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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无耻奴-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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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这道上谕出来,兄弟若不照着他的说话办理,万一里头晓得了风声,兄弟就免不了处分,这却该应怎样才好?”康纳斯和特金生听了,一时答应不来。宣兰生是和阮制军预先商量好的,便向着阮制军道:“宫保的说话,虽是不差,但依我看来,这一层倒不必过虑,为什么呢?里头现在正是忙乱的时候,那里还有工夫想到这些。况且宫保位尊望重,久镇两江,一时也没有什么人敢担这个重任。宫保只顾放心,还是设法保护为是。”两个领事听了,觉得不至有杀身之祸,略略放心。只见阮制军沉吟了一回,方才说道:“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一层,自然是我的责任,但是江南两省地方,万一有了什么危险,却也是我的责成,那时里头说我不遵谕旨,各国的兵船,又要攻略地方,内外交攻起来,叫我那里担当得住,我得了什么处分,或者离任革职,这个官儿,我倒也不希罕,不做也没有什么希奇,但是我离了这个地方,他们各国的身命财产,仍旧不能保护,岂不是我哄骗子他们么?”一席话还未说完,宣兰生又道:“宫保的深谋远虑,自是不差,但是要保了江南两省的地方,不遭危险,我们却没有这个权力,宫保还要另想法儿才好。”阮制军听了,半晌不开口,想了一回,方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我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先想个保护他们几位的法儿,再说别的,只要尽我的职任就是了。至于地方的危险不危险,只得且自由他。”康纳斯和特金生起先呆呆的听他们说话,听到此际,那里还忍得住,不由得一同立起身来,向阮制军道:“方才宫保的说话,怕长江数省地方,有什么危险,这也是意中的事情,但不瞒宫保说,这件事儿,我们两个自问还办得到,只要打个电报,到敝国政府里头,布告各国,将长江上下游数省地方,仿照上海的例儿,算做战外的公地,无论各国的兵舰,都不准攻击,这般办法,料想没有什么做不到,宫保以为何如?”阮制军和宣兰生商议了几天,原只要他们肯说这句话儿,如今见他冲口说了出来,不觉心口大喜,连忙立起来和他们深深的打上一拱道:“只要你们二位有这样的尽心,便是江南百姓的幸福,就是兄弟也感激不尽。”康纳斯和特金生见阮制军这般客气,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慌忙还礼道:“这是我们的应尽义务。宫保何必这样谦虚,只要宫保能切实保护敝国人的生命财产,不叫有什么危险的事儿,就是宫保的盛意了。”阮制军听了他这般说法,不觉满心欢喜,色舞眉飞,把手在胸膛上一拍道:“这个容易,交给兄弟就是了。贵国人的身命财产凡在长江数省地方的,倘有了一毫损失,惟我是问。但是还要请问二位一声,倘然这几省地方万一遭了什么危险,或者被贵国兵船攻击,便当怎样呢?”康纳斯和特金生不等阮制军说毕,也拍着胸脯道:“这个自然都在我们身上。”阮制军听了不胜大喜,宣兰生又对他说道:“口说无凭须要订一个条约,彼此签字方好。”两个领事点头称是。当下就密密切切的议了十条条款,议定长江上下游通共七省地方,各国兵船不行攻击,各国官商的身命财产均归本地督抚保护,如有损伤惟本省大员是问。条约里头大约是这个意思,至于那细情果然怎样,在下做书的当时却没有在场,不曾晓得,便也无从说起子。
  闲话休提,只说阮制军和英德二国的领事,订好了草约,又发了一个电报,到两湖去给庄制军和他商议,又照会安微江西两省的抚台,要他预名签字。不一日,得了回电,都答应了。
  这里康纳斯和特金生回了领事府,便把别国的领事,都请了来,商议了一遍,里头虽然也有不愿意的,但是目前性命要紧,又料想自己一个,拗不过大家,只得也随声附和的答应。阮制军便郑重其事,缮了十余份合同,拣了一个日子,大家都会在制台衙门里头,彼此都签了字。各领事处各存一份,又将几份寄给两湖总督庄制军,和江西安徽两省巡抚,这件事儿,总算大功告成,都是阮制军一人之力。因为宣兰生当时也曾参预其事,他的名字,也在条约上头。人家为了这件事情,都不免拭目相待,后来皇上在西安回銮之后,把他赏了个三品京堂,这是后话不提。
  只说余季瑞受了江念祖的哄骗,又是气愤又是痛惜,那里舍得三万几千两银子买的这所洋房,但是卖契上头,被外国人签了一排洋字,又被他硬拿了去,晓得有些不妥,又想不出个收回卖契的法儿,想了一夜,被他想着了个宣兰生,暗想只有他说的话儿,外国人还肯听他几句,只好去求他设法,或者还拿得转来。想罢,便急急的到铁路总公司去,禀见宣兰生,那知手本传到号房里头,就有一个接帖家人,大模大样地对他家人说道:“你们既是要来禀见大人,难道不晓得这个时候大人还没有起来么?他老人家两点钟起来,要到三四点钟方才见客,现在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钟,来做什么?还是回去了三点钟再来罢。”余季瑞坐在马车里头,听得明明白白,暗想我真是被江念祖气昏了,连他见客的时候也忘了。果然还不到十二点钟,这不是白来一趟么!想着,只得叫马车回去,回到公馆里头,呆呆的也不脱衣服,只是仰面朝天的,在那里想着心事,端上饭来,他也不吃,家里头人问他,为什么连饭都不吃,他说我好好的三万几千两银子买了一所洋房,却便宜了江念祖这个狗头,气也把我气饱了,那里还吃得下什么饭?家人听他这般说法,便也只好由他。余季瑞却眼巴巴的只等到三四点钟,好再到宣兰生那里去求见。说也奇怪,余季瑞平日之间,和着一班朋友,花天酒地的,那时候好像过得十分容易,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混了过去。独独的到了今天,那几点钟的时候,就像几个月的一般,也还没有这般长久,好容易等到三点钟,方才仍旧坐了马车前去,手本传了进去,约有一点钟的时候,方才把他请进客厅,坐在客厅里头,足足的又等于一点多钟,方见门帘一起,那位铁路大臣宣兰生慢慢地走了进来。余季瑞和他虽是同乡,又没有什么统属,论起理来,原好和他讲究同乡的仪注,无奈这位金矿督理余季瑞也是个热中的小人,又有求他的事情,那里敢和他分庭抗礼?见宣兰生走了进来,连忙抢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请下安去。宣兰生却只把腰略略地弯上一弯,就算还他的礼了。当下彼此坐定,家人送上茶来。宣兰生不等余季瑞开口,先就说自己近来的公事如何忙碌,应酬怎样繁劳,自家身体又亏,精神不继,实在支持不来,满心上想要告退,但还不晓得里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意思。余季瑞听他未曾开口先摆一阵排场,也晓得这位钦差大臣是专爱奉承的,少不得顺着他的口风拍他几句马屁,拍得宣兰生面上微微的有了笑容。
  余季瑞趁势把自己的来意,并这件事儿的原由一一地告诉了宣兰生一遍。说罢,便立起来请了一个安道:“职道起先还把江念祖当作好人,所以事事托他。不想他这般的奸刁十恶,把职道新买的一所房子,竟要平空侵占起来。他仗着外国人的势力,职道实在的无可如何,总要求大人栽培职道,想个料理的法儿。
  职道将来,就是衔环结草,也要报答大人的恩典。”宣兰生听他说完了,就把眉头皱了几皱,头儿摇上两摇,沉吟不答。踌躇了一回,方问余季瑞道:“你好好的买房子,为什么异想天开的不用自己的姓名?”余季瑞听了面上一红,低声回道:“职道的意思不过是怕人招摇出去,所以不写名姓觉得妥当些儿,却想不到闹了乱子。”宣兰生皱眉道:“你有钱买房子也算不得什么希奇。这是堂堂皇皇的事情,有什么人来管你这般闲帐,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不写出姓名来?如今上了别人的当,这是你自己过于胆小,惹出来的事情,况且你那个差使人人都晓得是有名优差,你这会儿对着人说没有钱,谁肯相信!难道你有了钱怕什么人来抢了你的去不成?”正是:失却求田之契,观察堪怜;平分造孽之钱,奸奴得意。未知宣兰生肯和余季瑞解围与否,且看下回,便知分晓。
                        


第三十五回    痴公子忽遇瞒天网 呆观察痛失昧心钱


  且说宣兰生对余季瑞道:“这件事情是你自家不好,如今差不多木已成舟,叫我还有什么法子?况且他把名字上头签了一排洋字,这就是个千真万确的凭据,你就是和他打官司也是打他不过的。更兼如今的时代都是外国人的世界,我劝你还是认了晦气罢!”余季瑞听了,目瞪口呆,想想宣兰生的说话,自是不差,但他是个一钱如命的人,那里舍得这三万几千两银子,见宣兰生一口回绝,不肯和他设法,只得立起身来,苦苦地哀求道:“职道的意思,总想大人和职道想个法儿,现在只有大人的说话,外国人还肯听些,要是除了大人,就是里头的军机,外头的督抚,也不在他们的心上。职道若是去求了别人,也是无济于事,总求大人格外的施恩。”说着,又请了无数的安。宣兰生起先不肯答应,却被余季瑞轻轻的一个高帽子带在他的头上,带得他心上有些活动起来。又见他提着全付的精神连环不断的请了无数的安,也觉有些过意不去,只得把口风放松了些,说道:“也罢,我且去把江念祖传到这里来,问他几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形,然后再和你想法,碰你的运气罢了。”余季瑞听了,方才大喜,连忙请安谢了。宣兰生见他没有什么别的话说,便端茶送客。余季瑞逼着两手,直挺挺的对着宣兰生,站了一站,才退了出去。宣兰生隔了一天,便把江念祖传到行辕,问他余季瑞的事情。江念祖抵赖得干干净净,说一些不关他事,都是外国人的意思。宣兰生听了,心上明白,晓得都是江念祖掉的抢花,便托着江念祖到外国人那里去两边劝解。江念祖是个势利熏心的人,他见宣兰生近来的声势,甚是赫奕,落得做个人情,便答应了去和余季瑞劝解。去了一天,江念祖又来回复宣兰生道:“外国人听说这件事情,有大人在里头劝解,他说不好扫了大人的面子,现在答应了这所房,他和余季瑞各得一半,但大家不许居住,招了买主来卖掉了,大家均分,他说这还都是看着大人的面子,若是别人时,他竟是一些儿活动也没有的。”宣兰生听了,甚是高兴,便随口谢了江念祖几声,江念祖连称不敢,又讲了几句闲话,退了下去。
  宣兰生又去请了余季瑞来,和他说了,余季瑞虽然不甚满意,但是也无可如何,总比平空被他占去的好些,着实的谢了宣兰生几句。后来不多几天,那房子卖掉了,却止卖了三万两银子,整整的折了二千,余季瑞分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虽然心上难过,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儿,只得罢了。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忽一日江念祖又到余季瑞公馆里头来,说有事情要见。余季瑞听得江念祖来了,便吃了一惊,暗想他又来做什么,便叫家人出去,回他不在家。家人出去说了,江念祖听了,却冷笑了几声,对那家人说道:“你们大人出去了么?可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我有要紧说话,要和你们大人说,等你们大人回来,请他明天十二点钟,在公馆里头等等,你就说你们少爷在外头闹了乱子,我是一片好心,来和你们大人商议,要是明天我来,看不见你们大人,这件事情,我可不管了。凭着外国人去和他打官司,不干我事。”说着,就起身走了。家人听了他这一番说话,摸不着头脑,只得进去,和余季瑞说了。余季瑞听了,又大大的吃了一惊,不知自己的儿子,在外头又闹了什么乱子出来。
  原来余季瑞的儿子,叫做余重雅,向来甚是荒唐,瞒着余季瑞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无所不为。但是余季瑞扣住了银钱,不肯放松一点,余重雅无可如何,只得在外面东拉西扯的,做着亏空,恰恰又是江念祖私下和他经手,向外国人借了三千块钱,江念祖做了一个保家,有心敲他的竹杠,那借契是外国人亲手写的,全是洋文,江念祖晓得余重雅不识洋文,便和外国人通同作弊,在那三千块钱的数目上头,多加了一个圈,变成了三万,余重雅那里晓得,只说江念祖肯替他借钱,是个好人,糊胡涂涂的,就在借契上签了一个字。那借契上头,原约明三个月归还,到了三个月的期上,余重雅不知怎样的,偷了余太太的金株首饰出来,卖了三千几百块钱,同了江念祖,到外国人那里交代过了,要把借券收回,那外国人起先并不开口,在保险箱内,取了那一张借契出来,看了一看,忽然问余重雅道:“你这个钱还是还的利钱,还是算还的本钱?若是还的利钱,却不消要这许多,若是本钱却还不到十分之一,你到底算个什么?”余重雅听了大惊道:“我通共借了三千块钱,现在本利一齐缴楚,什么本钱不到,我却不懂,不要你记错了罢。”那外国人听了,顿时变了面皮,把双眉一竖道:“什么你只借我三千块钱么,你且把这借据看看,到底多少,再来和我说话。”
  说着,便把那借契送到余重雅面前,指着那数目的地方,给他看道:“你看到底多少?”余重雅看了一看,实在一字不识,就如瞎子一般,只得说道:“我实在只借你们三千块钱,你们借契上写的多少,我那里晓得?”那洋人听了大怒道:“你又不是个痴子,怎么借纸上写着多少数目,你也不知道,你就肯胡里胡涂的签字,既然你只借我三千块钱,为什么这张纸上,却明明的写着三万,难道这个借契,不算凭据的么?”余重雅听了,这一惊真是石破天开,云飞海立,呆了半晌,坐在那里,就如木鸡一样,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洋人见他不敢开口,越发得意道:“你不要在这里装着胡涂,装会子胡涂,算不了什么,你做着这个样儿,我这个钱,难道就不要了不成?”余重雅见于这般风势,更加把他吓得闭口无言,几乎要哭将出来。江念祖却在旁边做好做歹的劝那洋人道:“这会儿且不用和他说话,他老子余季瑞,是个有钱的,我们只要去寻到了他,他儿子亲笔签字的借据,怕他赖了不成。”洋人听了,起先还做作不肯放他,江念祖又竭力劝他,方才答应,索性把余重雅刚才带来的三千多块钱的钞票,退还了他,说今天姑且放你回去,明天我们自然来找你的老子说话。余重雅也不敢答应,只得忙忙的走了出去,一想这事不好,江念祖通同了洋人,有心讹诈,自己要是回去了,余季瑞问起来,怎生对答,那时就生得浑身是口,也说不出只借他三千块钱,余季瑞又是一钱如命的人,这件乱子,真个闹得不校想着事已如此,姑且逃回家去,再说别的。好在身边现有三千洋钱的钞票,不怕没有盘缠,等到将来回去的时候,那时事情已经冷了多时,料想自己父亲,也舍不得一定把他怎生的处治。”想定了主意,也不和家里说知,连铺盖都不带,一溜烟跑到常州去了。
  这里江念祖等了一天,便到余季瑞公馆里头来找他,说是他儿子的事情,余季瑞听了江念祖为了他儿子的事,又来找他,晓得一定没有什么好消息,又不晓得到底他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便一迭连声的,要叫儿子来问他。那知追问起来,余重雅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家,那里寻他得着。余季瑞寻不着儿子,心上怀着鬼胎,忐忐忑忑的不知怎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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