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苦难-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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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华,太年轻,还没有到能够承担起责任的年纪,她,不可能和我风雨同舟,共担命运。
而我呢,在那时也未必是很懂得去爱的一个人。我总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提醒华,我没有选择依或者别人而选择了她,完全是一种“牺牲”,一种“施舍”;我也总是把生活中的痛苦在信里倾泻给她,却没有想过这非但没有减轻自己的痛苦,反而让她感到压抑和窒息……
第十二章 别了,我的爱(2)
尤其是哥哥的死,我猝受打击的心,张皇失措,几近变态,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包括对华也产生了不信任,而这该死的不信任,造成了我和华之间莫名其妙的误解和冲突。
这时,我太敏感的心,已直觉到:华,马上要离我而去了。
埋葬了父亲,我揣着仅有的几十元钱,离开了让我失望至极的家园。
一无所有的我,将去寻找一个所谓的未来。
然而,我,又真的会有一个未来么?
在异乡,收到华的第一封信,却是一封诀别信:
舟: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你送的钢笔早就莫名其妙地坏了,也许是摔得太多了吧。
傍晚,提了一桶废纸去烧,倒出来时意外地发现桶底那么多撕碎的纸片,呆了片刻,便想起那天,接到等待已久的你的电话,说的是那句让我铭记一辈子的话(即我说的那句“我们分手吧”——沙漠舟注),回到屋里后,拉开抽屉,找到很多很多信,有我写给你的信,有抄的文章,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只是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撕着,似乎并没有悲伤,只是,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个世界。
你说:“如果不能写,就不写吧;如果你感到爱得太累想要放弃,那就试着放弃吧,我将永不再乞求,永不再盼望……”舟,其实,我知道,在你说这些话之前,你已经在心里放弃过了,不是吗?看完信,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好的,好的,舟,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缠着你了,一定不会……
寄上的另外一封信,是那天接到你的电话后写的,已经封好了,本是想寄到你家里的,也许因为你第二天又打了电话来吧一直没有寄。这次拆开来,看了一遍,还是寄给你吧。那次把你送的小卡片撕了,对不起。不过我想曾经沧海的你,也许能够理解;其实那也是我心爱的一张卡片,只是已变得虚幻而毫无意义,真正应该记住的,正是那两个字“认命”,命里注定我们的有缘无分,何必再强撑下去呢。
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而这,正是我真心希望的。
别了,我的爱。
请好好珍重!
华
1996。8。13
华在信中提到的“另外一封信”,只有短短的一页纸:
夜里起来,月光苍白而冰冷。也不知几点了,窗外,蛙声一片。
本给你写了一封长信的,想想何必呢,你已说过别离的话,我又何必再重复一遍。
在这种时候你没有让我和你一起来承担苦痛,你只是不需要而已。请原谅我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我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你都不要我了我说那么多干什么),那么,我不能给你的安慰和鼓励,你的朋友们会给你的。
本希望能多陪你一程,真是多余,我只是一片云,让你去寻找一张属于你自己的帆吧。
我不是一个好的爱人,甚至没有给你承诺,我只是想到时再争取一个未来吧;世事无常,总怕你因了承诺带来的希望而失望,这样会比立下一大堆誓言而后又无情决绝而去要好。
希望你振作,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所有爱你的人。
当一个你最深爱最信任的人无情弃你而去,你还会相信这个世界吗?
你是个懦夫。
一下子收到这两封信,我知道华对我有所误解,同时,我也知道,我和华的“纸上的爱情”,已经走到头了。
是的,我原本想华能陪我走得更长远一点。等我走出人亡家破的阴影之后,再和我分手。
而这个时候,哥哥去世才三个多月,父亲才去世一个多月呵!我几乎陷入了彻底的绝望,接二连三的打击,是如此的令人不堪承受,然而,我还得默默承受……
我不甘心,给华写信,打电话……我想挽留华,挽留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我的人。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华没有回一个字;打电话,她家里人总说她不在家……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欺骗我,华和她的家人也在欺骗我。
于是,我每隔几天就打电话去,有时一天打两三次,到最后我干脆等对方先开口,如果不是华的声音,我马上“啪”的一下就挂断电话……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变态了!
华,把我最后的一点光明和温暖也带走了……
“整理书信及书刊至晚上12点了,华的信,字字句句让我痛彻心肺,直想跑出门外大哭一场。
我必须重新开始,否则,万劫不复!!!”
1996年10月3日深夜,我写下了这样一则日记。
仿佛心有灵犀,也正是在10月3日这一天,华给我写来了她在这一生里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沙漠舟:
这次回家,很意外地收到你的两封信。
难道你还认为一切可以回到从前么?不,我不会回头的,决不!
爱一个人不是一定要爱到永远,若说我曾真心地去爱过你,那是真的,但,冷漠和伤害会让爱逐渐淡薄,你知道吗?
我曾经在田野里看着那种小野花在风中摇曳,这次收到你寄来的几枝,我并不爱。也许你记起了曾要你折一枝给我,但那已经太久远了,我现在只愿她快乐地在田野里。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拥有时不懂珍惜,失去时却苦苦挽留,别对我解释什么,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会说些什么,但我不想听。不想听。
第十二章 别了,我的爱(3)
曾经以为真的不能失去你,但当我终于决意离开后却原来一样活得很好,而且再不会有那种沉重的压抑感,没有了委屈和伤痛;当清风拂来时我真正感觉到一个人的自由和快乐,我不愿回到以前的“爱”中。
以后,终会有别的女孩像我过去那样去爱你,我也会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过去的一切我不想问谁是谁非,爱本身没有错,但缘已尽,别刻意挽留,不要把结局弄得很不愉快,是吗?
过几天我又得离家,别再打电话到我家了,别再解释什么,我说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会说什么,我不会想听的,也永远不会回头。
若你愿意,我希望能给你一个真心的祝愿:
平安,快乐!!
1996。10。3
从华的第一封信,到这最后一封没有署下名字的信,在她写给我的几十封信中,这最后一封信,是她第一次没有以“舟”而是以“沙漠舟”称呼我。
我知道,华,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我的人,真的要离我而去了……
华的这最后一封信,像一把利刃,深深地插进了我早已因为人亡家破而破碎不堪的心。
那几天天很阴冷,每天黄昏,纸箱厂下班后,我总是钻进附近的树林,长时间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或走或坐,时不时地唱那首曾在电话里为华唱过的《流浪歌手的情人》:
“我还是一再地让你相信我,那曾经爱过你的人,那就是我……”
歌声里,浸透着无尽的忧伤。
我以为我会大哭一场,然而,眼里依旧没有一滴泪水……
她已经考上了浙江某大学,这次该是国庆放假回家吧?国庆之后,她又到学校去了。她没有给我留学校的地址——她怕我纠缠她。
我没有给华写信,一切,对我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
在爱情上,没有几个人不指望付出之后的回报。
是的,华自由了,也成熟了,已经不再是一年前得不到我的爱时软弱哭泣“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小女孩了……
那么,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已经付出了我所能付出的……
可是,华真的离去的时候,我又如何笑得出来?
走了,都走了!
母亲走了;
哥哥走了;
父亲走了;
华,也走了。
华,把我最后的一点光明和温暖也带走了……
十月的异乡,冬天过早地来了。
那一个绝望的无泪的深夜,我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狂吹着林间的落叶,颤抖着在日记本上写下了泰戈尔的诗句:
“在我面前的是漫漫的长夜,我疲倦了……”
第十三章 长夜漫漫(1)
刻意的追求往往会丧失自身。
在你痛苦的时候,尽管痛苦吧;在你沉沦的时候,尽管沉沦吧。只是,你须有对欢乐的向往,对崛起的期待。
极苦和极乐都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前者是人间的地狱,后者是虚幻的天堂,只有活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沙漠舟
悭吝的上天……
“那年那月那日,季候风疯狂地切断了所有的归路。
断肠人独在天涯。”
1993年,我在散文诗《望断天涯》中,以这样弥漫着悲凉意味的句子作为开篇。
三年后,它,不期然的,应验在了我的身上。
埋葬了父亲,我把臂上的黑纱摘下来,塞进了行李之中,再一次长途跋涉,到了数百公里之外的寿宁凤翔村。
友人凌霄、小洋、雨晨、寒,见我到来,都喜出望外。
我没有把人亡家破的不幸告诉朋友们,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默默地咀嚼心灵的伤痛。
一个月后,我觉得不能再隐瞒了,就把家中发生的种种告诉了朋友们。
他们理所当然地大吃了几惊。
雨晨苍白无力地安慰了我一番,问我,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先赚一点钱,再去福州,去一边旁听(大学课程)一边创作。也只能这样了,没有别的路走。我说。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彻底对自己绝望,因为,我的心中还有一个梦想——诗歌,在以她微弱的光芒照耀着我。
然而,悭吝的上天,很快就要将这最后一点光亮从我的黑夜里劫掠而去……
在这一时期,从小养成的忧郁、自闭的性格,成了我自己心灵的杀手,我变得更加忧郁和自闭,我从来不把心里的痛苦当面倾诉给任何人,只有自己默默承受。
那个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黑夜,只要一关上灯,无边的黑暗就像一个不见一丝光亮的坟墓,而自己就在这墓穴之中,无助而绝望地看着自己在痛苦中苦苦挣扎,手上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
曾几何时,凤翔村的上空曾飘荡过我激越高亢的歌声,而现在,我沉默了,纵有偶尔的几句歌声,也是那样的低沉而悲伤……
激情与豪情,灵感与诗心,正在被我一点一点地抛弃,或者说,它们正在一点一点将我抛弃……
华,再没有来过片纸只字……
这一个异乡的冬天,我过得特别寒冷!
再一次见到故乡的青山绿水,我禁不住泪盈双眼……
年关将近时,我辞别了朋友们,离开了纸箱厂。
对于我来说,凤翔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朋友和村里的乡亲们对我都很好,工作又轻松,但我还是执意离开她的怀抱。
工资不高也是我选择离开的一个因素,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山村,不花一点力气每个月拿300元已经是朋友凌霄和小洋对我的厚待了。我原本是想节省下一点钱好去福州,但每个月下来,除了开销所剩寥寥,长此以往,我只能永远“困”在这儿了。
因此,我毅然拎上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或许,是我生命中有一种天生的不安分的因子吧?命运之神也正是借助于这些“不安分分子”,把我东抛西掷,把一坛坛叫做“艰辛”的苦酒,强加给我……
而,我的下一站,又将在这个冷暖人间的哪一个角落呢?
再一次见到故乡的青山绿水,我禁不住泪盈双眼……
父亲,母亲,还有哥哥,我回来了,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你们都还好吗?……
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紧闭的大门,屋里还是空空如也。
胆小的嫂嫂,租住到邻居的房子去了。大厅上挂的父母和哥哥的遗像,也被她收了起来。空荡荡的房子里,蛛网密布,满是尘埃……
人亡家破,人去屋空,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央,我仿佛又听到昔日哥哥的歌声和父亲苍老的笑声……
回到家乡的这些日子,我或者是在家里和嫂嫂、侄儿、侄女他们一起吃饭,或者是在朋友们家中吃饭。
而晚上,我就到处在朋友们家中蹭床铺睡觉。
朋友们的家,反而是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家伙,暂时得以栖身的“家”了。
我去拜访了诗友耕夫,在他那儿,我还意外地见到了另一位诗友诚。
诚正替外县的一家电脑培训班当教员。在闲聊中,我们碰撞出了一个“创业”的火花:办电脑培训班。
当时,电脑在我们小县城,尚是稀罕之物,它将来的普及是显而易见的,那么,我们何不赶这“潮流”,抓住这一机遇搏它一把呢?
更何况,有自称“电脑高手”的诚,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三人之中,只有耕夫能想法筹到一些资金,他当即起程到外地开始了集资的游说。
诚则赶向邻县,说,办完辞职手续后马上回来,一起在耕夫家过年,正月里就开始行动。
诚是外省人,四海为家惯了。
我也被这一“蓝图”激动了,着手策划起怎么宣传,怎么吸引和拉学员等等和办电脑培训班密切相关的方案来。
也就在这一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而我,做梦也没到,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我的命运将和这个人的名字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第十三章 长夜漫漫(2)
这个人,在我们这个山区小县,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就是我家乡最大私营企业——金秋集团总公司的创办人林金秋。
林金秋白手起家的传奇经历,在广播、报纸、电视的渲染下,被传得神乎其神。
在我们县的城乡各主要干道上,处处都能看到“金秋饲料”的巨幅广告。
他的著名口号“人要出名猪要壮”(他的旗下有一个大型养猪场)还上了《人民日报》。
在我的家乡,像林这样敢于开拓、敢于张扬的青年企业家,实在是绝无仅有。
林的大名在早几年就进入了我的视野,这一次,由于“利益”的驱动,我开始向他“下手”。
所谓“利益”,其实是想到他的公司人马肯定不少,我先想法打动他,让他注意到我,日后他的员工要培训电脑操作技术时,就有可能买我的“账”。
怎么“下手”呢?
我经过观察,发现他公司的广告大都跟当时的“三株口服液”学样,到处刷大字标语式的广告,明显存在着一些宣传不到位的缺陷。
于是,我为他的公司策划了一套宣传方案,分成三部分,每隔三天寄出一部分,并且只在最后一封信上署上自己的名字,仅此而已,根本不留地址,也没多写一个字的自我介绍。
我想以此方式在林的心中留下一个神秘的“伏笔”。
快过年了,我和耕夫都焦急地盼着诚的到来。
耕夫千辛万苦,总算筹到了一笔资金。
然而,一直到年三十了,诚连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