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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商场故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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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的事由我来办。”于丽老练地回答,“一定办好就是了。”
    她虽然拒绝回答彭小彭的问题,但他还是表示理解。如果要做纺织品生意,在
大陆上就必须和经贸部配额许可证司打交道。所谓配额,就是指欧共体和美国对中
国向他们出口一些货物——比方纺织品——限制的数量。这些数量就掌握在配额许
可证司的官员手里。他们如果同意你出口某种货物,该许可以文字形式表现时,就
是许可证。
    中国最大的出口产品就是纺织品,欧洲,尤其是美国对中国最大的限制也就是
纺织品。
    一个产品如果被限制,那么它就一定是一种很能赚钱的产品。比方说北煤南调
的指标是铁道部限制、掌握的。那么铁道部每年召开的铁路运输计划会,就是万人
嘱目的盛会。在做纺织品生意之前,彭小彭做过煤炭生意。所以也参加过铁路运输
计划会。每次开会时,正式代表一千人,而会外代表就是五千人。把偌大个上海高、
中、低各个档次的宾馆住得满满的。这些会内、会外的代表的主体有三:一是中国
统配煤炭总公司的代表,人称“中统”;二是军队系统所属煤矿的代表,人称“军
统”;三是地方煤炭公司的代表,人称“地统”。另外还有一些像他这样的杂牌军。
他们这些人围着铁道部的官员团团转,别的不说,根据不完全统计,仅宴会收入一
项,就是两千万人民币。投入既然如此,产出也就一定高。谁会做赔本的生意呢?
    当彭小彭发现这个问题时,很快就金盆洗手,转干纺织品买卖了。纺织品的配
额分配和铁路运输计划不同,没有每年的例会。所以它的透明度就低得多。而透明
度越低,掌握他的官员手里的权力就越大。
    但官员们的权力越大,取得配额的费用也就越高。做了几次之后,彭小彭发现
没有多少钱可赚:费用几乎把利润吃了个干净。于是他改辙通过杨总经理到香港来
争取欧美分配给这里的配额。
    “你的货物什么时候能到港?”于丽打开一个精致的夹子。
    “在你配额到手后的一个星期之内。”
    “那你现在就通知大陆方面发货吧。”于丽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
    “你有把握?”彭小彭有些不相信地问。
    “咱们可以订一个合同:如果届时你的货物不能按时到达,你将付罚金若干。
如果届时我的许可证拿不到,我将付罚金若干。”于丽边说边打开电脑,从中调出
一份合同样本来。“现在咱们来讨论一个罚金的具体数字。”
    “就写上五万港币吧。”彭小彭做生意不能说没有经验,他知道一个人如果存
心骗人,那么订什么合同也不管用。
    但于丽不这么看问题,她很详细地填写了各种项目。甚至连如果发生了纠纷,
在何地、何法院打官司都要写清楚。
    “你看着写吧。”彭小彭以前做生意,一向做的是“哥儿们”生意,使用的是
“一诺千金”的方式,极少形成文字,也绝少出问题。
    当他在合同上签完字后,于丽又就服装上的产地、商标如何处理等具体问题和
他协商。
    彭小彭仅仅从理论上知道如果使用香港的配额的话,产地必须是香港。但如果
在国内加工的服装,向香港出口,海关就一定要求你在衣服的领子上标明“中国制
造”的字样。而且中国海关是严格禁止转口贸易的——也就是你在中国制造,然后
到香港,换上香港制造的字样,再使用香港的配额卖到欧美去。
    这些都是她的事,彭小彭想:我只要把衣服拿来,然后让美国的客户和颐和贸
易公司订个合同,付一些定金,钱也就赚上了。
    但于丽非常强调具体运作起来的细节。所以当他们谈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我来请你一客。”彭小彭实在觉得有些饿了。
    “没有这个道理:我是主,你是客。应该我来请你才对。”于丽说。
    “据说你们香港人都是很小气的。”彭小彭开了个玩笑,“不知是这个理论不
对,还是我的运气好。”
    “理论是对的,你的运气也不坏。”于丽伸手把彭小彭让出外屋。
    在外屋,伍勤和金小姐正聊得热火朝天。
    “用你们大陆的说法这叫: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聊、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聊。”
于丽可能是因为签订了合同,显得情绪很好。
    根据彭小彭的观察,伍勤没什么反应,但金小姐的眼睛中却掠过一道明显的阴
影。

                                 第五章

    随着马克·波斯特的到任,国际商业银行香港分行的业务奇迹般地发展起来。
几乎深入进香港的各个行业,在争到若干大宗存款的同时,还发放了大量的贷款。
其数量之大,已经引起了金融业的注意。一位著名的金融专栏作家在《经济时报》
上撰文说:“以不发达国家经营小规模银行而著称的国际商业银行香港分行经理马
克先生,在抵港短短的时间里,以夺人的声势,脱缰野马般进入各个角落……马克
先生是德国人,素无在港经营的经历……现在虽然是全球经济时代,但我们对这种
‘行商’类,以利润为第一目的的银行家,还应给予深刻的考察。”
    “咱们的摊子是不是有些大?”应副行长对马克·波斯特说。
    马克·波斯特并不回答,只是把手里的“都彭”打火机合上又打开,每个过程
中,它都发出世界著名的“铿”的一声。随后他把它放进做工精良的西服口袋里。
银行家在外表上不得不装模作样,维持一种豪华的气派。这其中的道理就和药铺的
伙计必须从容不迫一样:你能设想药铺的伙计像饭店里的伙计一样,大声吆喝着
“来喽,您的京酱肉丝!”如此配出来的药谁个敢服?同理:谁敢把钱放在一个穿
牛仔裤、运动衣、长头发的银行家的手里?
    “香港当局规定银行资本必须是银行资产的百分之二十。”应副行长说的银行
资本是指银行的自有资金。而银行资产指的是银行能支配的全部货币。换句话说:
也就是你想发放一百万的贷款,那么你自己必须有二十万——这里不包括储户的存
款,因为他们是随时可能提走的——而国际商业银行香港分行的业务量已经突破此
数。
    “我认为有百分之十就足够了。”马克·波斯特回答的语气是不容置辩的。气
派一开始可能是学来的,但渐渐地就变成了习惯,随之就深入骨髓。当然这作为他
们业务的组成部分,本来也无可厚非。但习惯反过来会影响思想:他们认为自己的
决定是一贯正确的。
    “以我在香港工作的经验,我个人以为,”应副行长把手里的文件夹子放在膝
盖上,“在这个布满银行的地方,所有的借款人都有银行在殷勤服务,头等的顾客,
都已经名花有主了。一个新的银行开业时,那些在别的地方吃够了闭门羹的人,立
刻会找到你的门上来。”这次他把以前想说而不说的话说了出来:“你应该注意他
们的信用度级别。”
    “那种只为自己的社区服务,只为‘有二十年交道’的老顾客服务的做法,是
一种过时的做法。当印度大地震刚刚过去,我就已在废墟旁边摆上一张桌子,开始
发放贷款了。我们开的是现代最抽象的企业:银行。而不是十九世纪中国的钱庄、
票号。”马克·波斯特在来港之前,颇读了些有关中国的书籍。
    应副行长显然不愿意就“银行”和“钱庄、票号”间的区别和总裁争论,他只
是就事论事:“我们在注意贷款规模的同时,最好也注意一下贷款的质量。”他终
于把夹子打开:“有些顾客的担保质量不佳。”他指着一系列名字说。
    马克·波斯特象征性地看了看名单:“一笔有担保的贷款和一笔没担保的贷款
之间哪个更好一些呢?”他摆摆手,不让应副行长回答:“这是不能事先确定的。
关键是看他的偿还能力。我在中东办银行时,经常要解雇一些从来没有发生失误的
职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应副行长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一个银行的职员从来就没发生过呆账、坏账等,那么他就不是一个好职
员。因为他一定错过了许多虽然有一定风险,但能给银行带来很大利润的机会。”
马克·波斯特看应副行长的脸有些变色,就把语气放缓和。“当然,我指的是那些
低级的职员,而不是像你这样行长级的干部。”
    应副行长在马克·波斯特说完之后,礼貌的等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就在这一刻,
他认为应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于丽很快就把出口许可证拿给彭小彭看。
    “香港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彭小彭看到这张盖着贸易署等十数个章的公文高
兴异常。因为这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这就是钱。
    “你不要因为我办得快就认为事情好办。”于丽脸上也带之一两分笑意。
    “本经理绝对不会这么认为。”彭小彭把许可证还给于丽。
    这证要到彭小彭把成衣运抵指定港口后,于查收无误,处理转口时才起作用。
因为海关严格禁止这样做,所以于丽真的把钱赚上,还要有若干个关要过。但彭小
彭的钱却要容易赚得多;他只要衣服一到,于丽就要把衣服的钱给他,利润自然也
就在里面了。
    纺织品的利润是很大的,尤其是妇女用的文胸、内裤等——你别听这名字不来
劲,但如果是在大陆加工后卖给北美,每打大概有八个美金可赚——在国内也就是
著名的“651号批文”,一种人人仰慕的东西。
    至于这笔买卖彭小彭能赚多少钱,他目前还不十分清楚。但他知道如果仍以八
美金计,那他起码能得一到一点五个美金。至于其它的,自然也就是于丽的了。
    当然他相信这不都是于丽的利润,她为了许可证,一定在贸易署和海关的有关
人士的身上投了不少资。至于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做买卖的人小气是不行的:
如果你小气,你的路就会越走越窄。做买卖的关键就是“进大于出”。
    “我请你一客?”彭小彭把于丽递给他的复印件收好后说。这复印件他要拿给
国内厂家看。
    于丽点头。
    “是不是把海关和贸易署的人也叫上?”彭小彭问。
    “如果你不是从大陆上来,而是长期在香港做生意的话,我就会怀疑你别有用
心。”
    彭小彭用眼睛问:此话何意?
    于丽解释道:“第一:根据香港廉政专员公署的规定:公务人员凡是接受两港
币以上的物品,就是收受贿赂。第二:如果你认识了这些关键人物,从好的方面说,
万一你的嘴巴不严,泄露出去当如何?从坏的方面说,你把我短路了,我又当如何?”
    彭小彭捋捋依然茂密的头发:“在我们那边,如果一件事办成了,请客时少请
了谁,谁也不高兴,根本没这么多讲究。某次我把一个因斗殴进局子的人弄了出来,
请客时连逮捕他的人、批准放他的人、以及中间人,都弄到了一起,满满三大桌子。
大家都喝得不亦乐乎,分手时相约:以后有事互相联系。至于短路您的事,您多心
了,本经理什么都干,就是不干缺德事。”他明知道自己就这样干过:商业精神就
是追求最大的利润,也就是怎么能减少环节、节约费用就怎么干,但他还是这样说。
    于丽没有回答,她这个岁数的人,自认为已经看穿了人的本质:人什么都能改
变,可以戒烟、吃素、拔牙、染头发、切除肠胃……唯独不能改变的是“贪婪”、
“奸诈”、“自私”这些真正属于人的东西。
    “我看过电影《廉政风暴》,发现你们这儿的廉政专员公署还挺厉害。”彭小
彭边往出走边说,“大陆也有相应的组织:检察院、反贪局等,可作用就不是很大。
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在大陆生活过一些日子,所以知道一些。”商人做成笔生意,就和艺术家
完成一件作品一样,所以于丽心情不错,话也就多起来:“这主要是因为你们的检
察院、反贪局都是某个城市的人。他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城市,就躲不开各种各样的
人事关系。而我们这廉政公署的主要负责人,都是从英国来的,办上几年案,如果
办得好,就上调回国了;如果办不好,也就撤职回国了。也就是说,他们的根不在
这。根不在,别的树上的叶子自然好折。”她突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就转口说:
“当然,我们办事时的法律意识也要相对大陆——当然我不是指你——强得多。”
    我看也强不到哪去,彭小彭心说。
    到了外屋,伍勤和金小姐面对面地坐着,一副亲密的样子。
    “一起吃饭去。”彭小彭招呼道。
    伍勤立刻站起来再度招呼金小姐:“一起去吧?”
    金小姐看看于丽。
    于丽没表情地说:“既然彭老板有请,你就自便吧。”
    金小姐也没表情地开始收拾东西。但彭小彭从她快速而心乱的动作上看出,她
是不常有这种机会的。
    “我们这里的人,和你们大陆的人不一样:我们请客时,请谁就是谁。请老板
时,伙计是不出席的。”于丽还是没忍住。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彭小彭开始认识到“女人和女人是天敌”确实是条
真理。“不过话也说回来,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对。”伍勤重重地重复,“四海之内皆兄弟!”
    于丽显然认为这是最没用的废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和这个小妞深人到什么地步了?”在下楼时,彭小彭用很快的北京话说。
他知道伍勤是个情种,不会放走任何一个机会。
    “她也是咱们北京种,能听得懂。”伍勤低声说,“您别来妞、妞的。”
    伍勤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彭小彭根本没有注意到。
    于丽开的是一辆英国的阿顿·马丁拉格达跑车。
    这种车的样子很奇特,不像一般的车一样呈流线形,而是呈棱形。车灯也是缩
回去的。
    “六缸车?”彭小彭围着马丁拉格达转了一圈;他见车见的不算少,但从来没
见过这种车。
    “四缸车。但它的功率不比六缸的小;一百五十八千瓦。涡轮增压。”于丽说。
    彭小彭重新打量于丽;很少有女人对汽车熟悉的,她们顶多是会开而已。
    “我们老板对汽车喜欢得和男人一样。”金小姐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想拍马
屁没拍好,她这话立刻遭到于丽几句广东话的训斥。
    “能不能让我开一下?”彭小彭想过过车瘾。
    于丽大方地把车钥匙递给彭小彭。
    伍勤在过去给彭小彭开门时问:“刚才那个老婆婆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彭小彭当然能听懂于丽骂的是相当于北京话中的“小贱货”
之类的话,但没有对伍勤说。
    伍勤估计彭小彭已经睡着了,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饭店。等出去之后,他才发现
这一切都是多余的:香港的酒店实行的是无人管理,也就是说:你如果不招呼,服
务员就一个也看不见。
    他在街道上叫住了一辆出租汽车。他不会说粤语,所以他提前就把金小姐的地
址写在一张纸上。
    出租汽车司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外地来的“老乡”,所以开着车左绕右绕,
大约一个小时后,才到达目的地。
    伍勤当然知道这是在骗他的钱。彭小彭说过,全世界最不诚实的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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