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后三国演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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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夜郎之事?今老夫欲将此球回去,以观后时应验。诸兄们不弃,他年同到老夫家下,采个的实何如?”众人见说,俱各称善,一齐散了,不在话下。有诗单说那肉球的妙处:
圆转山中一肉球,祥光时伴数峰秋。
非关俗眼埋黄壤,只为时通入老叟。
元气未分金殿元,奇谋先向王轮收。
从今一震风雷策,指日烟霞笼玉楼。
那刘员外见众人既散,便将肉球藏好,别了地栗鬼,一路上欢欢喜喜,回到家来。不期到家中还有十馀里路,一时赶不及,到得梓树林,去家还有五里多路。忽然,阴云四合,狂风大作,刘员外看天的气色,知道有大雨来了,连忙走进路旁边一个古庙中避雨。果然不多时,雷电交加,大雨如注,古庙中墙穿屋漏,满身打得透湿。刘员外无奈,只得脱下一件布衫,将肉球裹好,放在神橱内了,自己却蹲在橱底下,等那雨住了走路。
谁知门外风雨越来越大,刘员外正在忧闷,忽然见一道红光,直冲入神橱之内,说时迟,那时快,一要时,一声霹雳过去,神橱内呱呱的忽有哭声起来。刘员外听见,惊骇异常,连忙向神橱内去摸那肉球,只见一个小孩子,端端正正的生在他布衫之上,那肉球已不见了。刘员外明知是这肉球化生,又惊又喜,即忙抱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看,果然生得面方耳大,眉清目秀,比寻常孩子大不相同。及向亮明之处,看他手掌之内,却有“神霄子”三字,生在掌内。刘员外暗暗点首,思量地栗鬼说早夜红光放出,又有几百只老鸦,前来鸣叫盖覆,是不虚的。便将布衫裹好,双手抱住,看那雨住了回去。只见已是浮云卷尽,日色当空,路上也渐渐干了。正是:
天生神物风云会,地产灵儿日月光。
刘员外见云收雨止,满心欢喜,便抱了神霄子出门。一路上想道:此儿生得奇异,将来一定不是个凡人,却又撞在我手里,我又不曾有子息,就将他做了亲生儿子,连我日后也必然有些妙处。一头想,一头走,不觉已到了自家门首。恰好其妻封氏出来,见了员外抱着一个孩子进来,便闻道 “好个孩子,员外却从何处得来?”刘员外笑着脸,也不回答,望着里面竟走。封氏也一直跟进里边来。再三盘问,刘员外满面笑容,便将龙门山拾的肉球,及梓树林脱化的事,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一遍。封氏也欢喜无限,说道:“据如此说来,竟是个天生的神儿了。我夫妻何幸,晚年得此神遇?”随又问道:“员外,可曾替他取个名儿么?”刘员外道:“还不曾。”封氏道:“何不就叫他做刘神霄。”员外道:“神霄二宇固妙,但止可做个小名,且我刘氏支派,未有显达,今得天赐此子,必能耀祖光宗,不如叫他做刘弘祖罢。”封氏道:“好个弘祖。”自此,刘员外夫妇爱弘祖不啻如掌上之珠,怀中之宝,一刻不离。从此,秋去春来,不觉长成。到了十六岁,成人加冠,取起一个号来,叫做元海。
忽一日,刘员外携了他在厅前闲玩,只见一个道人,飘然物外之格,走进门来,见了弘祖说道:“霄儿,你却在此蹲着,我那一处不找寻你来?”弘祖见说,走上前一把将道人抱住,说道:“师父,非但师父要寻我,我那一刻不要寻见师父。”道人道:“我有一件宝贝,你可收藏在此,凡遇有事之时,便可将此宝祭起空中,自有妙处,却不可妄害好人,切须记之。”说罢,便向袖中取出一件物事来,递与弘祖。弘祖接到手中,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小小的银盒儿。便将盒儿盖揭起,里面却放着一只绝小的石鹊儿,且是光润洁白,羽毛俱备,却像活的一般,跃跃有飞动之势。弘祖看了,喜不自胜,依旧将盒盖好,竟自藏在袖中,即想自己小字神霄,莫非此是应兆?那刘员外在傍边见了,也暗欢喜,留那道人待斋,请问姓氏。道人笑而不答,拂袖出门,不知去向。
刘员外暗暗称奇,同了弘祖回到里边,将此事与封氏说了一遍,就叫弘祖将石鹊,递与封氏看。封氏接到手,看了一看,放在手掌中,攧了两攧,说道:“好个石鹊儿,果然做得精巧活现,只可惜不能飞动。”说声未毕,只听扑的一响,那只石鹊早已盘旋鼓舞,飞起空中,顷刻间变成一只白翎大鹊,竟望大门飞出去了。
刘员外夫妇及弘祖见了,连忙赶出门来,发狠追逐。那白鹊在屋顶上,打了几个旋窝,忽然冲入云中,寂然不见了。有诗为证:
神霄又尔遇神鹊,冲入云端事可夸。
一去几能还赵壁,空馀银盒在刘家。
毕竟不知此石鹊飞去,还能回来否?要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石季龙杯酒定交情
话说刘员外与妻封氏,同神霄刘弘祖,见那石鹊劈空飞起,杳不可追,心下闷闷不悦,回进家中,各相埋怨,自不消说。
那石鹊飞入云中,回翻了有好一会,展开双翅,竟飞到一个所在来。你说这个所在是甚么去处?原来却是晋阳城中,有一个豪客,姓段名琨,号方山,颇通道术。两年前,曾遇异人传与秘诀,能知未来之事,却是无室无家,一向飘零在城中,那些凡夫俗子,那个晓得他是个豪俊?这一日,方山正在城中闲走,忽听得头顶扑剌剌声响,便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白鹊儿,在他头上团团飞舞,方山便立住脚,说道:“好奇怪!好奇怪!从来不曾有一只这样雪白的鹊儿,为何却在我头顶飞旋?”说声未了,那白鹊渐渐低将下来,离他头上只好尺许,方山一发为异,伸手去抓他,那石鹊忽地飞到方山面前,打个照面,望前慢慢飞去。方山不舍,随后紧紧追来。那石鹊紧追紧飞,慢追慢飞,不多时,出了晋阳城,来到柳溪池边。石鹊连连的叫了两声,就飞在一枝大柳树上,随你看他,竟是不动。方山无奈,看着柳根下一块石片,双手去扳他起来,要打这石鹊。不期这一扳,却扳出一件异事来了。正是:
不因石鹊柳梢住,那得声名日后闻。
你说这是甚么异事?那方山将石片扳起,忽然一道红光,自下而上,方山吃了一惊,且不去打这石鹊,仔细将石片底下一看,只见一个石匣,约有二尺多长,藏在里面。方山不知是甚么物件,连忙将石匣取起。揭去了盖一看,原来不是别件,却是两把宝剑,每把上面各有一行细字,其一上面刻道:龙泉神剑,属平阳刘弘祖。其一上面刻道:太阿神剑,属晋阳段方山。
方山见了自己的名姓,喜不自胜,依旧藏在匣中,双手捧定,回身便走,却忘记了那石鹊。走了有十馀步,猛然记得,忙回转身来看时,这石鹊已不知去向。只得拿了石匣,向前而行。
将次天晚,到了自己家中,又将双剑取出,抚玩了一会。心下想道:“太阿之剑是我的了,但不知刘弘祖是何等人?这剑上明明刻着‘平阳’二字,一定是河东人了。我必须去访他,送与这剑才是。”算计停当,当晚过了一夜。至明日,绝早起来,取出双剑,负在背上,扮作云游道人,一路出了晋阳城,竟往平阳府而来。其时,正是暮秋天气,但见:
金风催败叶,衰柳动征尘。
方山在路上,就将双剑为题,吟诗一首道:
浩气冲天横斗牛,背承双剑漫邀游。
天生神物终归我,地献龙泉付与刘。
两处贤豪应已定,一朝同调自当求。
时来定有无端遇,莫耻村夫笑敝裘。
吟毕,迤逦行来,不一日,到了平阳境界,却是蒲州地面,那是个旷野去处。方山正行间,只见前面征尘起处,一彪军马蜂拥而来。为首的一员将官,银盔银甲,手执蛇矛,年纪不上二十,生得仪容俊爽。气宇轩昂。骑着一匹胭脂赤兔,指挥左右。
方山一见,躲避不及,只得远远走过一边,让他过去。那将官见了方山,便将赤兔勒住,传令军马慢行,自己却翻身下骑,走到方山面前,说道:“段方山,别来无恙么?为何见了小弟,却远远避去?”方山见说,一时想不起是甚么人,沉吟了半晌,忽然道:“吾兄莫非是石季龙么,几时已做了官了?”那人道:“小弟正是石季龙。曾记八年前,与兄在晋阳城中相会,彼时俱为总角之年,今已长成。小弟近日招集得一彪军马,要干些功业,不知兄有同心么?”方山道:“谅为大丈夫,自有同志。但是小弟还要去河津县寻访刘弘祖,此时不能同行,奈何?”季龙道:“那个刘弘祖?”方山道:“小弟也不曾认得他,因有一件奇事,故此要去寻他。”季龙道:“却是何事?”方山就将白鹊引路得剑之事,说了一遍,又将剑解下来递与石季龙看道:“一把刻小弟的姓名,一把明明刻着平阳刘弘祖,是不是件异事?”石季龙看了一看,仍递与方山,说道:“果是异事,但剑上刻着平阳,兄为何要到河津?”方山道:“前日在平阳访问,有的说他住在河津县,故要到河津去。”石季龙道:“既然如此,小弟同去寻访何如?”方山道:“得兄同去,一发妙绝。”于是两个人一齐上了坐骑,催促军马,慢慢的行向前来。只因此一来,有分教:
顷刻贤豪成故旧,三杯村酒定交情。
不一时过了蒲州,入了河津,将兵马屯扎,遣人访问刘弘祖住居,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季龙道:“想是去他家尚远,故此没有人认识。”只得催促军马又行,约行了有十馀里路,到了一座山脚底下。天色已晚,季龙就叫在山脚底下团营,过了一夜。
到明日,正要上马前行,只见一个猎户,捉了一个白兔,从山上走下来。方山便向前问道:“猎户哥,我借问你一声,此处可有个刘弘祖么?”猎户见说,并不答话,拿了白兔,向前竟走。
方山道:“这个人想是聋子,待我再问他,看是如何?”便走上前一步,高声叫道:“猎户哥,你拿这白兔何往?我问你刘弘祖家住在何处,你如何并不做声?”那人见方山又问,便回转身说道:“谁是猎户哥?甚么刘弘祖?你是那里来的,敢在此间大惊小怪?”方山见这人说话有些来历,不敢怠慢,陪个小心问道:“小弟是从远方到此,不识忌讳,多有得罪。未审吾兄尊姓大名,望乞见教。”那人道:“既是远方到此,寒家不远,且请到家坐了讲话何如?”方山道:“如此极妙,只是小弟还有个朋友在前面,拉他同来何如?”那人道:“既有朋友,拉他同来,有何不可?”方山便回转身,与季龙告知,季龙欣然允从,同了方山行向前来。只见那人却立着等候。见了二人,遂相逊而行。
方转过了一个湾,就是他的家下。三人一同进了门坐定,那人就对二人问道:“两位仁兄,尊姓大名,为何要见刘弘祖?”方山道:“小弟姓段名琨,字方山,这位尊兄姓石名宏,字季龙,从晋阳一同到此,因有事要见刘兄,不期却遇仁兄。敢叩仁兄尊姓大名,并乞指与刘兄住居,足感大德。”那人道:“小弟姓慕容名廆。别号道将。祖是幽州人氏,汉末流落于此。近日闻得如宾乡有个刘弘祖,是个异人,小弟正要去访他,不知两位仁兄也有同心,这也是天缘凑巧。明日一齐同行何如?”季龙道:“得兄指点,感恩非浅,安敢不从!”慕容廆大喜,当下就留住二人,分付安排酒席款待。季龙与方山见他情辞慷慨,并不推辞。
不多时,排上酒来,慕容廆便请二人坐了客席,自己打横相陪。饮酒中间,慕容廆说起刘弘祖,段琨便问道:“刘兄为人,吾兄必知备细,望乞见教一二。”幕容廆道:“小弟也不曾识面,但闻得人说,他的出身极是怪异。”季龙接口道:“甚么怪异?”
慕容廆道:“这里有个韩地栗,他曾对人说:十馀年前,这山顶上甚是奇怪,忽然一日,坠下一肉球,约有小斗大,沉埋在泥中,有一年多。忽然如宾乡有个刘员外,从此经过,取了回去。到梓树林遇着天雨,刘员外在一个古庙中躲避,那知一个霹雳,震开肉球,就生出一个孩子来,手掌中却有篆纹,俨然‘神霄子’三字。那刘员外暮年无子,就以为己养,取他叫他刘弘祖,如今已是十六年有馀了,岂不是出身怪异之事?”季龙道:“古来大圣大贤,出身之时,每多奇异,如伊尹生于空桑,后稷弃而乌翼,天产奇英,神物拥护。古事往往有之,载在诗书,岂欺世哉?据如此说,刘兄将来决非凡人,我等去访他,为不虚矣。”说罢,三人又痛饮了一回。
方山又将得剑之事,细说一遍。幕容廆大喜,道:“吾兄又有如此奇事,小弟情愿与两兄结为兄弟如何?”季龙也大喜道:“小弟亦有此意。”连忙取过三只大杯来,各人面前满斟了一杯,立起身说道:“两兄请各饮了一杯,小弟再有说话。”段琨与慕容廆依允,举起杯一饮而尽。季龙见二人饮干,自己也吃个无滴,说道:“吾三人自今以后,须要同心竭力,共济功名,即至大患大难之时,此身可杀,义不可背,如有二心者,幽明共殛之。”
说罢,又各饮一杯。幕容廆便到里面取出一条红单,三个人叙了次序,大拜了八拜。段琨二十岁为兄,季龙十九第二,慕容廆也有十九,却是月份生小些,居了第三。叙罢,三个人依旧入席饮酒。正是:
酒逢知己千钟饮,话得投机不厌频。
有诗单道他三人结拜的事,诗云:
此路偶相值,遂成弟与兄。
丈夫多意气,杯酒定交情。
义烈深同志,奇才聚夏城。
始知天下事,莫作敌人惊。
三个人直饮至更阑人静,俱吃得酩酊大醉,方才安寝。
到了明日,季龙与方山起来,催促慕容廆起身,慕容廆犹是醉眼朦胧的吃了早膳,收拾动身。慕容廆原没有家室,止有两个家人,一个叫做荀晞,一个叫做荀昭,就叫二人挑了行李,五个人一齐出门。先到山下取齐了兵马,将来分作三队:第一队是段琨,第二队是石宏,第三队却是慕容廆,各领五百,一路上扬威耀武,行向如宾村来。但见:
路上野花随马足,河边垂柳动征尘。
不上半日,前军已到如宾乡。季龙便传令将三队军马,依旧合做一处,离村一里,结下营寨,不许扰害居民。传令巳毕,便同段方山、慕容廆三个人,慢慢的行入乡来。先叫荀晞、荀昭,去探哨消息。不多时,只见荀晞二人,同了一个苍头,远远的出来迎接,禀道:“请相公到里边相见。”段方山与石季龙、幕容廆听见,各下坐骑,步行到门里面。刘弘祖早已迎将出来,彼此相见,欣然如故。到了中堂,各各见礼已毕,主宾坐定,各通了姓氏。刘弘祖见他三人,相貌瑰伟,人物慷慨,心中大喜。石季龙、段方山、慕容廆,见刘弘祖美如冠玉,英俊不凡,也觉快意。
少顷,三杯茶罢,慕容廆说道:“久闻刘兄英名,早欲奉谒,不期途次得遇段石二兄,前来拜访,小弟得附骥尾,觐见尊颜,真生平之大幸也。”刘弘祖道:“小弟有何德能。敢劳三位仁兄如此错爱。”慕容廆道:“刘兄少年豪杰,声名久著天庭,那得无有德能,轰动神明如此。”刘弘祖道:“小弟足迹未尝出户,那有声名轰动天庭之理?慕容兄莫非取笑小弟么?”慕容廆道:“小弟焉敢取笑仁兄,仁兄不信,试问方山兄,便知小弟非浪言也。”方山见说,便接口道:“刘兄之身,虽未达于天庭,刘兄之名,果已著于天庭,待小弟奏闻,便知慕容兄非虚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