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后三国演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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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玉英见说他不从,只得回去报知司马冏,说道:“乌小姐心如铁石,不可说也。大王不如放他回去,一则全他的名节,二则此女系大臣之息,大王强取为妾,恐乌督府不能忘情,不若发还,大王也不失令名,不知大王意下如何?”司马冏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岂有人已在我家,复使他回去之理?我不过用些水磨功夫,怕他不落我的圈套?”正是:
饶你坚清如球雪,也难脱却水和泥。
自此又过了十馀日,司马冏又到冷房中与乌梦月歪斯缠,逼他奸淫。梦月正在要死要活,忽然间,侍儿于柳腰走进房来,慌慌忙忙对司马道:“不好了,大王快去,夫人不知为着甚么缘故大发雷霆,寻大王说话哩!”司马冏听说,不觉呆了半晌,欲要前行,两只脚却像酥了一般,再移不动了。于柳腰连连的催促,只得一步一步走进里面来。
见了夫人孙氏,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惟有呆呆立着,听其发挥而已。孙氏见了,又好气又好恼,大骂道:“你这无知畜生,也叫你做个齐王,如何敢擅自抢劫命官女儿,藏在府中,意欲何为?”司马冏只得勉强支吾道:“我我,。,我如何敢抢劫命官女儿,藏藏藏在府…府中?”孙夫人大怒道:“你明明拐骗乌桓的女儿梦月,藏在府中,那乌桓遣人来我处恳求,要我释放,还要瞒我?”司马冏见说,知道事体巳露,想来是瞒不过的了,只得又勉强说道:“这…这…这是寡…寡寡人一时差…差了,求夫…夫人饶…饶了罢。”孙夫人道:“你要我饶不难,只将梦月送出府中,万事俱休。不然,决教你出丑。”司马冏又道:“是是…是!我就去送他回…回去便了。”孙夫人道:“既如此,你快出去,若不送他回去,不许你来见我!”司马冏见说,不敢再言,回身便走。
跨出了门内,依旧做出那齐王的身份来,便大模大样竟不来发放梦月,一竞走到大殿上,唤过前日那心腹人罗凉来,说道:“我前日一时失算,骗了乌小姐到来,如今好事不能成就,反被夫人知道了,叫我送他回去。我想前日有兴而来,今日如何好送他回去?不知你有什么好计策,成就我此事么?”罗凉想了一大会说道:“若要成就,就怕夫人知道,此地是断乎不能的了,除非寄在别人府中。一者免送还之辱,二者后日或有成就的日子。”
司马冏道:“寄在何处,方无失误?”罗凉道:“琅玡王觐,与大王素称莫逆,寄他府中,方为万全。”司马冏道:“汝言甚善。”便叫过两个丫鬟,到冷房中去唤出梦月及养娘等三人,叫他上了大轿,就令罗凉引领,竟望司马觐府中而来。
那司马觐的府第与司马冏的府第,相去止有半里之隔。那司马觐为人极是正气,府中姬妾虽多,尚未有太子。后宫有夏后氏,年纪约二十馀岁,生得美丽无比,是他极得宠的妃子。那妃子为人也极贤慧,只是有一件毛病,他所好的专在那风月场中,极不喜的一个独宿(不喜独宿,此妇人通病,非毛病也。伏后牛金小史。)。当日司马觐与夏后妃正在阶前,看那侍女们摘花闲要,忽然从人来报:“齐王府中送一个女子来,要寄在府中,现停轿在外候旨。”司马觐听说,不知是甚么缘故,便说道:“既然如此,着他进来。”从人见说,出去了一会,不多时,只见抬进一乘大轿来,后面却随着两个女人。一会儿到了殿下,便住了轿,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来。司马觐将他一看,只见那梦月容貌虽然美丽,却满面都是泪痕,愁惨不堪。司马觐心下疑惑,打发了齐府的人去了,就同夏后妃唤梦月到暖阁中坐下,问其缘故。
梦月看司马觐像是个正人,便不隐瞒,将前情逐一告诉一遍。司马觐听了,甚觉不平,说道:“小姐不必烦恼,且在我府中住几时,看有方便,我就送小姐回去,管取父子重逢便了。”梦月听说,连忙出位拜谢道:“若得如此,大王之恩,真同天地了。”夏后妃在旁看了,对司马觐道:“大王既有心救他,何不就送了他去(虽曰不吃醋,吾不信也。),却不为美?”司马觐道:“就送他回去,固是为美,只恐齐府又要别生事端。等待我与齐府劝谏一番,他若不听,然后我竟送他到乌桓元帅任所,量齐府也无可奈何了。”夏后妃道:“大王作事甚是老成,非妾所及也。”司马觐甚喜,遂将暖阁与梦月三人居住。夏后妃闲时,或时到阁中。与梦月谈笑作耍。梦月当此愁闷之中,也乐得与夏后妃相叙。自此梦月与夏后妃成了莫逆之交,只在琅玡府中居住过日。正是:
得与语时且与语,可安身处且安身。
自此之后,又早过了半夏有馀。忽然一日,夏后妃与梦月因司马觐入朝,不在府中,两个约了同到后花园闲耍。也是合当有事,夏后妃该有一段奇缘,后来当承晋朝的天下,所以弄出一节极风流快话的事来。你说是甚么事?他两个一同走进园来,只见荷花池上,坐着一个后生,年纪不上二十左右,且是生得风流俊雅、体度安详,正在那里看荷花作耍。见了夏后妃与梦月走来,知道是府中姬妾,连忙立起身来,思想要回避,却是那条路要打从夏后妃走的所在经过,只得立在旁边,看夏后妃走过了,方才举步出园门而去。
那夏后妃见了这后生,不觉神飘意荡,心下想道:如此一个美貌后生,不知他姓甚名谁,只可惜不曾问得他一声,竞自放了他去。又想道:吾相随琅玡王一年有馀,不曾有甚么男女,况且琅玡王年纪已望五,子息也是要紧的了,我若得与后生生下一子,将来这王爵怕不是我子的?一时间愁肠万转,想一会、思一会,不觉欲火如焚,那里还有心游玩,只得勉强同着梦月走了一转,假托有事,竞催促梦月走出园门,各归卧房去了。正是:
有心莫与无心伴,未必他心是我心。
到了晚来,夏后妃一心想着那后生,那里有心去理别事,竟自悄悄的叫了贴身伏侍的一个小丫鬟,依旧走出园门来,要寻日间那个后生。不期事有凑巧,刚走得出园门,只见前面一个人慢慢的踱将来,夏后妃仔细定腈一看,正是日间荷花池上见的那个后生,不觉喜出望外,低低的对小丫鬟道:“我立在这里,你去唤这后生,我有话要对他说。”小丫鬟依言,不一时唤到而前。
夏后妃莺声燕语的说道:“你姓甚名谁,为何只管在这园中往来?”那后生见问,只得答道:“小人姓牛名金,乃王爷手下一个给事官,因王爷不在,小人爱此一池荷花,私自出入(红叶媒转荷花媒矣),望夫人恕罪。”夏后妃道:“我也不罪你,你的住宅在何处?”牛金答道:“小人就在花园间壁居住。”夏后妃道:“你可曾有妻小不曾?”牛金道:“小人尚不曾有妻小。”夏后妃道:“这也罢了,你可知王爷今夜回来不回来?”牛金道:“闻得王爷与圣上及齐府在华林园置酒,商量甚么军旅大事,只怕今夜还未得回来。”夏后妃道:“可是真的么?”牛金道:“小人怎敢说谎!”夏后妃道:“既如此,你且随我来。我还有话讲。”说罢,就向前先行。牛金不敢违言,慢慢的随后跟来。
不多时到了夏后妃的卧房前,牛金便立住脚,不敢跨进。夏后妃见牛金不敢进,笑道:“不妨,你且进来。”牛金只得又进了卧房(此真渐入佳境矣),立在窗前。夏后妃便对小丫鬟道:“你可去将外门关了,拿一桌盛些的酒进来,与牛爷吃。”小丫鬟见说,转身去了一会,果然拿了酒肴,将来摆在桌上。夏后妃便叫牛金吃,牛金推辞不敢。夏后妃笑盈满面,伸出纤纤玉手,去扯牛金道:“不必作如此木偶人相,且来饮酒。”牛金见如此光景,料有些妙处,便大着胆坐下。夏后妃也就在对面坐下。两个举杯便饮,饮酒中间,夏后妃撒娇撒痴,巴不能勾将牛金抱入怀中云雨起来。那牛金到此田地,便也神魂飘荡,把持不定,伸过靴尖,将夏后妃的金莲一勾。夏后妃并不出声。忙立起身来,先将上衣脱去,穿着一件背搭,露出半臂,坐在床上。牛金看见,喜不自胜,也慌忙立起身,走到床边,将他里衣脱去,推人绣床,便云雨起来。其时两人云雨之妙,不可名言。有诗为证:
珍重香肌到枕边,佳期款款度双仙。
腰技摆尽阳台柳,柔语传将帐底言。
忽地锦茵翻白玉,俄看绣榻耸金莲。
今宵云雨香闺内,不羡巫山梦里传。
又有《蝶恋花》词一首为证:
偶步花园,情正切,瞥见金牛,引得香闺列。掷杯举眼娇声歇,绣床已是鸳鸯接。
柳腰款款排冰雪,喜杀情郎,今夜偷香窃。棒定金莲难口说,冰肌照尽窗前月。
两个在绣床内,你贪我爱,约有一个多时,方才云收雨散,穿衣而起,剔亮银灯,洗盏更酌。看看到了更深人静,牛金欲起身辞去,夏后氏不舍,就留在香闺中,一同睡了。是夜,重修旗鼓,再战阳台,自不消细说。
至明日,牛金恐怕有人知道,取祸不小,绝早起来,别了夏后氏要行。夏后妃也不敢强留,叮咛了几句要紧说话,就送他出门去了。自此夏后妃与牛金,看司马觐不在府中,便两人一处取乐。却是王府深密,并不有一人知觉。看看到了一个月之后,夏后妃便怀了一孕,一年之下,样光满室,产下一个太子。司马觐不胜大喜,取名叫做司马睿,袭了琅玡之爵。南渡之后,群臣尊他为帝,承了晋朝天下,是为东晋。史书相传,以牛易马,盖此事也。此是后话,不须烦叙。
且说那司马觐自留梦月小姐之后,因国事匆忙,日日在朝中商榷国家大事,没有一刻空闲。又因司马冏为色欲所迷,国事全不在意,惠帝又是个没决断的人,司马觐只得凡事主持,相可而行。身非宰相,竟做了一个操持国政的人。忽一日,司马觐正在朝堂检阅四方的奏章,只见一个黄门官捧进二道表章,呈于司马觐。司马觐展开,不觉失色大惊,更从头细细看了一遍,忙奏知惠帝,聚集文武百官,商量其事。正是:
晋朝失却英雄主,惹得兵戈是外来。
毕竟不知黄门官所奏是什么表章,司马觐却如此惊惶?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陆参军败战春门
说话司马觐正在朝堂检阅四方奏章,忽然黄门官捧进两道表章,呈于司马觐,司马觐一见,不觉失色大惊。你道是为甚么事,如此惊惶?原来这两道表章,却是汲郡官将杜攷与河内守将周茂,因刘弘祖与乌桓两枝兵马,合谋杀到两处,故此二人上的求救表章。那杜攷的表章上写道:
总督汲郡诸军事臣杜攷稽首顿首上言:臣闻小丑不灭,人之大害。近者邺中都督乌桓,不守臣节,忽起反心,结连晋阳石珠,起兵犯顺,郡县望风款附。大兵已至汲郡,城中兵弱将寡,难与争锋。伏愿陛下速令大将,统重兵前来,扑灭可待。不然养成锐势,臣恐将来鞭梢一指,饮马长江,洛阳人民将荷戈带甲之不暇矣。臣无任不胜待命之至。
那周茂的表章上面写道:
河内都督臣周茂稽首顿首上言:臣探得井州石珠,自僭位以后,遣叛将刘弘祖统领雄兵十万,猛将数十员,刻日南下,所过地方,不战而降。今已渐近河内,人心惶惶,各无固志。边报日闻,急于烽火。若不速发救兵,河内顷刻为他人所有。臣是以不避忌讳,拜表奏闻,惟愿皇帝陛下,切勿视为等闲,火速发兵,犹可挽回一二;不然彼兵渡河,直指洛下,悔无及矣,惟陛下留意,幸甚幸甚。臣不胜待命之至。
司马觐见两处表章都写得危急,如何不惊惶?即忙聚集朝中大小诸文武,奏知惠帝,请旨出兵。那惠帝见奏,转没了主意,说道:“诸卿自己商量,看有何人可出兵者,朕当准奏。”说未毕,只见左班中闪出一人,红袍玉带,执简当胸,俯伏起奏,乃左班丞相辛宾也。当下辛宾俯伏奏道:“二贼合谋,势在燃眉,必得大臣智勇兼备者,方可出兵。臣观诸臣,皆不足使,惟大司马琅玡王觐,公忠清正,智勇全才,足称此位,若使治兵,决能出奇制胜,可保万全。”惠帝准奏,即宣司马觐至御前,令其出兵应敌。司马觐不敢推诿,只得拜舞受命,谢恩出朝。
至明日,点起大兵五万,用顾荣为军师,陆机为大将,稽绍、向秀等都在幕府,一行人辞朝出师。真个是军如流水马如龙,好不威风。但见:
绣旗飘展,戈甲森严。绣旗飘展,天上风云变色;戈甲森严,山前神鬼惊心。一阵阵,威风凛凛;一声声,战鼓咚咚。鼓纛下拥着皇家公子,气概轩昂;雕鞍上坐的能征将士,武艺超群。
一心指望匡王国,留得功勋青史中。
琅玡王却也有心,又令乌小姐梦月,扮作随征将官,杂在军中(伏后独救司马觐),一竞出河南府,克日渡河,扎营延津关外。先使人知会汲郡河内两处总兵,又着人打听刘弘祖及乌桓军马,到了何处地方,好出兵征剿。那探听的去了一日,回来报称,刘弘祖却与乌桓合兵一处,正在打听汲郡,声势甚急。琅玡王见说,即便传旨,离了延津关,竟望汲郡而来。离城五里下寨,遣前将军孟玖引兵三千,前去助战。孟玖得令,引兵前来,不题。
且说刘弘祖大军屯在汲郡北门五里之外,使冠军大将军姚仲弋,引兵攻城。城中杜考遣副将袁有成出城迎敌,两下相见,更不答话,接住就杀。只一合,姚仲弋提起日月刀,大喝一声,将袁有成挥于马下,驱兵而进,将城围住。杜考见杀死袁有成,不敢出战。正在危急之际,忽然见征尘起处,赵兵纷纷退去。杜考在城上仔细一看,认得是将军孟玖引兵而来,不胜大喜,连忙开门接入。相见已毕,商量退敌之策。孟玖道:“刘弘祖孤军深入,不足为惧。明日只消小将出战,一面知令琅玡王首尾夹攻,彼军自然退矣。”杜考大喜,便叫置酒帅府,与孟玖接风,只等明日出战,不在话下。
却说姚仲弋斩了袁有成,引兵围城,忽然见他救兵到来,不知虚实,只得撤回归营,报知刘弘祖。刘弘祖便请军师侯有方商议。侯有方道:“我已着人打听,晋朝差琅玡王司马觐,统军五万,来此救援,此人不足为意,管教他今夜先吃我一惊,明日再擒他未迟。”刘弘祖道:“军师如何惊他?”侯有方道:“彼军初至,未知我军深浅,只消如此如此,彼便抱头鼠窜之不暇矣。”
刘弘祖大喜,便集诸将至帐下,指着车骑大将军齐万年说道:“你可引铁骑三千,三更时分直杀入晋军营寨,不论胜负,便是你的功。”齐万年领计出营去了。又指着前将军桐凌霄道:“你也引兵三千,看他两军厮杀时,你便从后营杀进,夺取他的粮草。”桐凌霄也领计出去了。又指着积弩将军崔宾佐道:“引兵三千,在他营前埋伏,施设号炮,以防他的追兵。”崔宾佐也出营去了。
刘弘祖分拨已定,与侯有方在营中专等捷音不题。
看看到了黄昏时候,那齐万年悄悄的引了三千铁骑,离了本营,竟望晋军大营而来。是夜月色微明,满天星斗,来到晋营已是三更天气。齐万年看那晋营静悄悄的,并无动静,便令放起连珠大炮,震得如天崩地裂的响。齐万年领了铁骑,当先杀入,晋营人马那里整备得及,都从睡梦中惊醒转来,听得喊声动地,知道是敌人劫寨。一时大乱,自相踏死者,不计其数。那稽绍看见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