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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惊世少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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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浓语毕后神色黯伤,眼眶更隐隐闪着泪光。霍步天默默听罢她的心事,仔细琢磨,小心翼翼的道:“也许,当初惊云不为亡父而哭,只因为他从未见过其父,在他的心中,父亲可能比邻人更为陌生,试想,一个小孩又怎会对陌生人存有感情?”
  玉浓不语,半晌才道:“纵是如此,我苛待他已有多年,我俩间也早无半点感情!
  所以即使我死在他的跟前,他亦绝对不会因我痛哭!”
  她始终深信没有错怪自己的儿子,霍步天但觉再说下去也是徒然,反会使气氛变为僵局,于是一手举起玉浓适才所斟之酒,笑着道:“无论如何,我霍步天在生一日,你和惊云便不用为生计而发悉!今夜是我俩的好日子,别尽说烦忧之事!来!玉浓,让我俩先干了这一杯!”
  玉浓瞧见他一脸款款深情,心中不无感动,当下化涕为笑,也举酒与他碰杯。这个女孩子,毕竟还有点福气。
  可是,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可有这点福气?
  就在二人成亲的翌晨,步惊云一大清早已被福嫂领往霍家大堂。
  只见厅堂之上,左右放置两列酸枝台凳,气派清雅,大有豪门风范,霍家的排场倒也不少。
  其实在此数年间,霍家庄渐渐在江湖中打响名堂,庄主霍步天的一手霍家剑法,实在功不可抹!
  厅堂中央,正坐着魁梧伟岸的霍步天,和他那新过门的妻子玉浓。
  二人身畔分别站着两个小孩,一长一幼,长的年若十一,幼的约莫十岁。
  霍步天一见步惊云,登时眉开眼笑,招手道:“好孩子,你过来。”
  步惊云缓缓走近,霍步天此时才发觉他步履很慢,仿佛每一步均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蹭出,以防会掉进陷阱似的。
  好不容易才等到步惊云至自己眼前,霍步天道:“惊云,我想要见你,其实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他直视着步惊云,步惊云却没有回望他。
  “从今天开始,你已名正言顺地成为霍家一员,希望你能够和大家和睦相处!”步惊云小脸上未有泛起半丝喜悦之色,霍步天只觉是意料中事。他接着道:“不过,入乡须得随俗,你既已成为霍家之人,若再继续唤作步惊云的话,恐怕有点儿那个,更不知世俗人将如何看你……”
  问题当然来了!霍家庄怎能养育一个姓步的孩子?世俗人不免诟病。
  霍步天语音稍顿,续道:“故此,你须得另取一个名字。惊云,你明白吗?”
  步惊云本没留意他在说些什么,此际乍听要另取别名,霎时面色微变。
  但霍步天已将身旁两个男孩拉过来,道:“这个是我的长子梧觉,这个是二儿桐觉,他们的名皆是以觉为本,梧桐为别。”
  步惊去消然瞧着霍步天的两个儿子,二人脸上透发一股骄横之气,紧盯着步惊云,目光极不友善。
  霍步天道:“你原名中字为惊,不若以后便叫作‘霍惊觉’,意下如何?”
  霍惊觉?
  步惊云完全没有反应。
  玉浓一直在旁静观,她本来早已答允霍步天不会难为自己儿子!但目睹步惊云对霍步天不瞅不睬,心中难免有气,忍不住插口道:“惊云,怎么不回答你爹?你不喜欢么?”
  就着猛然揪着儿子的衣襟。
  步惊云冷冷的望着她,没有抵抗。
  玉浓愈看他这张脸,心中火气愈是上升,恨恨道:“我就是最讨厌你这副德性,你总是冷冷的望着我,好像我并非你的娘一样!我命你!快些回答你爹!”
  步惊云看来遇强愈强,更不开口。
  玉浓忍无可忍,破口骂道:“好!你不答,我总有法子要你张开尊口!”
  说不及那时快,举掌便朝步惊云脸儿狠狠掴下!
  这一着出乎霍步天意料之外,想不到玉浓竟对儿子如斯怨恨,真的说打便打,毫不留情,就连福嫂及霍步天的两个儿子亦感愕然。
  “啪”一声,步惊云的小脸结结实实地受了一记耳光。
  玉浓正要回掌再掴,倏地,霍步天那熊掌似的巨手抓着她的纤纤玉手,劝道:“浓,别对孩子那样凶!”
  玉浓打得性起,勃然反问:“你还维护着他干吗?他适才上前时还没张口叫你一声爹呢!”
  霍步天给她说着痛处,立时脸色一红,苦笑道:“浓,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怎可在一时之间完全接受事实?我们为人父母者,好应体谅他才是。”
  玉浓见他这样袒护自己儿子,也是无话可说,逼得硬生生缩回手掌。不再多话。
  霍步天望着步惊云颊上那五道如血般的指痕,怜惜地道:“孩子,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此处一切,可是人的一生,总有无数失望,悲哀和变更,无论你多不愿意,还是得接受它,面对它。因为……”
  他一过说一边扳过步惊云小小的身子,一字字道:“这就是命!”
  他一番苦口婆心之言,其实是希望这个孩子能明白自己处境,得以从容过活;然而,他亦早已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明白!
  因为,步惊云已经别过了脸。
  这样又过了数天,霍家庄的一切如常,仍旧人来人往。
  婢仆们全都没有发觉庄内多添了一个孩子——霍惊觉。
  相反,众人却得悉新的庄主夫人名为玉浓,因为她经常差使他们干这干那,霍家庄上上下下都给其差使过了。
  这个略具资色的女子,一朝飞上枝头,立以凤凰自居,急不可待地炫耀夫人威风,众人只有惟命是从,给她指得东奔西跑!
  只有福嫂最是愤愤不平,这个老婢本是负责霍家少爷们的起居饮食,她清楚知道玉浓并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
  新少爷已经在房中躲了三天,三天也没有踏出房门半步!新夫人亦从没前来找过儿子,她的心,不知去了哪儿?
  最令福嫂感到讶异的是,新少爷年纪轻轻,竟可不言不嚷,不笑不闹地坐在房中闷了三天!三天,真不知他是如何度过?
  故此,福嫂除了给他送上饭菜外,有时候,也会走进房内逗他说话,以免这孩子给闷坏了。
  然而,步惊云却像是哑子一般,毫不答话,对她在房中的走动视若无睹,只是静静的坐着,俨如木人。
  真是静得可怕!
  幸好在第四天时,他忽而自行走出花园,不过也没往四处闲逛,只是坐地园中的一块大石上,仰首眺着天际的白云发呆。
  福嫂见他终于踏出花园,私下暗自高兴,连忙到厨房为他准备午饭。
  于是,麻烦便找上门来。
  步惊云坐了一会,倏地,一头小狗一边“汪汪汪”的吠着,一边发足朝他这方向奔来。但见小狗神色怆惶,遍体鳞伤,显然是刚刚给人毒打一场,此际慌不择路,急急窜至步惊云身下的大石后面匿藏!
  就在此时,两名小孩手持木棒木棒追赶而至,正是霍步天的儿子——梧觉和桐觉!
  他俩似是冲着那头小狗而来,但追至此处突然失去它的踪影,梧觉不禁怒叫:“呸!
  那头杂毛当真斗胆!本少爷只是想吊它来瞧瞧怎生模样,反给它咬了一口,不好好揍它一顿,实难消心头之恨!”
  桐觉附和道:“这太便宜它了!依我看,最好将它拆骨煎皮,然后煮了来饱餐一顿!”
  梧觉嘿嘿一笑,道:“好!那我们快搜吧!”
  二人遂于园中四周继续搜寻,自然发现步惊云正坐在大石上。
  梧觉走到步惊云跟前,道:“喂!油瓶,你见否有头小狗跑过?”
  出口已是异常轻蔑。
  其实小杂毛早躲到大石之后,步惊云却连半根眉毛也没跳动一下,是怕因此而泄露小杂毛的行踪?还是他根本便对任何事漠不关心?
  他平素绝少说话,现下悟觉又出言不逊,他更是惜字如金。
  桐觉此时亦上前帮口道:“我大哥在问你,你怎么不答?别老在装神气了。”
  梧觉道:“二弟,他并非在装什么神气,而是根本就是小杂毛的同类——小杂种!”
  桐觉道:“哈哈!无怪乎爹爹和他说话时,他有口难言啦!原来是狗口说不出人话来!”
  他俩兄弟一唱一和,冷言冷语,步惊云听了一会,便从石上跃下,迳向自己的房间走。
  梧觉和桐觉岂会让他走得那样容易?二人身形一展,前后将其围拢,梧觉闪电般捉着步惊云的左臂,暴喝道:“小杂种,我看你一定知道小杂毛滚到哪儿?快告诉我们,否则……”
  就在三人纠缠之间,那头小杂毛可能见梧觉和桐觉正在分神,于是乘隙从石后奔出,向着来处跑去。
  桐觉目光锐利,一见是小杂毛,急忙呼道:“大哥,小杂毛就在那边!”
  梧觉乍听其弟所言,立时放开步惊云。二人正欲发足穷追,忽地同给步惊云从后紧抓背门,两兄弟一个踉跄,向前摔倒,身后的步惊云亦随之仆跌!
  梧觉瞧着小杂毛愈跑愈远,大怒道:“狗娘养的,刚才定是你护着那头畜生,你作死么?”
  呼喝间已举起手中木棒向步惊云挥去。
  步惊云虽然仅得五岁,惟亦不慌不忙,翻身避过,梧觉这一棒竟然误击在桐觉小腿之上。
  桐觉痛得呱呱大叫,步惊云正欲站起来,却给梧觉拦腰紧抱不放。
  纵然步惊云长得较同龄孩子高大,动作亦甚敏捷,可是毕竟没有武功底子,而且一个五岁孩子的气力终究不及十一岁的孩子,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得!
  梧觉道:“嘿!想逃?桐觉,快用拳头揍他!”
  桐觉呆立当场,不知如何下手,颤声问:“大哥,若然此臭小子有些损伤的话,恐怕其娘亲发现后怪将下来……”
  梧觉道:“怕什么?他娘亲那回也想揍他一顿,也许她知道后还会拍掌叫好呢!你快给我使劲的揍!”
  梧觉既如此说,桐觉的胆子也壮了起来,随即挥拳向步惊云的身上和脸上狂揍,霎时间,“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可知力道甚猛。
  拳拳到肉!步惊去紧咬着牙根忍受着!他绝对没有呼痛,没有求饶,只是狠狠地睁着眼睛,眼神中流露着一股冷意。
  这股森森冷意,瞧得那正在动手的桐觉亦不禁好生心寒,不敢再打下去!
  梧觉刚想问他为何停手,突闻一阵脚步声从花园另一面传来,原来是霍步天恰巧经过。
  二人眼见来者乃是父亲,顷刻鸡飞狗走,往园子另一方急遁而去。
  仅余下步惊云独自一人挺立园中,他,并没有因痛楚而倒下!
  霍步天远远已瞥见自己两个儿子儿子鬼鬼祟祟的离去,走近一看,见步尺云满脸瘀痕,不免一愕,道:“啊!惊觉,你怎么了?”
  他连忙察看这个孩子的伤势,不由得皱眉道:“出手如此狠辣,是他俩兄弟干的吗?”
  步惊云默然不语。
  霍步天道:“既已干得一次,第二次必定随之而来。我现下就去好好教训他们,好让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说着掉头欲去。
  突然,一只小手捉着他的衣角,正是步惊云的手!
  霍步天微微一怔,道:“难道你不想我教训他们?”
  步惊云虽没加回答,小手却仍是捉着他的衣角。
  “为什么?”霍步天问。
  其实他再问也是无用,他早了解这孩子的脾性,根本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步惊云果然如他所料,已转身步回自己房去。
  霍步天望着这孩子孤独的背影,目光渐转柔和,喟然而叹道:“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虽然步惊云没有说出被谁所打,但霍步天既然得悉此事,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当晚,他命这三兄弟一起往其寝居中见他。
  三人来到父亲的寝居时,玉浓正待候于其侧,霍步天一见三人,便对玉浓道:“浓,你且先行暂避,我有点事情和他们三人谈谈。”
  “步天……”玉浓感到满不是味儿,实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自己不可以知道的。
  不过也不坚持,她还是很听话地出去了。临行前瞟了步惊云一眼,心想这孩子仍然如昔,没有什么表情。
  其实,霍步天此次是想教训自己两个儿子,由于此事牵涉玉浓骨肉,如她在场的话,恐有诸多不便,所以才要她先避一会。
  霍步天待得玉浓出去后,即时关上房门,喝道:“梧觉!桐觉!跪下!”
  梧觉和桐觉本已作贼心虚,此刻骤听父亲如此疾言历色,脚下发软,双双跪下。
  桐觉在梧觉耳边悄悄道:“糟了!大哥,爹爹是否知道一切?怎办好啊?”
  梧觉毕竟年纪稍长,胆量也较壮,不忿道:“定是那狗娘养的向爹告密,嘿!恬不知耻!有胆便再打一场!”
  说罢狠毒的瞪着步惊云,步惊云却是神色自若,也懒得理会他们。
  二人虽是耳语,但霍步天早已在全神窥听,一听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叱道:
  “放肆!什么狗娘养的?你们岂可如此辱骂自己弟弟?就连你娘亲也一起骂了!”
  梧觉仍然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心直口快的道:“不是吗?他是油瓶!”
  霍步天痛心儿如此冥顽不灵,怒不可遏,喝道:“畜生!”
  暴喝声中,粗壮的手掌已拍在梧觉的脸颊上,重重掴了他一记耳光。
  梧觉只给其掴至头昏脑胀,,骄横骤失,放声大哭!
  桐觉何曾见过父亲如此声色俱厉,亦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霍步天道:“我此番就是要告诉你们,惊觉他早已没了父亲,可怜得很,你俩好应该视他犹如亲弟,三兄弟一团和睦,不应如此欺负他!”
  梧觉一哭难收,霍步天微带歉意,自觉出手确是重了一些,但有番话,却又不能不继续说,遂正色道:“倘若你俩再行欺侮惊觉的话,为父就绝对不会客气,一定会重重处罚你们。明白没有?”
  桐觉早已怕得俯道连声称是,梧觉则心有不甘,仍然哭个不停。
  就在此时,一直久未作声的步惊云蓦地张口,一字一字地道:“我,不需要别人同情!”
  他的声音较一般孩子低沉,语调更毫无半分稚气。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霍步天三父子震愕当场!
  霍步天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孩子怎样也不肯吐露半点真情,并非故意袒护桐觉二人,而是他根本就倔强得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这句话,不单蕴含无限孤高。倔强,且还流露着说话者对世情的偏激,绝不该出自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口中。
  这句话,也是霍步天一生之中,首次听见步惊云说的——第一句话。
  此事以后,梧觉和桐觉对步惊云更是怀恨于心,若非霍步天曾严令他俩再犯这个幼弟,他们定会将他痛殴至死去活来。
  话虽如此,二人还是尽量找机会难为他,有些时候,当步惊云经过他们的身旁时,二人总会出其不意地伸脚将绊倒,让他跌个头崩额裂,甚至于有次更乘四下无人,把步惊云推下园内池塘之中,弄得他衣履尽湿,狼狈已极。
  霍步天每次瞧见步惊云如此情形,总会找两个儿子查问,只是他们一一措词否认,无证无凭,他也责备无从。
  而步惊云自己纵然吃亏,却从来只字不提,也没有向霍步天和玉浓诉苦。
  他看来也不习惯活在霍家,他总是时常坐在霍家大门之外,遥望天际白云,呆呆出神。
  在那白云深处,像是有一个他一直在等候着的人……
  一个无论遇上任何变故,仍会了解他的知已。
  可是,又有谁会愿意成为他的知已?
  时光荏苒,茫茫众生,似是未及回首前尘岁月,又已三年。
  步惊云已经八岁了。
  在这三年当中,霍步天对步惊云倒真不错,除了处处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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