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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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在答记者问时也承认:“的确如他(李锐)说的那样,这两篇小说都是根据一则新闻创作的,不存在所谓剽窃的问题。”于是一场关于剽窃的口水之争匆匆结束,加之李锐还郑重指出:“以真实的事情为材料,或者因为一个报道的激发而写出一篇小说,甚至同样的一个题材被不同作家反复运用来写作,这不是我发明的,也并非自今日始。”那么,“剽窃生活”或“剽窃新闻”的指控当然更站不住脚了,但是吾等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还是坐不住,反而更想弄清楚刘、李二位作家是怎样利用素材进行“创作”的。找到载有二小说的杂志,仔仔细细地读了,又到网上找到央视的视频、解说词,仔仔细细地看了,当初《今日说法·千里爬回家》播出时我是看过的,我的一位朋友还不远几千里专程到山东临沂采访过孙文流,写出了一篇几万字的纪实作品,说实话,当我通过不同的方式重温这个故事,还是觉得无论什么文本,都比不上孙文流本人的脸色、眼神、话语更感人,虽说李的《扁担》比刘的《回家》略胜一筹,但是也还是围着素材打转转,为了向“农具系列”靠近,无非是把孙文流的爬行工具换成了“扁担”,他所辩称的“死而复生、创世纪”不过是作者一厢情愿的宏大主题罢了,至于刘的《回家》,除了把故事的结局改造得更加荒诞,更是对真人真事彻头彻尾的“临摹”,他所做的,无非是借助于第一人称,把孙文流的遭遇文字化而已。有人曾抱怨说,传统小说的饭碗已被新闻和各种电视节目抢去了,当作家真难啊!所以说当李、刘反过来向电视抢饭碗时,你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至于是化腐朽为神奇呢,还是化神奇为腐朽,则另当别论了。
啰嗦了半天,我最终要问的是,在资讯过剩的今天,作家是不是非要跟在媒体的屁股后面,跟在生活的屁股后面,跟在素材的屁股后面,去进行他们的“再创作”呢?当某些作家脸不红心不跳地谈到他们对“新闻”的“运用”时,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是的,这当然不是剽窃,因为剽窃的人是可耻的。
这个女人不简单
曹长英
迟子建在成了名的小说家里面,是比较不媚俗的一个。在女作家里面,她也算是一向写得用力又用心的一位。
《第三地晚餐》中,丈夫马每文是功成名就的私企老板,妻子陈青是才色双全的报社记者,两人都有过似乎已经从记忆中拂去痕迹的纵情经历,却因为丈夫一次偶尔起意的爱欲正炽遭遇了妻子偶尔的不在兴头上,而陡然导致分居以至于婚姻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第三地”在小说中是暗指合法婚姻之外的“鱼水之欢之地”,丈夫和妻子不约而同地各自乘飞机火车奔赴第三地度周末。当我们两只充满期待的眼睛,一只追随着马丈夫,一只追随着陈妻子,随他们奔赴第三地,准备看一场激情戏时,窗帘拉开了,谜底揭晓了,期待中的桃色事件外遇事外遇绯闻变成了两顿不需付费的温情晚餐:原来,丈夫到第三地只是付费吃一顿陌生女人给做的晚餐,而妻子跑到自己的第三地则是亲手给陌生人免费做一顿美味饭菜!——好一番阴差阳错。
作品虽是写夫也写妻,却是八成的笔墨用在了妻子陈青这一端。这是一个内心质地上传统,但一样有着激情放纵的婚前经历的女人,小说中她的娘家人一个不落地上了当地的大众媒体:其年轻时不幸被机器“吃”去一只胳膊的母亲单臂杀死了父亲和父亲的情妇,成为哄动一时的凶杀案,她的哥哥妹妹们自然不会被媒体放过,到最后,陈青自己在第三地的菜市场举着纸牌为陌生人做一顿免费晚餐的照片也上了当地的晚报。
这样的情节设计里面有讨巧的成份,但在迟子建写来,却让你不觉得其有意设计巧合,不知不觉地就把心思关注到作品人物的命运上去了。当前诸路小说大腕每每在长篇的篇幅中只写出一个中篇的干货,迟子建却能将一个短篇的干货像爆苞米花一样爆出中篇的篇幅,而且,居然让人嚼出了长篇的感觉。看罢作品,你会觉得故事中的陈青这个女人不简单,其实说到根子上,不简单的还是作者迟子建本人啊。
(《第三地晚餐》,迟子建著,《当代》2006年第2期)
S或者M,这是一个问题
王双成
落雪的小说,题目《SM——一个受虐狂的采访笔记》,如此将SM亮在书名上的,在中国大陆大概是头一回。早些年李银河的《虐恋亚文化》算是给中国知识界作了一回关于SM的启蒙。
在“二战”时,希特勒对付敌方的间谍的最有效的招数,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光他们的衣服,扒光衣服就等于扒掉了一个人的尊严。近半个世纪以来的欧美和近十年的中国流行起来的“SM”(即性的受虐和施虐)。如果单从表面上看,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而事实上SM的理论基础是这样的:扒光衣服是扒掉了人的尊严不错,而尊严的负面意义则是负担,一个人被扒成了光猪,也就顿时被外力抛弃了全身的负担了,这,正是SM活动能激起那些特定人群的非经由性交而达到性高潮的疑似的理论前提。
这部小说以采访纪实的形式,写了主人公到美国留学入了美国籍的华人科学家L在与十几位“女王”(即施虐者)的SM经历,在作者X对L的采访中间,穿插了一些心理、生理学层面的理论性探讨。
这一题材的作品,该被划入到另类小说的范畴吧?只要道德上没有过分的洁癖,也不妨“开卷有益”一下,把自己的知识范围扩大一些毕竟不是坏事。只是这部作品与其说它是文学,不如说是性学科普更靠谱儿一些。
义士
聂鑫森
(一)
古城湘潭远郊外的清平镇吉安旅舍,匍匐
在黄昏淡薄的日色里,静若处子。秋风挟带着深重的寒意,一阵一阵,拂过黝黑的屋脊,枯干而瘦劲的野草直立于瓦缝中,如铁茎铜枝,发出细碎而清亮的声响。旅舍的门脸很窄,写着“吉安旅舍”的黑底金字横额已经斑驳脱落,“吉安”二字变得模糊不清。门两侧用紫檀木雕刻的对联倒是十分清晰: 深山大泽龙蛇远 ;古木苍藤日月昏。字有北海碑的风致,古拙而厚重,无一点村俗气。联语则是集杜工部的诗句,氲氤一种壮烈、苍凉的气象。虽是集句联,却如为旅舍专写。不远处山峦起伏,山脚盈一片平湖,苍青的山色和水色肆无忌惮地泻到旅舍的门前来。而旅舍的风火墙上织满了爬壁藤,密密匝匝,墙色不泄半丝,俨然一架绿屏,隔在天地之间。
这是光绪二十六年深秋。
四十岁出头的凌云翮,头扎长巾,挑着一担瓷器,大步流星经过吉安旅舍。百多斤的担子压在肩上,轻如鸿毛,一身结实的腱子肉鼓胀在粗布衣衫里,活活地往外透着力气。按他晓行夜宿的惯例,他还须赶一二十里路再去投宿。但当他的目光稍一偏斜,便粘在那对联上了,心便突突地跳,便停住了脚步,字好!联语好!可想见主人的不同凡俗。于是他便挑着担子,朝旅舍的店堂走去。
店主是一个老者,蓄短须,但身板却挺直,正坐在柜台前读一本发黄的线装书。见有人来,忙放下书,笑问:“客官可要住宿?”
那双眼睛好亮。
“正是,请问可有安静一点的客房?”
“有。这旅舍的后面,隔出一个小天井,有东、西两个厢房,不过每房都有两个三个床位,不知是要单间,还是只要一个床位?”
“只要一个床位,和人同住也可聊聊天,热闹。住东厢房吧。”
老者便叫来一个年轻的伙计:“小八子,领这位客官去东厢房。”
小八子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上上下下利利索索,满脸带着诚挚的笑容。
“好咧——”小八子年轻的声音里透出热情,随即领着凌云翮朝后面走去,穿过一个长长的过道,便到了小天井,然后小八子打开了东厢房门。
“客官,我去泡壶茶来,你先歇着。晚饭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酒菜可以送到房中来。”
凌云翮说:“谢谢。”
小八子走了。
(二)
凌云翮在房中放下担子,然后又走出来,警觉地打量周围,他抬头看着天井口,有一抹夕光闪烁不定地落在瓦瓴上,天井口上划出一方高天,瓦瓴离地不过两丈多高,功夫好的人是可以腾身蹿上去的。对面的西厢房静悄悄的,门虚掩着,暂时还没有客人来住。也许,这两间房今夜就他一个人,这也好,安静,但毕竟太寂寞了一点。天井边居然蓄种着一缸菊花,金黄的花开得密密匝匝,如同一副副黄金盔甲,便想起黄巢的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来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有了脚步声,而且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凌云翮猛回头,他看见小八子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握着一根竹棍子的尾端,牵引着一个年老的瞎子走过来。那瞎子两眼一片白,脸窄长,颧骨高耸,鼻隆如岳。瞎子的右手抓着竹棍子的另一端,左手提着一面极小的锣。是个算八字的!凌云翮看见那根竹棍,竹节一寸来远一个,且紫黑如铁,分明是罗汉竹,一眼便能感觉到它沉沉的分量。
小八子说:“客官,你有伴了。这位姓马,人称马瞎子、八字算得极灵!”
凌云翮“嗯”了一声。
凌云翮没有立即回房去,依旧看着那一缸菊花,他的鼻翼开始有力地翕动,空气里分明飘着清苦的菊香。
他又想起了组建自立军的唐才常,欲以武力驱逐清鞑子,以圆共和之梦,不想事露,被张之洞这老贼捕获,几月前斩首于武汉。接着清政府招纳了一些自立军和哥老会中的软骨头,组成飞翰营,专门侦捕在逃的余党。各水陆码头,贴满了画影图形的通缉令,凌云翮便是其中的一员。他只好以贩卖瓷器为业,一为生存,二为掩护,穿行于乡郊之僻处。这日子过得实在憋气。在哥老会中他是有些小小声望的,一柄大刀舞得寒光飞泻,连水都泼不进,只盼望在血肉拼搏中建一番事业,不想落得匿姓藏名,混迹于贩夫走卒之列。大刀自然是不能相随了,只是在瓷器下藏着—把牛耳短刀,以防意外而已。
背后东厢房里,小八子在和马瞎子闲扯,凌云翮耸起耳朵,佯装看花,却细细听着,两只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小八子,与我同房的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贩瓷器的,一担子的饭碗、菜碟、茶壶,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只带了一张嘴,到处混饭吃。他贵姓?”
“不知道。”
凌云翮忙在天井里答道:“在下姓林,树林的林,排行为二,故名林二。”
边说边走进东厢房。
马瞎子说:“在下随便问问而已,得罪之处,海涵。”
凌云翮说:“都在江湖上行走,见面便是缘分。”
“是的,是的。”
“小八子,你给我炒两个菜,打一壶酒来,我要请这位马先生喝几杯酒。”
小八子应诺一声,飞快地走了。
马瞎子说:“让你破费了。”
两个人便隔桌而坐,说一些江湖上的趣闻,很是投机。
(三)
这一刻,凌云翮的心情好极了,马瞎子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虽是萍水相逢,却有一种熟谙已久的感觉。
突然马瞎子刹住了话头,说:“又有客人来了,是来住西厢房的。”
店堂里隐隐传来说话声,接着有脚步声自远而近。
马瞎子说:“除小八子外,还有三个人,三个人中有一个挑担子,担子很重。”
凌云翮一惊,说:“马先生好听力。”
马瞎子摇了摇头:“举凡瞎子都有一双好耳朵。”
过了一阵,小天井里走进来一伙人,除小八子外,果然还有三个客人,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肩上挎着印花包袱,沉甸甸的,不时响起金属相撞的声音;另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挑着两只大木箱,扁担头上插着一枝绢花,是一枝杜鹃,血红血红的。分明是卖绢花的,那汉子眼角的余光有些冷,有些凶。
马瞎子说:“前面两个人是做药材生意的,刚刚卖出了货,那包袱里都是银两。”
“你怎么知道?”
“那衣上有药材气味,我闻出来了。此外——那肩上挎着的包袱里,有银钱作响。”
马瞎子不但有一双好耳朵,还有一只好鼻子!
凌云翮望着对面,可惜两个药材商人的脸都侧着。靠外边的一个人,右脸上有一颗红红的肉痣,有拇指大小。他记住了这侧着的半边脸。
“后面这个挑担子的,挑着什么?”
“是两个大木箱。扁担上插一枝绢花,是卖绢花的。”
“绢花没这么沉。挑担子这人,落脚很重,扁担也吱吱地响。”马瞎子轻轻说。
那几个人走进了西厢房,喝着茶,说着话,彼此间似乎很亲热。
“看样子是老熟人了,一路来的。”
马瞎子说:“不,是萍水相逢,而且今天才认识的,正如你我,从他们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
凌云翮说:“马先生到底久在江湖,林二佩服。”
这时,天色暗下来了,凌云翮忙点燃桌子上的烛台,黄黄的光便逐渐溢满了房间,马瞎子的脸上布满了神秘。
小八子把酒菜端了进来,摆在桌子上。“二位请用!”说完便走了。
“来,马先生,喝杯淡酒,解解乏。”
两人便端起杯子,碰了一下,仰脖干尽。
对面的房间里也传来杯盏之声。
“林老弟的瓷器可是出自醴陵?”
“正是。”
“烧制碗、碟、茶壶的建安窑,货好,且便宜,可是从此处所贩?”
凌云翮随口答道:“不错。”
他哪里知道是什么“建安窑”呢,不过胡乱从一个小窑上贩些货而已。
“窑主姓刘,年过花甲,烧的物件实在是好得很哩。”
“对的。虽打过些交道,并不曾深谈。”
马瞎子诡秘地一笑:“可惜刘窑主去年死了,你见的恐怕是另一个人。”
凌云翮端杯的手一抖,一口把酒干了,心里便生出一团愤懑 :你是什么人,敢这样盘根问节?我凌云翮怕什么?量你一个瞎子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马瞎子也干尽了杯中酒,说:“我一听,便知先生是刚学着贩瓷器,生计所迫,有什么害羞的。先生心正气纯,是个做大事的人。马瞎子久历江湖,识人多矣,也知个善恶真假,你只管放心。”
凌云翮也笑了:“马先生,义道!来,再喝一杯。”
待桌上杯盘狼藉,小八子来收拾了。两人又沏上茶,消磨这难耐的长夜。
马瞎子已有微微醉意,说:“在湘楚之地,无人不念及谭嗣同和唐才常,那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凌云翮小声说 :“马先生,小心飞翰营的耳目,你不怕砍头么?”
“我一个瞎子,头砍了又如何?谭大人的绝命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令我湘人顿生风色。”
凌云翮不再做声。
马瞎子见凌云翮对此话题不感兴趣,颇有些怅憾,呷了口茶,说:“闲来无事,林先生报来年庚生月,我给你算一个八字,以谢你的酒饭款待,如何?”
凌云翮便报了他所生的年、月、日、时。在这一刻,他倒真正地想知道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