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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有梦相约-第29章

小说: 有梦相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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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冲向公路,不顾一切地冲向公路。想摆脱他,摆脱这个变化无常的陌生人,一个十足的酒疯子。我想拦一辆车,客车货车拖拉机牦牛车,不管什么车都行,只要赶快离开这里就行。
  一个声音撕裂着,颤抖着,咆哮着,回荡着——卓玛——回来——卓玛——回来——
  一年后的今天,我在沙发上躺得腰酸背痛。关了电视,开着我的红色宝马前往美容院的路上,踩刹车的时候,无意间望了一眼用力下踩的鞋子。就在那一瞬间,看见那只鞋上的鞋花只有一朵。再看另一只鞋,两朵花好好的,很安宁平静的样子。便想,从拉萨回来再没穿过这双鞋了,那朵花是不是丢在了拉萨。去年夏天的拉萨。
  一朵鞋花丢在了拉萨。是不是呢?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条街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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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一朵鞋花丢在了拉萨
  西藏归来(1)



  我们并不是在旅途认识的。认识了多长时间。怎么认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有那封信。那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信。
  那是一封还没读完的信。当然以前也读过,只是在电脑上,读得很粗糙。现在想把它打印出来,不敢用四号字打,更不敢用三号字。要是用那种字号,就得打三百页往上。就用6。5号字吧。这样,也得打四十多个页码。行距还得设定最小值。我庆幸,还能读这么小的字。心想,这封信大概只能读两三遍,还得乘年轻的时候。老了就看不清了。我没有《廊桥遗梦》中弗朗西丝卡的好福气。当她老了的时候,一个人独坐厨房或独坐阳台,手里捧着情人的书信。她还能读,戴着老花镜。而我大概是读不了了。我看不见。打印成6。5号字,就意味着信的寿命。
  但当时没想到,信还没打印出来,结局就出来了。
  依然记得他写这封信的情景。他说,我每天开三次机,中午吃个鸡蛋卷饼,下午随便对付一下。一次能打五六千字。觉萨,你说我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要说,那么多字要敲打。本来想超过一万字就行了,没想到,一写就是这么多。
  我在电话这头问,多少?
  五万。
  五万!天啊,你都写五万字了,给我的信?
  是,觉萨,给你的信。
  你用智能ABC吗?
  不,用五笔字型。你也学五笔字吧,很快的。
  我说,龙达,注意身体,别累坏了身体。
  他说,没事,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拥有最长情书的人。
  我说,世界上最长的书信有多长?
  五万字,也许十万。一些名人的书信集有几十万字的,但那都是多年累积的书信,我给你的是单篇。一封信,只一封,一封最长的……
  龙达,别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这份厚礼我承受不起。
  你承受得起,只有你能承受,你是我最钟情的人。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觉萨,你承受得起。
  我在这头沉默下来。本来想说,大概只是想倾诉,不过把我当成了倾诉对象。遇到任何人,或许都会这样。我没那么说。害怕伤他的自尊。
  他在电话那头有些急了。他说,卡上显示只有一分钟通话时间了。
  那你就说吧,想说什么说什么,说到话费完为止。
  觉萨,我想你,觉萨……
  耳畔全是呼唤,低吟。急促而轻盈,热烈而压抑。在辽阔大地的另一个点上,另一个城市的夜色中,起伏着悠长伤感的呼唤——龙达呼唤着觉萨。
  在一次通话中,我说,想去西藏,去那儿看看。
  他惊讶不已。去西藏?你说过,希望与你最爱的人一起去的。
  我说,噢,都忘了。
  他说,我跟你去。
  我咕噜了一声。平时出门都是一个人,而且也习惯一个人行走。跟一个人,算什么。可我没说,什么也没说。我感到了他的真情。他是爱我的。当他把打印好的五万字书信递到我手里时,我感到脸很热。鼻子眼睛喷涌着森林般的浪涛。血液飞溅着,滚动着,激荡着。直到把我燃烧成一柱炭火。那是我快要上飞机前的一刻钟,我要去南方一个地方。我望着他,他望着我。我们经常互望着。望累了。就不望了。就笑一下。然后才拥在一起。
  我说,想不到,真的想不到。龙达,让我怎样感激你啊!
  他没我那么激动。他说,觉萨,你把这封信放在哪呀?世界这么大,可连一封信都存放不了,我们没有存放信件的地方。
  我愣了一下。我说,那我把她带上飞机,读完后从飞机上抛下。满天下都看见我们了,都知道我的恋情了。
  他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说,不好,我希望你永远保存,可是……
  我说,好吧,我永远存着,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或者把她掺进我的骨灰,让她们与我的生命一起存在,一起消失。
  他拉了一下我的手。他说,别这么说,你要上飞机了,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抽了抽鼻子,没让眼泪流出来。
  云彩在身边流动,霞光在云间行走。在南去的天空读着龙达给我的情书。我在洋洋万言的呼唤中感受龙达,聆听龙达。感受他的过去,倾听他的真挚,享受他的火热。
  我没把信从天上抛下。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那样说,只是玩笑。飞机上也无法投抛东西。为了给他有个说法,特意在机舱内观察了一翻。机窗自然是打不开的,驾驶室不让进,进到卫生间,依然没找到可以与舱外相通的孔洞。如果把信撕成碎片,一点点投进旋转式马桶,也为尚不可。但那肯定不可行。我不愿意,也做不出来。我不能把两个人投进污浊,不能使两颗心相互蹂躏。那不是我的本意。
  是呀,我该把信放在何处。我可以保存这封信,但我不可能永远单身。正像龙达所说,我们成不了夫妻,但我们是真诚的。两个真诚的人可以成为终生朋友,但不一定走进一个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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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一朵鞋花丢在了拉萨
  西藏归来(2)



  还没从南方回来。他就在电话里说,写完了,终于完成了。我没问多少字。我觉得字多少并不代表什么,而是他的毅力,他的真挚。他写着他的童年,他的少年,他的向往,他的苦闷和过去的情感。有的地方,他用XX代替。我知道,那是他的过去,是他不愿示人的地方。可他需要倾诉,需要讲出来,需要思维的畅达,又不想让我知道过多,就用符号代替。我不会过问。我知道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空间,应该有距离。
  他说,三十万字。你相信吗?
  我哦了一声。三十万?我相信,我知道你的能力!
  从南方回来,在他那间租来的房间里看见了那封信。他原来办公和住宿在一块。他说租房子是为了我。总不能和我在地下室约会吧。在屏幕上,在一台借来的旧电脑跟前,我读着信。我坐着,他站着。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椅子是藤条靠背椅,扶手上挂着不多的藤条。两根光滑圆润的竹杆光裸着身子,弯弯地安静地卧在藤椅边缘,担当着藤椅的圈梁。长长短短的碎葛藤不时挂住衣袖。龙达显得有点不安。我知道他的心情。尽量不使自己的动作过大,不敢把按过鼠标的手立即放在扶手上。坐着尽量不动,身子一动,藤条和竹圈梁便发出吱吱的声音。靠背上有个手掌大的洞,鱼一样悬在细密的藤条中间。
  他的书信有个特点,在大段大段的叙述衔接处打上我的名字。而且是重复出现。觉萨,觉萨,你听我说……觉萨,觉萨,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我……觉萨,我灵魂的归宿,为什么还不出现……
  在他重重叠叠的呼唤中,在我一声声感叹中,我不时回头。我朝后仰着头,他朝前倾着身子。我们的头靠在一起。脸挨在一起。眼睛还没闭实,嘴唇已经粘合了。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注视着屏幕,感应着彼此的仰头或低头。我们不需要注意对方的眼睛,不需要猜测对方的心思。只要藤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我们就会低头或仰头。我们的头就挨得更紧,脸挨得更紧。我们在随意中亲吻,在陶醉中重复,在重复中陶醉。到后来,干脆不读信了,不注视屏幕了。不在破藤椅的咯吱声中煎熬了。我把手向后仰去,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他从后面把我端了起来。放在他的腰上。他说,你太轻了,太消瘦了,太柔弱了。
  我说,不喜欢吗?
  他吻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吻够了,才说,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喜欢你跳跃的舞姿和轻盈的身体。
  我们被对方燃烧,同时燃烧着自己。我们控制不住自己,也控制不住对方。我们尽着自己的性子,由着对方的性子。尽着自己的体能,由着对方的体能。我们做得很温和,很柔美。我们把语言转化成行动。我们在比情书更曼妙的行动中阅读着对方。
  坐着和站着都是读不完信的。何况那会儿的热度也没有读信的时间和空间。三十万言情书就这样没有读完。准确地说只读了前五万打印稿。后面更加丰厚的文字没有读到。那是一份多么厚重的礼物,怎能轻易读完。应该慢慢品赏,慢慢享用。一生一世拥有一封这样的信就够了。用一生读一份信。什么时间都可以读,什么心情都可以看。越往后,味道应该会越浓。不急,无须着急,不忍心,不忍心一次读完。在不急与不忍中品味,享用。在五万字的字里行间,活蹦乱跳着几个字——我爱上了龙达,龙达爱上了我。
  所以,当他说也去西藏时,我们便去了。我们走的是青藏线。在列车上,心想得好好加点能量,出门在外,不能亏了肚子。服务员还没走到跟前,他就说,一个菜,一个汤,两碗米饭。
  我暗暗吃惊,怎么那样节俭。菜还是土豆丝。我想笑一下,没笑出来。本来想说终于逃出来了,终于有自己的空间了,庆贺一下,喝点什么。最终没说出口。虽然只读了三十万字的前五万,知道他的童年和少年很艰苦,现在状况也不好。但不知道他竟节俭到如此地步。我没另外要菜,尽量多吃饭,少吃菜。
  我说,只想得到比那封一万字的信多点的文字,没想到,得到的是她的三十陪。
  她不能跟你比,她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而你不是。
  我说,我们认识也没多久呀。你是不是善于写信,给谁都写?
  他有些生气。他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文字,这不是一般的文字,是信,是情书。世界上最长的情书,难道你没感到这封书信的分量吗?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我们似乎一百年前就认识,就相爱。对吗,觉萨?
  他说得很柔和,就像他的外表。但他的话很有力度,就像他的身体。我说,龙达,我感到了,我得到了一件珍贵的礼物,世上罕见的物品,我应该满足,应该知足。既使一辈子什么也没有,什么事也不干,就这封信,守着这封信,我也无悔。
  到拉萨的时候天还没太黑定。我们住进一家家庭旅馆,卫生间和淋浴间都在室外。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在我历次外出中,不管演出还是旅行,从来没有住过这么简陋的房间。可在西藏,一切似乎都在变,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化着,又看不见哪个环节在变。后来想,甘愿住这种旅馆大概处于安全考虑。不检查证件,不查问户口,出入无人过问,不怕碰见熟人。如果住宾馆,住带星的宾馆,两人能这样自如地出双入对吗?
  一同走进房间时,还是有点不自然。以前只是偶尔在一起,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同时走进一个门,在一个房间里生活,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好在我们知道刚上高原不应过于疲劳,只拥抱了一下,尽量不注视对方的眼睛。我们的眼里跳动着火焰,稍不注意,就会燃烧。青藏路上,总有人说着同一句话,高原上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我们忍耐着,压抑着。我们把眼睛闭起来或斜向一边。不让对方看见眼神。不看见眼神,火焰就燃烧不成熊熊烈火。我们在火焰没燃烧前就躺在各自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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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一朵鞋花丢在了拉萨
  西藏归来(3)



  这一夜,拉萨下雨了。雷声很大,雨点也很大。窗玻璃发出啪啪的响声。从入夜一直下到天亮。我说,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拉萨难道有这么厉害的雨,想象中青藏高原是不下雨只下雪的。龙达在对面床上也说,是呀,西藏怎么会以这样的天气迎接我们呢。
  接着是沉默。在沉默中,我猜想,龙达肯定也认为老天在惩罚我们,老天都不容忍我们这种出逃行为。我们是对不起上天的,我们这是私奔,是不负责任的享乐,是伤天理的出走。西藏离天最近,神灵肯定发现了我们。神灵以雷雨交加来抗议我们,斥责我们,鄙视我们。青藏路上,四天四夜没有洗澡,四天四夜喝不到热水,换洗不了衣服。困倦,灼热,焦渴一直伴随着。好不容易到了拉萨,拉萨又雷声轰鸣,大雨磅礴。我和龙达在西藏。我和龙达在拉萨的一个简陋房间里。我们在一个房间,在黑暗的房间,困倦而不眠。
  天亮了,雨停了。藏獒的吼叫将我惊醒。我感到身体的极度不适,但我抵抗不住对龙达的向往。自从第一次在藤椅的咯吱声中交流以后,第二次第三次便自然而然地尾随而至。因为不在一个城市,无法有更多的身体交流。我们的交流大多在电话里,在书信中。但这些几乎违背了最初的愿望,最初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可很快,就难以自制了。现在,已经暗自接受了。在西藏,在拉萨,我们没有勇气拒绝对方,也不想拒绝对方。自从看到那封信后,龙达便逐渐走近我的视野,我的思维。到了西藏,到了拉萨,便完完全全走到一起了,龙达已经满满荡荡占据在中心了。
  我们在拉萨街头漫步,在布达拉宫广场行走。清新的阳光洒落下来,散漫在我们脸上身上。我们走得很近。肩膀挨着肩膀。我们像恋爱中的少男少女一样兴奋,又像老年夫妻一样平和安详。我们坐在宽敞的广场上。不说什么,不问什么。我们面向布达拉宫。金壁辉煌的宫殿映衬在碧波万倾的蓝天之上,洁白的云彩忽厚忽薄,忽远忽近,在宫殿的金顶萦来绕去。酥油的清香若有若无,袅袅娉娉。太阳挂在天边,与蓝天白云温和地贴靠在一起。与太阳相对的天宇,挂着一轮月亮。白色的,清淡的,与太阳一样平静,安宁。两个伟大的神物在布达拉宫金色的光辉中一左一右,各自占领着一方天空,一方宇宙。各自相望,各自祝福,永远不能走近,永远天隔一方。忽然,从宫殿的金顶,飘出一条弯曲的羽毛纱带。高高的,跳跃的,飘移的,纵身跃入一片眩目的阳光中,纱带很快被融化了。
  那是一群飞翔的云雀。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以至于忍不住泪流满面。我没擦拭流淌的泪水。只轻轻地说,云雀吗?龙达,你看,金顶上有云雀!
  哦,不是云雀,西藏没有云雀,那是鹰,雄鹰,鹫鹰。天葬时鹰最多。
  我侧了一下头。心动了一下。哦,天葬,又是死亡。又是肉体的消失,灵魂的飘逸。那封信,那封信真的会和我一起走进死亡,伴随我一生吗。我说,龙达,来西藏的时候要是把那封信打印出来就好了。可以在世界最高的地方读世界上最长的情书了。
  他低了一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说,没地方打印,要很多纸,还得很多墨。况且没有打印机。前五万字还是在一个朋友那里打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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