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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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不及赶到了,我觉得我的生命已在迅速地衰退下去了。”
“坚持一会儿!”基督山说。他离开房间,不到五分钟,手里拿着一只小药瓶回来。那个垂死的人的眼睛不断地盯住那扇门,希望救兵会从那扇门里进来。“赶快,神甫阁下!赶快!我又要晕倒了!”
基督山走过去,把瓶里的药水滴了三四滴到他那发紫的嘴唇上。 卡德鲁斯深深地吸了一下。“噢!”他说,“真是救命良药,再多一点,多一点!”
“再多两滴就会害死你了。”神甫回答。“噢,只要能等到来人,让我向他告发那个恶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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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帮你写口供?你只要签一个字就行了。”
“好的,好的。”卡德鲁斯说。一想到死后也能够复仇,他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基督山写道:我是被科西嘉人贝尼代托杀害的,他是土伦苦工船上的五十九号囚犯,是我一条锁链上的同伴。“
“快!再快些!”卡德鲁斯说:“否则我就不能签字了。”
基督山把笔递给卡德鲁斯,卡德鲁斯集中他的全部精力签了字,又倒回到床上,说:“其余的你讲给他们听吧,神甫阁下,你可以那么说,他自称为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 他住在太子旅馆里。 噢,我要死啦!”他又昏了过去。 神甫使他嗅小瓶里的药水,于是他又睁开眼睛。 复仇的希望并没有离他而去。“啊,你会把我所说的一切都讲出来的吧,你肯吗,神甫阁下?”
“是的,也许会讲得更多些。”
“你还要我讲些什么?”
“我要说,是他给你这座房子的图样的,希望伯爵杀死你。我还要说,他写了一封信给伯爵,把你的企图告诉他,伯爵不在,我读了那封信,于是坐在这儿等候你。”
“他会杀头的吧,对不?”卡德鲁斯说。“告诉我是吧,让我抱着那个希望死——那可以使我死得容易。”
“我要说,”伯爵继续说,“他一直都跟踪着你,监视着你,当他看到你从房子里出去时,就奔到墙角里去躲起来。”
“那一切你都看见了吗?”
“想一想我的话:‘假如你平安地回到了家里,我就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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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已宽恕了你,而我也可以宽恕你了。‘“
“而你事先却不警告我一声!”卡德鲁斯用手肘撑起身体喊道。“你早就知道我一离开这座房子就会被人杀死,而你却不警告我!”
“不,因为我知道上帝是借贝尼代托的手在执行他的法律,我觉得违反天意是亵渎神圣的。”
“上帝的法律!
别提了吧,神甫阁下。上帝假如是公正的,你知道有多少该受惩罚的人现在却依然逍遥法外。“
“耐心一点吧!”神甫说,他说这句话时的口吻使那个快要死的人打了一个寒颤。“耐心一点!”
卡德鲁斯非常诧异地看着他。“而且,”神甫说,“上帝是慈悲普赐的,他也曾经对你慈悲过,他最初是一位慈父,直到后来才变成一位严厉的法官。”
“那么你相信上帝的喽?”
“即使我命穷福薄,到目前为止还是不信仰他。”基督山说,“但看到你这种情形,我也不得不相信了。”
卡德鲁斯把那双紧捏着的拳头,伸向天空。“听着,”神甫一面说,一面伸出一只手虚悬在伤者的头上,象是命令他相信似的。“你在你的灵床上还拒绝相信上帝,而上帝为你却曾做过许多事情:他给你以健康、精力、正当的职业、甚至朋友——这种生活,凡是良心平衡、不作非分之想的人,的确是可以很满足的了。他很少给人这么多恩惠,而你非但不想好好利用这些天恩,却反而自甘堕落地酗酒,在一次酩酊大醉中断送了你一个最好的朋友。”
“救命呀!”卡德鲁斯喊道,“我最需要的是一位医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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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个教士。或许我所受的不是致命伤,或许我还不会死,或许他们还能救活我的命。“
“你的伤确实太害了,要不是我给你滴了三滴药水,你现在早已死了。 所以,听着吧。”
“啊!”卡德鲁斯低声地说,“你这个神甫真古怪!
你不但不肯使将死的人得到安慰,反而要逼他们绝望。“
“听着,”神甫继续说道,“当你出卖你的朋友的时候,上帝不会立刻惩罚你,而只给你一个警告。 你被贫穷所迫,你半辈子贪图富贵,却不以正当的手段去寻求。 你以借口生活所迫想去犯罪。 那时,上帝已经给你创造了一个奇迹,借我的手送给你一笔财产。 对你来说,那已是非常可观的了,因为你从未拥有什么财产。 但当你获得了那笔意外之财时,你又觉得不够了,你想要再增加一倍。用什么办法呢?
杀人!
你成功了。 那时,上帝夺去了你的财产,把你带到了法庭上。“
“想要杀那个犹太人的不是我,”卡德鲁斯说,“是卡康脱女人。”
“是的,”基督山说,“所以上帝——我不能说他执法铁面无私,因为按理他应该把你处死,——但上帝以他的慈悲之怀,饶了你的性命。”
“哼!把我送到苦工船上去终身做苦工,多么慈悲呀!”
“对当时你来说那是慈悲的呀,你这该死的混蛋!
你那怯懦的心一想到死就发抖,听到宣判终身监禁,就高兴得狂跳起来。 因为正如苦工船上所有的奴隶一样,你说:‘那扇门是通到苦工船上去的,而不是让你进坟墓。’你说对了,因为那扇通苦工船去的门对你实在有利。 一个英国人碰巧去土伦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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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发誓要拯救两个受罪的人,而他选择了你和你的同伴。并且又得到了一笔财产——金钱和安宁再次回到了你的身边。 你,你本来命中注定了要终生过囚徒生活的。 却又可以过常人那种生活了。 那时,贱人呀!——那时你又第三次去触怒了上帝。 你比以前的财产甚至更多了,而你却说:‘我还不够。’你又第三次毫无理由,丝毫不能宽恕地又犯了罪。 这次上帝厌倦了,他决定降罪于你。“
卡德鲁斯的呼吸渐渐地微弱了。“给我喝点儿水!”他说道,“我渴极了,我浑身像火烧一样!”基督山递给他水。“可是贝尼代托那个混蛋,”卡德鲁斯交回了玻璃杯,说道,“他却可以逃掉了!”
“我跟你说,谁都逃不了。 贝尼代托也要受到惩罚的。”
“那么你也得受惩罚,因为你没有尽到你当教士的责任,你应该去阻止贝尼代托,不该看着他杀我。”
“我?”伯爵微笑着说道,他那种微笑把那个垂死的人惊呆了。“你的刀尖刚才不是才折断在保护我胸膛的钢丝背心上吗!可是,要是我认为你已垂首下心,自知悔悟,我也许会阻止贝尼代托,不让你被杀。 但我发觉你依旧傲慢凶悍,所以我就让你落在上帝的惩罚里。”
“我不相信有上帝,”
卡德鲁斯咆哮道,“你自己也不相信。你撒谎!你撒谎!”
“住口!”神甫说道,“你把最后一滴血都从血管里挤出来的。 什么!现在处死你的正是上帝,而你竟然还不相信他的存在,是吗?他只要你作一次祷告,说一句话,掉一滴眼泪,这样上帝就可以饶恕你的过错,难道你还不肯相信他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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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本来是可以使凶手的匕首在当时就了结你的生命的,但他却给了你这一刻钟的时间,让你有时间可以忏悔。 因此,好好想一然,贱人,忏悔吧。“
“不,”卡德鲁斯说,“不,我不忏悔。 天地间根本没有上帝,也没有神,有的只是命运。”
“天地间有一位神,有上帝,”基督山说,“他存在的证据是:你躺在这儿,绝望地矢口否认着他,而我却站在你面前,富有、快乐、安全,并恳求上帝能宽恕你,因为你虽竭力想不相信他,但你在心里却依旧是相信他的。”
“那么,你又是谁呢?”卡德鲁斯用他即将死去的眼神盯住伯爵问道。“仔细看着我!”基督山说道,把灯光移近了他的脸。“嗯,神甫,你是布沙尼神甫。”
伯爵脱掉了那改变他相貌的假发,让他那漆黑的头发垂下了,使他那苍白的脸顿时英俊了许多。“噢!”卡德鲁斯大吃了一惊,说道,“要不是你有那头黑发,我就要说你就是那个英国人威玛勋爵啦。”
“我既不是布沙尼神甫,也不是威玛勋爵,”基督山说,“再想一想,想想更久以前的事,在你早年的记忆里搜索一下。”伯爵的话里有一种魔力,使那可怜虫的极衰弱的神志又再度回来。“没错,”他说,“我想我从前见过你,也认识你。”
“对,卡德鲁斯,你的确见过我,而且我们曾经相识。”
“那么你是谁呢?你既然认识我,怎么还让我去死呢?”
“因为已没有办法再救你了。你受的是致命之伤。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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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命还有救,我就会认为这是上帝对你另一次发慈悲,我也一定努力救你。 我以我父亲的坟墓发誓!“
“以你父亲的坟墓发誓!”卡德鲁斯说道,这正是所谓回光返照,他半撑起身子,想更清楚地看看那个发誓的人,因为他所发的誓言是所有人都认为神圣不可轻亵的。“你到底是谁?”
伯爵已注意到对方就要死了。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于是走近了那个垂死的人,脸上流露出了镇静而忧郁的神色,弯下腰去轻声说道:“我是……我是……”他那几乎是闭着的嘴里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声音低得好像连伯爵自己也怕听见似的。 卡德鲁斯本来已撑起了身子跪着,伸出了一只胳膊,但当听到那名字时,他又把身子缩了回来。 他紧紧攥着拳头,用尽全力地把两手伸向天空,喊道:“哦,上帝!
我的上帝!原谅我刚才否认了您!您的确是存在的。 您的确是人类的在天之父,也是人间的审判官。 我的上帝。 接受我吧,我的主啊!“他紧闭双眼,在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呻吟和最后一声叹息之后,就倒了下去。 此时伤口不再流血了,他已经死了。”一个!“伯爵两眼盯着那尸体,神秘地说,这具尸体由于死得很惨,样子看来非常可怕。 十分钟后,医生和检察官全来了。 一个由门房领着,另一个由阿里陪同着。 接待他们的是布沙尼神甫,当时他正在尸体旁边做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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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波 尚
歹徒潜入伯爵府企图行窃这回事,成为两星期中全巴黎的谈话中心。 那个人在临死的时候曾签署了一份自白书,指证暗杀他的人是贝尼代托。 警察局曾下令严密搜查凶手。 指控德罗斯的小刀、隐显灯、钥匙串和衣服都在档案库里保藏,只有他的背心找不到,尸体则已用车送到尸体陈列所里。 伯爵每次向人提及此事时,都说那次意外事件是他在阿都尔别墅的时候发生的,那天恰好布沙尼神甫要求在他的家里过夜,在他的图书馆里搜寻几本珍贵的书籍,对这件事情他也是从布沙尼神甫那儿听来的。 所有的人中只有贝尔图乔一听人提到贝尼代托的名字就脸色苍白,但谁都没有去注意他这种变化。 维尔福因为曾被叫去为那件罪案作证,所以受理了这件案子,并以他处理一切刑事罪案时一贯的那种热忱做着预审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三个星期过去了,虽全力搜索仍未有成果,由于腾格拉尔小姐和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子爵的婚期就要临近了,那次行窃的目的以及窃贼被他的同伴所杀的事几乎被人遗忘。 婚期已被宣布,青年人也已在那位银行家的府上被视作未来女婿。子爵曾写了几封征求他父亲卡瓦尔康蒂老先生意见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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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回信说他非常赞成这件婚事,但同时也感到遗憾,因为他那时不能离开巴马但,他同意拿出那笔每年可以有十五万里弗利息的本金。 这三百万本金,他愿意拿出让腾格拉尔拿去投资。 有些人把那位银行家的近况告诉那青年人,说他这位未来岳父近来损失迭至;但那青年人不把金钱看在眼里,根本不在乎这种种暗示,也从不向男爵提及那些话。 男爵尊崇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子爵,欧热妮。 腾格拉尔小姐却并不这样。 由于天性憎恶结婚,她接受了安德烈的追求,希望借此能够摆脱马尔塞夫;但当安德烈步步逼近时,她不免也向他流露出一种明显的憎恶。男爵或许也觉察到她那种态度,但他认为这只是他女儿的怪僻,装着不知道。波尚要求宽延的期限就要到了。 马尔塞夫现在已发觉到伯爵劝他息事宁人那个忠告的价值。 谁都不曾留心关于将军的那则消息,谁也不会认出那个出卖亚尼纳城的法国军官就是贵族院里那个高贵的伯爵。 但是阿尔贝并不认为这会使他受的侮辱有所减轻,几乎使他感到愤怒的消息显然是一种故意的侮辱。 此外,波尚结束上次谈话时的态度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痛苦的回忆。 所以决斗的念头在他的头脑里依旧盘旋着,并希望瞒住这次决斗的真正原因,甚至瞒过他的陪证人。波尚自阿尔贝去拜访他以后,就没有谁见到过他,阿尔贝每次问到他时,人家总是回答他已旅行去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但是他到底到哪儿去了,谁都不知道。 直到一天早晨,阿尔贝的贴身跟班叫醒他,报告说是波尚来访。 阿尔贝擦擦眼睛,吩咐仆人让波尚在楼下的小吸烟室里稍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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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穿好衣服,走下楼。他发现波尚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看到他进来,波尚就停住。“阁下,您不等我今天到您府上去拜访,就先到我这儿来,看来倒是个好兆头,”阿尔贝说。“告诉我,到底我该与你握手说,‘波尚,请承认你曾经伤害我,恢复咱们的友谊’呢,还是我只要请你选择武器就足够了?”
“阿尔贝,”波尚带着一种让阿尔贝感到惊慌不安的忧郁神色说,“让我们先坐下来谈谈吧。”
“阁下,我倒宁愿先知道你的答复再坐下来。”
“阿尔贝,”那新闻记者说,“客观环境使我难于作出那个答复。”
“我可以使你很容易地答复,只要方法是再重复一遍那个问题就可以了,‘你愿不愿意?”
“马尔塞夫,当问题涉及到法国贵族马尔塞夫中将伯爵的名誉、地位和生命的时候,仅想做是否回答那是不够的。”
“那究竟应该怎样办呢?”
“就是照我的方法办,阿尔贝,我这样想:金钱、时间和疲倦,这些与一个家庭的名誉和利益来相比,是不值一提的。‘大概如此’这几个字还不够有力,只有事实确凿才能决定是否应该和一个朋友作一场事关生死的决斗。 如果我要把我的剑或手枪对准一个三年来曾与我交往密切的朋友,我至少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应该自问无愧去与他决斗,而当一个人一定要用武器挽救回自己生命的时候,是需要那种心理准备的。”
“唉,”马尔塞夫不耐烦地说。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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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它的意思就是:我刚刚从亚尼纳回来。”
“你是说亚尼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