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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团圆-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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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不解,但是也不作声了。

此刻又说:“二哥哥告诉我,他从前失业的时候,越是要每天打起精神来出去走走。”

他显然佩服“新房子”二哥哥,在二哥哥那里得到一些安慰与打气。

他提起二哥哥来这样自然,当然完全忘了从前写信给二哥哥骂她玷辱门楣——骂得太早了点——也根本没想到她会看见那封信。要不然也许不会隔些时候就来一趟,是他的话:“联络联络。”

他来了有一会了,已经快走了,刚巧燕山来了。这是他唯一的一次在她这里碰见任何男性,又是影星,当然十分好奇,但是非常识相,也没多坐。

她告诉过燕山他像她弟弟小时候。燕山对他自是十分注意。他走后,燕山很刺激的笑道:“这个人真是生有异相。”

她怔了一怔,都没想起来分辩说“他小时候不是这样。”她第一次用外人的眼光看她弟弟,发现他变了。不知道从什麼时候起,本来是十几岁的人发育不均衡的形状,像是随时可以漂亮起来,但是这时期终於过去了,还是颈项太细,显得头太大,太沉重,鼻子太高,孤峰独起,如果鼻子是鸡喙,整个就是一隻高大的小鸡。还是像外国人,不过稍带点怪人的意味。

其实当然也还不至於这样,也是燕山神经过敏了点。燕山这一向也瘦了,有点憔悴。他对自己的吃饭本钱自然十分敏感。

九林刚来的时候见到楚娣。那天后来楚娣忽然笑道:“我在想,小林以后不知道给哪个年纪大些的女人拣便宜拣了去。”

九莉笑道:“噯。”却有点难受,心里想三姑也还是用从前的眼光看他。

燕山要跟一个小女伶结婚了,很漂亮,给母亲看得很紧。要照从前,只能嫁开戏馆的海上闻人,轮不到他。但是现在他们都是艺人、文化工作者了。

荀樺在文化局做了官了,人也白胖起来,两个女人都离掉了,另娶了一个。燕山跟他相当熟,约了几个朋友在家里请他吃饭,也有九莉,大概是想著她跟荀樺本来认识的,也许可以帮忙替她找个出路,但是他如果有这层用意也没告诉她。

在饭桌上荀樺不大开口,根本不跟她说话,饭后立刻站起来走开了,到客室里倚在钢琴上萧然意远。

“他到底是不是党员?”她后来问燕山。

燕山笑道:“不知道。都说不知道嚜!”又道:“那天看预演,他原来的太太去找他——那时候这一个还没离掉,现在的这一个还不过是同居。——大闹电影院,满地打滚,说‘当著你的朋友们评评这个理’,后来荀樺对人说:‘钱也给的,人也去的,还要怎样?’”带笑说著,但是显然有点怕他结婚九莉也去大闹礼堂。

这天他又来了,有点心神不定的绕著圈子踱来踱去。

九莉笑道:“预备什麼时候结婚?”

燕山笑了起来道:“已经结了婚了。”

立刻像是有条河隔在他们中间汤汤流著。

他脸色也有点变了。他也听见了那河水声。

还剩一份改良小报,有时候还登点影剧人的消息。有一则报导“燕山雪艷秋小夫妻俩来报社拜客。”燕山猜著九莉看了很刺激,托人去说了,以后不登他们私生活的事。

她只看见过雪艷秋一张戏装照片,印得不很清楚,上了装也大都是那样,不大有印象,只知道相当瘦小。她只看见他的头偎在另一个女人胸前。她从那女人肩膀后面望下去,那角度就像是看她自己。三角形的乳房握在他手里,像一隻红喙小白鸟,鸟的心臟在跳动。他吮吸著它的红嘴,他黑镜子一样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红雾。

她心里像火烧一样。

也许是人性天生的彆扭,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之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素姐姐来了。燕山也来了。素姐姐是个不看戏的人,以前也在她们这里碰见过燕山,介绍的时候只说是冯先生,他本姓冯。这一天燕山走后,素姐姐说:“这冯先生好像胖了些了。”

九莉像心上戳了一刀。楚娣在旁边也没作声。

钮先生请比比与九莉吃茶点。他显然知道九莉与之雍的事,很憎恶她,见了面微微一鞠躬。年底天黑得早,吃了点心出来已经黄昏了。这家西饼店离比比家很近,送了她们回去,正在后门口撳铃,他走上前一步,很窘的向比比低声道:“我能不能今年再见你一面?”

九莉在旁边十分震动。三年前燕山也是这样对她说。当时在电话上听著,也确是觉得过了年再见就是一年不见了。

比比背后提起钮先生总是笑,但是这时候并没有笑,仰望著他匆匆轻声说了声“当然。你打电话给我。”

那天九莉回去的时候已经午夜了,百感交集。比比的母亲一定要给她一隻大红苹菓,握在手里,用红纱头巾捂著嘴,西北风把苍绿霜毛大衣吹得倒捲起来。一片凝霜的大破荷叶在水面上飘浮。这条走熟了的路上,人行道上印著霓虹灯影,红的蓝的图案。

店铺都拉上了铁门。黑影里坐著个印度门警,忽道:“早安,女孩子。”

她三十岁了。虽然没回头,听了觉得感激。

红纱捂著嘴。燕山说他父亲抱著他坐在黄包车上,替他用围巾捂著嘴,叫他“嘴闭紧了!嘴闭紧了!”

偏是钮先生,会说“我能不能今年再见你一面?”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上帝还犹可,太富幽默感的上帝受不了。

但是燕山的事她从来没懊悔过,因为那时候幸亏有他。

她从来不想起之雍,不过有时候无缘无故的那痛苦又来了。威尔斯有篇科学小说《摩若医生的岛》⑤,写一个外科医生能把牛马野兽改造成人,但是隔些时又会长回来,露出原形,要再浸在硫酸里,牲畜们称为“痛苦之浴”,她总想起这四个字来。有时候也正是在洗澡,也许是泡在热水里的联想,浴缸里又没有书看,脑子里又不在想什麼,所以乘虚而入。这时候也都不想起之雍的名字,只认识那感觉,五中如沸,混身火烧火辣烫伤了一样,潮水一样的淹上来,总要淹个两三次才退。

她看到空气污染使威尼斯的石像患石癌,想道:“现在海枯石烂也很快。”

她再看到之雍的著作,不欣赏了。是他从乡下来的长信中开始觉察的一种怪腔,她一看见“亦是好的”就要笑。读到小康小姐嫁了人是“不好”,一面笑,不禁皱眉,也像有时候看见国人思想还潮,使她骇笑道:“唉!怎麼还这样?”

现在大陆上他们也没戏可演了。她在海外在电视上看见大陆上出来的杂技团,能在自行车上倒竖蜻蜓,两隻脚并著顶球,花样百出,不像海狮只会用嘴顶球,不禁伤感,想道:“到底我们中国人聪明,比海狮强。”

她从来不想要孩子,也许一部份原因也是觉得她如果有小孩,一定会对她坏,替她母亲报仇。但是有一次梦见五彩片“寂寞的松林径”⑥的背景,身入其中,还是她小时候看的,大概是名著改编,亨利方达与薛尔薇雪耐主演,内容早已不记得了,只知道没什麼好,就是一隻主题歌《寂寞的松林径》出名,调子倒还记得,非常动人。当时的彩色片还很坏,俗艷得像著色的风景明信片,青山上红棕色的小木屋,映著碧蓝的天,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著,有好几个小孩在松林中出没,都是她的。之雍出现了,微笑著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

这样的梦只做过一次,考试的梦倒是常做,总是噩梦。

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

(全文完)

〖⑤The Island of Dr。Moreau,曾拍成电影“拦截人魔岛”。作者H。G。威尔斯(H。G。Wells,1866-1946)是英国著名的科幻小说大师。

⑥The Trail of the Lonesome Pine,美国老牌影星亨利·方达(Henry Fonda,1905-1982)一九三六年所主演的爱情电影。〗

揭秘张爱玲终极遗作 迟到34年的惊世自传

「撰文:许涯男」

“Full of shocks!”

这是张爱玲于1976年1月3日写给她的遗产继承人及版权所有人宋淇及邝文美夫妇的信中对她刚刚完成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小团圆》的评语,彼时只有绝密阅读过小说初稿的宋氏夫妇明白她信中这“处处皆惊”所指为何、又到底有多惊世骇俗。一读之下,宋氏夫妇登时预见到小说倘若出版,势必引来漫天污言秽语甚至明枪暗箭,出于对挚友张爱玲的个人保护,宋氏夫妇建议“押后出版”,他们在回信中甚至告诫张爱玲小说如若出版“可以打得你抬不起头来”、“台湾的写作生涯是完了”,更不堪设想的后果是,“‘无赖人’就在台湾,而且正在等待翻身机会,这下(小说出版)他翻了身,可以把你拖垮”——“无赖人”正是对始乱终弃了张爱玲的汉奸文人胡兰成的讥诮暗指……

本就思虑重重的张爱玲于是取消了出版计划,对《小团圆》进行几近二十载的漫长修改,却始终无法确定出版与否。在她于1992年3月12日写给宋氏夫妇的夹带着遗嘱正本的信中,曾出现“《小团圆》小说要销毁”的决定性字句,似乎为这部令她及宋氏夫妇都噤若寒蝉的小说指明了付之一炬的命运……

1995年9月,张爱玲孤死异乡;1996年12月,宋淇随之而去;2007年11月,邝文美驾鹤西游。曾经想借机翻身的“无赖人”胡兰成更是早在1981年便已撒手人寰。没有谁再瞻前顾后战战兢兢了。2009年2月26日,经由张爱玲新一任遗产及版权执行人、宋氏夫妇之子宋以朗的同意及授权,《小团圆》于台湾首次出版、绝无删节,甫一上市,书中大量的家族隐私甚至骇人情事,以及张爱玲与胡兰成的虐恋始末、床笫风云,无不令读者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即便是铁杆张迷也要生出“重读张爱玲、重识张爱玲”的惊奇念头,围绕着该书的出版是否有违张爱玲本意、甚至有违道德的争议亦甚嚣尘上,堪称炸响在华语文坛的一枚世纪炸弹。

『《小团圆》该不该出?只有死人能评判』

【“出版上合法,道德上非法”】

家族秘史、骇人情事、虐恋始末与床笫风云自然好看诱人,但首当其冲的问题是:张爱玲泉下有知,到底愿不愿意被普天下的窥私者、窥淫者一探究竟、一一对号?也就是说wωw奇書网,她情不情愿出版单凭一时意气写就的《小团圆》?如是,则宋以朗一方面助她完成遗愿,且为文学史解密增注,可谓善莫大焉;如否,就成了昧着良心发死人财的唯利小人了。难怪书一上市,在港台地区便引发“出版上合法、道德上非法”的大争议。

宋以朗既已决定出版,势必料到扑面质疑,于是写了几千言的序文,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最大限度的合情合理。

【“让胡兰成得了意,实在不犯着”】

序中大量引用张爱玲与宋氏夫妇的通信,铺陈交待他们当初之所以不敢出版《小团圆》的来龙去脉。张爱玲起先在信中说出自己赶写出《小团圆》的动机之一是“朱西宁来信说他根据胡兰成的话动手写我的传记”——朱乃胡落魄台湾时的接济者、作家、宝岛文坛三姊妹朱天文、朱天心、朱天衣之父——张爱玲岂能任由自己的传记出自“无赖人”之口述,所以才决定自写一部自传体小说以正视听,同时也可谓对胡兰成前作《民国女子》中关于两人恋情的一厢情愿、沾沾自喜的描述的反击,但写完了却又“矛盾得厉害”,因为以两人“爱情”经历为重心的《小团圆》一旦出版,势必引发民间乃至文化界对张及胡的疯狂议论,“胡兰成现在在台湾,让他更得了意,实在不犯着”。

宋淇看完初稿后更是深感焦虑,“不要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定时炸弹——‘无赖人’,此人不知搭上了什么线,去台湾文化学院教书,大写其文章,后来给人指责为汉奸,《中央日报》都出来攻击他,只好撤职,写文章也只好用笔名。《小团圆》一出,等于肥猪送上门,还不借此良机大出风头,写其自成一格的怪文?……洋洋得意之情都想得出来。一个将近淹死的人,在水里抓得着什么就是什么,结果连累你也拖下水去,真是何苦来?”

【“张爱玲早已去世,什么批评都不再可能给她切肤之痛”】

1976年的政治时局与文化氛围又是何其肃穆死寂,《小团圆》虽似反击,千回百转却还是对汉奸文人的半生痴恋,所以宋淇当时怕张爱玲被“拖下水”绝非杞人忧天,他在信中着重“点醒”她说:“……官方默不作声,读者群众只听一面之词,学院派的辩护到时起不了作用,身败名裂也许不至于,台湾的写作生涯是完了……以上所说不是我危言耸听。”另外书中篇幅较多的极端赤裸的家庭隐私细节披露及性描写也与张爱玲以往作品的隐晦华美大相径庭,宋淇深恐毁掉她的“偶像”声誉,“从好的一方面说,你现在是偶像,不得不给读者群众好的一面看;从坏的一方面说,你是个目标,说得不好听点,简直成了众矢之的……恨不得你出了什么大纰漏,可以打得你抬不起头来。”

综合以上,原本“把心一横,写了出来”的张爱玲也决定放弃在当时出版《小团圆》。宋以朗在序言中认为当时最大的隐忧就是“胡会利用《小团圆》出版的良机而大占便宜,亦不会顾虑到张爱玲的死活”,但“今天的情况又如何呢?”胡早死,“有关他的一切隐忧现已不复存在”,政治上的敏感度亦与当年“有天渊之别”“这重顾虑亦可放下了”。对于“有毁偶像声誉”的疑虑,宋以朗深觉今非昔比,“假如张还在生,且看到现时互联网上那些谈论她的文字,她便会明白当年的顾虑是多么微不足道了”,最重要的一句是“事实上她早已去世,什么批评都不再可能给她切肤之痛”,竟有些死无对证的意思。

宋以朗在序文最后摆出张爱玲于1993年回复给催促她出版《小团圆》的皇冠出版社编辑的信,信中说“《小团圆》一定要尽早写完,不会再对读者食言”,以明证她“根本舍不得销毁《小团圆》”。但无论如何,张爱玲在生前是否有愿出版此书便只有天知晓了,纵使她最亲密的挚友宋氏夫妇,至死也未敢令其问世,因其内容纵使放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也足以令人惊得合不拢嘴。

『《小团圆》有多惊人?有违人伦、溺于性爱』

【亲朋好友,一一对应】

如果你能拨开张爱玲人为设置的文字迷宫与细节障碍,便会藉由《小团圆》看到一个最真实、最扭曲、最自卑、最疏离、最冷酷、最焦虑、最低下、最痴傻、最可悲,亦是最纯挚的张爱玲,所经之途是必须以极大的耐性深挖细品方可曲径通幽、初见端倪的种种细节:没落大家族内部的暧昧情事乃至不伦之恋、母亲与姑姑的惊世行径、对母亲至死不休的恨、对胡兰成卑贱已极的绝望之爱、对性从蒙昧到畸变的惊惧与迷恋、对至亲好友枕边伴侣人情世故的极端敏感阴郁排斥绝望、对“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的爱情的不死心的苦苦徒留……

自传式小说中的各个人物虽尽是化名,但全盘照搬作者本人、亲眷、挚友、恋人等大大小小上百人的真实经历的描写,令明眼人立时便能看出女主角“九莉”即张爱玲本人,“邵之雍”即为胡兰成,“蕊秋”与“楚娣”即为张爱玲的妈妈及姑妈,“比比”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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