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浮华 第一部玉蝴蝶 by:无幽-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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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挥剑,一丝机会也没有给杀手留下,直接切断了他的喉咙。没有在意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头满脸,不介意那黏腻的液体弄脏了他雪白的衣衫。苏夜宴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是真正自由了,切断了所有和过去的联系,他可以重新来过。
魏言回,你可曾想过:再温柔和善的人,也会杀人。尤其是当他的温柔善良已经将他害到死地之时,还会有什么人将之死抱不放。
策马而去,长长的官道上,月光下飞尘如梦。
赶了一夜的路。清晨时分,苏夜宴姿势不甚雅观地跌下马背,他累得不得不扑倒在官道旁的河边。他敢断言,魏言回决不会想到他居然胆大到走官道的地步。而且他知道魏言回早就对外宣称苏觉已经死了,因此上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四处寻他的。虽说魏言回很精明,但是他有私心,不愿叫他目前的主子知道世间还有一个倾国倾城的苏觉。他是不想陷入在江山和美人之间的两难选择。苏夜宴其实很佩服他,佩服他卓绝的理智,竟然从来不曾作出过对他自己不利的决定。
苏夜宴捧住一把河水,斯文地啜饮。掏出帕子沾了清水,小心地擦拭着面容。
最是那回眸一笑,惹得百花报春早。最是那娇娆垂柳,寻得三江把月邀。春露秋霜时辰好,怨不得酒不醉人,人自醉。
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苏夜宴有了一瞬间的怔愣。对于自己容貌的魅力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了,若是就如此上路,那他这一生都别想安宁。无力地苦笑一声,苏夜宴拾起一旁的小石子抛进了水里打散了那一方平镜。为今之计只有用尘土污了这天生绝色。他想得极为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自幼未尝远离家门,少有机会离开自己生活的狭小空间,他不知道外界的平民是如何求生存的,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什么。但是他敢确定,自己是决不能再回到过去的世界里。
日落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何处。好容易到一处城门的时候,苏夜宴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能穿身上的衣服进城的。血迹斑斑的衣服,怎么看是怎么得可疑。
自民居外的晒衣杆上窃取了一套破衣衫换上;再用破布将一头黑发包住。但是这样不够,他想了片刻,然后还是抓了把泥土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连同脸给弄得更脏,直到苏夜宴觉得从自己身上应该是再看不出半点贵气了,这才安心地牵着马进了城。
“喂,这马是你从何处偷来的?”站定在一家客栈前,苏夜宴正欲投宿。马尚未立定,没想到竟然被人拉住了马缰。
回眸望去,原来是个憨直的公子哥。苏夜宴猜想这人该是个商贾之后,锦衣玉食在如今的乱世中也只有商贾才不受影响了。
苏夜宴没有回答他,只是径自将马系在了客栈门前的石柱上。这等人物,从来不曾入过他的眼,因此他此刻只当是没有听见。
“本少爷问你话呐!”少年的手下挡住了苏夜宴的去路,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夜宴,似乎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教训他。
苏夜宴微微皱了下眉,不悦地横了那锦衣少年一眼。却不料正是这一眼险些惹出大祸来。
少年失魂落魄地惊呼一声,直愣愣的眼里却掩不去那一丝莫名其妙的依恋。
见状,苏夜宴心中暗叫不好。
怎也想不到,他已做到如此地步却仍然是掩不住自己的祸水红颜,眼波流转,却隐露出脱俗的绝世清媚来。莫非是上天注定,难道真要他毁了自己天成的一切才可得到解脱?
“君术兄,令弟还不曾走呢。”突兀地,一道低沉颇有些磁性的声音插了进来,声音里盛了满满的笑意,竟颇有些调笑的意味。
“酩。”
“啊,二哥,我这就要走了,就走。”少年闻言整个人一颤,带了人急急忙忙地要走,可走了没两步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苏夜宴一眼,那神情很复杂,说不清有什么含义。抬头稍稍望了客栈的二楼,他脸色一变,终于匆匆走了。
“君术兄,看来令弟还真是很怕你这张脸。”苏夜宴步入客栈,直直上了二楼的雅座。他没有兴趣去看那方才救了他一命的人,话虽然不多,可是从他吐出的那短短一个字中,苏夜宴听出来此人正是一个常人最不愿招惹的人。这种人,冷情冰心,哪怕是至亲在他面前血染五步,他恐怕也不会皱一下眉。但是却正是这种人,你却永远不怕他在情场上纠缠不清,一旦回头,此生此世他的眼中再不会有你的身影,绝不拖泥带水。
“只是不知道当世天下何处有能让阁下成为绕指柔的佳人?说实话,小弟一直期待看见阁下变脸。不过胭脂楼的渺渺姑娘看来是没有戏了,君术兄还真是难侍侯!唉呦,君术兄你这是……?”
“乒”的一声,耳中听得适才还语带笑意的声音猛然间变了调子,苏夜宴忍不住侧脸一望。
临街处的窗边正坐着一个绿衣年轻人,浅绿色的衫子,墨绿色的发带和腰巾。这种色调本该是活泼开朗的,然而此时着在这年轻人的身上,却显出了一种浓浓的杀机,叫人不寒而栗。然而真正叫人害怕的却不仅仅是他给人的感觉。此时,他正反手握着一柄剑,而剑尖正牢牢地抵着他对桌之人的喉管。
对桌之人身着一袭青衣,白色的腰带上驳着一条约有小半指粗细的红丝。那红丝的颜色极艳,仿佛是什么地方刚刚喷出的血液,半腰处参差系着两块约成年猫掌稍大些的白色玉佩,下部缀着长长的血色丝绦,一直垂至膝部以下。
他坐的位置正巧面对苏夜宴,夜宴突然对他的容貌好奇了起来,想要看清楚,却发现由于距离过远,对于他一个从来未曾修武的人来说,想要仔细看清他的眉目却是难了些。苏夜宴只能依稀看出他的轮廓很深,想来该是个浊世佳公子。
三尺青锋,日光下剑身泛出冷冷的锐光,顿时叫四下里倒抽一口冷气。
“你真行,闹得我动气。”
“君术兄,别这样啊。小弟现下知道你讨厌那个女人了,下次绝不敢提了!”
此人的脾气看来却是不怎么好。苏夜宴如此想到,他转头向刚刚上楼却被吓傻在一旁的小二点要一碗白水,四颗馒头。
“客官可说笑了,若真是要点这两样,客人该坐楼下堂里,上雅座来凑什么热闹!”注意到小二不善的口气,苏夜宴皱了眉。了然地看了看自己满是尘土的破衣,他心下有了几分明白。
“热闹?”方才低沉显得有些诱人的嗓音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呵呵,君术兄,令弟不是说白芷山庄有要事要你回去办么?既然如此,小弟也不便再叨扰下去了,就此告辞。”
苏夜宴诧异地发现那道青色身影动作俐洛地格开架在他颈上的剑,撩起衣摆,一步踏上了窗棂,看来是要纵身而去。临行前,他微微一转头,然而夜宴却意外地看见了他眼里隐约闪现的冰冷光芒。
“对了,君术兄可记得收银子,我等岂能叫人白白看戏呢?”言罢,脚下借力一蹬,顿时大笑着飞身而去。
红尘无尽兮,前路多难。美人凭栏兮,冷眼人间。
持篦击节兮,不见和者。何处长啸兮,横笛为歌。图山林求归隐兮,因清冷而却步。杖剑再入浊世兮,非我所愿。
一道清啸响起,吟声尚且绕梁,人却已是远远地去了。
眼见绿衣人悻悻然收起手中的长剑,目光阴沉地看向苏夜宴身边的小二。苏夜宴自怀里掏出一两碎银摆上桌。
“罢了,给我包四个馒头我便走。”看着小二颤巍巍地下楼去包馒头,苏夜宴眼里忍不住透出了一丝浅笑。其实他原本是不晓得出门在外买什么东西都是要用银子的。少时在家里,出门游玩他只管挑东西便是了。反正身后总有家仆掏荷包,而他大抵只是知道那是银子,,至于银子是管什么用的他是一概不知。进了宫,他敢说赵玺比他还不济,恐怕赵玺连银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一回服侍他的太监寻思他不言不语不听不闻,因此当着他的面聊天,说起了小时候宫外生活的艰辛,他这才晓得了原来在尘世里没了银子是会寸步难行的。因此暗自也多长了个心眼,那日魏言回送他出宫的时候,他于是顺便捎上了宫里的财物。
秦君术放下手中的剑,端起桌上已然凉透的酒液,仰脖饮了。他不急着走。方才,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入了他的眼,可是环视四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是他的错觉么?他不这么以为。都是那不识趣的小二。他佯装大怒就是为了迫褚和答应他的要求,伸出援手支援他白芷山庄躲过此次白道的屠杀。可是尽管他是褚和的同门,褚和却始终不乐意帮忙。他实在是太清楚褚和的个性了。看似和善,其实褚和根本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可比自己难缠多了,若不是有利可图就休想叫他出手,若论起无情,褚和居第二,就无人敢居第一。然而江湖上知道这一点的人那实在是太少了。居然还有无知小儿给褚和起了外号——“温容龙君”,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秦君术自斟了一杯,正待饮下,眼睛的余光突然间瞥见了些什么,复又放下了手中的瓷杯。
挽起右手的破袖,苏夜宴翻过桌上扣着的茶杯,取过客栈待客的凉茶,笨拙地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端到唇边,他习惯性地将右手小指伸入杯中用指甲在茶水中沾了一下。
尚未喝下半口,定住自己的动作,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抬起眼,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环视四下,顿时心里暗暗叫糟。此时此刻,绿衣人正用那双诡异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露出了一种对苏夜宴来说极为危险的若有所思。
他强自镇定,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抓起包袱,从容地走到楼梯前,他憋着口气,伸出手搭住扶栏,稳稳地向着楼下移步。
这决不是个平常人。
秦君术盯着那人下楼时顺着扶手缓缓下滑的羊脂柔荑,心里凭空产生了一种心醉神迷的感觉。怎么可能,一个男人,还是个邋遢肮脏的男人,只用了那一只手便叫他险些失了魂魄!他知道那决不是矫揉造作试图勾引他的表现,照那人方才的行为来看,那人此时应当是已经恐惧得虚软了四肢,所以必须靠扶手支撑。天哪,如此令人炫目的玉手,还有那微微探入杯中的细细小指……
是了。他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秦君术从怀里取出一块白银饰物借着日光对窗外晃动几下。
衣物、脸蛋如此脏污,可那双手却是莹白如玉。没有错过那纤细手腕上一只小小的蝴蝶胎记,他的眉间立时染上了一抹得意。现在要是还什么都不明白,岂不是枉费了与褚和的同门之谊。
“主上。”一道黑影突兀地自窗外跃入。
“罗衣,上次让你查的事情办得如何了?”“那幅被褚和随身珍藏的卷轴上画的,是千城郡王——苏觉。”
“果然是倾国之姿,去了掩饰,只怕世上无人能逃过他的绝代风华。”秦君术端起酒杯,慢慢饮下了杯中的冷酒。微偏过脸,俯视楼下牵着马正欲匆忙而去的人,“但我只要他在我的掌握里,你明白吗。”浅浅淡笑着,秦君术冷冷地将手指搭上了罗衣的手臂。罗衣感到了手臂上一阵冰凉,好低的体温,主子身上是从来没有暖气的,然而如此低的体温却还是他第一次发现,主子这是怎么了?
香炉里的青烟散在空气里,袅袅娜娜得若风中的飞纱。日正中,光线透过竹簾染得一室慵懒暧昧。
厚实的方枕之上,乌黑的柔发软软地披散着。稍稍一动,锦被也随之滑下一角,露出了圆润、光裸的肩膀。
放下手中的胭脂盒,秦君术抬眼看向榻上,眼中有一抹得意。转过身,从容上榻。他伸手揭开了覆在苏夜宴身上的锦被。
一身吓人的青紫已经有微微扩散的痕迹,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惹眼。手指眷恋地抚过那些噬咬、吮吸的痕迹,秦君术似乎还能感觉到昨夜不能自已的粗暴和兴奋。感觉到指下的肌肤一阵颤抖,于是他知道,苏夜宴醒了。
俯下身去,将唇印上他的颈子,秦君术更加起劲地在苏夜宴的身上撕咬起来,直到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着,一双清媚的丹凤眼渐渐露了出来,只是那里面此时却是盛满了愤怒与仇恨,衬着颈子上那正在渗着血丝的咬痕的情景,勾魂摄魄。秦君术几乎要醉了,他知道苏夜宴的美丽,可是他从没有想到过,床上的苏夜宴,竟然会是一个如此动人的尤物,让人情不自禁地有了一种想要弄坏他的冲动。
“看来会叫我很为难呐。”他嘶哑着声音这么说道,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苏夜宴没有吭声,只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闭上眼睛。秦君术的手很凉,身体也是,但是苏夜宴很清楚,一旦他真正动了情欲,他的体温就会上升,从而显得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然而此时秦君术的身体并没有同昨夜一般火热,还是那么冰冷。因此,他知道这一次是秦君术故意折辱他。
蓦然翻身下榻,秦君术取过案上的胭脂回到榻上。吻住苏夜宴的红唇,濡湿了它。
挑开胭脂的盒盖,指腹沾上了些许。殷红的色泽软软地在他的指尖上泛出一片狐媚的光芒。一点一点,秦君术将胭脂花粉涂上了苏夜宴的唇瓣。
好凉的触感,猛地睁开眼睛,苏夜宴心下十分清楚,秦君术这回是在彻底羞辱他了。
该如何?他不知道。
“我不是女子。”苏夜宴忿忿然地看着秦君术眼中的陶醉,暗恨自己此时竟无力动弹。
“我会把它吃掉。”缓慢地点滴吃掉苏夜宴唇上的胭脂,秦君术吻向了他的腰际,深深的一个吮吻,满意地看见苏夜宴的身体不可抑止地抽缩一下。
秦君术邪肆地看着他愈加红肿的唇,目光里却没有温情,反倒是像在欣赏着什么美丽的风景。
身体已经什么力气都没有了。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这个疯子一遍一遍又一遍将胭脂涂在他的唇上,然后一遍一遍又一遍将其吃尽。任由秦君术摆弄他的躯体,苏夜宴感觉着浑身的黏腻,这种屈辱他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紧锁眉头,多少个一瞬间他抽离了思绪,想到死亡,可是秦君术噬咬他耳垂的举动却每每将他拉了回来,投入欲望的地狱。每次的清醒,他更加深刻地发觉了秦君术身体的由冰凉渐渐转变为火热的缓慢过程。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落入这个人手中的。最后的记忆是他策马来到一条三岔路口的时候稍一犹豫,然后看见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阻挡在了他的马前。
“把他洗干净。”迷迷糊糊的,他听见有这么个淡然的声音说道。他是怎么了?香气扑鼻的温水将他环绕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在府里的生活。蠕动着嘴唇,他想要唤紫湘,然而一阵黑暗最终笼罩了他全部的神智。
薄纱的睡袍用衣带散乱地系着,披散的长发还在隐隐约约地冒着香气。当他再次见到这个酒楼上的绿衣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回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了。
“秦君术。”绿衣人这么淡淡地吐了一句话,然后放下了房里的纱幔。奔向房门的步子方才迈出五步,只听得耳边一声轻蔑的冷笑,他的肩膀便叫人拽住了。
被猛地甩进床榻,一条柔软的白巾蒙上了他的眼睛。
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他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不能使用眼睛的结果是,他用自己的身体牢牢记住了他此生第一个噩梦。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弯冰冷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黑暗里,什么东西正在往水潭里滴落。一点一点,孤寂而冰冷,好像是刚刚进宫那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