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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混沌栖溯-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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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这种滋味,这种辛,真的太苦。
  在妖怪之中,对于非自身的同类绝大多数都是抱持着排斥的心态,而雪姬又是一种排他性非常高的妖怪,想当然,弦月的日子一定好过不到哪里去。
  大概也是知道这种问题会伤害别人,两人也没有多追问,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那……为什么一定要白大哥你带她去找她母亲呢?”云萧偏过头问,如果连雪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何处,为什么白旬会知道?印象中,雪姬是一群回溯性很高的妖怪,她们凭藉自身的直觉,对于自己直系血亲的回归能力相当于百分之百,那算是一种原始的呼唤、本能的能力。
  “因为……只有贤者大人知道真正的白玉山在哪……”弦月解释的回答道:“我明明在白玉山上感受到我母亲的存在,但是上了白玉山,却完全找不到任何我母亲的影子,明明应该有更高的地方,但是白玉峰上却已无山可登,不论我翻了多少遍,找了多少次,怎么找怎么找都是找不着,怎么做都是回到了原点的搜寻。一直到我遇到了贤者大人为止,我才知道,白玉山非白玉山,真正的白玉山另有他山,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但贤者大人他却……”
  弦月哀怨的低下头,有点欲言又止的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接下来这话听起来会颇像抱怨,要她当着贤者大人的面说这话,惹得她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老头不肯把白玉山的真正所在位置告诉你?”有点不可置信的挑挑眉,冯亦以为以白旬这种“好管闲事”的个性,会把白玉山的所在位置“详细”的跟她说,“顺便亲自”把她送上去好“顺道”游山玩水一番哩!毕竟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例不是吗?
  知道冯亦明着疑惑,暗地矛头指向自己,白旬也只能苦笑了声,“拜托——不是我不肯告诉弦月,只是有交换条件罢了……”他转头温柔的看向弦月,“弦月,我说了,只要你能跟现世雪姬和平相处,让雪姬接纳你,我便告诉你白玉山的真正所在位置,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不是吗……”
  白旬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要弦月能融入现世的雪姬当中,她就不会感到无助,没有无助孤独,她就不会想要去找她的母亲,那么,白玉山的所在在哪……根本一点也不重要。现在看来,他这算盘可是打错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试了,尽量试了,可贤者大人,你知道这有多不可能吗……”垂下眼,难过的低下头,弦月本以为这很简单,本以为的,但实际做起来才发现有多么困难。
  被人打,被人欺,被人骂,被人取笑。在年长的雪姬里,她被白眼轻视;在同辈的雪姬里,她是大家打骂取笑的好对象;就连在年幼的雪姬里,她一样站不住脚,只能被人丢着石头到处追赶。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在所有同类之中,她是这么的不堪,她永远也不可能被雪姬接受,这世界上唯一会承认她的,只有她的父亲和那完全未曾谋面的母亲。
  只因她的父亲到死前都说着,她的母亲是爱她的、疼她的。只可惜她们雪妖一旦成年,便注定无法跟人类朝夕相处、长相厮守的,不甘寂寞的父亲便央求母亲暂时由他来扶养自己,直到自己成年为止。
  所以她深信,母亲是爱她的、疼她的,陪在父亲身边只是一种暂时,就把这短暂的童年陪在父亲身边当作是一种尽孝,所以她也从未想过要去见见母亲或者是现世同类雪姬。
  她跟着父亲度过十五个年头,十五岁那年,父亲去世,办妥一切以后她才开始想回去找母亲。头一次离开了家乡,头一次走到外面的世界,然后……她才惊讶的发现,为什么……以往父亲总是禁止她去和其它雪姬接触,为什么……父亲永远也不肯让她离开家乡一步。
  她被父亲保护得太好、太隔绝,以致于到她出现在同伴的圈子里时才发现,她竟另类的几乎是种……“突变”!
  当白旬开出条件时她的确有点愕然,原以为她可以靠毅力解决这一切,但直到见到同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太过容易,只差没让她放声耻笑自己的无知而已。
  “我已不再求她们会接受我,没有族人无所谓,没有同伴也可以,就算一辈子只能跟着我的母亲一人在一起我都接受,只求你,贤者大人,请你发发好心,让我到白玉山上找我母亲吧!”
  她不明白,为什么白旬始终这么坚持不肯告诉她白玉山的真正位置,她只当自己的母亲是个离群索居的雪姬,所以才会没跟族人在一起,或许母亲正是跟她一样,过度的异样,受尽族人苛刻的眼光才离去。
  弦月会这样想也并非完全没有理由,毕竟雪妖是属于孤生殖的一种生物,虽然她们也可和人类的男子有所交流,但基本的生物选汰还是不会改变,所以雪姬一族清一色全是女性,而因为单性生殖的后果,基本上,基因的变数不大,通常母亲身上的特征会遗传给女儿,所以弦月自然会认为她的“突变”或许正是因为跟母亲有所关联。如果母亲也是跟她一样的怪异,那么,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在雪姬的族群里找不到母亲的身影,为什么所有的雪姬里几乎没人看过母亲,只因她们母女……另类的令同伴难以接受。
  另类、突变、残缺、自卑、不容世俗,在弦月的眼里,白旬看到了这些。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初见弦月时,他只在她身上看到“寻亲无门”的苦感,本以为是为了她好,所以才开出这样的条件来,岂知几番折腾下,却把局面演成今天这种地步,没想过雪姬们竟然会把弦月逼成这样,他以为,至少她们会对同伴有点怜悯之心才对,这样看来,是他把事情想的太过美好了,现下的弦月简直自卑的差点没去一头撞死而已。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带弦月上白玉山去,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弦月,你……确定你真的想要上白玉山吗?”白旬思考了好半晌才问出口,他不是神,也不是“她们”,下一步会走什么棋,会发生什么事,他根本无法预料。他只是猜测,凭着他的经历去猜测后果,而这猜测……变数或许还是很大,毕竟事已过千百年,雪女们……应该不再那么死板,或者……他不应该管那么多,不该这么早就下定论,或者……弦月她……可以是一个特例。
  “那是我唯一的归处,唯一……会接纳我的地方……”弦月自卑的低下头,天生注定,在任何人面前,她活该被耻笑,如果事已至此,那就干脆让她永远不要跟人有所接触。
  白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了好大一番决心才缓缓的说出口,“别这样,弦月……你……并非……像她们想的那样……是异类……”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最起码,他是该对弦月的自惭形秽负起责任。身为雪姬,她不该如此的不堪,如此的抬不起头来,弦月她……应是比任何雪姬都要来得骄傲的,她,有的是那份资格。
  弦月懵懂的抬起头,有点呆楞的眨了眨眼,“什么……意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像她们所想的是异类”?
  显然,对于白旬的话中话,吃惊的可不止弦月一人,连云萧和冯亦都不免睁大了眼,依照白旬的意思来说,弦月她……不是雪姬的异类?也就是说她这模样……是正常罗?
  白旬用手撑住自己的下颚,沈吟了半晌,扫了所有人一眼,这才慢条斯理的看着弦月道:“你……不是异类,弦月,你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你只不过……是初代罢了……”
  “纯种的雪妖是雪女,雪女跟人类产下的妖怪我们叫她『初代』,因为初混人类基因,血液混杂,初代雪姬一反常态,由白转深。初代和人类产下的隔代雪姬由深渐浅,深浅交杂混之其中,三代以上的雪姬,人类血液过浓,色泽渐渐偏淡,淡蓝、淡黄、淡粉、淡绿,但你会发现没有白,因为白是雪女唯一有资格拥有……”白旬伸出手温柔的撮过弦月的一段发丝,靛青的绿,墨绿的绿,深的引人着迷,“你该骄傲的,弦月,在初代,蓝、绿、黑、紫、红无一不是最深邃的颜色,那是血统的证明,也是最贴近雪女的证据。雪姬越是远离雪女血脉,颜色只会越加偏淡而已,就像一块漂白的布一样,漂得再白也不是白,色泽可以再淡,但却永远回不了深,你……明白了吗?”
  弦月睁大着眼,有点消化不了的看着白旬,“贤者大人,你的意思是……我……其实是比任何一个雪姬都还要接近纯妖的?”颤颤的问出口,她是否听错了?麻雀变凤凰,身分地位大转变,她……竟会是初代?是比……长老们更接近纯妖的初代?哈哈!如果这只是个笑话,那这玩笑可开大了。
  然而这可不是个笑话,只见白旬微微点点头,肯定的回道:“如果你指的是雪姬的话,那么答案是,是!”
  他讲的全是事实,在这混杂混种的世界里,纯种的妖怪已经越来越难找到了,不管就力量而言也好,就血统保留也行,越接近纯妖的妖怪,自然也会越受到族人的尊重。
  “我是初代?我是初代?我居然是初代……”弦月喃喃自语的念着,这种事实与其说让人不敢相信,不如说……很让人兴奋。
  相信吗?她居然是初代!不是异变、不是突变,她不是小雪她们口中骂的异类,也不是那种抬不起头活该被人嘲笑的废物,或者反过来,她……才该是最有资格取笑她们的雪姬。
  太不真实了!就好像一个乞丐突然被人告知其实他是某某国的达官贵族一般,不真实的有如作梦一般……梦?是了,这……该不会纯粹只是一场美梦吧!
  弦月下意识的伸出手拧了拧自己的脸颊,唉呀!会痛耶!痛?这么说……这不是梦罗?不是梦,那就代表是……现实,是现实就表示…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我……居然是初代啊……”弦月嘴边顿时扬起了一股微笑,瞬间有种被宣布解放、捧上天的感觉,骄傲的优越感一下充塞在心中,让她激动的几乎落泪,原来自己……并非活该是如此不堪入目的。
  一个思考闪过脑海,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弦月猛一抬头,眼中竟有着无限的震撼,“等等,贤者大人,如果……我是初代的话,那岂不就代表我的母亲是……”是雪女?那个千百年前就已经被宣布不复存在的妖怪一族?那个算来是所有雪妖中最纯粹的妖怪一族?居然还有残馀……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不!不可能!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种消息,比告诉她自己是初代还要令人震惊。
  一个合该在千百年前就被灭绝的祖先群,如今依然有残存在世的存留者,而且这残存者还是她的母亲!天啊!她开始怀疑她的心脏会不会因为负荷不了这一连串的刺激而停跳了。
  “如果你是初代,那你的母亲当然是雪女。还有,弦月,有一点得告诉你,你的母亲不是现世唯一的雪女,或者该说,千百年来,残馀的雪女一族们,全在白玉山上……”
  “不可能!”弦月着嘴低叫了一声,光是还有雪女存在世界上这一件事情就已经够让她吃惊了,现在还要告诉她残存的雪女不止一位,而是一群,这岂不是更加夸张?
  弦月会这么吃惊不是没有理由,她们雪姬一族向来在妖怪中属于弱势的族群,一是混杂人血太多,二是因为她们一族是没有纯妖存在的。
  没有纯妖存在的妖怪族群就像是少了强大的后盾一般,妖怪,当然只有妖怪最懂得如何对付,而正因为雪女们已经不复存在,所以每当妖怪谈判时,她们雪姬一族永远插不上边,也永远不准插上一句话,就好像一个少了首领的国家,她们只能任人宰割,连点怨言也不许有。
  她们也是很悲哀的,在现世这个世界里,她们大概是最难堪的一群妖怪了,说是人类也不是,说是妖怪却又没人出来作主,偏偏雪妖是隶属于战斗偏低的妖怪,她们根本就无法为自己的权益说点话。
  她们所处的地带,地位是如此的模糊不清,面对群妖,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她们只能退,再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为止。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一群为数不小的雪女存在,那么面对群妖,她们至少有了那份争夺的勇气,至少有了那份站出来说话的力量,这能叫弦月不兴奋吗?
  “贤者大人,你……不是在骗我吧!”泛着泪光,弦月激动的抓过白旬的手臂,就算她曾被她们欺侮的很惨,但论点上,她们依旧是同一族的族人,只要任何对她们一族有利的事,同样身为雪姬的一员又何尝不会开心呢!
  “是不是骗你,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吗?”白旬意有所指的叹了叹,“『闭上眼,请轻轻的听起同伴的呼唤,大海彼方的浪涛声,山涯天边的鸣叫声,不论身在何处,不论相隔多远,只要闭上眼,就能听到同伴的呼唤,然后请你记得,记得,请记得,那呼唤,是在等着你的归来……』这是你们代代歌颂的回流,亲缘越近,呼唤越强。弦月,你是初代,跟你最近的不是雪姬,不是隔代,而是雪女。只要闭上眼,你应该就可以听到,那声声叫唤的呼唤,那数目,是多还是少,你该听得出来才对……”
  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的滑下脸颊,不怀疑了,这下真的不用怀疑了,只因她知道的,其实……一直都听得到的,翻过山,穿过海,横过峡谷,走过高林,那在她心底不停翻腾的声音……从没有停过。
  有别于雪姬的呼唤,有别于现世族群的呼唤,那声音……来自远方,一声一声,一句一句,连绵不绝,那是……另一个族群的呼唤,就像在告知她那里才是她该归去的地方,就连在雪姬的族群里,那呼唤声也是从未曾间断过。
  以前的她害怕这种呼唤,因为那就像在告知自己,她的的确确不是雪姬,的的确确是异类一般,而今才知,那的确不是雪姬的呼唤,那是……离她更近、更亲的雪女的呼唤。
  弦月轻轻的把眼闭上,曾经,因为否认,因为惧怕,因为未知,所以那声音模糊了,也变小了,而今侧耳细细倾听,这才发现,那声音……其实不曾模糊过,不曾变小过,也不曾……间断过。
  或许一直都是很清晰的,或许一直以来这份相思都是很重的,只是没想到当相思泄洪时,却是这般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激动的直让人想放声大哭。
  “是啊……我是知道的……知道的……”弦月哽咽的几乎泣不成声,低下头狠狠的流着泪,但那是高兴的泪水,原来她……并不是异类,原来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原来世界上还是有雪女的存在,原来……太多的原来,太多的真相充塞在她脑中,惊喜多的直让她冲昏了头。
  所以,她忽略了。
  弦月并没有发现,在这一层层的真相下,还有着太多太多的矛盾存在,白旬给的喜悦太多,但,也隐瞒了太多。只是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思考,她只是想着、乐着,沈浸在这无限的喜悦里。
  “好了!弦月,别哭了。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哭的,我只是想问你,知道了你的母亲是雪女,知道了你自己就是初代,弦月,你……还坚持要上白玉山吗?”
  “当然!”弦月抬起头,毫不犹豫的回答,既然知道自己的身分,知道雪女的存在,那这趟白玉山,她更是非去不可了。
  “是吗……”白旬喃喃的念了声,念头一转,坏心的笑了笑,不怀好意的看了冯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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