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0-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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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改犯在狱中表现很好,还托朋友给他到处打点,所以提前出狱了。他还有些积蓄,正准备在南大附近开一个饭馆。喝了一瓶酒后,劳改犯突然问我:
“哎,你和那个张澜究竟怎么样了?”
我就把情况给他说了。他一直笑着看我,我没有在意。他一直把我当小孩子,这一点我很不满意。等我说完后,他手托着腮,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香烟,白色的烟晃晃悠悠地随风冒飘着。他的手上戴着很名贵但也很俗的戒指。他笑着问我:
“你们后来再没见过?”
我点点头。
“你也没找过她?”他问我,用那种狡黠的笑。
“找了,但一无所获。”我失望地说。
“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她吗?”他看着我说。
我摇摇头说:“她根本就不想再见我,也许她早就不在这个城市了。”
“不,你错了,她在,她现在还在。”他笑着说,像个电影中的黑老大。
我惊奇地问:“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你得今晚上请我泡个妞。”他说,一双眼睛死盯着我。
“可以,不过……”我说。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已经请我喝啤酒了,就说明你还把我当朋友。不过,我给你说了,你不要伤心。”他说。
我点点头,急切地望着他。
他又点了一支烟,喝了一口啤酒说: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我当初给你说过什么来着?我说她是一位小姐,可你不信。事实上,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当过小姐。因为她长得漂亮,还爱慕虚荣,但她太穷了,她所要的东西都得不到,于是她就去当了小姐。”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有些不高兴地打断了他。
“你别生气,我说的是真的。这是她入狱后向上面交待了的事。她说,她们宿舍的有好几个都干过那一行。刚开始都是好奇,后来就不干了,但这是抹不掉的事实。你刚才说的那位要和她结婚的老板,就是在她当小姐时认识的。他把她实际上是包了。那位老板很迷她,后来,在她大学毕业后,他就把她弄到自己的公司去了。结果,那位老板可能后悔了,觉得她毕竟当过小姐,嘴里说要和她结婚,实际上一直拖着。她就要走,那位老板又舍不得了,就和老婆离婚,但一时半会又离不了。她说她有个弟弟的事,那都是骗你的。她是最后在那儿呆不下去了,才回来的。你知道他哥哥是干什么的吗?是个黑社会老大啊。”他又喝了一口啤酒。
我一听,吃惊地看着他,他继续说:
“他哥对她很好,可为什么很好呢?主要是她小时候就被抱养到姨姨家了。告诉你,也并不是她什么乱七八糟的弟弟抱养给了别人,而是她。她从小心理就有些不健康。他哥是靠什么发起来的?靠倒卖白粉,靠到处抢劫。她本来姓张,叫张澜,她的的姨父姓欧阳,所以她也就姓欧阳了。知道了吗?”
原来是这样?他继续说:
“她认识你,和你好,其实是真的。她是真的喜欢你。在后来她知道你的家底后,她有些害怕。她怕你有一天会知道她的底细而不要她,所以她有些犹豫。她想,那个老板反正是要离婚的,如果真离了,她就跟他结婚。你比她小得太多了,她等不及。她都多大年龄了,她得结婚啊!所以她后来又和那个老板好上了。但是,她和你交往后,对她哥也是有帮助的。她要求她哥不能再干那些违法的事,她哥也勉强地答应着。实际上,你想,狗改得了吃屎吗?她哥还是暗暗地干着那些营生。那玩意来钱快啊。”
原来是这样。我的心里难过极了。劳改犯似乎讲得来了兴致,继续说:
“那次车祸后,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敢和你见面了吗?”
“为什么?”我有些生气。
“他哥知道你们以后不会有好结果,特意给那个老板下了命令,让他马上就跟老婆离婚,和他妹妹结婚,否则,他就去杀了人家全家。你说,那位老板不害怕吗?赶紧就来看了欧阳澜。他一来,再加上张潮的威逼利诱,欧阳澜就放弃了你。从头到脚,实际上是人家欧阳澜在泡你,而不是你在泡她。”他笑着说。
我不高兴地将头转过去,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愤怒。我的面前又一次出现了达•;芬奇的那幅《丽达与天鹅》的油画,而叶芝的诗也同时涌现。不知为什么,每一次我在想起欧阳时,我总要想起它们。也许是我长久地观察那幅画和思考那首诗的缘故吧。对它们的思考使我不再恨欧阳,也对她从前的事多了些宽容。整个人类都有无道无德的时候,更何况一个在成长中的个体。我这样想并非要为她辩护,我只想原谅她。然而我毕竟在愤怒,这愤怒是因为她的不忠诚,不忠诚便是不贞洁。我并非在意她的过去,而是她对我的欺骗。
“当然,这话也许损了些。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是人家先看上你的。”他把我拉了一把,“这说明你小子招人啊!”
我只好转过来,看见他笑,我也苦涩地笑了。他说:
“还没说完呢。你们后来不是又好上了吗?一方面,是那个家伙在那边一时半会离不了婚,一方面呢,欧阳澜是真的喜欢你,所以就和你暗底里来往着。可是,你离毕业还远着呢。”
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心境。劳改犯的这见句话将我刚才的愤怒刹那间驱散,我对她突然间充满了懊悔与怜悯。她是真的太难了。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从来都没有逼过我,从来都没有向我流露过她的不幸与苦闷。我们连平时恋人间的吵架都没有。是她一直在宠着我,惯着我。
在我陷入苦恼的时候,劳改犯还在讲:
“在那个‘五一’长假期间,那个老板终于离了婚,要和她结婚了。她矛盾极了,不知怎么办好。人都是现实的。他们很现实,而你和她之间太虚幻。她把你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你一点儿都不了解她。他妈的,你说不是她泡你难道是你在泡她?”
我没有说话,在听着他被烟薰哑了的声音:
“你知道那一年是什么年吗?专打黑社会的一年。就在你们闹了别扭后不久,张潮出事了。他倒买白粉的事被人抖了出来。当时张潮不在本地,欧阳澜在。欧阳澜见事情无法遮掩,就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说这一切都与她哥无关。她给人安顿好以后,就自首去了。我想,她肯定是也不想和那个老板结婚了。她是觉得对不起你,就有了死的念头。”
“她现在在哪里?”我急切地问他。
“你别急,我给你慢慢说。她哥在外地接到电话后,马上就回来了。张潮暗底里去找欧阳澜,想把欧阳澜换出来,自己去自首,可是欧阳澜很坚决,她对张潮说,你有妻子,有两个孩子,上面还有父母,中间还有一个弟弟,你是家里的大梁,你倒了,这个家就彻底地完了。她说,我对你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以后再也别干这种事了,好好地干些正当的事业。她是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张潮说什么都不行,他说,你小时候我们就把你抱到了别人家,我们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现在你又为我背黑锅,我说什么都不能这样,我去自首。欧阳澜说,你如果去自首,我就自杀。张潮没办法,只好含泪告别了妹妹。说起来这小子也是他妈的人物。你可别小瞧那些人,他们义气着呢。本来欧阳澜是要被枪决的,张潮花了很大的代价,买通了法院和检察院的人,给她判了个无期徒刑。有这样判的吗?有钱就可以,这就是社会,没办法。又过了一年,她哥就把她弄了个有期徒刑20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说她哥想把她再弄成个几年。你想想,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20年以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她自己觉得跟死了一样,甚至比死了更难受。可是,就在一年前,张潮最终还是出事了。他干的坏事太多了。”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那欧阳就没人管了?”我问。
“现在还怎么管啊?”他说,“张潮进去后想把欧阳弄出来,所以他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把整个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那欧阳就可以获释了?”我说。
“说是这样说,但现在还没出来。听说是还在调查,而且有些事情好像与欧阳澜还有一些联系,因为自从欧阳澜到百乐门后,张潮基本上就不在,但手底下那些人都是欧阳澜管的,那些人可无法无天,欧阳澜能没有责任?而且欧阳澜已经招供过去的事都是她做的,翻案可没那么容易。唉,说到底,现在是没有人帮他们。如果有人能帮他们,找一个好一些的律师,欧阳澜马上就可以无罪释放。”他说。
“那个原来的老板难道也不帮她?”我问。
“那个狗日的?他在欧阳澜入狱后就又和老婆复婚了,现在他肯定打死都不愿意再淌这道浑水了。张潮反正再不可能逼他了。”他说。
“那我给她请律师。”我说。
“我也觉得你应该帮她一把。”劳改犯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问他。
“怎么告诉你?我也是才出来。我又不知道你的电话,来南大找过你一趟,他妈的,我看了看还不敢进。高等学府咱没进过,还有些怕。我在校园外转的时候,就发现在这里做点小本生意肯定不错。这是我第二次来。我就想,反正急也急不了这一时,等我过两天再去找你,谁知道今天就碰上了。”他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我有些疑惑地问。
“我和她关在同一所监狱里,你说我能不认识她?可是我们没有见面的机会。男女犯人是不能接触的。”他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
“是他哥告诉我的。他哥已经被判死刑,本来应该在最近这几天的‘全球反毒日’要枪决的,但因为他的案子还牵扯到欧阳澜就暂时放下了。在我出狱的前三天,他找到了我,给我说了一切,是他让我找一下你,请你帮一下欧阳澜的。”他叹口气说。
我叹了口气。
第四章 当你老了当你老了(6)
我想马上去见欧阳澜。劳改犯说,行。我们马上就打的去了。路上,劳改犯对我说:
“听说你爸和你外公跟学校的人很熟,如果我真要在南大开个饭馆,还需要你爸到时候给说和说和。”
“没问题,不过,开饭馆这种事办手续不就行了,还要找人吗?”我说。
“在学校里面开可就不一样了,是免税的。”他狡黠地笑道。
我明白了。他是有求于我,才肯这样。他并没有把张潮的话当回事。
他还告诉我一件事,欧阳可能患有严重的肝病。我一听,更加想马上见到她。
在劳改犯的带领下,我们坐在了探监室里。不一会儿,进来一位头发有些蓬乱的妇女。她一看见我就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劳改犯说,就是欧阳澜。天哪!这哪里是我的欧阳啊?她的脸色黄黑黄黑的,整个人又瘦又干。一双眼睛因为瘦而格外大,但却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我的嘴唇动了一下,然后她就要转回去。我突然间大喊一声:“欧阳,是我!”我的泪水就出来了。
她站住了,半天才回转身来。劳改犯说:
“子杰是专门看你的,他要给你请律师。”
欧阳一听,马上就低下了头,然后她猛地抬起头来说:
“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刚刚才知道一切。我以为你早就跟那位……”我懊悔地说不下去了。
“你何必来看我呢?”她突然哭了。
“你别哭了,我回去马上就给你请最好的律师。”我说。
“你快毕业了吧!”她却答非所问。
“是的,我马上就毕业了。今天中午已经吃过散伙饭了。你不是说过,要等我毕业的吗?现在好了,我一毕业就可以见到你了。我们可以马上结婚。”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想给她一些希望。
她看着我在笑,两行眼泪却在不停地流。我想伸手给她擦去眼泪,可是前面的铁栏杆和玻璃把我挡了回来。
“你这又何必呢?”她又哭了,“我即使出去也活不久了,我得了肝癌,已经没救了。”
“你现在不是很好吗?”我央求她说,“等你出去了,我给你治。”
“没用的,我也是刚从医院出来不久。”她说。
“一定可以的,我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我说。
她的眼睛又模糊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地说:
“谢谢你!你能记得我,还这样对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欧阳,你听我说。我一定能将你救出去,还可以把你的病看好。”我恨不能进去。
她笑了笑,然后对我说:
“先不说这些了,你先告诉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你,我非常难过。”我说。
“你没有再找女朋友吗?”她说。
“找过,找过两个,都不行,我始终想起的是你。后来还有一个为我死了。”我说。
“为什么?”她吃惊地问。
“是我上网认识的一个在外地的女生,说是喜欢我,来找我,我当时正好住进了医院,没时间陪她,结果在一个晚上被一群流氓奸污后害死了。”我本来是不想告诉她这些的,可是我不想骗她。
“你太有魅力了!”她笑着看我,见我苦笑着,便说,“不过,这也是坏事。人还是平常一些的好。”
“是啊,等你出去了,我们就找一个地方过着平常的日子。”我说。
“你回去吧,探视时间就要结束了。”她却说,头低得低低的。我看见她的头发都有些稀疏,白白的头皮能看见好多。
“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东西?需要些什么药?”我几乎是哀求地说。
“真的不需要。药已经够多的了。”她仍然低着头,并摇着头说。
然后,她被狱警带走了。她走出门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我,满眼都是泪水。那一眼,我是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我流着泪出来了。
我回到了家里。父母亲见我回来都非常高兴。我妈说,电视台台长想让你去给他当台长助理,问你去不去。我一想起朗莎和南子,就不想去那里。我爸有些生气,他说,我们现在已经给你找了不下十个单位了吧,这些单位都是一般的学生想进都进不去的,可你呢,考虑都不考虑就放弃,你自己去找好了。
第四章 当你老了当你老了(7)
我心里想的不是工作的事,而是欧阳。我想来想去,得去找外公。我出了门,打了车去了外公家。外公一看我,也问我工作的事究竟怎么办。我说,你们先别急了,我再考虑一下。外公叹着气。我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