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龙何-水火交融-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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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除了那个鬼子头之外，其余的日本人都不认识你？”
“应该是吧。”何莫修还是没搞明白他想说什么，“长谷川以前认识我，不过我一直没在他跟前露过面，他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
龙文章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放心还是给自己打气，“我在想……既然唯一认识认识你的那个鬼子要走了，那么不如——你先出去吧。”
何莫修这才搞明白，有点难以置信：“你…… 你想说这个？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机场已经建好，日军对劳工的点卯不会像以前那么勤，没有人会注意到少了一个劳工。就算注意到了，编个理由糊弄一下也很容易啊。”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说，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们？”
“这个时候怎么了？欧阳伤愈，已经可以出谋划策；老四、六品、我，我们才是四道风的主力；还有老唐的那几个人，足够了。你走了不会影响我们的。”
“可我觉得我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好什么！”龙文章突然变得很激动，“你说你留下来能干什么？我们几个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你呢？！你杀过一个鬼子么？你拿得动枪么？…… 给你个手枪打鬼子，你居然拿它来对准自个儿的脑袋，欧阳那次差点被你害死了知道么！你留在这里纯粹就是个累赘！还想再拖累大家吗！……”
“可我会救人啊，这一点你们都比不上我吧？”何莫修一句话便打断他温暖的斥骂。
龙文章哑然。
“欧阳的胸腔虽然已经做过手术，但术后康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个只有我会。还有，地道口就在锅炉房，经常来洗澡的鬼子军官虽然不知道我的名字，可难保有看着脸熟的，突然间换人，万一引起疑心，暴露了地道口怎么办？”
何莫修分析得丝丝入扣，周到缜密的逻辑即使是欧阳那样的大脑都无法辩驳。
龙文章不禁怨恨起他的聪明与善良来。
“别担心了……文章，你想啊，我连开胸手术都做得了，我真的很能干的，不会拖累你们。”
“我不是怕你拖累……” 龙文章艰难地挤出一句。
“我知道，你怕我有事。…… 我怎么会有事呢？最艰难的日子我都已经熬过来，现在的情况跟当时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有你们在我身边，欧阳的伤也好了，大伙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信任我。…… 我已经踏过了地狱的熔岩，怎么可能还会迷失于人间的溪流？”
龙文章长叹一口气，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说服何莫修的了。他伸手搭住他的肩膀，盯住他的眼睛：“那么，小何，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万一跟鬼子打起来，你马上带着欧阳从地道走，不要到处乱跑，更不准回头找我……明白吗？”
“我明白。你也是，文章，你是最好的军人，金戈铁马的鏖战之中不要被个人情绪给绊住手脚。”
他说得如此在理，龙文章不能不答应。“我也明白…… 没办法，总是被你说服，你怎么总是这么——滴水穿石。”
何莫修笑笑：“你觉得我像水是吗？水的力量本来就强大，遇刚则刚、遇柔则柔，所以你更不用担心我了。…… 倒是你，这火爆性子是不是该收敛一下，你刚才真把我给骂惨了。”
龙文章看着他勉强假装出来的受伤表情，真想抱住他，可不远处全是人；想握住他的手，可又顾及他手腕的伤。……他最后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深深地看着他。
……
此后的几天就像他们料想的那样，劳工营里的日子几乎就是天堂（跟前段时间相比）。没有了累死人的劳役，劳工们每天聚在工棚里三两聊天；虽然伙食恶劣，但如果用睡觉代替吃饭也没那么难熬。中国人随遇而安的能力就像蟑螂的生命力一样顽强，大家把逃出去的希望托付给四道风，然后就心安理得地得过且过了。
四道风几个整天跟欧阳商议对策，何莫修除了烧水之外，其余时间都做了欧阳的专职医护。
然而，最大的危险的永远不是来自敌人，而是自己人。一个人的到来使得这短暂的宁静被彻底打破——沙观止。
复仇心切、自私霸道的沙观止，一进来就直奔四道风而去。不想跟他照面的四道风从地道溜走，欧阳却挺身而出，试图用一己之躯化解这老黑枭积累了四年的怨毒。
沙观止那支大号左轮死死地顶住欧阳的额头，劳工们在龙文章和赵老大的带领下慢慢退出那间工棚，何莫修如影随形地跟着欧阳。
龙文章出来之后，看着身后一脸鬼祟的廖金头几人，故意大声对赵老大说：“沙门那几个啊，老头出去了肯定没他们好日子过；打跑了鬼子，他们是汉奸，更没好日子过。”
廖金头几个明显地哆嗦了一下，龙文章干脆转过身，暗示变成了明示：“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
廖金头油滑事故的心里，很快下定了决心。
工棚里的欧阳被一脸怨毒的沙观止打得头晕脑胀、伤口破裂。沙观止还待再打，被及时出现的廖金头给救了——他们几个是来对付沙观止的。
一片混战中，试图保护欧阳的何莫修一只胳膊差点被打折。眼看沙观止就要被打死，四道风从天而降，一把拎起廖金头扔到板壁上，然后扑在沙观止身上。
一场喧闹后，夜晚的机场格外安静——安静，但已经无法宁静。
六品又在埋头捣鼓草药，龙文章看得气不过：“给那老头子治伤的？”
“也给军师，伤口又破了。”
“我会帮他敷好的，你放心。”坐在欧阳身边的何莫修迅速接口，同时很小心地掩饰好自己痛得要炸开的胳膊。
龙文章看看苦笑的欧阳、无奈的赵老大，愤愤地说：“这事我做错了吗？在这种地方，拿枪指着你的头，不是摆明了站鬼子一边的吗！”
欧阳解释：“没有对错，只是些人之常情。”
“国难当头，哪里顾得上你那么多的鸡毛蒜皮？”
“龙文章，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瞧不起鸡毛蒜皮，自然也就瞧不起鸡毛蒜皮的升斗小民，你满心救国救民于水火，到头来却是找个大道理毙掉所有人。想不想听我说一个□生存至今的诀窍？”
龙文章自然想听，可是说不出口——不是出于死撑面子的自尊，而是因为此话毕竟关乎他们两个的党派之差。
何莫修替他回答：“要。”
欧阳便接着说：“不外乎就是听人说话，想想升斗小民，想想人之常情……”
“说到底还是我错了？”龙文章沉闷地说。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
何莫修又插嘴：“不是。”
欧阳还要再说，龙文章却忍不住爆发了：“对，这不是什么对错的问题！那这是什么？啊？！你以为我真不懂你说的那些升斗小民、人之常情吗？你以为我真的没有七情六欲吗？你想顾及人之常情，也要看值不值得！……七年了，我们一块打鬼子七年了，死了多少人你比我更清楚吧？那你有没有算算这其中有多少是正经八百被鬼子打死的，又有多少是被沙门坑死的！……就为了老四一个人的情分，李六野死之前，你命令我们见到沙门就绕道走，沙观止那老王八不能碰也就罢了，连他手下那几百虾兵蟹将也碰不得？！……就说刚才吧，你明知道那老王八有多恨你，你还送上门去给人当点心，你就那么有把握他不会一枪崩了你？！…… 实话说吧，你死了比那老王八死了更让老四伤心，当初你在这里生死未卜的时候，老四都垮成一团垃圾了你知道吗！我们所有人都成了无头苍蝇了！…… 小何救你容易吗，你就这么急着找死！……那个让我死心塌地跟随的□分子，那个够冷血、够全局、踏着同胞的尸体都能算计以最小代价争取最大收获的欧阳哪里去了？！一碰上老四的事情你就变得比谁都婆妈！”
长长一段话被他说得掷地有声且条理分明，立即像重磅炸弹一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七年来，龙文章对待欧阳比四道风还言听计从，大伙都以为这两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谁也没想到他心里居然还藏着这些话。
龙文章的情绪闸门一旦开启就不打算马上关闭了，那些因躲避沙门而无端被害的番薯们给了他批判和揭示的勇气。他调整一下呼吸正准备再说，却看见对面的何莫修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悲悯。
龙文章顿时哑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错误。倒不是他发现自己的话说错了，而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在逼着欧阳彻底地冷血，不顾任何情分地为全局、为大家统筹策划。四道风是冷静的欧阳唯一的冲动、坚强的欧阳唯一的软肋，而他居然逼着欧阳放弃这仅存的冲动和软肋。
场面非常尴尬，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欧阳面色发白，龙文章低头不语，赵老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何莫修关切的目光只看着欧阳。
幸好，一阵隆隆的炮声把大家给救了，邮差一头冲了进来：“南边在轰炸！”
龙文章冲到门口仔细一听，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不是飞机轰炸，是地炮开火！”他难以抑制地笑了，笑得泪流满面，一边手忙脚乱地擦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鬼子开炮我听惯了，这不是鬼子炮，是地面炮！……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同志们和不是□的同胞们？……从南往北打，是我军！是我军！我军真的要光复了！”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是悲是喜；只有何莫修暗暗松了口气，眼睛里全是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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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乌鸦骂欧阳的那段话其实是我想说的，借助了乌鸦的嘴巴（乌鸦嘴？^…^）而已。无论是看书还是看电视，看到这段欧阳一本正经地教训乌鸦的时候，我都气得不行，恨不能自己钻进去骂欧阳一顿。
升斗小民、人之常情，话是没错，可这个例子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以当时的情形来看，沙观止一枪崩掉欧阳不是没可能，到时候四道风组织和整个劳工营全都得玩完；就算沙观止恨他恨到不肯给个痛快的，以欧阳当时的身体，被打成高位截瘫外加脑瘫都不奇怪。
而且在他们打游击的前三年，就像我通过乌鸦嘴说出来的那样，由于处处躲避沙门无处不在的八百虾兵蟹将，会连累他们多死多少人？没名字的番薯仔且不说，如果欧阳不那么纵容四道风、马上杀掉李六野，小汤包和古烁会死吗？！
分析前后情节就很容易发现，欧阳对沙门和沙观止那老王八的容忍，完全就是为了小四一个人。好吧，欧阳同志毕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有这么一个软肋咱也认了，我TM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给自己的软肋冠以一个堂皇的名义，然后用这个堂皇的大道理来教训乌鸦。究竟是谁“找个大道理来毙掉所有人”？欧阳同志，你正确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以至于都忘了没有人会永远正确的，你所信仰的最高领袖尚且如此，何况你呢！
=本章由乌鸦骂欧阳引发的版聊=
莫莫：
前面龙文章的小自私真的感动到我了，他虽然骂了小何，可是他骂的越凶越证明他在乎小何，在乎的要死，还好小何听懂了他那张乌鸦嘴背后的担忧（我家小白兔何就是这么温柔啊）。想要爱的人好好活下去本应该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在战争中却变成了近乎奢侈的愿望，看着两个人的对话突然觉得心很酸，特别是看到龙文章对欧阳说的那句“你以为我真的没有七情六欲吗？”，真的很难过……大人你虐到我了！！！！！！！！！！！！！！！！
至于欧阳，我在看生死线的时候就觉得他几乎所有的冲动不理智和最真实的感情波动都是为四道风存在的，有的时候真觉得他老婆挺可怜的，恩。顺说大人这章的后半部分忽然让我想起当时看到欧阳不顾自己安危去劝沙观止的时候我妈妈几乎要冲到电视屏幕里打人的样子，她也觉得特别不值
镜小间：
欧阳和老四阻止四道风们跟沙门正面冲突的这一举动真的让人看得很憋闷。一直觉得，老四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做事都考虑不到大局，但欧阳不一样，欧阳是冷静睿智的，他想的做的都是以大局为出发点，跟老四是截然相反的人，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欧阳才格外纵容老四，因为老四身上有他所丢失的可爱的一部分。
右手微凉：
龙乌鸦说得好～总觉得这段电视剧演的实在是，欧阳太“伟大”了～
前世来生：
哈哈，骂得好啊姑娘！当初看到欧阳死命拦住唐真不让她杀李六野，我心里也憋得慌，这是个什么人？欧阳也好，老四也罢，心里头清清楚楚，放了他，无异于拿自己人的性命白白送给这个恶魔，可怜直到古烁惨死，老四才彻底醒悟……
青藤：
小何是生死线中我最喜欢的人物；就像有人说的；再多的枪炮和死亡也抹不去他的天真和赤子之心。龙文章是个太悲剧的人物，他一直信仰的东西到最后忽然崩塌土崩瓦解，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段感情的支撑，会不会因为“爱”的力量让他支撑过那段崩塌的岁月？
其实一直不喜欢最后的结局，欧阳还是让小何跟着那些即使是穿着中山装的人走了，完全罔顾他自己本身的意愿。就像小何自己说的他这种人无论到了哪个国家都会被像精密仪器一样被关注起来，再没有自由。而小何又是那么热爱自由的人。况且，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武器成真。感觉即使到最后小何也没有成为四道风的真正成员，即使他自己是那么热切的盼望着并行动着。这可能也是作者把握下来的结果；那个时代；对一个知识分子的理解总是太偏颇，而他们也不太容易在生活中找到真正能理解自己的人。即使小何希望打得只是能和他们在一起，哪怕再也不能研究原子能，只要能不被这一群人丢弃，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好的。
真希望这个文里的故事是真的，这两个最纯真的人能够互相安慰，不那么孤独寂寞。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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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对恶的纵容就是对善的伤害。如果龙文章有预知未来的本领，就算跟四道风彻底翻脸，他也要干掉沙观止和廖金头；可惜，他没有。
沙观止和廖金头谁更恶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俩惹出来的后果——相互斗殴引发劳工营集体骚乱，欧阳身份暴露；沙观止倒是被四道风护送进了地道，但是欧阳、何莫修、六品三个为了保护地道口不被发现，将他们自己送到了鬼子手里。
龙文章恪守了军人的职责，第一个冲进地道去拿他的步枪。——也因此，他得以和四道风一起，亲眼目睹何莫修扶着欧阳，两个身体孱弱的家伙在几十个持枪日军的密切关注之下踉踉跄跄地跑向机场跑道，距离地道口越来越远。
担忧和后悔都没有时间，他们迅速赶回高家，带上思枫、唐真和电台一起撤离。高昕也一起跟来，并且很快得到了沙观止的欢心——在这方面她比四道风有天赋得多了。
决定去南边找国军搬救兵而不是去北边让思枫休养，是龙文章的提议，但也是四道风的决定。龙文章探路之前看着思枫灰白的脸色，无法不感到愧疚：对不起，老唐，我不提议优先照顾你，是因为我要去救你的丈夫……和我的爱人。其实我更同情你，你丈夫所有的冲动不理智和最真实的感情波动从来都不是为了你，他给你的只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恩爱。
遇到华盛顿吴是龙文章的意外之喜，他想了他七年但从没奢望他还能活着回来，更逞论他还成了美式精装的王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