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态书-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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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本成熟的書，先決條件，是擁有大量讀者。
66享受
烘麵包與紅茶，在本市，被稱為奶茶與多士，是下午小食最佳拍檔。
最好吃的多士奶茶，要到街角茶餐廳去找，千萬不要铡畷缶频昕Х仁叶米錾鲜鰞晌妒称贰�
小店人擠地窄，貨如輪轉，奶茶捧出來，呈金紅色、浓、滑、香、提神醒胃，喝下去，馬上可以多寫三千字。
那麵包，鬆、厚、脆，牛油慷慨地正在融化中，貪焚地塞進咀咬一口，那香味直傳丹田，吃完一客，伙計，再來一個。
幾塊錢交易，換來如此享受，文藝青年們的論眨赡苷_：快樂與金錢權勢有甚麼關係呢。
還有最要命的法式蛋浆煎麵包，簡稱西多，配以無窮無盡的蜜糖醬，一邊吃一邊會喃喃自語：幸呷松疫人生，何德何能，得此享受。
親友中不乏品味高昂者，所以努力工作不已，換取享受。
如果你最喜歡的也只是看電視，睡懶覺，茶餐廳，恭喜恭喜。
67挑唆
生活到某一個程度，一些人說話會天真起來，總是不服氣，可爰地想盡法子挑唆，像孩子那般口角：“我爸爸比你爸爸高”，他自己有多高是另外一件事。
漂亮？“人家林玉女才叫美人。”
受歡迎？“人家倪老大在台灣才紅呢。”
收入高，“人家財經界袁君年薪五百萬，人家馬仔漫畫年入七百萬。”
家當，“人家梁女士在溫哥華九間洋房。”
所以，你瞧，你算老幾，你比得過上述名人嗎，嘿嘿嘿嘿嘿。
會有人問：“你見到某君慚不慚愧？人家那麼清高。”
真想使出那兇悍的看家本領來，笑咪咪答：“你見了我都洠в袘M愧，我也不必了吧。”
萬一有甚麼事，與他不相干，他專職挑撥，他可洠ьA備同誰比，誰輸了他一樣高興。
這是典型洠в匈Y格比武的人的心態。
在競技場內諸弟兄姐妹，多多少少有點惺惺相惜，知道做得略平頭整臉些已不容易。
不信，您來試試看。
68奢侈
紅樓夢裏绫罗绸缎摘錄。
冰鮫轂，是一種明潔如冰，有皺紋的薄紗。
哆羅呢，是一種闊幅呢料。
鳳尾羅，織有鳳尾圖案一種伲剌^稀疏的絲織品。
？靨裘（呀這件有名的衣服），用？雁頭上毛羽綴製成的外衣。
鶴氅，以鳥羽為原料的毛織物縫製的長大衣。
繭綢，以柞蠶絲織成的綢子。
鮫帕，薄紗製成的手帕。
金錢蟒，寰勆侠C的龍形圖案，呈小團龍圖案。
緙絲，即刻絲，織造時，細絲為經，彩丝为緯。
蟒緞，有四爪龍花紋圖案的高級絲織品。
盤澹媒鹣咴诮z織物上盤出圖案。
掐金，一种针织工艺，缝里嵌上金线。掐金挖雲，用金線掐出邊線，再用其他絲織品挖出云头形作裝飾。
雀金呢，用孔雀毛捻線織成的衣料。
輕煙羅，輕輕如煙，只有四種顏色，用來糊窗子的絲織品。
鎖子澹媒鹕z線仿鎖子甲花紋織成的寰劇�
—— 這樣子穿法，活該破產？
70苦雨
金像獎越戰電影以卜狄倫“苦雨將降”為主睿�
六十年代成長的人很難洠в泻哌^這首歌吧。
卜狄倫以他憤怒沙啞的歌聲無限淒涼地問：“呵我耍鄣膬鹤幽愕竭^何處，呵我親愛的年輕人你到過何處？”然後那自地獄邊緣回來的青年，逐一訴說他所見所聞所遇的一切。
翻閱卜狄倫歌詞冊，恍如隔世，那畢竟是一場毫無意義，製造了廿五萬傷兵的殘酷戰爭，他在另一首歌說：“如果上帝在我們身旁，請阻止下一次鄲爭。”
少年時期比較樂意擔當這種沉重訊息，看電影亦不介意揀第七重封印與去年在馬倫巴之類，漸漸生活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口味在大路上急轉彎，忽忽撤換偶像。
現在大家都追求在工餘輕鬆一下，買笑，亦賣笑，嘻嘻哈哈又過了一天，又賺了一塊錢，人想得太多，簡直是不行的。
趕緊把冊子收回，擠在枺舐嫊赃叄翘茁䲡儯腥酥裕凶雎｝鬥士拢浮�
人是會變的。
71我活该
老派寫法總是千錯萬緒，錯不到主角身上，雜文專欄中的頭牌，自然是作者本人，他偶而去兜個圈子，馬上被外界的牛鬼蛇神嚇出一身冷汗，連連打冷戰，十分齒冷，一五一十，把看不入眼，令他寒毛凜凜的事，向讀者報告，弱小的他，需要安慰。
新派手法截然不同。
並不認為人性中較弱的一面如瞋、痴、貪……是歹角特權，人人都會犯這種，你我他在內，不以為奇。
几个回合，败下阵来，也不必数对方不是，总而言之，是我的错，我活該，我洠Ь毢霉し颍疃嘞麓卧賮恚賴铡�
人家當我們洠У剑曃覀兺该鳎鞑任覀儯俜种话偈俏覀冊撍溃�不夠資格，為何要去高攀，既然送上門去給人侮辱，毋須怨人勢利。
眼光不夠準，思懀Р粔蚓_，才是最大缺點，現代人不接受以及原諒這種弱者。
成年人可能都瞭解到，真正的壞人是很少的，好得不得了的益友相信也不多，忠奸大抵上都已經撈勻了來使用。
可能大家已經是深深湝的灰色了。
72不可並論
一般來說，有兩種收眾酬勞方式，一：按時，二：按件。
公務員統統按時收費，月結若干，做也三十六，不做可能也三十六。
文藝工作者以按件收費者多，大導演、大作家、大歌星，相信採用這個方法，酬勞與市場需求有密切關係。
最好事先訂明一切工作細節，走公海，小心行得萬年船，畢竟洠в写蠊菊疹欋t療、退休、紅利這些福利，都看自己的了。
講好按件收費，也就洠г捳f，行有行規，應當洠в腥魏位孟搿�
不滿現實永遠是進步的動力，越做越氣，大可要求資方補償無假無休之損失：瘋狂加價，成功，則值得辛勞有餘，失敗，乃可轉行。
毋須採取工業行動。
以本行來說，交足功課，是尊重專業，尊重報館，尊重讀者的一種表現，敬人者，人恆敬之。
每一行均有其 Professional Conduct需要遵守；成年人不會把稿德與稿酬扯在一起並論，因此壞了聲譽，太不值得。
73你是誰
幹文藝工作，“你是誰”這個階段最難熬。
真的，是誰呢，眉宇間有點熟，甚麼地方見過？啊呵，原來是作家，對對對，昨日看一本叫“情未了”的文藝小說，賺人熱淚，好像是您的大作，不是？喲！
要多難受就多難受。
偏偏又是必經階段，急也無用，直捱得金睛火眼。
做演員更慘，有人離開本市數載，再度回來定居，扭開電視，淒厲地喊：“全部新人，全無頭緒，從新學習記憶他們名字，起碼要花數年！”
外國盛行一種字典式誰是誰名人錄，查一查，當可知誰家白玉為堂金作馬，可免自討洠ぁ�
所以要廣作宣傳，讓群眾有所認識，名頭一打開，容易辦事，拿起電話：“我是王小二”，接線生立刻知道是大明星王某瘢剑瑪嗖粫淅鋯枺骸澳膫�王哪個小哪個二，是男是女？”
名氣世界當然名氣最重要。
自己洠в校稍O法借用：你不認識我，但我老兄是……我侄哥叫……我的朋友……不看僧面，請多多欣賞佛面。
74洠в锌�
大作家不願出席約會時這樣說：“那天我洠в锌眨奶於紱＇有空。”
他認為，聰明的、知情識趣的人，甚至不太蠢的，一聞弦歌，當知雅意，自然知道並不是真的洠Э眨俏竦木芙^。
那麼，隨便敷衍幾句，就此算數。
可惜世上自有不識趣，自說自話的時間騙徒！會得變本加厲地缠上來：“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件事同你商量，速速出來！”
結果不外是往新開張咖啡座呆坐，或是到某名店試覦裝之類。
每一個人都生活在以他為中心的小世界內，無可厚非，這個小小宇宙，我我我絕對是太陽，其餘人等乃環繞太陽還轉的閑雜星體。
最好互不侵犯，各人維持各人軌道，日常咦鳎袡C會相遇，愉快地打個招呼，未能撥甬，無謂勉強。
中年途上的時間空間越來越擠逼，自己想做的事情還抽不出空來，哪裏有可能一而再，再而三撥出寶貴時間捨命陪君子。
請多多包涵。
75要求
傳統大男人對女性的要求十分苛刻。
老實說，真正的大男人的確有權對女件提出特殊要求，他們付出多，強壯肩膀承擔世上所有道義及經濟上责任，麾下的婦孺搓搓麻將逛逛名店好算一輩子，在某方面，自然要滿足老板。
大男人不喜歡鋒芒畢露的女性。
可是更不喜歡笨女人。
常聽到小伶小俐女性慨歎寂寞是因為男性對她們的智慧有恐懼。
非也非也！他們痛恨笨女人，他們的要求非常轉折，他們要求冰雪聰明、善解人意的女性為著他們，佯裝一點點天真胡塗。
這一裝最好就是一輩子，她不拆穿他，他自然也不去掀露她，這種關係，才真正舒服愜意。
生性慧黠的女性並不是洠в校墒墙陙硭齻兙r間統統用到社會上為事業打江山，甚麼知彼知己，百戰百勝，又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等全褂子武藝再也不會用在男性身上。
大男人的寂寥，可想而知，同大女人一樣，嗟歎市面上洠в欣硐氲娜瞬拧�
76不慍
人不知，而不慍？
你來試試看。
早上梳洗時對著鏡子，毋用商榷，即可肯定映像是天底下至美至純至真至有天份的一個人，他人理應讚歎訝異甚至喊出哈利路亞。
批評就不對，還分善意惡意呢，統統是誣蔑，頓時濁氣上湧，青筋畢現，漲紅面孔，巴不得學泰山般槌著胸膛大叫出來：冤枉，冤枉，妒忌，妒忌！
還人不知而不慍呢，統統丟到爪哇國去。
這六個字是滑頭碼子用來安撫友人的，笑咪咪地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再套一句衛督經典之作：人家說我甚麼，我不放在心上。
真正做得到的人絕無僅有，通常都忙不迭的解釋，因為認真，所以不能受半斑污點，因此錯的統統是人家，是非黑白一定要弄清楚，壞的，另有其人。
慍是一定要慍的，慍到甚麼地步，是否慍到出面，慍之後會否放出血滴子，抑或略慍而事後可以忘記，那就看個人學養了。
77猢狲散
大機構傳倒椋В忻嫔项D時人才亂竄，紛紛出來找新工作，平時罕見的笑臉霎時間全部現形，通常請不到的大哥隨時自動請纓，場面悲壯，好不熱簦А�
為生活，大前提，舉止失常，即使有礙觀瞻，亦應多多包涵。
奇是奇在社交圈也有同樣情形發生。
統江湖都知道，甲乙丙一貫是趙老大的食客，天下洠в忻赓M的午餐，肚皮飽飽之餘，三日兩頭美言數句，在所不免，緊張關頭，亦權主打蟀，為主人家效力，不在話下。
十年八年，一路相安無事，直到有一朝，某甲出來探路：“喂，錢老二甚麼時候請客？” 而阿乙也對孫三說：“真羨慕你們數人無所不談，幾時叫我一起。”丙君不甘後人：“李四，好久不見，過兩天有空，喝茶聊天。”
不問可知，趙老大那邊出了紕漏。
本來誰是誰的人楚河漢界，黑白分明，一客不煩二主，此刻大樹動搖，食客紛紛另殖雎罚斡行骂^目接收了去。
無聊？難怪有聰明人說：“人家請我吃飯，我從來不去，我自己則從不請人吃飯。”
78吃热闹
友人在他報上羨慕辦公廳女郎們自備的便當。
那還用說。
鋼製小盒內包羅萬樣：荷包蛋、豬排、蝦仁、菜心、白飯，只算一頓，用一隻小電爐烤熱，每天一到中午，香聞十里。
彼時上班，妒忌地逐一檢視，並且厚顏地討吃：“你們反正天天有蛋餃吃，回家叫令堂多做幾隻，明日帶來益同事口幅”之類。
有一位同事身體欠佳，伯母為她燉了雞湯，天天拎到地車站叫伊去接收，她吃膩了，便分給大家，眾人補得臉上長瘡庖。
誰到元朗巡視地盤，立刻托帶老婆餅，成盒成打那樣買回來，趁熱搶著吃。
誰榮升了，蛋糕汽水不在話下，往往還有大塊燒豬肉，攤桌上分來享用。
至今還懷念辦公室裏吃的好氣氛。
遝記得同辦公室助理商量：“不如兼做廚房，烘麵包出售，薄利多銷。”
吃飽之後，天大的問睿既菀捉鉀Q，看出去，世界不一樣。
79容易
小朋友表示雜文真不好寫，“我要寫小說了，”他宣佈，“容易得多，到底有對白可以佔住篇幅。”
講得好像小說中對白可以自別人書上剪下貼到自己稿上去那麼輕鬆。
不過，也不算不對，如果對白只是“你愛我嗎”，“我愛”，“你愛馬利多還是愛我多”，“兩個一樣多”，“我不管”，“別生氣”，那還真的容易。
看怎麼樣寫罷了。
對白如不能推進故事情節，還是不說的好，讀者曾經取笑有些文藝小說中的對白，簡直不是人說的話，可見要求是不低的。
“我冷”，“給你披我的外套”，“我們一齊去看雨”，“呵你多麼浪漫”，這種廢話，
今時今日，大抵不會過得了讀者這一關，平常人平常不說的話，懀觞N硬叫小說中主角一天說到晚呢。
用對白佔篇幅實不易為，一句半句好話，很可能要思索半日。
文藝工作的精粹，是要在苦練之後在表演該剎那顯得摚髯匀绮毁M吹灰之力。
不准當眾流汗。
小朋友許因而铡畷恕�
80黑白讲
〃……如今读者水准低落”。
真是黑白讲。
读者又不是与世隔绝的一群怪兽，读者还不就是一般群众，包括你我他。
今日资讯发达，旅游方便，教育普及，群众的见识、常识、知识，不知比十年廿年前进步多少，生活水准天天跃进，要求一日比一日高。
无论对衣食住行，或是看电影读小说，眼角都益发老练，太懂得选择了。
各行各业都诚惶诚恐地做好本分，不敢托大，偏偏这个时候，有写作人充满蔑视偏见地说：“如今读者水平低落。”
也许读者也会回敬一句：“咄！你还没有资格拥有任何等级的读者哩。”
最佩服电影界，戏不卖座，马上自行检讨，责己甚严，决不混赖社会。
话怎么可以倒过来说，指着观众骂：“尔等水准低落！”甚么态度。
当然是我们写得不好，不然的话，赵教授钱博士孙学究李大人一定赏识。
81非老友？
好天朋友非老友。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一向认为，好天找得到朋友，已经值得浮一大白。
要求不宜太高，天昏地暗，滂沱大雨，山穷水尽时分，自身都迷失，还希企旁人来有难同当，於心何忍，调转头来，谁谁谁叫我们两肋插刀，死而后已，我们何曾不会鬼叫着退避三舍。
何必为不可能发生的事而感慨万千。
不要试练朋友，朋友宜在愉快的五月天，繁花似锦，山明水秀之际喝下午茶用。
而且，别以为红日艳艳之际朋友会特多，有人牛性孤拐，一定不喜欢趋炎附势，可能是微醋，可能是怪僻，保不定说一句“伊发财关我啥事体”。
有人正与对头开仗，难舍难分，不亦乐乎，忽见廿年老友施施然与该名敌人故意畅杯，又怎么样？人各有志，何必强人所难，阻人发达。
朋友同钱财一样，去就去好了，至要紧继续有得来，多多益善。
假使去尽之后不来了，那么，才需要作自我检讨。
82三不怕
爱美？
先决条件要三不怕：不怕热，不怕冷，不怕烦。
优雅的女土惯于在摄氏三十三度天气下穿套装丝袜兼一睑盛妆，怕热的人一看，马上投降，决意—世T恤短裤凉鞋马尾巴作数，性命要紧，美不美，诚属其次。
怕冷也不行，气温降到十度八度，妈妈米亚，羽绒羊毛袜裤厚毛大统统出齐，北极熊似鼻尖红红、频频呻吟，还怎么美得起来，看官，俗语云：冷死贪潇湘，可见袒胸露臂者自需付出代价。
还绝对不能怕麻烦，甚么耳环配啥子项链，手袋与皮鞋是否一对都是学问，出门之前还要对牢镜子细细研究倩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