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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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解释我和宁梓为何不能再像几个月前那样地相爱。我还爱她,却不敢见她,甚至害怕她。我刻意地避开她,她在家时,我尽量找理由出去。我也能感受到她在努力改变,可我却不敢接受,对她的奉献和付出冷言相拒,说些令她伤心的话。起初她还只是笑着强忍,几次下来,她终于爆发。
她开始恨我,报复我。她不再理我,也不再收拾房间,不到一周,屋子乱到令我都无法忍受。又过了一段日子,她干脆把我的家当成了她的旅店,总是半夜醉醺醺回来,吐了一地,倒头睡去。她越来越过分。有天晚上,她竟然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来,锁了房门,弄出很大的动静给我听……
我快被她逼疯,我知道一切该结束了。
46
一天,她在化妆,我讽刺她:穿成这样出去,小心被人当作妓女。
宁梓漠然地笑:我就是妓女,出去卖,管得着吗?
我说你出去卖我不管,可我不许你在我家卖。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你总算说出来了。宁梓惨笑,用眼神刺穿我的心。
宁梓走了,除了给我一记耳光外,她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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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过了混乱的三个月又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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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馨在一封很长的邮件中流露出她想把婚期提前的想法。我不假思索地同意。她开心地如释重负。她甚至主动取消了去海边度蜜月的计划,提议婚礼从简,理由是攒更多的钱留给我们未来的孩子。我否决了她这个口是心非的建议,我说我要办隆重的婚礼,向所有的人证明,我是多么爱你。
在被我这句话感动后的第二天,可馨就回到了我身边。她说这次回来就永生不会再离开我。
直到死。
49
婚礼定在冬季—个特殊的日子。六年前的同一天,我和可馨相遇。
哎,亲爱的,你还记得吗?那天我好像是去参加谁的生日聚会……你说怎么会那么巧?一排出租车,你我偏偏上了同一辆,还去同一个地方……你当时是故意的吧?
可馨睡在我身旁,甜蜜地回想着美好往事。许多细节她不说我还真都忘记了。我说我记得最清的是第一次进入你时,你紧张地抱着我,满脸都是泪。
可馨说初夜的感觉如同婚姻,又期待,又害怕,很奇妙。
可馨说那一晚她望着熟睡的我胡思乱想了一夜。
我捧着你的脸,暗自许诺,这一生都是你的人了,不变。
可馨搂着我,时而感伤,时而幸福地自言自语。她追忆了纯真岁月,抱怨了不满的现状。她说了好多。
一个话题说完,她沉默了下,突然抬眼看我:你还记得宁梓吗?
我没及时回答她。她提醒着我,我慢慢做出回想起宁梓的表情。
我想请她当我的伴娘……
我被她这句简短的话击中,我无奈地笑。
你怎么了?不愿意吗?
我笑得更加厉害,断断续续地说:随你吧,随你。
可馨满意地笑,她讲起和宁梓同宿舍时发生的一系列趣事。她绘声绘色地讲,我笑得全身发颤,眼泪都流了出来。可馨被我的反应所鼓舞,越讲越兴奋,讲了更多有关宁梓的故事,我大笑不止。
可馨喝了口水,抬高了声调,说起她和宁梓明争暗斗出国名额的故事。
她什么都和我争,但没有一次争得过我。可馨挑起眉自豪地说。
我的笑僵在脸上,可馨指着我骂我傻样。她哈哈大笑,一声比一声高。
50
我和可馨毫无悬念地结婚了。让我吃惊的是宁梓,她拿着请帖,如约而至。
宁梓一身素雅的套装,脱俗于可馨那群浓妆艳抹的姐妹。
她们围着可馨,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爆发出阵阵笑声。
可馨坐到了镜子前,合上眼,让宁梓帮她补妆。
可馨说她紧张,宁梓安慰她:今天你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幸福的女人。
补好妆的可馨光彩照人,她在姐妹们的簇拥下去了另一个房间换穿婚纱。先前这热闹的空间此刻只剩我和宁梓。
宁梓含笑目送人群中公主般的可馨。
四周无限寂静。
宁梓带住门,弓下身收拾着桌上的化妆品。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盒我眼熟的东西。
还吃这个牌子的润喉糖?我努力舒展开声调,缓解气氛。
你看仔细了,这还是去年今天你送我的那盒。宁梓把那盒尚未拆开的润喉糖举在我眼前。
今天是保质期的最后一天。她故作轻松打开,取出几颗,放进嘴里,用力地咬碎。
生日快乐。我逃避地说。
宁梓像是没有听见,她眼眨也不眨地与我对视,更加用力地咀嚼。
我转移着视线,难堪地笑。
贱人!
就在我抬头看她的一瞬间,宁梓将口中嚼成碎末的糖奋力地喷在我脸上。
我愕然失措。
宁梓用粗俗的语言骂我,她踢我,打我,扯开了我的衣领,咬出深深的一道血痕。
我呆站着,任血从指缝渗出,浸红了白色衬衣。
宁梓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她用纸巾抹去嘴角的血,泄恨地砸向我。
贱人,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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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换了件衬衣,在婚礼开始前及时出现。可馨出奇的没有问我去了哪里?她挽住我胳膊,手抖得令我也有些心慌。我挽着她,走完漫长的红地毯,脑中一片空白。
在主婚人的提问中,我和可馨互相说了我愿意。我掏出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对她说:我爱你。她幸福到流泪。
在全场来宾的起哄声中,我与可馨拥抱长吻。就在我们交错相拥的间隙,我看到可馨背后不远处的宁梓。礼花中的她用手比画成枪的形状,一只眼睁,一只眼闭,搂动扳机,笑得诡异。
52
宁梓在我婚礼上的表现让我难受。她以可馨伴娘的身份迷惑了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她举止大方地陪着可馨一桌桌敬酒,替可馨挡酒喝。
我不相信她自始至终的笑容以及祝我幸福的话语。
几桌下来,可馨有些微醺,她搂着宁梓让我给她介绍男朋友。我答应了。可馨不断地说只有优秀的好男人才能配得上宁梓。我点头,喝干了宁梓敬我的喜酒。
婚礼还未结束,我已喝醉。我不知道宁梓何时走的,我只记得醉到失控的我倒在可馨的肩上,紧抱着她,梦呓般重复:我爱你,别走。
53
婚后的生活琐碎得没有新意。可馨如愿地去了一家外企,我继续教书,继续喂狗,继续按时付车供,房供,继续着日复一日的每一天。
我和我的妻子可馨经常吵架。原因千奇百怪,无聊到可笑。可是我们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只是享受吵架带来的乐趣。每次吵架都以可馨胜利而终结。因为她总是在我最愤怒时对我完成致命一击:你真不是个男人,连个房子都没有……
还好,我们也就是吵吵,从不动手。唯一一次我摔她在床上,她哭闹着要和我离婚。那一天,离我们新婚还不到一百天。
我彻底失去了宁梓的消息,也从未听可馨提起过她。倒是有几次醉酒后想起了她。可是也就是想想,掏出手机才发现早已没有了她的号码。
一个黄昏,我在堵车时买了份娱乐报纸,在末版的角落里我读到宁梓乐队解散前告别演出的报道。报道旁配了幅很小的黑白图片,图片上的宁梓仍旧是我初次遇见她时的那身打扮,笑容灿烂依然。
54
来年秋天,可馨去她公司总部培训。我受诗人董三邀请,再次去了那个多雨的海边小城。
诗人董三已不再是当年的董三。他出了诗集,被当地一所不入流的大学聘为客座教授成了名人。他安排我住进酒店,每晚都拉我去他和王老板合开的酒楼里陪各类人吃相同的饭。他介绍了数不清的作家,诗人,画家,演员给我。每个晚上的节目都丰富多彩且从不重样。每个晚上我都喝醉,隔天酒醒时身边总会躺着一个不知名字的漂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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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董三的前一天,他又要为我开欢送会。我说我想一人去海边走走。他执意要他的女学生陪我,我阻止了他,开玩笑说我也想去海边找找灵感,像你一样写诗卖钱。董三认真地忠告我几句写诗的要诀,也就再没多说,任我离开。
海滩上,孤独的只有我和一只破渔船。
我什么也没去想,静静地聆听海的声音,抽完了董三送我的一包好烟。
当落日消逝在海里时,我才起身,沿堤坝漫无目的地乱走。
在一间木制小屋前我停住脚步。
我认出了这间记忆中的酒吧,迟疑了下,继续朝前走去。
可没走多远,我还是折回身,推门进入。
时间尚早,昏暗的酒吧内空空荡荡,桌椅随意地摆放着。
尘埃在夕阳的余光中四散,我伫立在门边,看向前方舞台上吹着萨克斯的老人。他精彩的演奏让我恍惚。
一束光线顺着老人所在的位置滑向舞台中央,一位上了妆的的女人,两腿交叠地坐在吧椅上。
她头发盘在脑后,一身艳红的旗袍,耳朵上一对精致的耳环闪闪发光。她调整好话筒,点着了烟。
她闭眼抽烟的模样很像我曾深爱过的一个女孩。
那女人扔去没抽完的半支烟,如同叹气般地吐出淡蓝色的烟圈。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唱:我想忘了你……
我想忘了你。
责任编辑 宁 肯
生活本身并不严峻
吕 魁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每天都会遇到很多新的问题。有的问题是有标准答案的,而有的却没有。那么,什么是文学?什么是生活?文学和生活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我想,这几个问题应该是没有唯一答案的。我曾尝试弄清这些问题,为此我请教过老师,也读了不少名家的访谈录和自传。可是,适得其反,我非但没找到能令我信服的答案,反而越来越糊涂。直到今天,如果有人间我这几个问题,我想我还是答不出来。
在众多的解释和观点中,我颇为欣赏的是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弗的“生活本身并不严峻”。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我似乎对文学,对生活有了自己的理解。我想这样比喻:如果说生活是土壤,那么文学就是树苗,每个文学创作者就是育树的人。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那棵树苗,精心浇灌,悉心培育。你也可以埋它在土壤,任其自然发展,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浇水,施肥,修剪而已。最终树苗能长成什么样,和育树的那个人的思维方式是密切相关的。
我写过的东西很少,看过的书也不多,更没在创作上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我很热爱生活,对生活很感兴趣。我有一个不能称为爱好的爱好,我喜欢在行走中听着音乐,看着路人行色匆匆的表情。我听不到他们都说些什么,我也刻意不去听。我随着音乐,去猜想他们会说什么,有怎样的生活?这个时候是我最愉快的时候。一首好听的歌曲还未结束,一篇或精彩或平庸的小说却已在我的脑中有了雏形。我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语言组织好,用适当的叙述方式写出来。至于写出来的结果如何,有没有意义?我从没有去考虑过。我固执地认为,写作是很私人的事情。我的底线是,我写的东西,过一阵子,我再回头去读,依然能静心顺利读完,这也就够了。
具体到这两篇,那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已很难回忆起最初创作的冲动是什么。《少年行》的写作初衷缘于我去年暑假回老家,一个很炎热的中午,我在日光下等着去游泳池的公车。这时,马路对面有个抱着婴儿的妇女喊我高中时的外号。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她已跑到了我的身旁,兴奋地和我打着招呼。看她的模样和打扮,我还以为她是我的某个远房亲戚。她问我还认得出她吗?我窘迫得含糊其辞。她笑得很大声,笑过后,给我说了她的名字。当我听到她的名字时,十分意外。我根本无法将眼前貌似少妇的她和我读高中时那个只喜欢穿白连衣裙,读各种文学杂志的女生联系在一起了。我问她在照看谁家的小孩?她笑得更大声了,她说小孩是她的,都一岁半了。她告我说高中毕业后她就不再读书了,嫁了人,生了孩子,自己开了服装店做生意。她问我在哪发财?我如实地回答说还在读书,她听后惊讶得后退几步,不停地夸我有出息,还说读高中时就看得出我将来是做大事的人了。我赶紧转移话题,向她打听高中的那些同学的近况。她像是全都知道,但说的都是高考没有考上大学的同学。他们中有的做生意发了点小财,有的去外地打工几年都没有再见过了,还有的已经坐了牢,判了很重的刑……
车来了,我给她留了联系方式,和她告了别。在空荡的公车上,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感伤。想起了很多我成长中经历的一些人,一些事,感觉很遥远,且不实际。就这样,我有了把那段日子写下来作纪念的冲动。于是就有了这篇《少年行》。或许我写的不全面,或许我还很欠缺写作的技巧,但是我创作的态度是很认真的。写出来,也算是给青春即逝的自己作个纪念吧。
关于《城市变奏曲》,那纯粹是一时灵感所致。先前我有个很要好的女性朋友,也就是文中宁梓的原型。她听说我在写小说,非让我听听她的故事。然后她就给我讲了她是多么爱一个已有了家庭的大学中文老师,而那老师的妻子,很巧是她读大学时的师姐。听了她讲的那个无疾而终的故事后,我也有了灵感,于是答应她,写成小说,在她过生日时,当生日礼物送给她。可当小说还没写完,我就收到了她和她认识不到半年的美国男友去美国结婚的消息……这让我感到突然,就在一夜之间推翻重写了一次,在天亮之前发到了她的邮箱里。她读完后的回复让我感到欣慰。她说,她想买机票回来,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通过这两篇小说的创作,我渐渐悟出一个道理:小说永远不会比生活精彩。它只能是生活的提炼和浓缩,至于生活,它又是无法认清和说清的。每当对生活中的某个事件产生了困惑或兴趣,一篇小说的灵感也就随之到来了。但小说毕竟也不是解决生活中复杂问题的办法,更多的时候,它也只是起镜子的作用,当一种呈现的工具。
我知道,我的生活阅历还很浅。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写不出好作品的理由,反而更觉得这像是逃避的借口。对小说的创作我幼稚地认为,只有积极地热爱生活,敏感地观察生活中那些有意思的人和事,珍惜生活中的点滴细节,如果再能在生活中发掘,感受到一些东西,那写出好的东西也就不是件难事了。
我很欣赏,也很赞同已故的作家汪曾祺先生说过的一段话,在这里我想引用这段话作为本文的结束。同时,这段话也是对我写作方向的一种指引,也是我写作时,最基本的态度。“我的作品不是悲剧。我的作品缺乏崇高的,悲壮的美。我所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这是一个作家的气质,不能勉强。
责任编辑 宁 肯
印象·自我与他者的对话
宁 肯
吕魁很年轻,还在上大学。读了他的两个中篇小说,有些感想。吕魁的小说不老到,也不稚嫩,不极端,也不保守,稍有青涩,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