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苦难-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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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划过我手指的破镜片,我寄给了华。
两年前在老家蓝田及这次在开原的两场痛哭过后,我都给华寄去了不少信,然而,华始终没有给我回过片纸只字。
尽管爱的烈焰熊熊地焚烧着我,我终究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
对于华,我清醒地知道不可能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所以,我并没有在书信和电话中对华纠缠。
人,不是仅为一个爱情而活的,在爱情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空。
真正的爱,是给予他(她)所想要的,而不是只索取你想得到的。
爱,就是给予你爱的人最大的自由。
在长春一个月后,我对小鹃说,我要回北京。
之所以决定离开长春,有两个原因:
一是我的“创作室”已被拆除,我只能跟小鹃一家三口睡在同一条炕上。小鹃的小屋连一个小小的窗户都没有,白天都要开灯,很是憋闷和压抑。而我写作经常在半夜进行,影响他们的休息。在北方,同屋的一条大炕上睡好几个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我这个南方人对男女混住一屋却难以习惯。
二是我深陷在对华单恋的泥潭里死去活来,所以想换一个环境,希望新的环境能让自己从这该死的“泥潭”里摆脱出来。
尽管小鹃提出给我单独租一间屋子,让我把自传写完后再走,我还是决意离开长春。
在长春的这一个月里,小鹃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鸡鸭鱼肉不断,让我感受到久违了的亲人的温暖,这,在我人亡家破的四年间,可谓是我最享福的一段日子了。
小鹃替我买的票,还给了我一张存有几百元钱的银行卡。
哥哥死后,小鹃是唯一给我帮助甚多的一个亲人。
小鹃在肯德基上班,丈夫开出租车,收入不高,还要负担弟弟小强的学习费用,在她身上,我能看到哥哥大水所具有的善良、大爱的影子。
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隆重开幕的那个激动人心的晚上,我怀着满腔豪情和万丈雄心,踏上了奔赴北京的列车。
换一个环境,并没有能“换走”我对华的爱恋
第二天上午,我抵达了北京。
我在去年住过的圆明园里的学生公寓住了下来。
翌日下午,我到海淀图书城国林风书店看书,忽然有人通知2点将有一位名叫郭小橹的女作家来签名售书。
不仅仅来了一个女作家,还有一位美丽动人的“美国佬”冯丽达小姐(中国当代文学博士,汉语说得很漂亮)以及陕西人民出版社的鲁小山和李向晨两位编辑。
郭小橹不到30岁,刚从北京电影学院读完博士留校任教,她编剧的《网络时代的爱情》这部电影据说很成功,因而陕西人民出版社为她制作的大幅宣传海报称其为“电影人”。
讲座由于郭小橹的谦虚而变成台上与台下的相互交流,听众提问上面回答,我递了这次讲座唯一的一张纸条。
“在您的《芬芳37°2》中,提到‘纯真’与‘拯救’,您能谈谈对它们的深层理解吗?”
郭小橹看了,没有照例读出来,而是说“对不起,这两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不过,她还是作了令人满意的回答。
李向晨编辑在台上说了一些话题,忽然问:“你们中有想当作家的吗?”
我举了手,或许只有我一个人举手,因为我坐在第一排,没有回头看还有没有人也举手。
李编辑让我“谈谈”。
“首先,我感到非常幸运,因为我是昨天才到北京的,我正在写一本书,就是我的自传……郭小橹在她的小说中写了一个女子在生活中寻找自我的过程,我的书也是写我在生活中寻找自我的过程,我是1969年出生的,可以说是介于60年代和70年代之间,我从小就残疾,五岁时死了母亲、初中毕业,1996年,我哥哥死了,是被雷击而死的,那时我哥哥才44岁,一个多月后,我的父亲又去世了,人亡家破, 不得不浪迹天涯……”
说着说着,我被一种激动的情绪紧紧地裹挟着,我开始了一段小小的沉默,这时,鲁编辑已把话筒从台上移到了我面前,还把郭小橹在我讲话时签名的一张明信片递了给我(据介绍这是中国第一张为一位作家和书所制作的宣传明信片)。我原来半撑着双手对着话筒,后来我把话筒移了移,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第十八章 疯狂之爱(5)
“我的笔名叫沙漠舟,也就是沙漠里的骆驼。人都是在生活的荒漠里寻找绿洲,我也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绿洲……”
在我停顿的间隙,郭小橹插话说:“我正在拍一部电视连续剧《汪洋中的一条船》,主人公也是个残疾人,他的哥哥也是被雷电打死的,您以后可以看一看,一定会感到很温暖的……您都做过什么呢?”
我接过话头说:“我做过很多,又什么都没做,多年来我只做了一件事:塑造自己的灵魂……生于70年代的这一代人,他们中的不少人只学会了赚钱,而没有学会生活……”
讲座结束时,鲁小山编辑宣布说:“郭小橹决定赠送她的两本书给这位福建来的先生。”
郭小橹在其中的一本书上题字:
“生活并非没有阳光。生活是美好的。”
这句题词,题进了我的心坎里。
一次, 在国家图书馆,我又一次碰上了李阳。
1999年,在北京科技大学,李阳曾经很偶然请我跟他合过影。
这一次,李阳是被某国际品牌请来讲“自信”的。
演讲结束,记者们正在采访他时,我站在了他的面前。
李阳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见过面吗?
去年在北京科技大学,你请我合过影……
哦,我记起来了,你还给我写过一首诗……
我身上正好带着那份刊有我照片和文章的《北京晨报》,便给李阳看了。
我马上要出一本自传体小说……我在李阳面前吹起了牛皮。
哦,了不起。来,我们再合一次影。李阳拉过我,让摄影师把镜头对准我们。
一些记者也把手中的“大炮”对准了我们。
合完影后,一位主持人模样的女记者把话筒伸到李阳面前:李阳老师,他是一个残疾人,看得出他很自信。请问,您从他身上能看到什么?
他的奋斗精神,是我学习的榜样……李阳说。
然后,他又把我“推”向记者:我建议你们去采访他……
那女主持人果然让她的同事调转摄像“炮口”,正儿八经地采访起我来……
对方是湖南卫视的。这也是我第一次面对电视记者采访。
友人君豪请我吃了一顿饭。去年我委托他代领天际公司的那900元稿费,可到年底该付稿费时,天际公司已人去楼空。
我特意跑到北大西门外的芙蓉里小区去看,天际公司的办公场所已改换门庭,问小区的保安,保安也不知道天际公司是否倒闭或者另迁何处。
900元对于我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是我去年以饥饿为代价换来的报酬,就这么被“黑”了,这些人也真够黑的!
小鹃给我的几百元最多能维持我一个多月的生存,为了未雨绸缪,我到一家职业介绍中心交了一年的服务费100元,然而,不到一个月(他们也不曾为我介绍一份工作),我再去时,同样是人去楼空——100块钱又被“黑”了。
京城这个大林子,啥鸟都有啊!
我所寄住的学生公寓,位于圆明园内,福海的西北角,这里原是一座养鸡场,后被改建为学生公寓。
公寓里,住着好几百名房客,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打工的和求学的各占了一定比例。
由于圆明园新的建设规划,公寓周围原有大片的民房已经拆迁,残墙断壁,碎砖瓦砾,更显萧瑟和荒凉。
20世纪90年代初,这里曾经聚居了一大批从事文学、绘画、音乐的流浪艺术家,成为名扬中外的“圆明园艺术村”,我“进驻”之后,这些神经显然不太“正常”者们早已在几年前就被警察驱散,不知所终。
换一个环境,并没有能完全“换走”我对华该死的爱恋。
最初的一个多月里,华在我心中种下的痛苦并未能有效地得到消解,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依然在黑暗中苦苦呼唤她的名字,久久难以入眠……
直到,另一个女孩的出现。
秀发自内心的真诚,令我心弦为之一颤
一次,我上北大听一场讲座。
讲座名为《信念与人生》,主讲人是一位身残志不残的女士,名叫司晶。
讲座尚未开始,偌大的电教报告厅,已到处是人,几乎没有座位了。
我径直向里走,看还有无空位。
“沙漠舟,沙漠舟……”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循声望去,发现是近一年没见面的小岑。
刚好,小岑往前第三排有一个空位,我遂过去落座。
这就是沙漠舟……
她是我的同室秀……
小岑把我和她旁边的一位女孩做了引见。
我向秀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沙漠舟,我早就知道你了……秀说。声音柔和得出人意外。
我们在食堂吃晚饭时,我还对秀说,今天沙漠舟可能会来呢……小岑的语气里透出见到我的兴奋。
还真是巧啊!我说。
我也感到实在有些巧合。
小岑去年和我同是圆明园学生公寓的“居民”,她佩服我的身残志坚,因而和我成了挺不错的朋友。
我回家后就和她断了联系,再到北京时,她已搬出圆明园,不知去向。
第十八章 疯狂之爱(6)
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和她邂逅。
主讲人司晶从小瘫痪在床,没上过一天学,但她凭着惊人的毅力刻苦自学,不仅学会了写作,出版了自传《炼狱天使》,还靠掌握的丰富知识,开办了心理咨询室,为社会服务。同时,她还以病弱之躯巡回全国演讲,鼓舞和激励广大青少年。
在主讲人回答问题的时段,我向工作人员要过话筒,问了一个问题:
“您认为一个年轻人应该具有责任感和使命感吗?责任感和使命感对于一个人有什么意义?”
其实,这个问题在我早已不是问题,我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传递一点我想传递的信息而已。
“责任感和使命感是一个人最高贵的品质……只要我们少一点抱怨,多一点行动,中华民族的命运就掌握在我们手里……”
在笔记本上,我记下了司晶的回答。
讲座结束,小岑问我:“沙漠舟,你走吗?”
“哦,我想和司晶说几句话……”
“那我们先走了。”
秀向我道了“再见”,和小岑一起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很多人围着司晶,等她签名。
等了好一会,终于,坐在轮椅上的司晶被人推着向门外去。
我跟在后面,想在门口抓住机会跟司晶说话。
不料,一出大门,我却看到了小岑和秀。
“你们还没走?”
“沙漠舟,我们在等你……”秀说。
一丝感动掠过我的心头。
我放弃了和司晶说话的最后机会,和她们一起往北大外面走。
和她们边走边聊。我了解到,秀是一名中文系毕业生,正在准备参加北大的研究生考试。她和小岑同住一室,经常听小岑提起我,因而,想认识我的念头已是“蓄谋已久”。
“沙漠舟,我想,我们会是一生的朋友……”
秀发自内心的真诚,令我心弦为之一颤。
我是来向诗人致敬的!
此后,我和秀有了进一步的交往。
秀热爱文学,对事物有较深的领悟力,自然,她在一定程度上就比别的女孩更能理解我和我的作品。
一天下午,秀突然出现在我圆明园的宿舍门口。
“你怎么来了?”我大为诧异。
“我是来向诗人致敬的!”秀说。
原来,秀在北大教室里读我给她的散文诗组诗《我的吉檀迦利》,被我的文字感动了,步行了一个小时,找到了在圆明园里的我,只为了表达一份小小的敬意。
在她小小的宿舍,我常和秀及小岑聊到深夜,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我们——我和秀,都为这难得的缘分而欣喜。
渐渐地,我孤寂太久空虚太久的心里,开始被一个名字所占据……
11月15日,我在日记里第一次写下了那样一个名字:
秀:
写下之后,我并没有再多写一个字。
第二天:
秀:
昨晚在日记本上写下你的名字,然而,写下之后呢,我却终于让日记本上留下一片无言的空白……
我是强迫自己不写下去的,因为我知道,写下去,会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然而,不写呢?
这时,我已清醒地发现:我,爱上秀了。
在这篇日记的下面,我写了苏东坡的名句: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是的,我想去爱,想好好去爱,然而,我又怕……
2000。11。17 星期五 晴
秀:
雪后天霁。
阳光格外灿烂,天格外蔚蓝。一轮残月,淡淡地在蓝天上向着大地微笑,而大地,已是一片萧瑟。
而我的心,也是一片萧瑟。
2000。11。21 星期二 晴
秀:
再次尝试着提笔给你写信,但愿这次能好好写下去。
凌晨三四点吧,这两封写不下去的信,终于催生出了下面这篇《序幕》:
序 幕
他,终于出现了。
脚步踉跄,衣衫褴褛,他的脸上身上满是创伤和血痕。
没有谁知道,他会在今天归来。
他的身后,如血的残阳已经沉落。
天地,一片苍茫。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不会在今天归来,甚至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不会在今生归来。
他是一个被放逐的罪人,在沙漠的深处,在地狱的入口,他曾如一滴水珠一样在火焰般的炎阳下消逝过。
他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所有的人都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所有的人都诅咒他应该下地狱。
他早没了亲人,也没了恋人,与他相依为命的,只有他那颗千疮百孔而仍不肯死去的心;与他形影相伴的,只有那随时想要吞噬他的死一般的寂寞。
他的确下了地狱,从沙漠深处,从地狱的入口,他一步步踏进了一个血与火的国度。
厉魂恶鬼们捆绑了他,给他戴上最沉重的镣铐,将他推到了地狱的主宰面前。
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刑具,到处是毛骨悚然的哀嚎。
烈焰熊熊,映着他血迹斑斑的刚毅的脸。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吗?”
第十八章 疯狂之爱(7)
“知道──爱!”
“你,为什么要爱?”
“因为──恨!”
“你,为什么要恨?”
“因为我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真理、正义、自由、光明,爱这个世界上的阳光、花草、动物和人类。但是,他们——那些像你一样仇视一切美好事物的冷血败类们,仇视爱、践踏爱、亵渎爱,公然宣布爱为人间第一条大罪,逼迫人们逃避爱,远离爱,背叛爱。既然你们不许我爱——爱人类,爱世界,所以,我只能恨——我恨你们,刻骨铭心的恨!”
“你大胆!敢与我为仇,你不怕死吗?”
“正因为我敢爱,所以我敢恨!爱,让我有了死的勇气。而死,却只能增加我爱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