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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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辛却瞧得清清楚楚。一道人彤从石屋内冉冉飞出,如同没有形质的幻象飘上半空。但忽然落在他面前。
这人影面孔乍有乍无。整个形象宛如烟云在风中变幻,无有定形。不过小辛至少看见他有一条大半尺长舌头垂到喉咙下面。双眼鼻孔等模模糊糊,似乎被鲜血污染而瞧不清楚。
此外风声更凄厉,甚至隐有山崩地裂声。任何人一听而知声音是从地狱传来。虽然无人去过地狱,却能立觉知道。
小辛身子动也不动。世上任何人处身如此黑暗风雨交加环境中,根本连眼前五指也分辨不出。但偏偏小辛看得见。还看得见那幽灵若有若无不停变动的动作。
幽灵也好鬼魂也好。若是出现阳间(另一空间)必有原因。
目前且不管“原因”来意”,最重要是究竟有没有“鬼魂”?如果没有那只是障眼法,利用我们视听的错觉。如果有,问题就万分严重。“人”应该怎样对付“鬼魂”?
任何宗教都有解拔祛之法。但此等法门仍须祈求借重另一空间“神灵”之力(所谓另一空间,但亦可能属于较高层次空间。以佛教言,天道与阿修罗道是两种不同空间。西方教会的上带及施鬼,则显属同一层次之空间)。
凄厉幽暗的景象,从地狱传来悸人魂魄的异声。加上忽有忽无飘泞于空气这形相。“人力”变得渺小且受种种限制。无论谁胆子再大也禁不住泛起“无能为力”“无力抗争”的沮丧和惊悸。
小辛完全不懂符录禁咒之道,所以根本无法向“神灵”求助。
他只有靠自己。但他有能力与鬼魂为敌么?他用什么方法?
小辛从来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鬼神。但他却深知一件事,眼前的景象绝对不是“视力听觉”的幻象错觉。因为如此凄风苦雨无边黑暗中,任何人都瞧不见鬼魂影子,亦听不到其他声音。
只有他小辛,从幽冥世界训练出来的眼力听觉,才看得见听得到。
任何人如果看不见听不到就等如“没有。。既然“没有”也就不会惊恐。所以眼前的“鬼魂”绝对不是恐吓,绝非想吓得他心惊胆跳而失去自我控制。
“横行刀”忽然出销,如电光一闪。但电光只闪一下,其实已交叉劈出两刀。
事后这小辛自己亦感觉得出,他的刀几乎比“光”还快。
刀光消失之后。小辛看见“鬼魂”变成四片,甚至听到坠回地狱的奇异声响。
他心神之坚凝专一固然如不可动摇的企刚,但挥刀的速度居然达到“光”的极限。人类只有“思想”速度(刹那间可以抵达宇宙有限和无限的边缘)可以此拟。但思想在“时空”
之内其实没有速皮,它的速度只不过“假设”而已。
幽冥黑暗的天地突然开朗,虽然是深沉夜晚星月俱无。虽然凄风苦雨依旧次刮飘尘,但至少还看得见天空,看得见竹材阴影,更看得见白色的石屋。
石屋之内很快就有了灯火。那是小辛点燃一支蜡烛和一盏油灯。
但一灯一烛光线仍然不能用亮屋内所有地方。因为石屋相当宽敞,故此仍有阴暗之感。
此外有些巨大的神像投下的黑彤,以及阴暗墙角两具棺材。使得周围浮动着妖异神秘的气氛。
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小辛站着不动,亦不作声。
起初并无异状。但不久小辛就好像已溶入夜色中,溶入妖异神秘气氛小。
如果此屋经过千百年都无人发现闯入。则屋内的神像棺木包括小辛,都等如不存在。
但屋内的一切(当然包括小辛)却的确存在。
两口棺木一口漆黄,一口漆黑。黄色棺材忽然“格勒”声,倌益滑下三尺,那情形就像我们常见觉用的长形印章盒把盆盖捺开一样。不过棺材盖会动却实在太奇异恐怖了。
一颗头发蓬松的头颅伸出馆外。
这颗头颅尽管出现得很可怕,但却不是骷髅。不但有头发,有眼耳嘴鼻五官。眼睛内有眼珠,亦会转动瞧看。
小辛的侧面反而明晰清楚。不像正面有一层迷雾阻隔。
但他好像永远不会移动的石头,又像明暗幻灭的烟雾空气,明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棺中伸出的头颅亦就此停止任何动作。好像凝结在空气中。
至少过了一个更次,棺中头颅突然冒起肩膀胸口,而面上五官会活动,于是这突兀诧异的头颅变成“人”。
小辛也忽然会动,转头望住他目光澄明而又锐利似刀。
梅中人年约四句,面颊削疲,觅阔额头显示喜欢思想,亦是富于幻想的特征。
他叹口气道:“你真是小辛么?”
小辛冷冷瞧他,然后目光转到左边一个面目狰狞头上有角的神像。神像全身金色左手指尖吊着两个小小草人,萃人身上居然有衣服,看得出是女性衣裳。
神像右手也吊着两个草人,不过却是男性。
小辛道:“这两男两女是谁?”
棺中人道:“女的一是花解语,一是绿野。男的一是连四,一是小郑。”
小辛道:“你想咒死他们?”
这是“厌胜之术”。我国自古已有之,除了念咒厌外,用祭炼过的法器如小刀小箭等刺入草人身上,而对方身上就会莫名其妙到处疼痛,或是整日昏昏沉沉终于暴毙。
棺中人道:“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大本事,而且灵不灵能个能害死人我也不知道。”他声音表情都很诚恳,似乎可以相信。
他又道:“我姓金名阳,原藉邯郸。我在路上忽然发现你,感到你好像对我很有兴趣,所以星夜赶到此地。你常也知道我想托庇此地教门中一位前辈。”
小辛道:“你交代得太含糊了。此处的地名、住持、派别、过去历史等全不提及。你何以要隐瞒?”
金阳忙道:“不,我一定通通讲出来。但先请问你一声,九幽使者怎样了?”
小辛道:“你问那个吊死鬼么?”
金阳压低声音,道:“别这样说,他怎样了?”
小辛道:“你先回答。”
金阳恭谨应道:“是,此地是舒城西南十二里的‘鸣篁小筑’。住持是长春子真人,他虽然年逾六旬,但外表看来像十四五岁童子一般。长春子真人是‘青龙社’元勋,道教正一派耆宿长老,已得南宫列仙之位。我这样说不知你明白不明白?”
小辛没有一点表示。要知道教内容包罗广泛得惊人。举几天文、地理、阴阳、术数、医药、星相、符录、技击等都精研奥妙。用来配合服气、炼养、服饵、烧炼等达至玄奇神秘境界。例如内家剑术便以“形气合一”为最高造诣(炼气是内功,炼筋骨是外功)。地理有“堪兴学”等等。)符录咒术驱神役鬼不过是道教其中一门。“正一派”就是夺符录驱遣之术,如江西龙虎山“一张天师道”便是。所谓“南宫”列仙,即专司人命祸福的神明。
山于道教内容博大深精而又流于驳杂。因此正宗道教主流“丹道”反而不甚为人所知。
无数装神并鬼的种棍都假借道教之名骗人敛财,使得世人议会极大,竟不知道教实是我国极深奥精微的“学”“术”。
道教小人往往说“旁门八百,左道三千”。此一形容道教混乱驳杂的话既痛心而又真确,像金阳口中小的长春子,根本就是邪门方术之士。道教决不会承认他。有识之士亦一定看得穿他他的凶恶诡邪面目。
小辛道:“你旁边棺材内就是长春子?”
金阳道:“正是。但我所知他们况很不妙,至少日前比死人还糟糕。”
小辛道:“难道为了吊死鬼之故?”
金阳吃惊地道:“九幽使者与他元灵合一。万一九幽使者发生意外,长存子真人当然亦受害累不浅。”
小辛道:“你何故不站起来?何故不离开棺材?”
金阳道:“此棺材不但整个是铜铸的,而且祭炼多年,必要时我可以很快关闭棺盖,连九幽使者亦奈何我不得。”
一切疑问他答得很快很坦白。小辛开始无微不至考虑可以相信他。
但有一点他故意不问,而这问题非常重要。那就是既然施展“厌胜”之术。既然有绿野、花解语、连四、小郑。何以没有“阎晓雅”?何以没有他“小辛”在内?
又既然金阳不解释这一点,显然他还藏着很多秘密。这种人信得过么?
然而小辛却很信他的样子,道:“听我的劝告,金阳,赶快脱离这种邪教。生活是好是坏,快乐或寂寞。都好过这种人非人的诡邪生涯。”
金阳叹口气,道:“我明白,因为我想过千百回。如果你要打开另一口棺材,我一定得先行关闭这个铜棺盖。如果你不愿冒险,那我就出来。”
小辛沉吟一下,道:“你先关闭棺盖。我可能撬开那黑棺,也可能离开。”
金阳道:“你最好离开。”忽然压低声音道:“长春子真人可能因九幽使者失败而陷入昏迷。但亦可能诱敌。”
说完,便匆匆躺下,“叭嗒”一声铜棺盖关闭得这一条缝都没有。
小辛毫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有何想法。
那座金色狰狞的神情栩栩如生,浮动着邪恶可怕的气氛。
在他手中的草人,是不是表示“命运”已控在心手中?
光芒一闪,“横行刀”已出鞘入鞘,但任何人当场目击亦不可能看见此刀。因为太快了。快得连声音亦膛乎其后。出鞘入鞘的声音隔一阵才听见。
金色神像忽然裂开跌坠地上,发出很大响声;而他手中四个草人亦通通分开两截。
小辛眼睛四下搜索一阵。嘴角忽然泛起冷笑。
黑棺据说是“长春子”真人匿卧。但粗重呼吸自始至今都很清晰(当然仅是小辛的听觉)。但铜棺内忽然全无声息,显然棺内已经没有“生命”。
那么金阳到何处去了?他若是死亡的话却又是因何缘故?谁下的手?
小辛刀光乍现又隐。但见铜棺(每一面厚达三寸)拦腰多了两道裂痕。小辛只须轻踢一下,当中一段便滚开一侧。
棺内那有人影?不过棺底却有一个洞穴。洞内黑暗而又阴风恻恻。
小辛侧耳倾听一会,突然离开石屋。身形霎时隐没漆黑夜色中。
竹林内更加黝黑,不必任何邪法妖术都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人从一丛树下悄地然冒出面,动作既轻灵又没有声响。简直有如幽灵出现。
但并不是没有人发现他。因为他才往前迈出两步,突然胸口一疼急急刹住去势。
他根本就是自己把胸口往那尖锐之物碰去。当然只要他刹住脚步,伤就到此为止。
这片竹林,这处地道出口,他已熟得不能再熟。闭上双眼亦可行走自如。但那是甚么物事竟然刺破他胸口肌肉,使他受伤流血?难道是小辛的“横行刀”摆好方向等他碰上来?
金阳打死也不肯相信小辛有此本事。根本不可能!除非小辛属于黑暗之鬼魂。否则此时此地焉能来到并且摆好宝刀架式?
但小辛的声音传入金阳耳中。一点不假正是小辛。声音很冷漠,听不出一丝得意或奚落。
他道:“金阳你如果不想回答我的话。只要路前半步。就不必说任何话。我意思说你无须浪费藏在牙齿内的毒药。弄个假牙装上毒药要费不少功夫时间。”
金阳全身冒出冷汗。像小辛这种敌人太可怕了。简直倒了八辈子楣才碰上他。
小辛又道:“其实你如果说你是九幽使者,我会更相信些。你自己知不知。你的面孔告诉我,你很少用这副真面目见人?通常你都戴着人皮面具,如果你身份如此简单,何须时时戴用人皮面具?”
戴人皮面具居然也会留下痕迹,的确是谁都想不到的。金阳心中泛起“崩溃”之感。谁教他如此不幸碰小辛这种敌人?
小辛又道:“安居镇繁荣得不合理。而有些情形除了邪门左道的帮会之外不会存在。你倒底开不开口?”
金阳几乎听见“横行刀”刺穿他心脏声音。因此他打个寒噤,道:“你好像甚么都知道,我还说甚么?”
小辛道:“你肯开口就行。我自然有很多问题。不过,我事先声明。就算你完全回答而我也很满意。但你仍然要受惩罚,至少要使你以后不能再去害人。”
金阳呐呐地道:“你不觉得太过份么?”
小辛道:“不,你这辈子只遇到我一次。老实说像我这种人很少很少。别人见到你只好任你欺负茶毒,以往之事我没有责任。也以后我就不能推卸责任了。”
金阳道:“我平生地一次听到这种怪论!但你确实使我无法反驳。”
小辛喃喃道:“你不能代表命运,甚至连傀儡亦不够资格。但恶仙人韩自然……
金阳讶道:“谁?你提到谁?”
小辛道:“恶仙人韩自然。你听过这名字没有?”
金阳道:“当然听过。他是排教第一高手。你认识他?”
小辛道:“不认识。他比长春子如何?”
金阳道:“不知道,我看差不多。但很难说,派别不同修为不同。”
小辛道:“我就从韩自然问起……”
当然“安居镇”的古怪不会遗漏。小辛这个人一旦用“逼供”方式问话。其详细周密的程度你这做梦也想不到。
小郑样子很狼狈,满头蛛丝满身灰尘。又黄又瘦的面孔显示他既缺乏食物又缺乏“水”。其实任何曾经流浪过的人都知道,食物可以缺乏几天,至多饿得呱呱叫,但几天没有“水”喝,那才是大事情。
他灌了一大壶冷茶,吃一块甜饼。舒服地吐一口大气,道:“咱们有三日三夜没见面了。你们三位姑娘好么?”
绿野皱起鼻子,很不满意地道:“好个甚么,除了花解语外,我们都差点被毒死。”
小郑道:“在下隐身于隐贤阁一个角落中,三昼夜下来,几乎真的变成一只蜘蛛。”
花解语道:“蜘蛛,为甚么蜘蛛?难道你不可以变成苍蝇蚊子?有什么好处?”
绿野道:“至少你有很多东西吃。甚至可以吸仇人的血。”
小郑怔一下.道:“在下一定记住姑娘这番话,可惜我那三天三夜变成天花板墙角的蜘蛛。我既不能吃虫过日,只好忍熬饥渴。”
花解语道:“隐贤阁有何动静?”
小郑道:“动静?一点都没有。梁老员外和大公子二公子回天过得很好服。每天讲究营养长生之道。差点闷死我。”
绿野道:“既然你探听不出任何消息,你为何不早点回来?”
小郑摊开两手,苦笑道:“走不了呀小姐。那是二楼大厅天花板上的角落,红砖隔间居然砌贴屋顶。屋顶是厚铁板上加一层瓦面。”
绿野道:“屋顶弄不破,红砖也撞不穿?真真胡说。”
小郑倒吸一口冷气,道:“幸亏没撞破。你道两面砖墙的另一边是何等所在?讲出来你们绝不相信。”
他眼神透露的惊恐情绪,显示犹有余悸。以小郑尚且骇成这等样子,情况当然极不简单。
小郑又道:“鬼,真正的鬼。在下总算是亲眼瞧见了。”
房内静寂片刻。绿野突然冷笑一声,道:“既然有鬼,你一定想叫我们快快离开此地,对么?最好连小辛也不要去追他?”
小郑说道:“在下真有此意。”
绿野道:“既然红砖砌贴屋顶,既然你不敢撞破砖墙。你怎知两边隔壁都有鬼?你怎能亲眼看见?”
这花解语也认为小郑大概“哑口无言”。这些疑问绿野不问她也要问。
小郑迟疑一下,才道:“在下有法子看得见隔壁情形。”
绿野故意装出客气之状道:“哦,真的?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们,以开茅塞?”
小郑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