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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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郑迟疑一下,才道:“在下有法子看得见隔壁情形。”
绿野故意装出客气之状道:“哦,真的?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们,以开茅塞?”
小郑又迟疑了。绿野马上翻脸怒声骂道:“你以为我们刚出道闯江湖的么?我们很好骗是不是?混账之至。你的眼睛能够透过砖墙?你在骗谁?究竟想怎样?”
她的连珠炮还有得放,如果不是花解语拦阻她。
花解语道:“小郑,东濒忍术固然宇内知名,神秘莫测。但难道有天眼通的本事能透过砖墙?”
小郑忙道:“不是肉眼,是靠一种工具。很精巧,是一支钢管两端镶嵌凹凸玻璃。钢管有个管套,是更精粹的钢外而按刻螺旋纹,一端极尖。用这钢管套先钻远一个洞,才把窥管塞入去,就可以看见另一边墙的情形。”
花解语道:“一根小管子看得见范围很有限得很。真的有用么?”
小郑道:“全靠那两块凹凸玻璃,使砖墙变成纸一样薄。如果你服睛贴在纸洞瞧看,隔壁情形大概没有看不见的。”
绿野一掌在桌上“砰”一声,怒道:“好小子,你有这件东西,我们一路上睡在你隔壁的,岂不是都让你看够了?”
花解语总算明白小郑起初何以不敢说出来之故。事实也正如绿野所说的不错。一路上那一个在小郑隔壁的房间,最少换衣服时完全等如在他眼前表演。
小郑忙道:“在下不是那种人。两位小姐们万勿误会。”
绿野伸手摊开手掌,道:“拿来,这件物事非充公没收不可。”
小郑苦口苦脸地拿出一支才小指粗细的黑色钢管,长约八寸。管套身上果然楼刻螺丝纹路。
绿野依照小郑刚才解释的方法随手放钻砖墙,暗暗贯注内力,果然很容易就钻透过去。
然后抽出窥管穿过小孔,眼睛凑上去瞧看。外面是通天院子,果然有如眼睛贴在纸洞瞧看一样,视界既广阔又甚是清晰。
绿野一面瞧一面道:“有趣,有趣。但一想到我们都在你眼前赤身裸体时就十分没趣。
没趣得简直可以杀人。”
小郑用哀鸣似的声音道:“小姐们,在下当真不是那种人。”他眼睛不时溜过阎晓雅消丽绝俗的面庞。现在看来有点苍白,又平静得全无一丝表情。
这不是好现象,小郑心中长长叹息。如果对象是热艳如阳光的绿野或是温柔似春风的花解语。她们能使任何男人发生激情欲火。任何男人有机会瞧看她们赤裸肉体决不会推辞。
但阎晓雅则完全不同。至少在小郑心中如此,他绝对不愿“偷窥”,除非她允许,自当别论,可是能“解释”么?谁会相信?
小郑自己感到一下于打落十八层地狱深渊底下,三年来水磨功夫已成白费。他忍不住轻轻叹口气,干脆不再解释辩白。
绿野让花解语、阎晓雅都瞧过,忽然撇开这尴尬话题。问道:“你真的见到鬼?”
小郑没精打采点头。现在就算有一万两黄金让他提也提不起劲。
绿野道:“别装出要死不活的死相。鬼究竟甚么样子?”
小郑道:“有些七孔流血,连五官都瞧不清楚。有的披头散发,舌头垂到喉咙,有些少了半边脑袋,总之,你一见就非大呕特呕不可。”
绿野一双手摸摸肚子,果然有想呕吐的感觉。道:“你见到很多鬼?”
小郑道:“大概六七个七八个吧?反正我认不得他们。”
绿野道:“最要紧的是‘鬼’杀害活人么?你在隔壁他们何以不知道?”
小郑忽然精神一振,道:“当然能害死活人。葛冲之,那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我亲眼见他被鬼扼死……但也可能被骇死。”
花解语柔声道:“你看见?能不能说得详细点?”
小郑道:“哪天晚上,葛冲之在右边房间。房间大得离谱,却空荡荡,全无家私,只有四面墙角各插一支三角番旗。门口两边亦各插一支。灯光不大明亮,却足以看清楚房间内一切。”
“葛冲之是被一个连头罩住的白袍人带人房。白袍人转身就走了,房门仍打开着,两扇窗户居然也没关上。葛冲之行动时显然强健敏捷如常。他从窗户及门口向外探看一阵,忽然回到房中盘膝而坐。如果我知道后来会有恶鬼出现,那时一定不顾一切警告他。”
绿野怀疑地道:“你发出警告有用么?”
小郑摇头承认道:“没用,因为恶鬼四方八面把守着门窗。葛冲之一定是发觉灯光突然黯淡而且带着昏黄幽绿色,跳起身四面瞧。门口出现第一个恶鬼,长着骇人的舌头一下子就粘中他的面孔。葛冲之左右飞跃,动作很快。但舌头仍然在他面孔粘着。而接着一个狰狞青色恶鬼出现,从侧边碰撞他。他脚步没有移动,因为青色鬼根本像一阵风透过他身体。不过他身体剧烈大颤一下,显然是很冷或很不舒服。又有三个恶鬼出现四周。葛冲之像被困的野狗不知往那里逃走才好。忽然一个只有半边脑袋恶鬼迎面扼住他的咽喉。他做出极力扳开颈子鬼手的动作。但没有用,终于弯曲得像虾米倒地不起。是活活被恶鬼扼死。”
三位美女都不作声,过一会花解语才打破沉默,轻轻道:“据我所知,有些毒药可以使人死得像鬼扼喉一样。”
小郑道:“在下也知道,不过,第二第三晚葛冲之都出观过。”
绿野道:“他没有死?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甚么?”
小郑道:“唉,第二晚葛冲之出现大厅,可真骇得在下头皮发作。心里又糊涂得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梁大公子居然跟葛冲之说话,幸而不久葛冲之小心翼冀揭下一张人皮面具给梁大公子看。”
绿野道:“原来是他。他真名叫张煌,已向阎王爷报到啦。对了,第三晚呢?不对,张煌怎能回去出现你眼前?”
小郑神色不大好,道:“因为在下看见的是葛冲之的鬼魂。”
没有催促或诘驳,小郑又道:“他满面血污,只有从衣着以及说不上来的感觉认出是他。真的是鬼魂。昏暗带绿的灯光,在空中飘浮的形体。在下一闭眼就仿佛看见那可怕阴森景象。”
房间内幸亏人多且是大白天,但已有人觉得阴风阵阵使得全身都不舒服。
小郑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道:“那白袍人生活在许多恶鬼包围中。他究竟会不会害怕?”
当然无人能权威肯定予以答覆。绿野道:“如果我能指使一个鬼魂听话做事就很满足了。他为何弄那么一大堆恶鬼呢?”
花解语道:“如果都不过是障眼法,而我们却被骇走岂不可笑?”
绿野道:“小郑,既然你很害怕何以不赶快跑?你真不怕鬼?”
小郑苦笑道:“在下无路可走,大厅有毒阵封死。虽然那梁二公子看来道行不深。但他对父亲大哥猛吹一气说是如果不佩戴他的香药就算会飞也飞不出厅门。”
绿野却也不禁同情他的境况,道:“听来情势比前狼后虎还危险可怕。幸好你终于逃得出来。”
阎晓雅忽然打破沉默,道:“我第一点怀疑是平生鬼话听得不少,有鬼上身鬼打墙水鬼打替身等等故事。但鬼魂似乎很少集体行动,从未听说一下子见到那么多恶鬼的。”
小郑陪笑道:“你说得对,我也从未听过。”
阎晓雅又道:“第二点大厅既有毒阵封锁,可见得梁二公子使用过毒药。我知道有些药物能使人无中生有看见碰见种种怪事。粱二公子的毒阵有没有用上这种药物呢?”
小郑楞一下才道:“这……在下就不知道了。”
花解语道:“阎晓雅的怀疑理由坚强得很,绝非无的放矢。”
绿野以怜悯的眼光望住小郑,道:“你可能被骗了,也可能你平时幻想太多,所以故事很精彩。如果你要休息,我们自会求证一个正确结果。你安心休息好了。”
花解语道:“我们吃过午饭就出发,半夜可以赶到安居镇。我的确不想小郑被骗甚至把我们都吓跑。”
阎晓雅淡淡地道:“他就算跟我们走,亦不必潜入梁家院贤阁,小郑你放心。”
小郑一点不放心,反而烦心之至。好不容易千辛万苦逃出鬼窟毒阵,为何又要眼睁睁往里面掉呢?但不去行么?能让间晓雅甚至花解语绿野三个美女冒冒失失跌入罗网?
他叹口气,道:“好,在下很明白。如果你们三位小姐不能亲自证实一下有鬼,你们永远不会相信亦永远不安心。”
他再瞧瞧三个美女的面色表情,之后叹气声更深更长,喃喃道:“证实世上有鬼无鬼当然很重要。但只怕葛冲之那小子占的份量更重,你们根本要替他报仇。但你们和他才见过两面,值得冒此大险吗?”
阎晓雅忽然道:“小郑,这回你要使出看家本领才行。”
她身边花解语、绿野解释道:“我们在合肥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监视中。我们就算骑最快的马赶到安居镇。但四条腿远远比不上两只翅膀,人家用信鸽联络可以布下最有效最可怕的罗网等我们自己一头钻进去送死。所以我们第一步首先要扭转恶劣局势。”
绿野道:“小郑有此本事?”
阎晓雅道:“若是我们当作要暗杀梁家之人,他就有很多办法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渗入粱家附近甚至那些人身边。”
绿野道:“棒,棒极了。到时,我暗杀手段一定不比你们差。”
阎晓雅道:“小郑,等一会你去找个地方,准备供我们大家躲藏一天。我们晚上赶路,天明前抵达安居镇。当然在安居镇附近必须有地方藏身,度过白天等夜色来临时才出动。”
小郑苦笑道:“在下早已在安居镇找好地方。是一间骡马行废弃的廊寮、水、食物、灯烛、床铺都弄妥。甚至还有两缸老酒。”
绿野马上称赞他道:“你真了不起,许多事都有先见之明。”
小郑又道:“北城外三里左右有个路亭,亭边一条黄泥路进去有间泥砖房子。我己租下来。酒水食物床铺等也通通准备好。”
绿野讶问道:“你打算长住合肥?”
阎晓雅道:“当然不是。这一着是此次行动胜负关键。我们分头消灭监视跟踪之人以后都躲到那屋子。等晚上赶赴安居镇则在那廊寮躲上一天。于是我们夜晚行动时,对方根本不知道我们踪迹。”
绿野听了不觉目瞪口呆,道:“难为他想得到而且预先准备好。你们从前暗杀行动,无疑极秘密迅快有效。”
小郑、阎晓雅都不答理这话,花解语道:“万一我们当中有人不能独力消灭监视跟踪之人怎么办?”
小郑马上道:“仍然到城北外碰头,那时合四人之力出手。如果仍然不行,我们根本不必去安居镇,趁早想法子逃命就是。”
他忽然笑一笑,又道:“如果有人能追得我们鼠窜逃命,滋味一定很不错。现在诸位小姐休息一会,在下去去就来。”
绿野等他走了才问道:“阎晓雅,他此去好像有点古怪。”
阎晓雅道:“他先去布置,但连我也不知道他这回用甚么手法。”
绿野道:“我忽然根羡慕你。能跟这种高手搭挡必无往不胜,简直不伤一点脑筋。”
阎晓雅叹口气,道:“你一定忘记那只窥管了。小郑最可怕的是你根本测不远他转甚么心思以及还有什么古怪法宝。”
小郑的确不容易猜透。例如他不久回来之后向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说道:“在下已安排好三个不同地方,一处是人家。两处是店铺。里面都有一个女孩子等着。你们三位小姐进去把身上衣服给她穿上,自己换了男装。那个女孩子将会利用轿子或马车隐藏起面目,先在城中兜个圈子才到郊外荒僻地方。三位小姐必定很容易找出所有监视跟踪之人迅予消灭。”
这种高明的手法周详计划咄嗟间就已弄妥。小郑在绿野的心目中的地位登时连升几级。
小郑将三处“金蝉脱壳”地点交代清楚便走出房间。然后,只有转眼工夫他的声音透入来道:“在下已扮成中年小商人模样,上唇留一撮小胡所以很容易辩认。三位小姐一齐出动最妥,好使对方手忙脚乱一时不及调派人手。”
三女一齐起身,但最兴冲冲的绿野忽然沉默收敛笑容。
阎晓雅马上发觉而阻止大家出门,说道:“绿野,有件事要事先想好才行。如果你找出监视跟踪者并且出手杀死之后,尸体如何处理?又若是有两个三个人,那么尸体不易处理妥当呢?”
绿野没精打采地道:“我刚刚正好想到这个问题。”
花解语温柔地道:“你从前杀过人没有?”
绿野摇摇头。前天她以飞剑隔窗刺穴制住一人,也非致命杀手。后来有公人来查店,把那房间一死二昏共三人带走。
花解语又道:“既然你从未杀过人,这次行动就麻烦得多。我们绝对不许监视跟踪者活着回去报告。但从无杀人经验突然要冷酷处死无能反抗的小角色,却又十分困难。”
绿野也不能不承认花解语说得很对。情绪冲动时杀人容易,最好加上激烈打斗。那会使你忘记一切顾虑及心理上的怜悯不忍不安等情绪。但若要你冷酷冷静地杀死一些无力反抗的小人物,悄况就完全不同了。
阎晓雅向窗外道:“小郑,你还在么?”
小郑声音透入来道:“在。”
阎晓雅道:“这回是第一次,你帮绿野的忙好不好?”
小郑道:“当然好。绿野小姐,在下会跟在你后面。不必难过,每个人第一次杀人都不容易。你到时不想出手就不必出手。”
世上很多事情往往说时容易做时难。
但又有很多事情是“做”时容易“想”时难。“想”并非设计之意。而是在你想像中你觉得万分困难和困扰。心里畏缩害怕。其实你一旦去“做”一旦真正面对它,居然一点不难。
“杀人”究竟属于那一种呢?
绿野忽然为此而大伤脑筋,心脏亦跳得比平时快。掌心不时会沁出汗珠紧张。
郊外的风很清爽,没有人影,蝉嘶鸟鸣平添无限幽趣。
绿野虽是坐在一株参天古树高商横枝上,却躲不掉来自心中之压迫感。
根据小郑的布置预算,一顶青布帷幔严密遮掩的软轿就快经过树下。而消失于另一边树林内。
如果有人跟踪此轿(以为绿野躲轿中),则不久他也会经过树下。绿野刚才已暗中跟随软轿在城内兜了好几条街,一些可疑人物样子衣着等都大略有了印象。
如果可疑人物经过此地,便毫无疑问必是敌方派跟踪之人。“杀死”他“消灭”他绝对不会冤枉好人。
青幔软轿出现视线内的路上,很快来到树下并且从她脚底经过。
该发生必须面对的事情终于迫的这眉睫。绿野心跳速度更快,快得好像随时会从喉咙跳出。她忽然想起花解语而满腔俱是怨恨。因为如果花解语少一点温柔体贴善观人意当时没有看出她未杀过人,此刻情况绝对不会构成如此。至少她不必一直想着“杀人”,不必观察分析自己。
她尤其担心的是一些可疑的人物中,只有一个满面横向骡悍大汉一望而知不是好东西。
“消灭”此人大概不困难(指心理上)。如是其他像那温和笑容中年人。那年轻态度斯文佩剑小伙子。又那衣服旧而干净的小生意人。杀死他们任何一个都觉得不舒服。
只希望来为送死者是那凶悍大汉就好了。
小郑设计的陷并果然不落空。有人来到树下,行动轻捷如捕鼠之猫。可惜他正好经过绿野脚板底下,所以躲不过她眼睛。
情况真是又糟又可怕。他竟是佩剑斯文年轻人。
绿野痛苦的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