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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商场故事-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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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京出差了。
    湘君说,那柱叔,王国柱呢?
    湘媛又摇头,办公室的人说他不在,手机关机,打BP机不回话。
    湘君的眼睛,愈发暗淡。一种孤立无援的绝望。贯穿了她的全身心。
    湘媛说,父母和我们凑了七千多元。还差五千多元,正在想办法借。
    小马安慰说,姐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去坐牢的,一定救你出去。
    湘君缓缓摇头,我不明白。我不知道……

                                   13

    在治安科那间屋子里呆了四天后,丈夫从H市赶过来交齐了一万三千元。湘君走
出了公安分局大门。
    交钱前丈夫与湘君见了一面,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湘君跟他去H市,工作关系,
户口粮食关系都过去。
    湘君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丈夫办事效率极高,不到半个月时间,他办妥了将湘君调入H市药厂、户口粮食
迁移、找厂里索要一套三室一厅宿舍等诸多事务。他从H市带来一辆小车和一辆货车,
要赶在春节前将家搬过去并安顿好,在H市过春节。
    临走前一天夜里,C城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这是场C城多年不见的大雪,将
整个城市染成了一片银色。
    汽车开动后,湘君忽然感到耀眼的白色扑面而来,挟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她
又开始发抖,上下牙齿间咯咯作响。
    丈夫从前座上回过头,关切地问,你冷吗?
    又吩咐司机,把空调开大点。
    湘君摇摇头,不……不冷……
    儿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雪景,他从湘君臂弯中站起来,趴到前座椅背上,睁
大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全神贯注盯着窗外。

【编者点评】
    读完这个故事,你会觉得,挣钱是多么的不易。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络常常会因
一个细微的地方检点不周而让你陷入永远的困境。正所谓商海沉浮,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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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业原则

                                 刘阳春

                                   一

    儒商也还是商,恰如名妓仍是妓一样。这话他在一本杂志上见过,觉得很精彩;
真正理解却是现在。那么说你是儒商。究竟是褒还是贬?这就很不清楚了。这样想
着,方今天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喝了一口清凉爽口的饮料。
    方今天的面孔很清癯,戴副眼镜,头上有几根白发,满身有股文气,无论坐站,
举手投足,都显出种知识相,很纯;这说的是以前。现在稍稍有点变化,常进出酒
店把他弄胖了些,而且来往的人群不同,言谈举止的味道也变了不少,总之,有了
点圆滑,有了点刚愎,有了点几乎摸得着的躁动和渴望,还有了点写在脸上的随时
准备迎合别人的打算。当然,还是知识分子,只是多了点小生意人的商气而已;这
点当然是和他的经济实力同时也是和他的所思所想相关联的。
    方今天原先是某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现在是方达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酒桌上有公司的谷豆和宋过,有开发区的老刘,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老街坊洪
友运。洪友运小时候家里很穷,老是破衣烂衫,老是流鼻涕,但很值得信赖,从不
会说假话,肯为朋友打架,流血也不在乎。现在是哈尔滨市北方星公司驻武汉办事
处的经理。
    下午,宋过说,方经理,晚上我来安排,一炮就打晕他,打晕再说话,好说一
些。又说去新开张的湖城,有档次。方今天做了两年生意,除了酒店,很少进娱乐
场所,行情摸不大准,而老刘又提出要潇洒,就由小宋去安排了。
    酒桌上油滑的宋过显了酒量和社交本领,把洪友运和老刘弄得很开心,直是称
兄道弟,而且把谷豆也逗得直乐,气氛很好。老刘老是拿小眼睛瞄谷豆,还不停地
要和她碰杯,宋过很机灵,三下两下就把目标吸引过来,让谷豆巧妙脱身,同时还
让老刘丝毫觉不出尴尬。其实方今天在研究所早有酒仙之誉,酒后时或有出格之举,
或吟诗或起舞,大不似平时的儒雅文静。只是入生意场前就有朋友忠告,谈生意切
忌贪杯,这话他听进去了,而且尽量身体力行,比如今天,他就让小宋去喝,自己
不喝。
    酒近尾声时宋过问,洪总刘主任,桑拿还是跳跳舞?湖城舞厅的小姐可是有名
气的。说着眯眼冲着老刘笑。老刘说昨天桑拿过,那就跳舞,洪总说呢?洪友运憨
厚地笑着,说,听你的。宋过桌子一拍说,好,绝对。老刘说谷小姐一起去,宋过
就附耳说了几句什么,大意是舞厅什么小姐都有,她在不方便。老刘就嚯嚯嚯笑,
伸出肥厚的手与谷豆握,说谷小姐有事那就忙去。方今天心里有数,出门前就交代
过宋过,叫他“保护”一下什么场合都招人注意的谷豆。
    现在就坐在湖城三楼的舞厅里。
    淡淡的绿光红光,像一团朦朦胧胧的彩色水雾,徐缓低迷的轻音乐微风一般在
水雾中飘拂穿行,直往人心里渗浸。小巧的蝶形舞池在黯淡的灯影里显出几分神秘,
疏落的人影幽灵般地在池中摇摇晃晃,引一旁的静观者生出不尽的联想。
    只有小宋偶尔出现一下,要方今天也像个人样的放开来潇洒潇洒,后来又为他
安排了个小厢座,接着就闪回到舞池的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洪友运和老刘一直不知
去向,方今天转着脑袋看,怎么看怎么看不透舞厅的大小,到处是摇曳的烛火,在
黯淡的绿光红光里,似隐着一个比一个神秘的半封闭型厢座。
    方今天浸泡在轻柔的音乐里,盯着摇曳的烛火看,认为那摇摇跳跳的烛火很像
一个人的微笑,谁的呢?他思想飘忽,很费力地想了半天,才想到那是谷豆。很快
又想到老婆,那早已被生活磨钝了的笑容。他有点懊恼地把高脚铜烛台移了移。
    先生,我在这儿坐坐您高兴吗?一个美丽的女孩扑闪着狭长的眼睛说,却已扶
他坐下来。
    

    方今天犹豫了一秒钟,往里挪了挪。他对自己的服从感到惊讶。
    我要份饮料不介意吧?
    方今天说,当然。心里在估摸这女孩是干什么的。
    女孩扬手打了个榧子,黑暗里闪出侍应生。一杯加冰奶茶,女孩说。侍应生转
身欲走开。他忽然说,喂,两杯,一包摩尔。女孩转脸冲他笑,整齐的牙齿被烛光
映得很白很结实。他仿佛被咬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托盘放在桌上。女孩抽出一支摩尔。方今天迟疑片刻,揿亮打火机,后来又给
自己点上支555。他忽然望一眼女孩,心想自己做着这一切时何以竟如此坦然?环境
氛围是确能改变人的;或者是酒意未消吧。在研究所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如此
坦然的。
    老板心事重重呐。女孩说,令人心动地仄脸望着他。在操发财心吗?
    方今天笑着调侃道,失恋了。
    哦——女孩望着他,吃吃吃地笑,这对我可是机会哟。老板是文化人吗?失恋
哪爱情哪可是文化人造出的字眼。
    方今天觉得自己的情绪在慢慢高起来,不由自主道,你是想说本来就没有爱情
这一说吗?
    说话间女孩的头已渐渐靠向他,秀发痒痒地擦着他脖子。他顿觉肌肉紧张,挺
了挺身子,同时有点神思恍惚。他很想拂开这个恼人的脑袋,却只是把放在膝上的
手搁到了台面上,并且小心地长长地嘘了口气。爱情么,女孩说,计划经济时代是
有的,市场经济没有,只有商品。在市场经济里思考爱情的人没有不累的,就跟思
考无解的方程一样;本来就没解,偏要虚拟一个那样的方程,怎么弄啊?
    方今天琢磨这话,忽地想笑:小姐是什么文化?
    师范中文毕业。
    该为人师才对,是不是?可你……有趣。
    女孩黑眸如火,咯咯笑:先生失恋了,我出售爱情,有人需要文化,我出售知
识,不都一样吗?说着仰起脸,用手摸他的胡碴,纯真地笑。又说,我帮老板打一
卦,今晚要么就是有一大单,正在谈,很费心;要么先生是个文化人——先生生活
里出现了危机,身边有一位追先生追得发疯的温柔小姐,而先生的太太又……
    方今天又想到儒商这两个字眼,笑起来,手在她漂亮光洁的脸蛋上抚摸了一下。
没想到湖城还有算命小姐,今天可是没白来呀。小姐陪我跳一曲?
    优美恬静的《春江花月夜》摇曳生姿,似轻柔的月光在江面袅袅娜娜地拂来拂
去。女孩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脖子,乳峰贴紧他的身体,仰着脸蛋柔柔地呼出一团清
香。他双手围住她柔软的腰肢,在绿雾里轻摇慢移,品味着一种绝对陌生的令人兴
奋得发颤的感受。没错,是甜蜜的发颤,从内到外。影子们在身边游戈,恰似荡在
梦湖中。方今天于沉醉中忽然想,难怪洪友运老刘他们不见踪影。又想,这可是研
究所无论如何也研究不出的人生。
    回到厢座里,他搂住女孩长吻,两手在她身上游动。松开后女孩笑着来了句广
告词;味道怎么样啊?他手抚摸着她的屁股说,你真无耻。
    真的吗?何以见得呢?
    说和做可是两回事,小姐。
    哦,茅塞顿开,先生让我理解了虚协。
    他笑:你常这样?
    女孩嘻哈道,计划经济爱情一人一个定时定量,市场经济就不同了,是否常这
样,得受行情左右哪……
    无耻之尤——这是他的第一评判,接着就哈哈笑起来;他勉力控制着声音却放
荡着情绪,直到泪水溢出眼眶。有种什么东西在笑声里破裂了。他阴郁道,你是奇
才,堪称爱圣,该写一本书,名《新爱说》,或者《市场经济与爱情》。
    先生教我。
    他话头一转:冒昧问一句,小姐为什么选择这一行?
    终点一个,路有万条。
    好好,打算就这样干下去?
    再过三年五年,我还能让先生这样的男人感兴趣吗?到有足够的钱让我出国……
当然也说不定我会去体验一下另外的生活,或者是去做我喜欢的学问,比如著述
《新爱说》。
    二人笑,各自点烟,默默抽着。方今天瞥一眼女孩,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种近
乎悲哀的感觉,那感觉里似还混合着对自己的失望。音响送出《友谊地久天长》,
旋律在厅内依依盘旋。方今天怔着,想,这能醉倒全球各色人等的叩击心灵的圣音
居然也落入湖城这样的地方了。这时他看到宋过的身影在先前的座位旁晃动,一会
洪友运和老刘也相继出现了,他摸出张百元钞压在摩尔下,起身吻了下女孩,潇洒
地离了座。
    这天晚上睡觉,他翻来覆去想的是:一种价值击毁了人类的所有其它价值,过
程中,一个原则如山岳大海般不可改变,那就是金钱原则。历史是在进步还是在倒
退?他觉得下海两年学到的东西今天也可算是一个诗意的小结。他没有把握,不知
自己究竟是在沉落抑或是在提升。

                                   二

    妻子去了娘家,儿子要了两百块钱,同他的那帮同学去了新开的红河的士高。
家里很安静,他喜欢这样的安静。每每为那些谈多做少的生意胡忙一天,回到家里;
最渴望得到的就是这种一人独处的无所事事的宁和。方今天沏一杯清茶,换上宽松
衣裤,关灯后,歪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得尽可能的小。
    他看见傅北洋出现在电视新闻里。傅北洋穿一身做工极讲究的黑西服,系着暗
红色格子领带,左胸口袋插着支红花,灯光将他矜持得近乎睥睨的惯有神情映衬得
很是光采。他正在为打他公司名号的青年足球队剪彩——美若天仙的模特小姐捧一
只银盘娉娉婷婷走向他,他拿起剪刀一夹,红绸从两边垂下……方今天也随电视里
的掌声笑了,嘀咕说,妈的这小子,是风光得很哦。
    傅北洋的大南海公司挂的是泰国牌子,总代理,其生意涉及许多行业,是本市
几家超级公司之一,和他比起来,方今天的方达只是巷子口的小杂货店——或者说
是地摊更为确切。一想到这点方今天就摇头,在心里大骂个不停。真他妈抖啊!同
时又要把命运两字琢磨一番,有时忍不住还会想想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国外的朋友曾寄给他一篇留学生写的文章:生命就是意义。
文不长,自然不是什么黄钟大吕之作,但源自真切体验的字句间实实在在有种打动
人的东西;。近一年多来脑子里时时就要闪过文中的一些段落——他清楚这是内心
有失落感造成的,也清楚这是由于自己目前的状况恰如那些他乡漂泊的留学生一样
没有根底。其实生命就是意义,活着就是意义,一株小树活着,吸取阳光雨露,伸
展枝叶,为了存在和成长所付出的努力扩展了生命和意义。是这样吗?似是而非。
他方今天昨天觉得发表论文夺得物理科研奖是意义,今天却觉得做成一大单是意义,
如此说来意义二字随时间环境而变化,意义甚至是纯粹个人的东西。生命的意义是
什么?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每次思考,方今天总是不得要领,越想越乱。常
常只有以失败告终:不谈意义。
    现在的方今天与原来的方今天不同的是,不再那样认真,有时甚至有了点宋过
那样的小青年的嬉皮心理,有时他倒觉得大生意场上的傅北洋有点不合时宜了,还
是那个傅北洋,老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公众形象,很累,看眼神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让旁人无法走进他的内心,连方今天这样的老同学也走不进。
    有人按门铃,是宋过。宋过包一扔就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架起腿抓过香烟叼
上点火。他递水给他,问怎么样?
    宋过下午如约去了设在开发区的北方星办事处,洪友运却不在,打三次呼机他
才回话,说正在一家建筑公司谈点要紧事。后来等他回办事处刚坐下,又有人开着
奥迪来接他去跳跳海鲜楼,他望着宋过憨憨地抱歉地笑,宋过心里大骂洪友运和奥
迪的娘老子,嘴里却说:洪总既然有约那我们就改日。洪友运说真是对不住,明天
我去方达,一你回去跟今天说一声。
    方今天噘嘴沉吟着。洪友运的北方星公司在开发区有个几千万的项目,首期是
八百万,因而作为北方星武汉办事处经理的他自然成了各大中型建筑行业的追逐目
标,成天手提都在呜呜叫,一餐也躲不开酒桌。方今天下海后除了倒腾些科研器材
外,前年挂靠了一个朋友的建筑公司,一级,牌子不错。挂靠后,依靠老婆的一个
当了多年大包工头的亲戚,承建过三个两百多万的工程,赚了点钱,买了房买了车,
兴趣也起来了。这次洪友运的项目他自然也盯上了;技术没问题,可以聘,小设备
机械有,大的可以租借,一只操能否把生意抢到手的心。这点也似乎是问题不大的,
友运总还是一起长大的孩提朋友。
    宋过嘀咕说,妈的也不知他洪友运是什么意思——你方老板对他到底心里有数
没数啊?围着他嗡嗡叫的施工单位真他妈比蚊子还多。他对我们我看也是哼—哼哈
—哈的装憨,搪塞着,心里却是有章法得很呢。
    方今天笑了笑,说问题不大。
    宋过说后来又去了一下开发区管理处,老刘说洪总喜欢钓鱼,你们为什么不安
排一次?方总,宋过道,这药方也开了,药也不算重,小小的一剂,总得应他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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