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故事-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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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户到她名下;当时她没有深想,只觉得这种优待很奇怪,而想到在深圳当人包二
奶住别墅的同学,这优待就使她产生些味道不太正的联想。当然那种反感与博北洋
无涉,毕竟他是真正爱护她的长辈。应该说,依享乐原则,那是一次改变一切的机
会,但她拒绝了。
转眼在公司呆了一年,经历和阅历越来越丰富,她的心思也明显复杂多了,外
表初看清纯依旧,实则有了几分偶或可以捕捉的成熟与戒备。发生的任何事情在她
脑子里不再是初始的简明状态,已有了问个为什么的习惯,甚至有时觉得一切物事
其实都有它的弦外之音。非明现在这一套胡侃也有什么不想直说的意思吗?
谷豆看一眼一直瞅着自己的非明道,非明,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没料到非明脱口道:和我好,嫁我,或者不嫁——和我好。
谷豆一愣,转又觉得他的神态很好笑,就咯咯笑起来、说你这张嘴就会胡说,
宋过说京嘴子,没错。不料非明一点不笑,双眸灼灼,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正经事
我从不胡说——谷豆晕眩了一下,想到那天与傅北洋离开咪咪西餐厅回家的路上,
谈话间傅北洋把着方向盘的右手忽然垂下,轻轻抓住她的手;她很自然地把那看作
是长辈的一种爱抚举动,只因那停留过长了点,引起她的一点警觉,不自主地抽了
出来。现在这一抓有完全不同的含义。她心里扑扑跳着脸上却是很严肃的冷淡,手
并不急于抽出:非明,你是说要我做你的情人吗?
非明脸红着,眼里没了调侃的笑意,手仍粗鲁地用着劲:我不是正人君子,有
流气,但我重感情义气。我和老婆分居一年了,肯定会分开,这点宋过知道。我喜
欢你,绝对真心,和你结婚是比希望得到美元还真切的愿望。如果你觉得我还不是
你的想象当中的男人,我们间保留一种松散的友情对我也算是上天的一种恩赐了,
当然如果这样,经济上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取决于你豆豆。
谷豆抽出手笑起来,说,非明,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也最坦率的求偶者,纯动
物式的。没料到非明插了一句,谢谢夸奖,脸上又爬满自负,而且开始点烟。这种
放松显然不是演出来的,谷豆心想。读大学时她已不知接到过多少求爱者的信号,
但没有一例是非明式的,这太粗鲁太简单了,爱情变成了:“我要一只冰棍,多少
钱?”依她的教育她的少女的憧憬与梦幻,这方式不可思议,但显然又有种令她暗
暗喜欢的气味,生活已教会了她在感情甚或性的问题上要尽量显得宽容,眼下毕竟
不是男人拉拉你的衣袖你就该把自己的胳膊砍去以示贞烈的年代。她真的有点喜欢
这个年轻男人,但严格说这喜欢还与恋情有距离。
非明说,你不讨厌我,这是肯定的。这样快乐原则在我们中间就有了基础。周
华健唱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那是何苦?我们享受快乐,我们都能得到,
而且你快乐的承诺还会使你得到报偿,它将给你带来二十万的收入,使你有成功者
的感觉,为什么不?
谷豆不解地望着他。他说,我们来广西,方今天可能得到他的那一百多万,我
可能得到你,而你在得到我的同时可能得到起码的二十万,我们都将不虚此行。谷
豆听出了话里的某种味道,心里顿时有点乱,忽然看了看门,这才想起方今天在非
明进来后就离开了。
她咬咬嘴唇说,这次来广西,你跟方总是否有什么交易?
非明忽然肩一抖,哈哈哈大笑起来。
二十九
这一夜谷豆第一次失眠了。
她面临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可怕的是,每一样可能的选择中似都隐匿着道德
意义上的羞耻,同时却又不乏诱惑:金钱的,甚至情感的。
非明是一个粗鲁坦率得令人吃惊的人,又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绝对成功者,这
对她都是诱惑。步出校门,踏入真正的生意图,对每一个年轻人都是光彩夺目的梦
想,非明早就一把将梦抓在手心,而且显得游刃有余,令每一个同龄人钦羡不已。
这样一个人,以这样一种挖空心思的独特方式向自己求爱,如果是真实的,它的情
爱魅力究竟应该怎样估价呢?书中的爱情,深埋于少女情怀中的爱情,跟忽地出现
在眼前的这种方式全然不同,少了浪漫,多了真实,少了柔肠,多了心计,只是在
经历了生活后,她才能在意识上很包容地接纳了。但面临决择时,她不可能不犹豫。
现实是这样的。她已二十五岁,不考虑情感问题不可能;找一个志趣相投的同
学结伴走“事业”之路于商品社会显然不合时宜;傍一个大款那是灵魂的典当;做
一个包二奶活在深闺那要令人恶心呕吐;而平庸的婚姻她又注定不能忍耐——如此,
前途在哪里?一个还算新潮的女大学生,浪漫的婚外恋与同居是可以接受的,插足
值得插入的家庭是可以考虑的,这些与观念并无冲突之处。而非明恰恰很合适地提
供了这样两种并存的可能。这样想着,她又忽地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爱情变成了“这样”思考的东西,诗意自是荡然无存了,但她心里很清楚,这
是原则在变化,原来的爱情原则退化了,敲上了商业印记。除非你对现实视而不见,
那么你就得承认它的存在即是合理。
受过良好教育的谷豆有条分缕析的能力,冷静时是能一眼望见事情的本质的。
另一方面,她惊异地看到,自己对非明的态度可以决定方今天此行的成败。这
项买卖使她很不愉快,所以非明对此不加否认地微笑着时,她真是想狠狠掴他一个
耳光,教训教训他以使他明白什么是一个正派女孩希望的爱情。
她耳边老是响着非明那句话:世上没有纯粹的东西,特别是没有纯粹的爱情,
除非是女中学生才反对这一说法。
这一晚她也很自然地想起陷妈妈一生于绝望的那份爱,想方今天傅北洋对情爱
的可能持有的态度,想宋过陈行长以及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眼光,也想屠格涅夫哈代
歌德笔下的或是诗或是血的爱情。
她还用了很多时间想方今天这个人,在多视角地观察一番后,她做了一个奇特
的结论:一个笑容或是一次啼哭的开头结尾都不相同,一个人的处世态度又怎么会
永远一样呢?方今天的作法令她怨恨,使她悲哀——为自己,也是为他。但她能理
解,尽管心情很恶劣。
第二天她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才起床。洗漱完后,走出房间穿过饭店底层的音
乐茶座时,她看到非明坐在大厅的一隅正默默注视着自己。她迟疑了一下,慢慢走
过去。非明移开视线,朝侍者抬了抬手,侍者转身端来一个托盘,把几样西点放在
谷豆面前;这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而且令谷豆暗暗吃惊的是,这几样点心她都很
喜欢。一会侍者又送来她觉得口感最好的菠萝饮料。
非明看着她用吸管慢慢吮吸饮料,默默抽着烟,一言不发。
谷豆问方总到哪里去了。非明说一个越南朋友带他去了边界那边,那里有边贸
集市,还可以去海边潇洒,有很漂亮的越南姑娘陪泳。她说,你总是很会安排一切。
他只笑了笑,例显出了几分忧郁。
后来他们就都不说话了,一个吸烟一个品茶,静听越南音乐。
晚上十点后方今天才回饭店。他很累,同时很兴奋,因为末日心情所致,他在
越南境内的海滩游乐地迈出了比湖城更远的一步;也许是在“国外”,而且远离家
庭,没有道德恐惧,他觉得自己涅桑了一次。是堕落,也是升华。
冲完淋浴,想去看看谷豆和非明,谷豆却推门进来了。他给谷豆倒水,说去海
边游泳了,累得很,又问非明呢。
谷豆没接口,坐下后手搁在并拢的膝上,沉默片刻说:方伯,如果明天我们回
去,你此刻最关心的是什么?
当然是非明的钱到手没有。
如果这钱没法到手,或者到了手他也不想给你,你怎么办?
方今天瞄她一眼,苦笑道,你这都是些奇怪的假设,真是那样,我可能听天由
命,也可能走走极端——也未可知。说着他脸上的肌肉歪了歪,仍是笑着。
谷豆说,方伯你想没想过或者还有点什么别的办法?比如,打打我的主意?
方今天说:豆豆。
她说,我把我卖了二十万方伯。方今天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光盯着她,看了
一会却又把视线移开去。她说,真的,非明说了,方达公司若愿意从这笔生意里的
三十几万利润里拿出二十万来给我,这笔货款他马上就可以全部给你。明白了吗方
伯?
方今天失神地看着谷豆,牙缝里嘶嘶吸进些冷气:我不懂豆豆。他听出了敲诈
的意思,非常惊诧,又谨慎道,你说的这是一种什么买卖吗?
谷豆脸涨红着,眼里含满委屈和怨恨:是买卖方伯。你答应非明的要求,做工
作让我一起来广西,而且沿途不停的当我面说非明的好话,另外你还尽量让他有单
独和我在一起的机会,不都是买卖吗?为了你那百多万货款,我不正是你手里的最
好筹码吗?
方今天眼皮垂着,心里嗵嗵乱跳。这方面他和谁也没有“协议”,但他确实猜
到了非明的意思,他确实希望豆豆不要拂逆他,沿途他也确实在下意识地做这方面
的工作——他自觉这样搞太伤感情而且有失人格,但这些感觉只是在谷豆这样令他
难堪地指出来后才显得如此明晰了的。这很卑鄙么?可这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啊。他
为自己罗列理由:世界上哪有比一百多万更重要的感情呵。同时却也痛感无地自容。
谷豆笑了,说道,陈行长差点得逞,那也是你醉酒的杰作啊方伯。见他颤栗了
一下,她的笑收敛了:宋过告诉我不要来广西,他说你其实是个……那次装醉酒就
是明证——而我以为那只是一次偶然和误会,不幸的是他又一次言中了。说着说着
她垂下泪来,身子微微颤抖。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二十几个小时的所思所想使她
精疲力竭,也使她胸间充满浓烈的苦涩与失望,她需要释放。
方今天弓身抱头坐着,一动不动。许久他喃喃自语说,你该原谅走到绝境的方
伯豆豆。
谷豆说,是的,我能理解你,但怎么能原谅呢?妈妈一生的情感都寄托在你的
身上,我留在你的公司,也是冥冥之中的妈妈的情感在关照我也关照你,你不觉得
你太让她失望了吗?她不知道日记的事傅北洋并未说给方今天听。
方今天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她。他不懂这几句话的含义,但又不知该如何发问。
谷豆坐着默默垂泪,再也不说什么。
转钟时她听到走廊上有非明和服务员说话的声音,知道他刚从外边回了,又等
了一会她就进了他的房间。非明正在拨电话,见她神情凝重地进来,忙把话筒放下,
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我们明天回去吧非明,她说,拾起打火机玩着。非明说回去。停一会她又说,
你的家庭真是不能长久吗?
非明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说:我们早就决定离婚,只是价钱还没谈定——为
了你,我愿意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她作任何让步gg。
谷豆说,那我要让你破财啦。
听这话非明一跃而起,猛地把她搂进怀里低头要吻。谷豆推开他,红着脸说,
你明天能不能把货款全部弄到手?非明兴奋得两眼晶亮晶亮,说那有什么问题!二
十万方今天答应你了吗?
我不会乘人之危,而且方伯早已是破产了。
非明望她几分钟,手指在鼻子上摸着:好,侠胆义肠。却又狡黠地眨着眼睛道,
豆豆,钱给他了我能得到什么保障呢?
谷豆说你真是无耻,那钱是你的吗?怕上当那就把你的王牌留着不打算了。你
把事情从开始搞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蓄谋已久?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了。
非明大笑:为了你,我愿意无耻一百次!头次看到你我就是这样想啦。
谷豆揪住他的耳朵扯了扯:卑鄙的阴谋家!忽然在他脸颊吻了一下,排红着脸
说,这算不算保障?非明说这只算半个,话音未落却早已把她嘴唇吻住。
这晚谷豆再次失眠。和“买卖”搅在一起的“爱情”实在使她怅然惘然——但
这特别的庸俗之处又确是显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激情:“奸商”非明不惜动用商业
手段,为满足内心强烈真实的情感做了一“单”,这其中难道没有真切的动人之处
吗?单为这种真实,她就觉得广西之行值得的。她心里模模糊糊觉得,自己的思想
意识、价值观念、甚至爱情观念都于无形中发生了裂变。一年的变化真是大啊。
世上没有纯粹的东西,这话是对的。
第二天下午,两个汉子提来一个旧密码箱——箱里是给方达的八十万现钞。另
有一张某边贸公司的七十五万银行汇票。同时交给非明的还有三张机票。
方今天扭过头,眼里旋着泪花钻进卫生间。他看到镜子里的如霜的鬓发在轻轻
颤动。
三十
入秋的武汉,雨丝很细很密,飘在脸上凉凉的,有几分提神醒脑的效用。方今
天原是很喜欢中秋前后的雨天的,无月的晚上打着雨伞散步,偶尔把伞晃开,让雨
丝飘洒在脸上脖子里,正沿着物理或是音乐滑行的思路就会因微凉的刺激而跳荡,
瞬时变得更加鲜活。
这类小情趣没人知道,他是以一个艺术家的嗜好将它作为小秘密保留在生活习
惯里的。但情趣多会因生活而变,尤其是——初级商品社会不需要情趣。这几年他
早对这类与效益无关的劳什子不感兴趣了。散什么狗屁步噢。
现在这样的天气在马路上这样行走,他恍惚里有种久违了的感觉。路上的行人
气色都很好,步子也轻快;据说这几个月股市行情特别不错,连退休老人、卖菜妇
女、下岗职工也全都在参战,大家排着世纪末的队存款开户以求一搏,而且听说是
果然账上的数字在剧增。人人都疯了,所以气色也好。方今天不炒股,虽有物理脑
袋对这事情却是不大理解,日夜操劳做生意做到头两手空空负债累累,炒那么两下
子却是能发财,真是怪事。发谁的财啊?记得一次生意饭局中,一个发誓不再入股
市的老股民说,别看他们现在笑得像朵花……他这样说着,而且冷笑。那冷笑意思
明显,方今天当时很理解,现在反倒不理解了——以他一个落拓潦倒而且无望者的
眼光看,这些人多么愉快哦,成功全部写在脸上,真是令人忌妒得发疯啊。
这忌妒又引起了他的深深的自卑。
从广西带一两百万回来,心情稍稍好一点,虽说填那个大坑没指望,自己的小
日子总是能混得下去了。不意却又收到深圳法院开庭传票,请他下月五号到庭应诉。
他紧张地想来想去,一晚上睡不着。
两千八百万既不能拖也不能赖了——当初泰国N公司的事傅北洋只是口头说了说,
并无文字协议之类,如今想赖账把大南海拖进来打巨额贷款官司扯歪皮显然不现实,
到期还钱(或地皮加抵押物)已成定论。明天期限就到,银行的那支笔只一划,他
方今天的几年拼搏及全部梦想就会像泡沫一般消逝。
他已经看出这之前傅北洋是不会出现的了,小林的一些话在脑子里不停地转。
但幻想还是存在,他电话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