是吴扣扣。”
左昀道:“猜也能猜到。”她动手把所有的东西都塞回公文包里:“我们该回去了。”
贺小英却赖着不动,左昀横了他一眼:“干吗?”
“你忘了一件事。”他嘻嘻地说,抖了抖手里的信。
左昀没好气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跟前,灵巧轻快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他敏捷地抱住了她,不让她再
次逃脱,深深地,将蓄积了七年的温柔都倾注在这个亲吻里。星空晃动着,像荡漾的湖水,要倾倒下来,而他,虽然稳
稳地站在大地上,却再一次升起了要溺毙、沉没、坠落向无垠的虚空之感。
赶到家时,左君年和刘幼捷还没回来,打电话一问,已经下了高速,马上进城。左昀到底是按耐不住激动,问道:
“爸爸,你最想要一件什么礼物?”
左君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依然爽朗:“我现在最想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吃一碗东城的片儿汤泡大炉烧饼!”
左昀抿嘴笑道:“片儿汤和大炉烧饼都买了的,洗澡水我马上就去给你放,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会让你大大、大
大、大大惊喜的礼物!”
左君年假装吃惊道:“是嘛!那我可真大大、大大迫不及待了……”挂了电话,左君年朝妻子睐睐眼:“这丫头还
以为我不知道她和小英的事吧……还要给我惊喜,一会看我吓她一下,就说绝不接受贺仲平的儿子!”
刘幼捷白了他一眼:“关了这么久,还是颠三不着四!”
车子很快进了南城区,开进机关宿舍小区,到得楼下,却见自己家所在的那栋公寓楼一片漆黑。
“不会吧?机关小区也会停电的啊?”左君年把头伸出窗外说。
下了车,见总电表旁电工正在抢修,左君年停下来好奇地道:“哪里坏了?”
电工道:“不是大问题,触电保安器跳掉了,马上就好。”说着,将保安器上的电闸推了回去。
公寓楼刷的亮了个透,刘幼捷笑道:“也罢,这就叫否极泰来吧。”
话音未落,楼里响起了一声凄厉至极、无法形容的呼喊。
“救命啊!!!”一个男人似乎用尽了全部力量、灵魂都绽放出声带喊了出来:“快来救命啊!!!”
刘幼捷左君年都齐齐站住了,抬头搜索声音是从几楼来的,那电工也仰头朝上看,第二声呼叫:“来人啊!!!”
已经惊动了整个公寓楼,连对面的楼里都有人打开了窗户。
声音因为极度激烈已经走样,刘幼捷听得心里却猛然一个寒噤,正待确认,又一声吼叫穿透了他们的耳膜——乃至
心脏:“昀!!!”
“昀!!!”
他应是在叫“左昀!!!”,但极度悲痛下的口齿吃掉了前面的“左”字音,乍一听像是一个人在吼着“云!!!”
左君年听到第三声才辨认出来,大吼一声,拉开楼道门,朝三楼狂奔,刘幼捷扶着墙壁,险些摔倒,定了定神,才
追了上去,闯进家门,只见客厅、厨房、浴室的灯都亮着,贺小英疯狂的咆哮声在浴室里回荡。
“左昀!!!”
她冲了过去,浴室门里门外都是水,滑了她一个趔趄,她扑倒在地上,女儿惨白如纸的脸撞进眼里,一股可怕的焦
味熟悉又陌生地弥漫在浴室里。
左昀躺在一滩水里,衣服都已经湿透,贺小英抱着她的肩膀狂乱地摇晃着:“左昀!!!”她的身体随之而晃动,
一只胳膊毫无力量地垂挂在地上,整只袖子都变得焦黑,袖子里拖在地上的一只手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刘幼捷一把推开贺小英,抢过一条毛巾,垫在女儿的脖颈底下,捏住她的鼻尖,俯身朝她苍白青紫的唇间吹进空气,
然后撕开她的上衣,开始做心脏按摩。吹三口气,按压两下,再吹三口气,按压两下,吹三口气,按压两下,女儿的嘴
唇分明在一丝一丝地凉下去,但她只作不觉,吹三口气,按压两下,一丝不苟地按照自己所学的电击伤急救术反复做下
去,做下去,做下去。
贺小英看到刘幼捷和左君年,稍稍恢复了神智,指着浴缸,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语句凌乱,却已经足以让人明
白发生了什么:“她去放水,灯忽然就黑了,我听到她摔倒,进去了什么也看不清,水龙头在地上乱跳水到处喷,我关
上了水,我以为她滑倒了,她不说话,后来灯亮了,我看到她的手……”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刘幼捷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抬头对跟进来的电工、邻居说了一句:“打110 ,120。”便低
下头去,一次又一次地吹气,按摩,吹气,按摩。
左君年看着他,那张眼泪滂沱的脸像是成了沼泽,而他的目光陷入其中,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移动分毫。他怎么有力
量把目光移到地上的妻子和女儿身上?被关押的这些日子里,他最渴望见到的就是她狡黠可喜,和清脆如铃的笑,随身
带的钱包里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办案的人把照片也没收了,他就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回想她
出生的日子,蹒跚学步的样子,肉乎乎的腮帮笑出来的小酒窝,生气了跺着脚嚷嚷,长大了那清秀标致的眉目,握着笔
在采访本上刷刷写字的手……
现在她在那儿了。
在他的脚下。
被关起来之后,他什么最坏的都想过,甚至想过自己会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只遗憾临行都没有能再看她一眼,却
怎么也没想过,灾难会落在她的身上……她几乎还没有开始生活。
本来该躺在那里的是他。
现在他已经躺在那里了。冰冷潮湿的地上。
站着的只是他的躯壳,整个灵魂,生命,未来,梦想,都在那地上。
门里门外,人声嘈杂。医生来了,警察也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个医生上前扶住刘幼捷,另一个从她手里把女儿接了过去。他利索地解开她的衣服,检查电流留下的伤口。
强大的电流从电热水器里某个电线上漏进了水箱,再透过水龙头,和金属的软管,一瞬间穿透了她整只胳膊也击穿
了她夏花般绚丽的生命。
贺小英痴痴地看着她,可怕的一道电灼伤从胳膊一直延伸到她的肩膀和胸脯之间,黑色痕迹宛如鞭痕和洁白无瑕的
肌肤成了鲜明恐怖的对比。
他闭上眼睛,她所承受到的那一瞬间的闪电过心的裂痛无比清晰地一次又一次地打在他心上。她像天使,在飞翔的
瞬间,被闪电击中了洁白的羽翼,才堕入这黑暗、卑鄙、可耻的尘世。
医生把她抬到卧室的床铺上,继续按摩,接上呼吸机,注射强心剂。
刘幼捷梦游似地跟到女儿身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先兆地一头栽倒下去。
尾声
有好一会儿,左君年总觉得自己是站在旷野之上,人们像呼啸的风在身边来来去去。又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伫立在
海滩边,一浪又一浪的人卷过身边。模糊而混淆的意识辨认出了几个人,程怡?卢晨光?他看到程怡用手压住额头在哭,
但那只是从姿势上看出来的,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世界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他哭得肩膀不停地发抖,头皮涨得
通红,他很想安慰他,可心里空落落的,想不起任何连贯的话语。
人浪卷过,几个黑色的制服人匆匆地晃过眼前。
一个面容憔悴的老黑衣人靠近他,手里晃动着一样东西,大声朝他嚷嚷。
“什么?”他终于听到了一点声音,是自己的,仿佛是门外传来的自己的声音。
“这不是事故!是谋杀!!!”那人又重复了一遍,遥远而清晰。
接着他听到一个男孩子愤怒、狂暴的喊叫:“谁杀了她!!!?”
忽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清晰了。他认出了正在对自己吼叫的这个老警察。
张德常戴着手套,举着一串钥匙拼命地在他眼前晃动着:“这不是事故,是谋杀!!!”
张德常在抵达现场之前,心里已经充满了暴风骤雨般的愤怒。不需要看现场凭这么多年办案的直觉他都知道这是一
场谋杀。这谋杀也许不是针对左昀,但最后却落在了这个精灵般孩子身上。
和程怡的那起车祸一样,这起谋杀是高手所为,现场提取不到任何痕迹,门锁没有任何刻意入侵的痕迹,热水器里
漏电的部分很难界定是自然损毁还是人为破坏,换句话说,哪怕明知是谋杀,他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
里里外外彻底检查过后,几个和他一样认定了是谋杀的刑警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都见过左昀,听陆杰讲过许
多关于这女孩儿的故事,陆杰虽然跟到现场来了,一看到躺着的左昀,就和家属一样失去了理智,跌坐在地,一把抓下
帽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熊天平也来了,看过了现场,神情也有几分悲戚。
每一个可能的疑点都勘察过了,张德常仍然没有收兵的意思,像一条顽固的老猎狗,嗅着鼻子在屋子里到处打转。
熊天平不得不提醒他:“看样子是事故……局里还等着汇报呢,我们是不是先……”
张德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反常态,粗暴地吼道:“事故个屁!这么显然的谋杀你说是事故?你眼头上抹了屎?”
他吼叫着一把摔掉手里还没点着的香烟:“老子今天破不了这案,一辈子都不抽烟!”
熊天平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他从未见过张德常失态,哪敢回嘴,抹着脸悻悻地退了开去,嘀咕着:“那你拿证
据说话嘛……”
张德常眼角骤然收缩,小眼睛聚成了一个可怕的三角,瞠着他一字字地道:“好,我叫你心服口服!”他本来蹲在
一张小茶几上在翻弄左昀的零碎物件,猛地站了起来,叮啷啷提起了一串钥匙,冲到左君年面前。
“你们家这套钥匙什么时候配的?!!!”
钥匙两字一出口,谁也没留意到,屋角的熊天平脸色刷地青了。
左君年终于回过神来:“好几年了,是搬家时的原配。”
“最近配过钥匙没有?!!!”张德常每一个字都在吼叫,眼睛疯狂地在每一个人脸上扫来扫去,屋子里顿时死寂
下来。
左君年摇了摇头。
张德常的手垂了下来,哐啷把钥匙握在手心里:“钥匙齿上有轻微的新鲜挫痕,在近期被复制过。”他冲过去在陆
杰屁股上踹了一脚:“哭有个屁用!起来!起来去办案!你带两个人去,给我把这个人先控制起来!除我之外,任何人
不得接触!”
他将刚才从左昀衣服口袋里取出来的一张名片重重地摔在陆杰脸上,那银灰色的纸片弹了起来,旋转了一圈,轻飘
飘地落在了一片狼藉的地板上。
熊天平远远地看着,乘着张德常背对着自己,悄悄地沿着墙壁朝门外走去,张德常却头也不回道:“熊天平,你带
打火机了吗?”
熊天平只得停下脚步,伸手到裤兜里去摸,这么多年习惯了张德常到处找打火机,即使他已经不再经常跟着他一起
办案,他还是随时在兜里放着一只打火机。
张德常拿起一根烟,在指甲盖上叩了叩,叼到了嘴上。熊天平咔哒燃着了打火机,凑上去点烟,才碰到他的烟头,
只觉得腰间一空,张德常已经麻利地从他的外套底下,掀开枪套,抽走了他的配枪。
他愕然笑道:“张局,这是干吗呀?”
张德常迅速退开数步,利落地打开枪膛退下子弹,把空枪随手扔给一个刑警:“替熊队长收好。”
接着,他听到张德常冷冷道:“除了陆杰那组,各组行动暂停,陆杰,你带人立即出发,其他人,拿副牌来,我来
玩个算命的绝活给大家开开眼界。”
午夜,欧淇归案。
凌晨一点,吴扣扣归案。
凌晨四点,吴扣扣交代了钥匙去向是在熊天平手中。
凌晨五点,熊天平归案。
凌晨八点,市委书记齐大元在自己的办公室被逮捕。
新年的一月,齐大元、吴扣扣、熊天平、吴祖德、马春山、孙五等人分别因故意杀人罪、贪污受贿罪、非法集资、
诈骗罪、伤害罪等一系列罪名被公诉。
新年四月,赵根林保外就医,贺小英将他安置到某海滨城市的精神疗养院,李三爱与他同行。
时光推移,不可能平静的心灵也终告宁静。
惟一不能释怀的是贺小英,他一次又一次地爬上笔架山,到一得庙去寻访德永大和尚,一得庙修葺一新,有了好几
个伺奉香火的居士,但没有人能说出德永的去向。一说他是去佛学院进修,一说是应东南亚的信徒去讲法,还有一说是
他赚足了钱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