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作者:刘书宏(老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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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们预计的时间是最早也会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抵达,如果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塞车或者别的什么意外,那么王二毛在见过亲人之后,很有可能会再次潜逃和隐匿,那样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我们必须要在大年三十的下午赶到,赶在吃年夜饭之前,抓捕王二毛。
我们特别担心有的高速公路因为下雪会封闭,更担心路上因为太快会出事等等,耽误了行程和完成任务。
一路上,王大毛也是归心似箭。我们没说什么话,前些日子缺吃少睡的,一路上光是昏沉的感觉了,王大毛显然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车,跟报社的记者说了不少话,然后就昏沉着睡了。
我跟王大毛并排坐着,王大毛经常会握着我的手,我知道这是他对我表达感激的一个方式,可是这感激却令我如坐针毡。干脆在路上停车撒尿的时候,找机会和他换了个位置。
这一路,三个便衣轮流开,除了撒尿、换司机停车,一刻也没有耽误地往前开,到了三十早上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了。只有我们在飞驰。
只要一靠近城镇,就听到鞭炮声,这声音让我们每个人都思绪万千。是啊,谁没有家啊,谁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啊,这时候谁不想家,谁不想亲人啊。只是,我们都不能流露,只能默默地埋在心里。
王大毛的激动都洋溢在脸上,一个劲地问我三十下午能不能到。
我就指着地图跟他讲车速、路程,车况、路况,跟他讲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就能赶到。
王大毛感激地说:“冬啊,跟你在一起干活这么多年,想不到你懂的这么多。而且,而且,我怎么谢你呢?”
我说:“别客气,都是朋友,别客气。”
说朋友两个字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那个劲的,总之是不舒服。
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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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在一个浴室里做卧底一样,我觉得那是天意,这次我觉得也是天意,一路上我们担心的意外都没有出现,虽然有路面情况不好不能开快但我们还冒险开快等情况,但是没有高速公路封闭的现象,也没有拥堵,车也没有出任何故障,我们在大年三十的中午顺利地到了王大毛家所在的县。
从县城到王大毛家所在的乡、村直到他们家,都是普通公路,还有乡村级的公路,非常难走,车摇晃着往里开。
下了国道整整开了四个小时,这时候,王大毛激动了,他看到了他熟悉的场景,开始在车上焦虑不安,使劲地往外张望。到了下午将近五点的时候,车停在了一个山脚上,王大毛激动地说,到了,到了,不能开了,要从这里走上去,四周看看,满目的荒凉,白雪掩盖着黄土坡,隔着不远是一个村落,隔着不远是一个村落,每一个村落里都有鞭炮声,都有炊烟升起。
王大毛激动地指着山坡上的一户说:“那就是我家,那就是我家,我看见门口站着人了吧,那是我爸我妈,还有爷爷奶奶,还有三毛,还有四毛……”
王大毛拉开车门,跳下去。对我说:“冬啊,我到家了,我到家了……”
我说:“大毛,你再看看,有二毛吗?”
王大毛仔细又看了看说:“没有,没有。”
我心里一凉说:“会不会在家里没出来呢?”
王大毛说:“进屋就知道了,一起去吃年夜饭吧,都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了。冬啊,你让你的朋友们一定要在我家吃年夜饭啊,太感谢了,捎了我这么远,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冬啊,你让快跟我走吧……”
我和三个同事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担心万一王二毛要是不在屋里,而我们先进去了,他正好晚回来,被他发现,然后再次逃掉,可就前功尽弃了。正犹豫着。我们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一个黑影从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窜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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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位置是一个小下坡,勉强能停下车,坡前还有一小段路,很窄,但是能走人和牲口以及自行车,大概几十米吧,然后就是很陡的山路,通向村庄。这个黑影是从我们背后骑着自行车冲下来的,直接下去了,然后就冲上去。
王大毛忽然喊了一声:“二毛!”
那个影子刹不住车,直接就冲了过去,到了小道要爬陡坡的地方,自行车摔倒了,人也摔倒了,打了个滚站起来,回头在离我们几十米远的地方看着我们,大家就楞了几秒钟,我们每个人都意识到,他就是王二毛。
王二毛看到这么多人,楞在那站着。
我大喊一声:“王二毛。”
王二毛立刻意识到我们是来抓他的。
王二毛拔腿就跑,顺着陡坡的山路就往上跑。我们拔腿就追,王大毛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追,王大毛熟悉地形,腿脚也灵,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我们连着摔了好几交,王二毛也摔了几交,但是他摔倒了还能往前窜,就是那种猴子一样的连滚带爬往前跑的样子,要是这样追,肯定是要追丢的。我的心都急的要跳出来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掉啊。
三名便衣几乎同时都把枪拿了出来。对天鸣枪。
清脆的枪声比鞭炮要响的多。引了不少人都出来看。
王大毛在后面猛喊:“别开枪啊,别开枪啊,二毛你别跑了,别跑了,你干啥坏事了,人要抓你,冬啊,你的朋友干嘛要抓我弟弟二毛啊……”
王二毛听见枪响,犹豫地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跑。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喊了一声:“别开枪。”
这是一个直觉,我忽然意识到王二毛不是要逃跑,要是逃跑的话从地形上看,他应该从侧面越过一个小坡然后消失,而不是直接往上跑,而且在听见枪响后依然是往上跑。
我意识到,王二毛是往家跑。
他在往家里跑。
王二毛的家里人都站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门口。都惊呆了,看着一我们追赶着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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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看清王大毛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弟弟王三毛、妹妹王四毛惊鄂的脸时,王二毛已经跑到了他们跟前,咕咚就跪下来,使劲的磕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的同事,一名腿脚最棒的便衣最先冲上去,将王二毛死死地摁在地上,用枪指着王二毛的脑袋。随后三名便衣都冲了上来,在王大毛一家的眼前将王二毛牢牢摁住上背铐,报社记者也端着相机冲了上来,使劲的拍照。
一名便衣揪起王二毛的头发,把他的脸侧过来,好辨认。
便衣吼:“别动,叫什么?”
王二毛从喉咙里咕哝出来:“王二毛。”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王二毛,这个面孔对我来说太熟悉了,这张脸一直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我还是低头仔细看王二毛的脸,黑乎乎的,典型的那种长期在外没有生活保障的那种,头发也是又脏又乱长期没有收拾的那种。
一名便衣掏出随身带的相片。把王二毛的脑袋拎高一点,好看的更清楚,然后从地上那了把雪,在王二毛的脸上使劲地擦,擦出肉色来,对着照片一看。没错,就是他。记者的照相机又喀嚓喀嚓地响个不停。
惟一和照片有点区别的是,照片是一个腼腆的中学生,而眼前这个人却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憔悴又狰狞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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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事二话没说,把王二毛拎起来,往回带。
以前有过这种经验,就是在偏远地区实施抓捕行动会受到犯罪嫌疑人亲属和同村同族人的阻挠甚至暴力抗法,眼下的这个情形是越快离开越好。
大家没想那么多,就着急往回走,赶紧上车,赶紧离开,踏上回家的路程。
王大毛一直跟在我后面,嘴里不知道在叨叨什么,我没注意他,更不会注意听他念叨什么。
后来我回忆起来,从王大毛家门口一直到车上的这段距离,王大毛一家人一直跟着我们,他们念叨着王二毛的名字,念叨着很多我们永远也听不懂的话,一直跟着我们。他们惊恐和悲痛欲绝的目光从我们追王二毛直到抓获他一直象针一样地扎在我的身上,多年以后,再想起来依然还可以感到刺痛。
王大毛一直到上车,还在念叨,也许,王大毛想跟我说点什么,也许他有很多话要问我,就像出发前那样反复地问我很多问题。
把王二毛塞进车里,大家都上了车,关上门,那一瞬间我从车窗象外看,看到了王大毛困惑而悲凉的目光。
而王二毛也意识到这是最后的诀别,他不顾一切地挣扎和狂叫:“哥,三毛,四毛,爸,妈,爷爷,奶奶……”
我们不顾一切地死死摁住他。
车的引擎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轮胎和地面的泥、雪、石子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身后传来王三毛和王四毛尖利的叫声:“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你们干什么抓我二哥啊……”
王四毛的声音格外地尖利,撕心裂肺。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我想起了我妹妹。不过,马上,满心想的就是快点离开,快点离开,越快越好。
车飞驰出去。出了乡村土路,开上普通公路,开上国道。绝望的王二毛平静下来,像一摊泥一样滩在座位上,让我们押着踏上了回城的千里之路。
车到河北省界内的时候,一路平安,我的同事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有点放松,开车的同事顺手从驾驶台下的抽斗里找出一盒老掉牙的磁带,放进录音机里听。我刚睡醒,听到了这首大学时就常听的歌。但从没有象今天这样听到如此伤心和难过。
这是一首崔健的老歌,歌名叫《浪子归》——
又推开这扇篱笆小门/今天我归回/不见妈妈往日泪水/不认我小妹妹/昨日我藏着十二个心愿/一百次的忏悔/今天我回到她的身旁/却羞愧难张嘴/啊……却羞愧难张嘴
面对着镜子我偷偷的窥/岁月已上眉/不忍再看见镜中的我/过去已破碎/妹妹叫我一声哥哥/我却不回头/不知是否她已经看见/我满脸的泪水/啊……我满脸的泪水
光阴匆匆似流水/它一去不再回/不再有那痉的梦/和无用的忏悔/我要洗漱身上的尘灰/和脸上的泪水/我要骑在那骏马上/把时光紧紧追/啊……把时光紧紧追
歌声中,我的父母,妹妹,高明丽以及她给我带来的羞耻和痛苦,我和王大毛、王梅的交谈以及九喜浴室的日日夜夜等等等等全都一一浮现在我眼前,使劲忍也忍不住,听的我泪如雨下,怎么止都止不住。
身后上着拷的王二毛开始哭泣,一声比一声大。直到号啕大哭。
报社的记者拍了几张王二毛痛哭的照片,然后想了想,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同事把录音机关了,磁带取了出来。
车默默地向终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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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王二毛。
但听说了一些王二毛逃亡的情况,王二毛实施犯罪后,害怕的不行,在一名惯犯的指点下,真的就不跟亲人联系,也不出现在车站等公共场所,长期就靠打零工乞讨为生,也不再实施任何犯罪,经过了漫长的隐匿和逃亡生活,终于无法忍耐孤独和对亲人的思念,在春节到来之前和哥哥王大毛进行了联系。
他回家也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而是偷了一辆自行车,一路骑回来的。
案件成功告破,当地的报纸也对整个过程进行了详细的报道,只是没有提卧底的事情。
王二毛于当年被执行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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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再没有阿珠、王梅的消息。案件破获之后,我回了一趟南方老家,看望了父母和妹妹。
回来以后,头让我多休息些日子。
正好,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主要是和高明丽离婚的事。
高明丽的母亲带着人把新房的锁给换了,我的姑姑立刻也安排人去了,砸了锁,高明丽的母亲立刻拨打了110,110警察来了之后,姑姑向他们出示了房屋的产权证,上面清楚地写着我的姑姑的名字。
原来姑姑根本就没有办过户手续。
然后姑姑要追究屋里的各种电器和生活用品的去向。高家不服,于是就打了一场官司。
官司打的很让人心碎,很无聊,也很没劲,无非是钱,利益什么的。官司结束了,我姑姑给高家撂下一句话,意思是依我的身份不想和你们这样的家庭计较,但是就这个脾气不想让你们这样的人得逞。
官司打完了,姑姑找了些人。没让高家赚到什么便宜,但姑姑也没有太为难高家。姑姑后来告诉我,高明丽家一家就是个法盲,还以为夫妻财产一人一半呢,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过错的说法,就是夫妻双方谁有过错谁在分割财产的时候要更尊重无过错的一方。
后来高家抵赖,姑姑出示了她通过她遍布这个城市的人脉关系而搞到的确凿证据,法院就判了。
但是,判归判,我和姑姑谁也没有去找高家要那些他们从新房里搬走的东西。想起这事就觉得恶心,别说再去追究了。
我后来见过一次高明丽。那时候已经谈不上恨不恨的了。高明丽在办理离婚手续的时候抽空跟我说了声对不起,说不是有意要伤害我的,只是自己太想成功了。太想做一个明星了,太想在那次歌唱比赛中获得好成绩了。
我什么也没说。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说的。人各有志。反正我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爱想什么就想什么。
大概我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调整自己,主要是去健身房锻炼身体,长期在浴室里皮肤白的很不健康,而且因为缺乏系统肌肉锻炼的缘故,人也胖了。
两周,除了经常胡思乱想以外没有改掉,基本上就算是恢复了。乍一看,很健康很精神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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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采访这个案件的报社领导挺喜欢我,除了我的领导,我只跟他一个外人说了卧底这么久所经历的一切,虽然这一切永远也不会被报道,但是说出来我就舒服多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他说问问愿不愿意去报社,我说考虑考虑。
后来我就问我的头儿。
头儿说太可惜了,说我年轻有为,正是干一番事业的时候,但是也说了表示理解我的话。
当年的春天,我犹豫再三,还征求了姑姑以及父母的意见,去了报社。
报社的领导对我很不错,除了一些复杂的人事关系之外,这是哪个单位都会有的。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但也有一些压力,就是年年要求订报纸,给每个人都有订报纸和创收的任务。就是你必须要定出至少五十到一百份报纸这样的工作这样的工作要求,否则你的收入就会减少。
我刚去报社,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社会关系又比较简单,也不认识几个商人,好在领导也不很为难我,不过,我自己就不太好意思了。打了很多电话,还托姑姑给我介绍些商家客户什么的,还托过去的同事给帮忙,介绍认识一些客户,能订报纸,能做广告而且还经常需要发一些有偿软新闻的那种。
在大家的帮助下,渐渐地,我也有了些稳定的客户。
后来一个过去的同事给我介绍了个客户,是个挺大的经销商,他手头代理着好几个著名的品牌,掌握着很多厂家在报纸上投放的广告费。
我和我的同事去了。一看,这个经销商竟然是娜姐以前的男朋友,娜姐已经结婚了,她的男朋友从原来卖红酒的公司里辞职了,然后就自己干,代理了不少产品在这个城市销售,生意刚开始,但势头非常的好,听说她的男朋友人缘很好。大家都愿意帮他。娜姐也很能干。两个人把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娜姐是那种特别没有什么心眼的人,她问我怎么会去报社的呢?我瞎编说浴室倒闭了就去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