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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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哇。刚刚一些穷人来乞讨，你妈就跟着去了，说是要看看他们需要什么。她总是这么慷慨，她是天底下最菩萨心肠的女人了。”汉娜答道。这位老嬷嬷自打梅格出生后，就一直帮她们家干活，一起生活，她可是大家伙的老朋友了。
“我想她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的，你先把点心准备好了。”梅格一边说一边检查装在篮子里的礼物。礼物藏在沙发下面，只有到适当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给妈妈一个惊喜。“咦，艾美的那瓶古龙香水呢？”她接着又问，因为篮子里的那个小瓶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刚拿走了，说是要系根丝带或者什么小玩意儿。”乔答道。她正穿着那双硬邦邦的军鞋在屋子里蹦来蹦去，试图把它穿软了。
“看，我的手帕漂亮吧？汉娜把它们洗得干干净净，还熨过了，上面的字都是我亲手绣的。”贝思骄傲地说着，虽然字体不太工整，但这可是她费了许多工夫绣成的。
“快看呀！她绣成‘妈妈’了，而不是‘马奇太太’，真有趣！”乔拿起一条手帕嚷道。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这样会更好，因为梅格的首写字母也是Ｍ．Ｍ．，可我只想让妈妈一个人用这些手帕。”贝思有点手足无措。
“这样很好啊，亲爱的，主意确实不错，这样就不会弄错了。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梅格说着，对乔皱皱眉，又向贝思示以鼓励的一笑。
随着门嘭地一响，大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妈妈回来了，快藏好篮子！”乔立即叫起来。但是急匆匆走进来的却是艾美，看到姐姐们都在疑惑地看着她，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跑哪儿去了，后面藏的是什么？”梅格问。看到艾美穿戴整齐，一副出门的打扮，她不禁诧异这小懒虫竟然这么早就出去了！
“别笑话我，乔！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我只是真的不想再那么自私了，看，我花掉全部的钱把小瓶的古龙水换成了大瓶的。”艾美边说边给大家展示换回来的大瓶古龙水。她那种努力克服缺点的决心，诚恳而谦恭的样子一下把大家给感动了。梅格亲切地一把抱住了她，乔连声夸她是个“好孩子”，贝思则跑到窗边摘下一朵美丽的玫瑰花，把漂亮的大瓶子装饰得更加夺目。
“你们知道吗？今天早上大家一起念书，讨论要做好孩子时，我为自己的礼物感到羞愧，所以起床后马上跑到附近换了这个大瓶子。我真高兴，我的礼物现在简直太漂亮了。”
这时只听临街的大门又响了一下，于是篮子又再次被迅速藏到了沙发下面，姑娘们赶紧围坐在桌子边，准备用早餐。
“圣诞快乐，妈咪！谢谢您送给我们的书。我们今天开始读了一点，以后还要坚持下去。”姐妹们齐声喊道。
“圣诞快乐，小姑娘们！真高兴你们能马上就开始学习，可是一定要持之以恒啊。不过，坐下之前我想说几句话。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可怜的妇人，她刚生下一个婴儿。他们没有火取暖，为了不被冻僵，六个孩子不得不挤在一张床上。他们也没有吃的，最大的孩子今天跑来告诉我，他们又冷又饿。姑娘们，你们愿意把自己的食物送给他们做圣诞礼物吗？”
她们刚才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现在正饿得慌，所以听了妈妈的话，一开始大家都默不作声。可是很快，只听乔冲口而出道：
“我真高兴，早餐还没用呢！”
“让我去把东西送给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好吗？”贝思热心地问道。
“我来拿奶油和松饼，”艾美接着说，主动放弃了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
梅格则已动手把荞麦饼装好，把面包堆放到一个大盘子里。
“我想你们也会这么做的。”马奇太太欣慰地笑着，“你们都跟我拿着东西给他们，回来后，早餐就将就吃点牛奶面包，到正餐的时候再多吃一些。”大家很快准备妥当，队伍出发了。幸亏时候还早，她们又是从后街穿过，所以没什么人看到她们，也没人取笑这支奇怪的队伍。
她们终于来到这个贫穷的人家，空无一物的四壁，破败不堪的门窗，破旧凌乱的被褥，没有炉火的屋里异常冰冷。那位病弱的母亲此时正安抚着啼哭的婴儿，一群面黄肌瘦、饥肠辘辘的孩子披着一张破被蜷缩成一团。看见姑娘们走进来，他们惊喜得瞪大眼睛，咧开冻得发紫的嘴唇笑了起来！
“啊，老天爷， 善良的天使看我们来了！”那个可怜的母亲欢喜得叫起来。
“是戴帽子和手套的趣怪天使。”乔的话逗得他们都笑了起来。
这情景真让人以为是好心的神灵在显圣呢。汉娜用带来的木柴生起炉火，又用一些旧帽子和自己的斗篷挡住破烂的玻璃窗。马奇太太一边亲自为做母亲的端茶递粥，一边安慰她，像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轻柔地为孩子们穿上衣服。姑娘们准备好桌子和食物，拉着孩子们围坐在火炉边，像喂一群饥饿的小鸟一样喂他们，并跟他们有说有笑，竭力想弄明白他们蹩脚的英语。
“真系（是）好！”“这些天使真是好心肠！”可怜的孩子们边吃边把冻得发紫的小手伸到温暖的火炉边取暖。
第一次被人称作天使，姑娘们觉得非常惬意。特别是乔，她自出生以来就被大家叫作“桑丘”，因此更加得意。虽然她们没有吃上早餐，心里的舒畅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回家的路上，她们自己个个都已饥肠辘辘，却把温暖留给别人，全城的人没有比她们更幸福的了。她们把圣诞节丰盛的早餐送给穷人，自己却宁愿啃面包和牛奶。
“这就是所谓爱别人胜于爱自己，我喜欢这样。”梅格说。
回到家，她们趁母亲上楼为贫穷的赫梅尔一家收罗衣物时，把礼物摆了出来。这些小礼物并不值钱，但精心的包装中却无不透露出一片深情。那只高高的漂亮的花瓶被摆放在桌子中间，红玫瑰和白菊花相互映衬，几缕绿色的枝叶垂下来，颇有一番情趣。
“妈妈来了！开始演奏，贝思！艾美快去开门！让我们为妈妈欢呼三声！”乔欢跃着大声喊叫，梅格则上前去把妈妈接到贵宾席位落座。
贝思弹起了欢快的进行曲，艾美拉开门，梅格俨然是一个保镖。马奇太太看到这一切，既惊讶又感动，她含笑端详着她的礼物，读着附在上面的小字条，眼中满含热泪地笑了。她当即穿上便鞋，又把一条飘着古龙水香味的手帕放入衣袋，然后把那朵玫瑰花别在胸前，最后再戴上那双别致的手套，连声说“太合适了”。
大家笑着、吻着、彼此倾诉着，一时间，简单而又充满爱意的亲情充盈了整个家庭。节日里温馨祥和的气氛让人难忘。然后，大家又情绪高昂地忙碌起来。
在早上的慈善活动和庆典过后，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开始精心策划晚上的欢庆活动。由于年龄太小，经常上戏院是不合适的，况且经济的拮据使她们根本支付不起业余表演的大笔费用。不过，需要是发明之母，需要什么，她们便做什么。姑娘们的才智这下得到了充分发挥。有些创造品还挺有创意。比如用纸板做的吉它，用旧式牛油瓶裹上锡纸做成的古灯，用旧棉布做的鲜艳夺目的长袍，上面还镶着亮晶晶的小锡片，还有镶有同样的钻石形小锡片的盔甲。这些被派上大用场的小锡片是腌菜厂做罐头剩下的边角料。大房间就是舞台，为了营造得象样一点，屋子里的家具被挪得乱七八糟，姑娘们在台上尽情地表演。
由于没有男士，乔这回非常尽兴地扮演了男角。乔有几样常备的道具，一个朋友赠送的一双靴子、一把钝头古剑，还有某个艺术家用过的敞口马甲。尤其那双黄褐色的长统皮靴，乔很满意。因为演员少，两个主要演员不得不身兼多个角色。她们同时尝试表演不同角色，飞快地换上各式各样戏服，同时兼顾幕后工作，敬业精神值得称道。这种娱乐活动可以很好地锻炼她们的记忆力，同时打发闲暇时间，不用参加那些无聊的社交。
一出激动人心的话剧最后以团圆美满的结局落幕。大家刚刚恢复神态，马奇太太就让汉娜请姑娘们用餐。桌子上摆放着两碟冰淇淋，一碟粉红色，一碟白色，还有蛋糕、水果和诱人的法式夹心糖，当中还摆着四束美丽的温室鲜花！大家一阵惊喜，同时都感到十分奇怪。因为自从好日子过去以后，她们就同那些丰盛的食物告别了，尽管妈妈也时常款待她们。
这情景使她们大为惊讶。看上去，妈妈也非常高兴。
“汉娜同隔壁劳伦斯先生的佣人说，你们早上做了一件好事。脾气古怪的老先生听后很高兴。他早年认识你们的外公，今天下午给我送来一张十分客气的字条，说希望我能允许他向你们送上一点小小的圣诞礼物，我不好拒绝，所以你们就尽情享用这顿晚餐，算是对面包加牛奶早餐的补偿吧。”
“一定是那个男孩的主意，准没错！他相当出色，希望我们可以交朋友。他看来有点怕羞，不过，我们每次路过时，梅格老是一本正经地不让我跟他说话。”乔一边说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开始融化的冰淇淋。
“妈妈说，劳伦斯先生非常高傲，不喜欢与邻里交往。他把自己的孙子关在家里，逼他用功读书，除了跟着家庭教师散散步，哪儿都不让去。我们邀请他参加晚会，他也没来。妈妈说他是不错的小伙，可他从不跟我们女孩子说话。”一个姑娘说。
“一次他把我们家丢的猫儿送回来，我们还隔着篱笆谈论了好一会儿棒球，而且相当投机。可他看到梅格过来就走了。我迟早会认识他。我敢说他非常需要乐趣。”乔自信地说道。
第一部第三章 劳伦斯家的男孩
多有趣！加德纳夫人正式邀请我们参加明天的晚会。你瞧，这是请柬！”梅格在一个乔最钟爱的避护所里，找到了吃着苹果抹着眼泪读书的妹妹。她开心地扬起手中那张珍贵的字条，兴致勃勃地念道：“‘加德纳夫人诚邀玛格丽特小姐和约瑟芬小姐参加除夕的小舞会。’妈咪也同意我们参加，只是我们穿什么好呢？”于是姐妹俩在有关穿衣打扮的问题上进行了一番商讨后，梅格终于允许乔可以戴她的一只干净的手套，并且保证不闯祸。乔这才有机会看完那个精彩的故事。
第二天是除夕，整个化妆过程在经历了一连串波折后，梅格终于装扮好了。乔也在家人的努力下梳好了头发，穿上衣裳。两人的衣饰简单却不失好看。梅格身穿银灰色斜纹布衣裳，头上配蓝色天鹅绒发网和珍珠发夹；乔一身栗色衣裳，亚麻布的衣领相当笔挺，很有男子汉风度，还点缀了两朵白菊花。两人各戴一只干净手套，拿一只脏手套，被大家一致称赞“自如而优美”。梅格的脚被高跟鞋夹得生疼，却又不愿承认；乔的十九个齿的发夹紧紧插入她的头发，令她非常不舒服。不过，为了体面和漂亮，再难受也值！
“玩得开心点，宝贝！”姐妹俩优雅地走下人行道时，马奇太太喊道，“晚饭记得不要贪吃，十一点钟就回家，我让汉娜去接你们。”她们身后的大门砰地关上了。这时窗子里又传来了喊声：“姑娘们，姑娘们！都带上漂亮的小手帕了吗？”
“带上了，太漂亮了，梅格的还洒上了香水。”乔大声答道，又笑了一声，“我相信就算地震，我们狼狈逃窜，妈妈也会这么问的。”
“这是妈妈的一种高贵品味，因为你的靴子、手套和手帕是否干净可以反映出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淑女。”梅格如此回答，就好象她本人就具有淑女的高贵品格一样。
到了加德纳夫人的梳妆室，梅格一边对镜梳理一边说：
“可别忘了，一定不要露出你裙子烧坏了的一面，乔。我的腰带还行吧，头发糟糕吗？”
“我恐怕会忘掉。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就眨眨眼提醒我，好吗？”乔匆匆地拨拉头发，又拉了拉衣领。
“不行，眨眼可不是淑女风范。你要是做错了我就抬抬眉，如果对了就点点头。现在把腰挺直，步子迈小点。如果把你介绍给别人时，千万不要握手，那不合规矩。”
“你从哪儿学的这么多规矩？我就学不会。听，好轻快的音乐！”姐妹两人有点害羞地走了进去。虽然舞会不大，对她们来说却是件盛事。
梅格和加德纳夫人的大女儿莎莉熟识，很快便融入其中。而乔却像一匹困在花园里的小野马，浑身不自在。想加入到小伙子们的谈话中，却又碍于梅格高高抬起的眉毛，只有作罢。梅格马上被请进了舞池，笑脸盈盈，舞姿优美，最后只剩下乔孤零零地呆立一边。舞曲响起时，一个红头发的大个子年轻人向乔走来，她害怕被烧坏的衣服会在跳舞中露出破绽，便一溜烟躲进一间挂着帘幕的休息室，想一个人偷偷欣赏。哪知早已有人占据了这块庇身所：当帘幕垂下时，乔面对的正是劳伦斯家的男孩。
“噢，我不知道这里有人！”乔结结巴巴，准备转身离开。
男孩却愉快地笑了：
“别在意，你喜欢就呆着吧。”尽管他似乎也很吃惊。
“我不会妨碍你吧？”
“当然不会。我进来是因为认识人太少，因为一开始难免会有点陌生感的。”
“我也是。那就请你留下，除非你真的想走开。”男孩低头望着自己的皮鞋。
“我想我们曾见过面。你就住在我们附近吧？”乔尽量使自己显得礼貌和轻松。
“就在隔壁。”他抬头笑了，想起了把猫送回她家时两人谈论棒球的情景。而眼下乔的这副端庄的神态倒显得十分有趣。
乔也放松地笑了。她诚恳地说：
“你送的圣诞礼物真让人高兴。”
“是爷爷送的。”
“但是你的主意，对吧？”
“你的猫还好吧，马奇小姐？”男孩努力把表情放严肃，黑色眼睛里却闪着调皮的光芒。
“很好，谢谢你，劳伦斯先生。不过我不是什么马奇小姐，我叫乔。”年轻女士回敬道。
“我也不是劳伦斯先生，我叫劳里。”
“劳里？劳伦斯，这名字真怪！”
“我的名字是西奥多，但我不喜欢，大家都把我叫做多拉，所以我让他们改叫劳里。”
“我也不喜欢我的名字，太伤感！我喜欢大家叫我乔，而不是约瑟芬。你是怎么做到让那些男孩不再叫你多拉的？”
“痛打他们。”
“但我对马奇婶婆做不到，只好随她叫了。”乔有些无奈地说。
“喜欢跳舞吗，乔小姐？”劳里问，似乎认为这个称呼挺适合她。
“如果场地够大，大家也高兴，我还是蛮喜欢的。但是这样的场合我总是容易出一些糟糕的洋相，所以通常我会躲开，让梅格去跳。你跳舞吗？”
“有时也跳。我在外国生活了几年，所以你们这里的生活方式我
还不太熟。”
“外国吗？太好了，请给我讲讲吧！我最爱听别人谈一些旅游见闻了。”乔叫道。
起先劳里还不知道从何谈起，但在乔热切的追问下，便也打开了话茬。当谈到他在瑞士韦威的学校里学习生活时，乔用一种向往的语气说：
“如果我能去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