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50岁的男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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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但是,如果名师不出高徒,我会不安和无所适从的。我说过,仅配料和讲解是不够的,仅靠一般性讲解是学不会使用方法的。出于对你的诚心,也出于我传授知识的意愿,我准备作出任何牺牲。眼下我要为你作出的最大牺牲是:我把我的用人留给你。他是内室侍从,也是一位多面手,虽然他并不是对任何配方都内行,也不是对所有秘密都谙熟,但他熟悉全部的美容方法,在开始阶段对你用处很大,到了你可以亲自动手的时候,我会向你揭示深层次的秘密。”
“怎么!”少校提高了嗓门,“你的返老还童术还分阶段,有等级?你对内行也保密?”“那当然!”对方接口说,“要知道,一蹴而就,一眼看穿的艺术,只可能是蹩脚艺术。”
没耽搁很久,那个内室侍从就奉命来见少校,少校答应优待他。他让男爵夫人准备了小盒子、小瓶子和小杯子,她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快要分手了,两人轻松愉快地谈到深夜,并且谈得很有意义。当迟升的月亮悬挂于天空,客人才离开,并答应过些时候再来。
第04章
少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他今天起得很早,一天没休息,现在想赶快上床。但这时他看见的不是一个仆人,而是两个。老马夫照老习惯赶忙帮他脱衣服;这时,新用人走进来说,夜间是施用防衰老剂和美容品的最佳时间。少校欣然同意,让他在自己的头上抹了油膏,脸上擦了香粉,画了眼眉,涂了口红,提出了各种的禁戒,连睡帽也不准直接戴在头上,而要先罩上一个网,细软的皮帽也不能戴。
少校上床时感觉很不舒服,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原因,就睡着了。如果要我们说出他的内心感受,那么可以说,他觉得自己像僵尸一样躺在一个病人和一具涂有防腐剂的尸体之间。只有希拉丽亚那充满希望的甜蜜形象,很快把他送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马夫准时来到少校身边。少校的全部穿戴,都像往常一样搭在椅子上,少校要起床,新仆人进来,坚决反对这么匆匆忙忙。他说,要想成就一件事情,要想花些力气得到快乐,就应该平心静气,有耐心。接着,他对少校说,过一会才能起床,起床后要品尝一下早点,洗上一个澡,澡盆是准备好了的。这些安排一样也不少,必须样样做到,一共要进行几个小时。
少校缩短了洗澡后的休息时间,打算赶快穿上衣服,因为他天生好动,并想尽早见到希拉丽亚。对这些,他的新用人也表示反对,而且明白地告诉他,必须彻底改变做事匆忙的习惯。做什么事都要从从容容,舒舒服服,特别是穿衣服的时间,必须把它当做自我娱乐时间。
这个用人的言行完全一致。少校站在镜子前面,看到自己打扮得极为得体,确信自己的穿着比以前帅了。不问就知道,内室侍从把制服也修整成时髦样子,他为此花费了一整夜时间。少校对这么快就使自己变年轻的方法十分满意,觉得自己从内心到外表都朝气蓬勃,迫不及待要会见他的情人了。
他见姐姐站在一张家谱前面,这个家谱是姐姐要用人挂起来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议论过几个旁系亲属,有未娶妻室的,有住在外地的,也有下落不明的。姐弟俩及其子女有希望各获得一笔遗产。他们就这个问题商谈了好长时间,却没有提到,家庭的一切忧虑和努力,都与他们的子女有关。由于希拉丽亚的意中人起了变化,全局也就起了变化。但少校和姐姐此时都不愿继续考虑这件事。
男爵夫人走了,少校独自站在那张族人画像前面。希拉丽亚来到他身边,像孩子一样靠在他身上,看着那些画像,问这些人他是不是都认识,谁还在世。
少校从他自童年就有模糊印象的最老的族人谈起,述说了历代父系祖先的性格,分析了子女与父辈的异同。他发现,祖父的禀性往往在孙辈身上再现。他有时也说到母系祖先的影响,他们都是从外姓家族嫁过来的,往往使后代完全失去本家族的特征。他颂扬某些先辈和直系亲属的崇高品德,也不隐瞒他们的缺点。对那些使人感到羞愧的人,他避而未谈。最后他来到底排的画像前。这一排有他的大元帅胞兄、他自己和他的姐姐,他的下面是他的儿子,旁边是希拉丽亚。
“瞧,这两个人恰恰是面对面地望着哩,”少校说。他没有进一步解释此话的意思。沉默片刻之后,希拉丽亚叹了口气,谦虚地,低声地说:“对眼光高的人,是不能加以责备的!”她一边说,一边朝上看了他几眼,这目光表露出她的全部爱心。“我真的了解你吗?”少校转向她,问道。“我说不上你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希拉丽亚微笑着回答。“你使我变成了阳光下最幸福的人!”少校大声说着,跪倒在她的脚前,“你愿意嫁给我吗?”“我的老天爷,您快起来!我永远属于你。”
男爵夫人走了过来。她虽然不觉得奇怪,但也木然。
“如果不是幸福,”少校说,“姐姐,那要归罪于你。如果是幸福,我们会永远感谢你。”
男爵夫人自幼爱她的弟弟胜过爱一切男人,也许希拉丽亚的爱与此有关。即使她的爱并不完全来自她的母亲,肯定也受母亲很大的影响。现在,三个互爱互敬的人结合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光为他们无声无息地流逝。但他们终究还是回到了他们周围的世界上,这个世界与他们的这种感情却是格格不入的。
他们又想起了少校的儿子。希拉丽亚已许配给他,这一点儿子知道得很清楚。在与大元帅长兄办完事之后,少校本应到驻地去看儿子,跟他谈妥这一切,使婚事圆满成功。意外事件改变了整个进程。原来亲密无间的父子关系看来要变成敌对关系。他料想很难使家庭气氛出现转机。
现在,少校不得不下决心去看他的儿子了,他已将行程通知儿子。少校心里充满矛盾,预感到会出现特殊情况,何况,他要短时间离开希拉丽亚,心中痛苦。他犹豫了一段时间,便把马夫和马匹留在姐姐那里,只带着他已经离不开的那个美容侍从,乘车前往他儿子逗留的那个城市。
久别重逢,父子热烈地相互问候和拥抱。二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一时说不出哪件事是心中最重要的。儿子说,他很快要晋升了;父亲则详尽地介绍家里老人们商定的事,以及全部家财和每个田庄的分配方案。话题开始转入一些不大顺当的事情上来了,儿子壮着胆,微笑地对父亲说:“亲爱的父亲,您对我很体贴,我感谢您。您跟我讲了家里的田庄和财产,我至少是有一份的,可是您没有提到在什么条件下我才能得到我的一份,您对希拉丽亚的名字闭口不谈,大概是期望我说出她的名字,让我告诉您,我是多么渴望与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结合吧。”
听了儿子这番话,少校感到很狼狈。但是,按照他的个性和习惯,他跟别人谈话时总是反复琢磨对方说话的含义,所以他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以难以捉摸的微笑望着儿子。“父亲,您不必猜测我打算向您说些什么,”少尉继续说,“我恨不得一口气把什么都告诉您。您为我呕心沥血,当然都是为我的幸福着想,我相信您的好意。有一点我是非说不可的,而且马上就说:希拉丽亚决不会使我幸福!我会把她当作最可爱的亲戚,愿意终生跟她保持最友好的关系,另一个女人燃起了我的热情,夺走了我的心。爱是不可抗拒的,您千万别造成我的不幸。”
少校好不容易掩饰住要流露在脸上的内心喜悦,他慈祥地板起面孔问:那个占住他整个心灵的女人究竟是谁。
“您应该见见这个女人,爸爸!她是无法形容,难以捉摸的。只怕您见了她,也会像别的接近她的人一样着迷。天呀,我现在就感到了醋意,您好像成了您儿子的情敌了。”“她到底是谁?”少校问,“你要是不能描述她的人品,至少可以向我讲一讲她的外貌嘛,这总是容易说的吧!”
“那当然,我的父亲,”儿子答道,“不过,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即使有她那样的外貌,风韵也会完全不同,同样的外貌,在不同的女人身上,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她是一个年轻寡妇,年迈而富有的丈夫不久前去世,她成为丈夫财产的继承人,她是独立的,也是高贵的。很多人围着她转,很多人爱她,很多人向她求爱。但是,如果我不夸大其词的话,她的心是属于我的。”
见父亲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儿子又兴高采烈地继续述说这位美丽的遗孀对他的关心备至、她那不可抗拒的魅力以及她的柔情蜜意;从这些方面,做父亲的自然会看到女人在被人追求时随便表示的好意,她倾向于众多追求者中的某一个,但并不打算嫁给这个人。在其他任何情况下,他不仅对儿子,就是对朋友,也要提醒对方注意其中可能隐藏着的自我欺骗;但这一次他自己牵连在内,巴不得儿子没有受骗,寡妇也真心爱自己的儿子,而且会尽快作出有利于儿子的决定,这样一来,父亲用不着顾虑重重,也用不着怀疑一切了,或许什么意见也不用表示。
第05章
“你使我很为难啊,”沉默一会儿后,父亲开口说,“我和其他家庭成员达成协议的前提是:你得跟希拉丽亚结婚。如果她与外姓人结婚,那么,把全家财产完整、圆满、有机地融为一体的计划,就会落空,特别是对你名下的那一份就无法考虑周全了。当然,有一个补救办法,但这个办法听起来太荒唐,而且对你不会有多大好处;这就是让我这把老骨头与希拉丽亚结婚,不过,这样我就很难给你带来快乐。”
“我得到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快乐!”少尉失声叫起来,“一个人只要有真正的爱心,就能享受爱情的幸福,或者希望能享受到爱情的幸福,而不会嫉妒任何一个朋友,特别是一个他所尊重的朋友的幸福!您并不老,爸爸,希拉丽亚也并不是不可爱!即使心中仅仅是闪过求婚念头,也足以证明您还有一颗年轻的心,还有年轻人的勇气。您就让我们认真地考虑一下您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和提议吧!只有在我知道您生活幸福的时候,我才会真正感到幸福。您既照顾了我的命运,自己也得到了美好而崇高的奖赏,我真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现在我才有勇气自信地、坦然地把您带到我的美人那里去。您会赞成我的感情的,因为您也有同感。您不会阻碍您儿子获得幸福,因为您自己也准备迎接幸福。”
父亲还想提出一些质疑,儿子却不断催促,不给父亲说话的机会,急急忙忙地陪着父亲到那位孀居的美人家里去了。她在一幢陈设讲究的大楼里接待他们,那里正在聚会,参加的人数不多,但都是经过挑选的。大家正在热烈地谈论。她的确是叫人一见钟情的女人。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巧妙方法,一下子就把少校捧成晚会的主角。其他人好像都是她家里的人,唯独少校是客。她对他的情况其实了如指掌,但她还是一一询问,好像一切都是第一次从少校口中听到一样。每个与会者也都对新来客人表示一份热情。一个说认识他哥哥,另一个说见过他的庄园,第三个说知道他别的情况。这样一来,少校便感到自己在这热烈的谈话中成了中心人物。他坐在离美人最近的座位上,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朝他微笑,一句话,他很得意,把来访目的抛到了脑后。她对他的儿子只字不提,虽然这个年轻人也在一起说话,在她眼中,他与其余所有的人一样,今天晚上只不过是他父亲的陪客而已。
女人当着客人的面做针线活,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示出自己的聪颖和高雅,其作用往往是很显著的。美丽的女人如果在客人面前专心致志地做针线活,装出旁若无人的样子,也会引起客人的沉默和不快,但是如果她突然醒悟过来,那么,即使只说一句话,只看一眼,也会把客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晚会上来,她也就重新受到热烈欢迎。女人如果把针线活放到怀里,仔细恭听那些善于发表有教育意义演说的男人的高谈阔论,那么,演说者就会觉得颇受青睐,受宠若惊。
我们美丽的孀妇正在以这样的方式缝制一个漂亮精巧的信袋,这个信袋比一般信袋大得多。现在,它正成为客人们议论的对象,坐在她身边的一个人已经把它拿在手中,然后一个传一个,个个赞不绝口,而这位艺术家却在同少校讨论一些严肃的问题。一位老世交言过其实地夸奖了一番这个即将完成的作品。但是,传到少校手里时,女主人好像觉得它微不足道,不值得为它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是少校不这么看,他接过别人的话,也极力称赞其手艺之高超。这时,那位世交仿佛从中看到了珀涅罗珀那件永远不能完工的织物。
人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聚时散。少尉走近我们的美人,问:“您对我父亲印象怎么样?”她微笑着答道:“照我看,您可以拿他作榜样。您瞧,他的穿着多么得体!衣着和言行都略胜他的爱子一筹!”她对父亲为儿子所作的重大牺牲非常赞赏,她的话在这个年轻人的心中激起了一种满意与嫉妒相交织的感情。
不大一会儿,儿子碰到了父亲,便原原本本,一字不拉地向父亲描述了美人儿的话。父亲因而对这个寡妇更亲热了。她再跟少校说话时,那腔调简直就是撒娇加亲昵。一句话,我们可以说,到了分手的时候,少校已经跟其他所有的客人一样进入了她的圈子,成了她的人。
一场倾盆大雨使得客人不能像来时那样回家了。来了好几辆豪华马车,把步行者一一送走,只有少尉借口车里太挤,让父亲先走一步,自己留下来。
少校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感到头晕,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像一个人刚刚下船,感到陆地仍在移动,像一个人突然从亮处转到暗处,觉得灯光还在闪烁。少校依旧觉得那个美丽的女人还在自己的身旁,想经常见到她的面,经常听她的声音。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宽恕了自己的儿子,甚至夸奖儿子,说儿子艳福不浅,获得了占有种种好处的权利。
是儿子打断了他的思绪。儿子兴高采烈地闯进房门,张开双臂跟父亲拥抱,同时放开嗓门叫:“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叫喊了几声以后,父子之间才开始交谈。父亲问,那个美妇人跟他谈话时怎么一个字也没提儿子。“这正是她的惯用手法,时而情意绵绵,时而默不作声,时而似说非说,时而若暗若明,弄得求爱者既觉得有把握如愿以偿,又不能完全消除疑虑。直到今天她都是这样对待我,爸爸,您这一来,就创造了奇迹。不瞒您说,我留下来,是为了多看她一眼。我看见她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很清楚,客人散后,不让灯熄灭,这是她的习惯。每当她把纠缠她的魔鬼打发走以后,她都要独自在她的降魔厅来回走动。她用妩媚的声调跟我说话,但谈论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我们穿过各个房间之间一扇扇敞开着的门,走过去又走回来,好几回走到房子的尽头,走进那个灯光昏黄的小室。如果说,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她已经使人心神不定,那么,暗淡而柔和的光线便使她的美貌无以复加。我们再次走进那个房间,返回时脚步停留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我那么鲁莽,不知道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话题时,突然抓住和亲吻她温柔的手,并把那只手拉过来放在我的心窝上。我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