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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春阿氏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冷佛-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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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吉亦大哭一场,连说哥哥糊涂,不该抛了妹妹,一去三月,如今回来,真是无颜相对。说着,又要流泪。蕙儿亦叹息道:“你说这些话惹我酸心,你心里的事,若不实告我说,便是对不过我。”
  随说着,叫过梁妈,取出两个名片来,递与玉吉道:“这两个人,你认得不认得?”玉吉听了一愕,接过名片一看,一个姓何的,号叫砺寰,一个姓项的)号叫慧甫。玉吉想了半日,很为诧异,当时想不起是谁来,随放下道:“这两个人是谁?我不认得。”
  蕙儿道:“你走之后,隔了一个多月,姓项的那人,便来找你。你同他什么交情,我哪里知道?”玉吉想了想,仍不知项某是谁,因问蕙儿道:“此人什么模样?哪类打扮?找我为什么事?你没问问吗?”蕙儿道:“两人找你,都为一桩事。
  姓项的那人,年约三十以外,虎背熊腰,面上有麻子,说话声音很亮,听着很爽快。我说你中了疯魔,出外已久,他问你往哪里去了?说吏部衙门,有极要紧极要紧的事,前来找你。”
  玉吉听到此处,连声吸气,怪问道:“这事怪得很,这人我并不认得,吏部里我也没事,这真是突乎其来。”说着,又问姓何的什么模样?蕙儿说了一遍。玉吉闷了半天,仍不认得。蕙儿道:“来的人说是三蝶儿姐姐从法部带来的信,叫他面见你来,又说你若不去,叫我去一趟。我想空去一趟,也是枉然。
  后又跟人打听,都说南衙门北所,规矩很严。姐姐在监里收着,谁也不能见面,你若在家呢,还可以去瞧瞧。那时你又不在家,我去作什么去呢?当时我跟梁妈商量半天,她说这个何某,必是你的至友。咱们亲友里,没这么个姓何的。后来又过了几天,有一个姓钰的,还有个姓黄的,前来找你。他说在左翼当差,推门就进来啦。我说你没在家。他们不肯信。进屋坐了半天,直眉瞪眼,问你现在何处?”蕙儿说到此处,惊惧万分,望了望院内无人,悄声道:“他说小菊儿胡同春英,是你同姐姐害的。他在翼里闻知,特来送信,叫你千万躲避。又拿话来试我,怕我知道下落,不肯实说。临行那姓黄的说,你要这几日回来,叫你别出去,死活在家里等他。我问你这些事,都是怎么闹的?
  父亲死后,本想跟哥哥享福,你怎么这样胡闹,难道把爹妈的遗言,也都忘了不成?”说着,掩面大哭。吓得玉吉浑身乱颤,半晌答不出来。梁妈道:“姑娘不用哭,大爷三姑娘,断不是杀人的人。必是文光家里,花钱走动的。你没见洋报上说,三姑娘太冤枉吗?”刚说着,玉吉往前一扑,梁妈一手揪住,幸未栽倒。只听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沫。吓得梁妈惊慌失色道:“姑娘别哭了,大爷又犯起陈病了,这是怎么说呢?”蕙儿擦着眼泪,过来相扶,一面仍惨惨切切的问道:“你把实话告诉我,你惹下祸,打算远走高飞,也要告明了所去的地方,然后再走。你别的不顾,难道同胞骨肉,你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吗?”梁妈听了此话,嗳哟一声,连向蕙儿摇手。又扶起玉吉头来,细看脸上颜色,已如银纸般。嘴皮嘴唇,颤成一处。
  蕙儿看此光景,吓得没有主意,随手把玉吉放倒,自己坐在一旁,直直愕着。梁妈亦手忙脚乱,有意抱怨蕙儿,却又不肯。
  忙着热了一壶开水,冲了一碗白糖,悄向玉吉道:“起来喝一点儿水,定定神就好了。大爷这个病根儿,实在要命。”说着,眼辣鼻酸,一手端着碗,一手抹着眼。
  玉吉昏沉半日,睁开眼睛一看,蕙儿、梁妈两人,俱在一旁抹泪。当时心头如刀割一般,只得爬起来,呷了口水。蕙儿百般劝解,梁妈亦没得话说。只问三月之久,大爷往哪里去了?
  怎么大舅太太道谢来,说你幌了一幌,就家来了呢?莫非道儿上,遇什么邪魔外崇,纠缠住了?不然,怎么一日一夜,天亮你才回来呢?玉吉叹了一口气,因恐蕙儿着急,不敢实说,只好胡诌乱扯,说了一片假话,心里打定主意,但能把蕙儿劝住,然后把一切事情,告明梁妈。明日我到官投案,也就完了。
  当下以闲言散语,遮饰一遍。到底蕙儿心里,知识无多,又兼玉吉为人,极其诚笃,素常素往,并没有半句谎语,所以蕙儿听了,深信不疑。不过骨肉情重,倒用些开心话语来劝玉吉,惟恐与三蝶儿相厚,今遭此不白之冤,哥哥一动怒,难免出事。
  梁妈亦婉言劝解,说年头不济,衙门里使脏钱。虽说不干我事,究竟也得躲避。倘若牵连在内,事情一出来,很是难办,再者文光家里,有的是银钱,好歹托托弄弄,就许把大爷饶上。图什么担名不担利,闹这宗麻烦呢。咱们以忍事为妙。大爷的运气低,千万以小心为是。说完便向蕙儿筹划明日玉吉往哪里躲藏的好?玉吉躇踌半晌,想着有人来访,必非好意。定然是阿氏过部后,因为受刑不过,供出实话来了。虽说是阿氏情屈,然自己思前想后,又经高僧点悟,早把一段痴情抛在九霄云外去了。此时只恼恨阿氏,不该把实话吐出,若把我拘去抵偿,原不要紧、士为知己者死,死亦无恨,只可怜你的名节,从此丧尽,教我如何能忍。这是玉吉心里,怜惜阿氏名誉,不肯自投的苦哀。哪知此时阿氏,收在北所女监,情极可悯。每逢提审的日子,不是受非刑,就是跪铁锁。堂上讯诘,只合她索问奸情,倒底他姓甚名谁,哪里住家?用尽了诸般权变,诱取供词,怎奈她情深义重,受尽无数非刑,跪百数余堂锁,始终连一字一声,均不吐露。问到极处谋害亲夫的罪名,情甘一死,有时因受刑太过,时常扑倒堂前,昏迷不醒。有时因跪锁的次数多了,两膝的骨肉碎烂,每遇提讯日子,必须以簸箩抬上。
  到堂之后,由上午问至日落,总不见有何口供。闹得承审司员,无法可施。
  传了德氏来,一同苦打,一齐下狱。因为阿氏纯孝,好叫她痛母伤心,招出实话来,了结此案。不想连行数次,仍无口供。德氏为受刑不过,自己因于囹圄,看着女儿如此,实觉伤心。常劝女儿说,有何情节,只管招认。若是范氏、普云两人所害,你尤其要实说了。我看你日日受刑,委实难忍。你哥哥兄弟听见,也要伤心。不如以早认的为是。难道你孝顺母亲,还忍令年老母亲同你受罪吗?阿氏哭天抹泪,投入母怀,告诉母亲道:“女儿只有一死,别无话说,若认出一个人来,女儿的贞节何在?孝又何在?女儿的事小,又女儿一人,败坏家声事大。”说罢,大哭不止。引得监中难友,俱各泪下。这是当时阿氏狱中的惨状。有时亦想起玉吉来,不知此时此刻,究竟是生是死,因此长吁短叹。或在黑夜里,独醒暗泣。可怜你绝顶聪明,怎么就做这傻事,哪里是敬我爱我,分是前生冤孽,该下你的性命,到了今生今世,惹下这么大祸,叫我还债吗。
  你若是有情有义,怎不早行设法,偏等着大事已去,你才出头。
  我若是忘情负义,扯你到案,何致你姨妈合我,这样受屈。因想你前程远大,来日方长。总是我母亲作错了,才至如此。可怜我这片心,纵然死于刑下,你也不知道。可见我的心,一时一刻,受的这样委屈,全都是顾全你。你的行为,都不是顾全我了。”其实玉吉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与梁妈、蕙儿等,不能实说。看来,人在两处,心是一样设想,较这寻常儿女的爱情,大有不同。那玉吉心中,又想着我不管怎么样,俱无不可,只要姐姐如了心,那才是姊妹情意呢。阿氏心里,又想着你不负我,只管破除死命,为我出气。哪知道气不能出,反给我添了祸。我若是糊涂女子,供出你来,岂不反负了你。如此看来,两人是姊妹情重,断不是有何私见,像是无知儿女,那等痴情。合算比痴情儿女的伤心,尤觉惨切。难得这两个人,自幼儿朝夕聚首,耳鬓斯磨。成年时候,又有两家父母,戏为夫妇,而竟能发乎情止乎礼,不隐于两小无疑之嫌。这样知己,莫非爱情真切,道德高尚的人,万难作到。一个是父母死后,原议已消,恐怕阿氏心里,伤心难过,所以处处般般,极力疏远。一以免姨母猜疑,二可使阿氏灰心,免得违背母命,落个不孝之名。心里头虔祈默祝,看自己品学才貌,无一处可配阿氏。只盼阿氏出阁遇着个品学兼忧,像貌出众,和乐且耽的快婿,再能够衣食无缺,安享荣华,这才快意,岂知向日所望,都成梦想。请问他的心里,焉得不愤,焉得不怒。慢说是平素敬爱,最亲切,最关心的妹妹,就是寻常人,偶步街头,遇见个丑夫美妻,劣男才妇的事情,还要暗里不平呢。何况幼年儿女,父母曾有过婚姻之议,如今往事如烟,既不能抗违母命,又不能忘却夙好。事到无可如今,只可怨天由命,存心忍受而已。过门之后,常自心香暗祝,盼着终身至死,不与玉吉相见。
  自己心里事,更不愿玉吉知道,以免惹他烦恼。谁知事有凑巧,竟闹出场天大事来。此时自己只有隐住原凶,殉夫一死,想不到心心相印的人,坐在家里,并不知道。
  且说玉吉听着梁妈所劝,教他暂为躲避的话,很是有理。
  次日别了妹妹,带了几件衣服,不敢往坟茔再住,只好远走一遭,先往云津暂住,避避风气。当日登上火车,只听汽笛呜呜乱响,定睛细看,已至老龙头车站。因想着客囊羞涩,不敢往客栈去住,寻路至北营门地方,觅了一处小店。时光紧促,岁月如流。转瞬之间,除夕将近。自己所带钱财,早已花净。亏他还能写一笔好字,店主人怜其文弱,常给他介绍生意,聊以糊口。到了次年春日,听说春阿氏在狱绝食,每遇审讯时节,仍一口咬定,说自己正欲寻死,忽然丈夫醒了,因此一阵心迷,扑在丈夫身上,以致碰伤身死。据着报纸上登载情形,阿氏过部之后,着实可悯。玉吉闻知此信,焉有不痛心的道理。当时吐了口血,由此就寝食俱废,一病不起。急得店主人十分着慌,玉吉又没钱服药,每日店钱食物,都要主人供给。以一个小店主人,如何供应得起。万不得已,只有典衣卖物,供给玉吉。
  玉吉躺在床上,过意不去。含泪向主人道:“东家这样待我,我没齿不能忘。只是病到这样,谅无生理。想着今生今世,不能图报了。”说罢,泪如雨下。店主人一面安慰,一面抹泪。
  玉吉长叹一声,凄凄惨惨的道:“我有一封信,明日早晨,求你给我送去,我在你店里,是生是死,你就不必管了。”店主人不知何事,凄然。晚间命了笔墨,叫玉吉写了信,以便送去。
  接过信来一看,皮面上写着:面呈天津县正堂公展。吓得店主人一愕,知是玉吉在此,没有官亲,何事与本县县台公然通信。
  既然通信,必当熟识,岂有不知其姓字的道理。转又一想,这事很怪。莫非他因病所魔,死后要告什么阴状不成?越想越怪,自己回到帐房,想了半天,背着柜上伙计,私自把信皮拆去,看见里面信纸,注着玉吉的籍贯、年岁,自认是命案凶犯,潜逃耗费。因为店主人待我太厚,此生无以为报,情愿叫本地公差,把我解押进京,免得累及店主的话。后面有几行草字,注着来此养病,费钱若干,店钱若干,饭钱若干。大约原凶被获,京里必有赏,所有奖赏,县台如不爱小,务将所欠各款,一律清还的话。店主人看了一半,吓得浑身起粟,暗想玉吉为人,本是文弱学士,岂像是杀人的人呢,这必是病中胡话了,急忙把原信怀起来问玉吉。玉吉躺在床上,正自昏沉恶睡,店主人拍着枕头,慢慢唤醒,问他写信之意。所因何故,莫非是病缠的不成?
  玉吉听了此话,点了点头。知道店主人恩深义重,不忍送去,长叹一口气,自又思忖半晌,含着眼泪道:“东家不忍送去,倒也罢了。只是我玉吉真是杀人凶犯,纵令你不忍,然天网恢恢,终久也不能遗漏的。”说罢,合眼睡去。店主人想着如此好人,断不会作出灭理的事来。且听他这宗说话,更不似杀人的人。今一见他这般景况,越发惨了。从此逢人便说,先夸赞玉吉的为人。后谈论前番的怪信,虽然是一片好意,奖誉其人,不想一传十,十传百,传到隔壁店中,有一个姓王名长山的耳朵内。此人久在天津,素以作小贩为业。年在三十上下,性极慷慨,因听店主人夸赞玉吉,次日便过来拜访。见过店主人,问他在哪里?店主人一面赞叹,随把玉吉原信,递了过来。
  长山看了一过,夸赞的了不得,连说笔底有神,此人虽在病中,写字还能这样好,实在难得。阁下要极力保存,不可撕毁。店主人点头称是,随又引见玉吉。说近日玉吉吃了几次丸药。病已见好。店主人欢欢喜喜引进房中,唤着玉吉道:“玉吉老弟醒一醒,隔壁王先生特来看你。”玉吉微开二目,不知来者是谁,只得点了点头,复又合目睡了。长山道:“不要惊动。我辈相见,即是有缘,将来交情,不知到什么地方呢。”说着,便向怀中取了两块洋钱,递与店主人道:“请阁下代为收下,我本欲将此洋钱购些食物,然不知病人口味,阁下必知之最深,即请代为购买。四海之内,皆为兄弟。聂兄这个朋友,我实在愿意。”说罢,作了个揖,闹得店主人无言可答,只好接过钱来,替着道谢。长山道:“老兄说哪里话来。我们都是朋友。
  应该如此。”说着,又托嘱店家,细心照料,他还要时常过来,帮着扶侍。又劝着店主人,须把繁文客气,一律免掉。店主人听了,千恩万谢,替着聂玉吉感激不荆这也是玉吉命中,合该有救,从此王长山逢寒遇暖的常来问讯,每日与店主人煎汤熬药,不上三月工夫,玉吉的病体,已经大愈。看见报纸所载,普云与范氏二人现皆被拘,每日在大理院中,严刑拷问,大概阿氏一案,已有转机。玉吉得了此信,更觉放心。由不得喜形于色,振起精神来笑道:“天下的事,无奇不有。哪里有真是真非呀!”说罢,哈哈大笑。不想这一句话说的很冒失,长山与店主人为知何故,随问道:“你说的话,很难明白。若没有真是真非,还成得世界?”玉吉摇首笑道:“二位不知。我是心有此感,出之于口,不知不觉的,犯了两句牢骚话,二位倒不必介意。”长山道:“谁介意来着,我想你为人诚恳,听见不平事,必要动怒。大概你看那报纸有感于怀,莫非那阿氏家里,同你认识吗?”玉吉听了此话,暮的一惊,迟了半晌道:“认识却认识。可怜她那为人,又温顺,又安悯。遇着那样婆家,焉得不欲行短见哪!”说着,自己不觉眼泪含在眼中,滴溜乱转。长山笑道:“这也奇了。你真好替人担忧!咱们既不占亲,又不带故,屈在不屈在,碍着谁筋疼呢?咱们以正事要紧。一二日内,我打算进京访友,前天有敝友来信,嘱我荐个师爷,他家有一儿一女,年纪都不甚大,我想你很是相当,何妨你暂为俯就,等着时来运转,再谋好事。
  虽然他束修无几,毕竟也强如没事。且待我料理料理,咱们一同进京,不知你意下如何?”玉吉摇手道:“不行不行。我今年不过二十岁,这么早便为人师,这就是第一个不行。再者北城里污秽不堪,我既离了京城,纵终身不再进京,亦不为憾。
  王兄美意,我实在辜负了。”说罢,隐几而卧,大息不止。长山道:“不能由你,我与店主人硬捏鹅脖,你乐意去,也得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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