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探险家-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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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许下诺言,可就连你也可能与我为敌。
〃〃我不会,永远不会,不管发生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吗?〃〃是的,可是……〃〃我得告诉你所有的事了。
这一次,是所有的事。
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秘密。
这会多么轻松,德夫林,如果你愿意听我讲完。
等你听完所有的事,你会理解的。
〃他的话听起来却没什么信心,我感到害怕,比我们去北极途中的种种时刻更感到害怕。
库克医生有些事你不知道。
我觉得时光回到了从前,他要告诉我他曾欺骗我,他要告诉我他并不是我父亲。
〃等我告诉你皮尔里是什么意思之前,我得跟你说点别的。
有些事是我错了,皮尔里是对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道。
〃我碰到布拉德利,和他去狩猎之前我已经知道一段时间了。
是碰到布拉德利后才下的决心。
〃〃下什么决心?〃〃我们从没到那儿,德夫林。
我们从没抵达北极。
〃〃什么〃他向我伸过手,我躲开他。
他又站起身。
〃我下了决心,用皮尔里的话说,我是个知道他如何行事的人。
记得在伊塔帐篷里的事吗?'要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能够蒙混过去的。
'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可我跟你在一起啊。
〃我说。
〃我们都跟你在一起啊。
我们四个人,我们是一起去的。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们做了从没有人做过的事。
你问过我们要不要放弃,我们说不要。
我了解你,你不会做皮尔里那样的事。
〃〃德夫林,是皮尔里做了我做的事。
麦金利山就是个样品。
你知道吗,德夫林,我从没到过麦金利山顶峰。
我做了假。
即使被人发现,也只是个诚实的错误,人们会觉得我真认为自己的确到了顶峰,并不是要故意欺骗,可没人发现,人们接受了我宣布登上麦金利山的事。
从那时起,我就在想皮尔里说的话,想了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在华盛顿以后。
我想先想好,到底能不能办到,就在这间客厅,我一夜一夜地想。
要是后来我们能早点回归文明社会就好了。
〃〃你用三个人的生命去冒险,就是为了一个你设计好的谎言吗?〃我站起身,忍不住要哭起来。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不想用任何人的生命冒险。
在我的计划中,没什么大的风险,但洋流情况是我绝对料想不到的。
我们走的这条线路,很多探险家都做过相同的洋流记录。
不太可能他们会犯同样的错,可他们却都犯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写信呢?〃我问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你要是全部听完,便会理解的。
你能否等到最后再来评判我?〃我说不出话。
〃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做的这些事仅仅是因为我想做。
如果还有别的路,我不会选择这一条。
我不能让皮尔里那样的人获胜。
〃〃过去的几周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我没法让你明白。
每次有什么荣誉授给我,每次有人拥抱我,每次有人和我握手,每次有人告诉我他相信我,我所犯下的错便又加剧几分。
为何我要背叛这么多人对我的信任,我想把真实目的告诉大家,可这样也不能让我好过一点。
最糟的还在后面。
有些开始支持我的人已经开始反对我,皮尔里身后有更多的金钱和权势,他们会不择手段地诋毁我。
可对我来说,只要有争议存在便足够了。
皮尔里如果没碰见我,也会碰到像我这样的人,人们会尽其所能证明他没有到达过北极。
〃他神情激动,样子和声调如同身旁没有别人。
他曾在这间房里这样做过,那时我躺在大厅对面自己的房间。
我只能努力去想他疯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因为太过劳累。
〃皮尔里说过他必须拥有这些荣誉。
好吧,我也要做我必须做的事,那样才会觉得幸福。
另一个原因是皮尔里不能得到这些荣誉。
为什么我必须要这样做,你也不能完全理解。
这倒不全是因为皮尔里把我的事告诉了弗朗西斯·斯特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道,还在哭着。
〃你没必要这样做。
你不是那种人。
你善良,诚实,大家喜欢你,欣赏你。
你是医生,人们生病时需要你的帮助。
每个知道你的人,每个真正了解你的人都会发誓捍卫你。
你对待爱斯基摩病人就像你对待布鲁克林的病人一样。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都讲不完。
我不理解,我不相信。
你说的不是真的。
〃〃德夫林,听我说。
我觉得我背叛了你,就像我背叛了你母亲一样,并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回复你母亲最后的话,可我没有背叛你。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母亲。
〃库克医生在我面前蹲下身来,好像我是一个孩子,他想告诉我一切事情,可又不知道我是否能理解。
〃那天下午,弗朗西斯·斯特德跟皮尔里说了他的事,也跟我说了,后来……〃皮尔里叫库克医生跟他一同出去,去找一块爱斯基摩人告诉他的〃星星石〃。
他们穿着雪地鞋,从红石屋出来。
他们默默走了几英里,一直从麦考密克湾海湾走了上去。
突然,皮尔里停下脚步,眼望冰原。
〃斯特德跟你说过了?〃他问道。
〃是的。
〃库克医生说道。
〃回纽约后,他会跟每个人说他为什么杀了他妻子。
〃皮尔里说道。
〃你我都会被他毁了。
没人会资助我们。
我一点儿都没夸张。
莫里斯·杰瑟普是我最主要的赞助人,他也是社会栋梁。
他是纽约市行旅传教团的成员,美国星期日学校联盟副主席,反对罪恶与色情十字军的主要成员。
你能想象,要是斯特德把他跟我们说的事告诉当局,这个人会怎么想我们吗?斯特德让我相信,他能证明自己就是杀人犯。
他能告诉警方她死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他用什么样的假名上的船,住的旅馆,这些都可以证实,别人是办不到的。
另外还有些信件。
我住在费城时斯特德和我有时通信。
要是人们知道他杀害他妻子的事,再去看这些信,看这些话,'除非你找到她,让她告诉你真相,你不会有一分钟的平静。
'我有一次这么写信告诉他。
他是个有趣的傻子,我从没想过他会去做什么。
另外,我很小心,没在信里提到任何人的名字。
比如说,提到你的时候,我只说'那位医生'或'那男孩的父亲'。
我看完他的信后便都毁了。
可斯特德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的信都复写了一遍,他的信里有你和其他人的名字。
因为我的信都是对他的回复,放在一起看,会让我有危险。
〃〃你说起话来,好像她的死只不过给你带来了些不方便。
〃库克医生说道。
〃我又不像你那么了解那位女士。
〃皮尔里说。
〃我并没做错什么,只不过看错了斯特德。
〃库克医生走到一边。
〃你难道不关心那孩子的安全吗?〃皮尔里喊起来。
库克医生走了回来。
〃斯特德说要对那孩子怎么样?〃〃他说他要去看看那孩子。
〃皮尔里说,〃他还说了些别的打算。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
在红石屋里,晚餐后探险队成员惯常地喝起了白兰地,抽起了雪茄。
那晚,如常一样,弗朗西斯·斯特德睡在库克医生身旁。
看起来似乎他们并没有早上的那段交谈。
半夜时分,库克医生从时断时续的梦中醒来,看到斯特德的睡袋是空的。
他觉得斯特德肯定会在他身后。
他翻过身,双臂交叉在面前,觉得自己应该看到一把步枪的枪口,或是高高举起的一把斧头。
他都要喊救命了,但身后却没人。
屋子里只有其他人的呼吸声,他们看来睡得都很香。
他往另一间〃屋〃里望去,看到皮尔里抱着煤油炉,衣着整齐地站在帘子一边。
他的脸和身躯被炉里冒出的微弱火焰照亮了。
他开口想说话,皮尔里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
皮尔里没有进去,也没拉帘子。
他看看斯特德的空睡袋,又看看库克医生,几乎无法察觉地点点头。
然后他看看旁边,从帘子那儿走了出去。
库克医生轻轻爬起来穿上衣服,从墙上把大衣取下来。
门没上闩。
他正要开门,听到帘子那儿传来一阵沙沙声。
库克医生拿起一盏灯,轻轻开了门。
夜色平静,没有寒风吹进来。
库克医生点上灯,发现外面在下大雪。
雪花直直飘落下来。
他关上门。
跟斯特德出来时一样,狗都站起身来,看到他并不是出来喂它们,又都躺了下来。
看不到弗朗西斯·斯特德的脚印。
转身向后看,他自己的脚印也很快被雪花填满了。
这样也不错,他想。
雪会把一切都遮起来。
他向岩石处走去,很快便看到了斯特德。
他远远坐在〃石凳〃上,身旁也有一个灯笼。
库克医生马上熄灭了自己的灯笼。
他离斯特德还很远,看不到灯光下雪花飘落的样子,能看到的只是斯特德的身影照在一片朦胧的灯光中。
他向他走去。
夜色漆黑,他只能听到,感到雪花在落下。
虽然帽子有边,雪还是会轻轻飘在脸上,接着便化掉。
雪很凉,他觉得前额有些疼。
水顺着脸颊流到嘴边,流到胡子上,结成了冰。
很快,库克医生可以看得更清楚。
斯特德坐在石凳上,双手抱膝。
只能看到他头上的光晕,好像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一般,好像雪花只飘落到这一堆岩石之上。
夜色黑暗,四周寂静无声,很难相信红石屋就在不远处,更别提还有乡镇与城市了。
离弗朗西斯·斯特德50英尺时,他停了下来。
视线的正前方,斯特德可能一动不动坐了很久,身上的雪已有几英寸厚。
雪落在皮衣上,让他看起来大了一圈,也模糊了他的脸,像一只体格健壮的白毛猩猩正蹲在岩石上。
他绕过去,慢慢接近他,站在了他身后。
他想起下午和皮尔里的最后一段话。
〃我想让库克杀了我。
〃斯特德曾和皮尔里这样说过。
他还对皮尔里说这件事该如何去做,还有如果他们不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会像杀他母亲一样杀了他。
〃斯特德说,〃等我回到纽约,我也会毁了你们两个。
〃除了他自己、库克医生和皮尔里,斯特德在所有晚餐后的酒里都下了鸦片酊。
库克医生该在斯特德出去时保持清醒,他却睡着了。
皮尔里得把他叫醒。
现在,他在斯特德身后,近得可以闻到他的烟味。
除了吐出蓝色的烟,他还会很快吐出白色的霜气。
尽管一直坐着,他还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和胸部剧烈抖动。
库克医生离斯特德很近,可以用手触到他,斯特德把雪茄拿起又放下,手在颤抖烟头闪闪发光。
他微微叹口气。
库克医生想,他知道我在这儿,就站在他身后,他知道快发生什么了。
雪下得很大,地面上有种筛面粉似的沙沙声,仿佛雪花一落到地面上就会立刻融化掉。
美丽与宁静的一个夜晚,如此的夜晚在这种纬度并不常见。
库克医生有点怀疑,除了乙醚是斯特德的主意外,他会不会自己来做这些。
乙醚是用来保存动物皮革的,防止拿回去之前坏掉。
他口袋里有两小瓶。
他拿出一瓶,倒在一块布上,自己躲开冒出的气体。
斯特德突然动了一下,似乎要转过身来,可接着又面朝前坐着。
他呼吸急促起来。
〃一口气做完,看在上帝份上,一口气做完。
〃他心里说道。
库克医生等他放下雪茄,因为担心烟会引燃乙醚。
他把雪茄放在膝盖上时,库克医生一手放在他头后面,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斯特德一下子倒了下去,从岩石上瘫软了下去,那块布还在他嘴上。
他点燃灯笼,走到离最近的冰山裂缝一半的地方放下了灯,然后回到岩石旁。
他把斯特德向裂缝处拖去,他的靴子在雪地上拖出两条印痕。
按着岩石那儿灯笼的指引,他走到另一个灯笼处。
到这以后,他把它当做指路标志,拖起斯特德接着往前走。
等觉得脚下出现下坡的时候,他停下来,把斯特德脸向上平放在雪地上。
他把匕首插在冰里做牵引,左手抓匕首,右手紧抓他的前胸推着他。
觉得前方的冰有明显突起时,他停下来。
他把两瓶乙醚和那块布装到他的鞋子里。
他几乎看不出斯特德的样子,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雪。
他慢慢把斯特德向前推了几英尺,他的尸体开始慢慢滑下去。
他不能再往前了。
他希望这条裂缝不会太浅。
很快,尸体就翻滚了下去。
斯特德既没说话,也没尖叫。
库克医生听到一串闷响。
听上去这像是个无底的裂缝,声音响过很长时间之后才平息下来。
他依然用匕首慢慢爬上来。
他先看着远处的灯笼,然后是远处岩石上的另一只。
很快,他可以安全地站起身了。
他向灯笼走去。
他的身体在颤抖,牙齿也打着战,好像突然从温暖进入寒冷中一样。
就是为了那个孩子吗?他问自己。
他拿起自己的灯笼,吹灭了它。
在岩石那儿,他点燃自己的灯笼,吹灭了斯特德的灯。
他的雪茄还丢在雪里。
他用脚把它挑出来。
岩石和周围地上还有乙醚味。
他知道,雪下得这么大,到白天什么都不会有了。
他把雪茄烟头装在自己兜里,穿过大雪覆盖的岩石向爱斯基摩人的小屋走去。
他叫醒几个爱斯基摩人,他们说从下午起就没见过斯特德医生了。
他回到小屋,告诉大家斯特德不见了。
其他人都已起来,正在吃早饭。
他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斯特德医生。
〃你没有找到他吗?〃皮尔里问道。
他摇摇头。
〃你派我出去后,我一直在找他。
我不知道那是几点钟,4点15左右吧。
〃〃好像是4点45了。
〃皮尔里答道。
〃这个傻瓜能跑到哪里去呢?〃4点45。
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前。
时间不够做库克医生做过的事。
这个时间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