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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此生不渝(出书版) 作者:玄默.玄默529(出版日期:2014-06-01)-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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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配不上这袭婚纱。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福气,但又舍不得放手。每个女人最后的梦想,不过都是穿上婚纱,嫁给最爱的人。
  爱情让人变得贪心,好在,她总算回来了。
  楼下渐渐开始有动静,像是有人飞快向外走。
  外边的事没那么容易了结,但阮薇知道自己现在去问只能越说越乱,于是就在楼上听,可惜她的左耳因为车祸巨大的声音造成耳鸣,现在虽然好多了,但还是有点听不清。
  只言片语,方晟好像在说什么:“会长要把叶家除名,冲着三哥来的人都等到了机会。”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最终什么声音都没了,阮薇一个人在卧室里陷入无限安静的环境,被困倦拖得半梦半醒。
  叶靖轩处理完伤口走上来看她,他原本带了医生,想看看阮薇有没有受伤,可他推开门发现她已经躺下了,于是让人都离开。
  他无声无息地侧卧在她身后,阮薇觉得有人,想要翻身,他却从背后抱住她的腰,额头贴在她背心处。
  两人的体温交替,连那袭华丽的婚纱都不再是冰冷的。
  阮薇的耳鸣好了,渐渐能听见叶靖轩的呼吸声,她的眼泪突如其来顺着往下流,勉强抬手擦,湿湿凉凉蹭了一脸。
  叶靖轩叹气,从背后伸手过来替她擦脸,忽然和她说起旧事:“过去我爸外边有女人,我妈心里知道,但她没办法,后来我记得……有天晚上他们在书房里说话,我妈哭了,我爸那次出来之后就再也没去找外边的人。他跟我说,男人的底线,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哭。”
  他揉着她的头发,轻轻地哄:“听话,阿阮,我知道你怕敬兰会里的事,我想让你安安稳稳地和其他人一样过日子,不想让你遇到危险。可是我做不到,我已经很难受了,别再哭了好吗?”
  她不让他解释,也试图在忍,可是又忍不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回头看他。叶靖轩的伤口刚处理完,失血再加上头疼作祟,他整个人在她身后累到懒得动,目光都静下来,再没有平时的脾气。
  她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完全哑了,心疼得更收不住眼泪。
  叶靖轩拉她的手抬起来看,两人对着窗外熹微的光线,看她无名指上那枚钻戒,上边他的血和泥土都被洗干净了,璀璨耀眼。
  明明都不是少年模样,可叶靖轩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抱住她,像得了什么玩具,蛮横地蹭在她背后。
  他说:“终于把你抓回来了……你是我的新娘,谁也别想抢。”
  阮薇笑了,按着他的手,示意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可是叶靖轩突然收紧胳膊,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痉挛地抵在她后背上,她知道他又发作了,翻身试图抱住他让他好过一点,可他放开阮薇,蜷缩起来抱住头,忍无可忍,就连后背上的伤口撞到床上也毫无感觉。他头上的疼痛席卷而来压倒一切,要把他整个人都逼垮了。
  叶靖轩咬紧牙低喊出声,阮薇拼命去拉他的手,可是根本握不住。她起身要喊医生,叶靖轩一把捂住她的嘴吼:“没用的,你叫他们来也没用!”
  他发作起来控制不住力气,差点将阮薇打到一边。
  她扑过来抱紧他,再也受不了,抱住他的头,看他痉挛在自己身侧疼得发狂,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我替你,我替你,行不行?”
  如果有办法,她情愿以身相抵。
  可惜如同叶靖轩过去和她说的话,这世上,谁也不能替另一个人疼。她爱他,却眼睁睁看他活受罪。
  阮薇的手被他掐出血印,她挡住了不让他看见,两人僵持将近半个小时,叶靖轩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浑身冷汗。
  叶靖轩反身抱住她的腰,脸都贴在她胸口。他一辈子从未示弱,只有今天,他低低开口和她说:“你别走。”
  这是他最软弱的时候,犹如困兽,只有阮薇在身边。
  她笑了去吻他,哄着他安慰:“我还能去哪儿?”
  他总算放松下来,又和她说:“和我说说话,什么都行。”
  她突然就想起在兰坊的时候,听到他和夏潇打电话,那时他也这样说。
  她终于明白叶靖轩头疼发作,忍不下去才躲起来,他宁可打电话给别人,也不肯让她知道。
  阮薇心里百感交集,明明多说一个字都要流泪,却强压下去,一句一句和他说:“别再躲我,福婶告诉我了。”她往后靠在床头,让叶靖轩能躺得舒服一点。
  他一直皱眉,好像要解释,阮薇不让他开口,又说:“如果会长后来没得到我的消息,你是不是还不来见我?”
  三年了,她以为叶靖轩不在,一个人痛苦三年,可他其实一直都在暗处,日日相见却不露面,直到敬兰会对阮薇的威胁越来越大,陈屿发现她的藏身之处,要求叶靖轩亲自去把芯片带回去,他才不得不去找她。
  阮薇以为自己说起这些会很激动,可惜这些年孰是孰非,她根本没力气再去想,她看他眉心一点一点舒展开,似乎又熬过了这次发作,总算出了一口气。
  叶靖轩的手流连在她腰侧,趴在床上静静看着阮薇,她的脸依旧白皙,明明不算漂亮,但就是他过不去的劫。他忽然强硬地把她拉下来吻,婚纱被扯开,盖在两人脸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阮薇被他抓着,连口气都透不过来。他清理过伤口换了衣服,身上掺了药物的味道,还是霸道而强势的。她挣扎着去看他的脸,都像劫后余生,用尽力气想要证明彼此还在一起。
  她和他说:“我的腿好了,我什么也不怕,你不要再逼自己。”
  “我知道。”
  “我爸留过话,不让我嫁给你。”
  “我知道。”
  阮薇渐渐说不下去,窗外忽然就下了雨,声音越来越大,隔着玻璃只能看见那片绿色的藤蔓渐渐模糊,天边暗淡的云由远及近,最终掩盖了所有声音。
  他们已经错过太多年,这人世嘈杂,总要停下来听听自己的心。
  叶靖轩有点撑不住,伴着细密的雨声躺了一会儿,抱住阮薇陷入半昏半醒的睡眠。
  她似乎还说了很多话,但他都不理会,只听见最后那半句:“可是我爱你。”
  这是一切的理由,哪怕背叛过去,罪大恶极,她也在所不惜。
  所以这一觉,叶靖轩睡得很沉。
  阮薇知道他已经太久没有真正休息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可她自己却再也睡不着。
  窗外的雨还在下,声势浩大,雷声伴着雨点往下砸,忽然又小了,来来回回折磨人。
  她轻轻起身向外走,一出房间正好看到方晟上楼来。她摇头,示意方晟小声一点:“他睡着了。”
  方晟没再说话,叹了口气,低头看手里的手机,远比往日更沉默。阮薇知道如今会长和叶靖轩正面冲突,敬兰会内斗的矛头全部聚集到南省,于是她指了指书房,让方晟和自己过去。
  老宅的书房里全是厚重的红木装饰,下人打扫之后把窗户留了缝隙通风,最后忘了关,他们开门之后形成了对流,风一下就扑进来。方晟走在阮薇身后,提醒她:“下雨天凉,薇姐披件衣服吧。”
  这句话说得阮薇心里一酸,都是过去的人事,字字句句都动容。
  她触目所见还和旧日一样,这书房有条隔断,外边留了很大的空间,因为那会儿叶靖轩在里边忙,她总喜欢带着摩尔来看书陪他,于是他就腾开很大地方,摆了舒服的沙发。后来日子久了,摩尔懂事,有时候夜里晚了,阮薇躺在沙发上睡着,它还知道跑去把叶靖轩拖过来,他哄着抱着让她先回房间去睡。
  她以为自己放不下的足够多,可惜真的回到老宅来,她才发现自己记住的远远不够。
  阮薇摇头示意自己不冷,往窗边走过去。
  老宅是过去的建筑,窗棂上还有镂空的雕花,她记得那天他们要出门去芳苑,她故意晚了一会儿下楼,就是在书房里拿走芯片,她在这个窗口向下看,看到小恩拿着伞在等,看到叶靖轩先上了车……
  阮薇当时把一切都想好了,警方真正要打击的是敬兰会,只要叶靖轩被带走之后愿意配合,不会重判,再加上叶家的人脉关系,总有办法让他过几年出来,无论多久,她都等他。
  归根结底,她当时下定决心逼叶靖轩离开敬兰会,一步一步来,总能劝他回头。
  可她没想过变数,警方误会叶靖轩伤害人质,真的开了枪。
  出事那天晴空万里,太阳晒得人头晕,可今天阮薇站在同样的位置向楼下看,只能看到一片腾起来的水雾。南省风雨肆虐,天色暗得让人心里发慌,就像她从未看见的那些阴谋,一件一件酝酿许久,早晚都要爆发。
  她看向方晟问:“外边怎么了?”
  方晟不说话。
  阮薇的声音微微发颤,却说得很肯定:“别再瞒我。”
  “会长之前就下过命令,让三哥把薇姐带回兰坊,按规矩处置,但三哥当时在医院,根本不听。刚收到消息,会长在道上挂三哥的‘兰’字了,这是敬兰会的封杀令……会长已经下定决心,要连叶家一起清理。”
  敬兰会历经风雨这么多代能传到今天,最要紧的不是行事作风狠,而是尊重传统,会长立的规矩就是天,进了这个门,无论你过去是人是鬼,从此都要按门里的规矩活,谁想和天斗,那就是全会上下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到如今,被敬兰会挂“兰”字,没人活过第三天。
  阮薇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还是不由自主向后退,直接撞在了窗沿上,刚好堵住风口,雨水夹着湿气一阵一阵打过来,她慌乱地回身把窗户关上,从头凉到脚。
  方晟看她脸色不好,轻声安慰她:“南省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家里是安全的,就算会长再有本事也别想动老宅,只要不出去,这里什么事都没有,薇姐别担心。”
  阮薇点头,抬眼看到楼下的花园,她走之后,这里的蔷薇依旧长得好,一簇一簇紫色的花,不像外边野生的没人理,它们被人养着,颜色更艳。一样的花,不同的命,可惜如今这样的天气,风吹雨打都一样,都要自己熬。
  她静静地在窗前站了很久,方晟一直在她身后等着,最后他怕她胡思乱想,不得不出声问:“薇姐?”
  阮薇冷不丁回过神,已经做好了决定,事情到了最糟的时候,一旦下定决心,反而什么都轻松起来。
  她笑了笑和他往外走,随口说起来:“没事,看见紫蔷薇比过去开得好了。”
  方晟也向楼下瞥了一眼,正好是阿立在外守着,于是他说:“薇姐喜欢花,我让阿立摘一束上来吧。”
  阮薇没太在意,也就答应了,想起外边还下雨,又说:“那等雨停了再去。”
  叶靖轩难得睡个好觉,外边没人再上来打扰。
  傍晚的时候他醒了,刚睁开眼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很慌张,他一下翻身坐起来,然后看到阮薇守在自己身边,正对着一旁的座钟出神,这才定下心。
  她怕扰他睡觉,一直没开灯,屋子里幽幽暗暗,她换了一件米色的麻质上衣,衣服宽松,材质又舒服,这样侧面看过去,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
  叶靖轩伸手抱住她的腰,问她:“几点了?”
  阮薇回身看他似乎不再头疼,总算放下心,回答他:“五点。”
  他停了一会儿没说话,忽然笑了:“才一下午,我以为睡了很久。”
  叶靖轩翻身在床上躺平,碰到背后的伤口突然皱眉。阮薇伸手过来垫着,想让他小心一点。他摇头,盯着天花板出神,和她说:“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但我也有害怕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受不了那种感觉。”
  叶靖轩第一次和她提起过去在医院的事,当时他中枪重度昏迷,说:“没人能明白,我记得自己有一点意识了,但我怎么也醒不过来,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我甚至还记得你,我用尽一切办法逼着自己清醒,否则你一个人在外边,敬兰会要你的命,你怎么办?”
  他经历过死亡,到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这辈子最放不下的是什么。
  后来这三年,叶靖轩开始恐惧睡觉,经历过从昏迷到复苏的过程,那一切实在太可怕,他每一次睡醒都有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大脑遗留下的幻象……总之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中无望地挣扎过,像被人狠狠按在水里,由窒息到濒死,偏偏总有一口气,不能速死。
  这种摧枯拉朽的折磨烙印在叶靖轩心里,他也会害怕,也有恐惧,再也不想重新经历。
  “阿阮,我真的不敢去做手术。”他低声说完,忽然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我害怕醒不过来。”
  这是叶靖轩的软弱,阮薇无声无息地握紧他的手,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用说。
  卧室里座钟的声音细微而分明,一分一秒都珍贵。
  叶靖轩拉住阮薇的手贴在脸侧,她正好趴下身抱住他,摸到他下巴上的胡楂,她笑着起身看他这副糟糕的样子,于心不忍,于是去拿了刮胡刀过来。
  “别乱动。”她让叶靖轩坐好,站在床边给他刮胡子。
  叶靖轩顺势环住她的腰。
  她弯下身,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不敢有差错。她身后正对一扇窗,窗外风雨呼啸,打得树梢的叶子带着水黏在玻璃上,她稍稍一动,就连背影都被风打散了。
  叶靖轩看她指尖的动作,一下子什么都模糊了,模糊到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做梦。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渐渐呼吸声保持同样的节奏,阮薇抬眼就能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这一瞬间的感觉奇妙而暧昧,仿佛两个人同体而生。她竟然想一直就这样下去,一直为他做些什么,才能够延续这妙不可言的幸福。
  叶靖轩仍旧没能克制住,凑过去吻她的鼻尖,这一下让她手下的力度没控制好,差点弄伤他的脸。她想让他别动,他偏笑得格外坏。
  这么多年,原来时光从未老。
  阮薇摊开手有点恼了,叶靖轩低笑着不再乱动,他换了件浅灰色的衣服,整个人平日里嚣张肆意的劲头都敛了,只懒懒向后仰,格外放松。他在这个欺骗过伤害过他的女人面前放软全部姿态,由着她在自己脸上动作。
  在沉默中依赖,这才是爱。
  房间里越发没有光,但他们谁也不想去开灯,阮薇捧着他的脸,借着最后一点点天光为他清理胡楂。叶靖轩有混血的影子,其实怎样也不难看,但她像普通人家的妻子一样,要让他干干净净,永远都体面。
  如果没有年少那场分别,或许他们一生都如此刻,可惜天不遂人愿。
  叶靖轩等着她帮自己整理完,忽然回身看了一眼时间,他先开口,心平气和地和她说:“严瑞现在应该已经去机场了。”
  阮薇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机。他坐在那里看她,刚好有人上楼来了,在外边敲门,听着是方晟的声音。
  “三哥,急事。”
  昏天暗地,南省今天的天气和人的心情一样,沉甸甸的。
  叶靖轩没有理方晟,知道如今形势紧张,叶家箭在弦上,会长不会任由他们放肆,每分每秒都要争取,但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他看见阮薇拿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拨出去,于是和她说:“你如果要走,我安排人把你送到机场,你们走远一点,去欧洲留下,别再回来了。”
  叶靖轩本来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直到刚才在梦里,还想尽各种办法要困住阮薇,可他睁眼看见她安安静静守在自己身边,那一瞬间,突然就想开了。
  这是他今生愿意拿命去换的女人,无论她日后能以何种方式生活,他只要她平安,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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