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绮情-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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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
“我真蠢啊!”他理不出头绪,只能责怪自己大意。
在他来说,弄到船不能算成功,必须按他的预定计划,安全地从运盐河驶入泰
州藏匿处,才算大功告成。
他没料到,杭教主心目中的成功看法有异。船一到手就算成功,便用不着他了。
一教一门实力有限,能抡劫一次贡船,便已心满意足.怎敢奢望利用他再干一
票?留他何用?
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天杀的混蛋!”他向天挥动拳头:“我会找到你们的。我鬼见愁赵辛是坑人
的专家,你们居然瞎了眼坑我?除非你们变成虫蚁,不然休想飞上天去成汕成佛无
影无踪。哼!”
大江那几个水贼知道他是鬼见愁,却不知道他的姓名叫赵辛。
江湖朋友所知道的鬼见愁,是闻名变色的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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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他出现在邵伯镇的小街。
湖广钦差贡船,在驿站被劫消息,在镇上仍是轰动的新闻,酒酣耳熟时的热门
话题。
天一黑劫匪就动手,简直胆大包天。
喝采的人比非议的人多八九倍,市里呈现大快人心的热烈气氛。
咒骂劫匪的一小撮人,是地方的蛇鼠,被殃及池鱼,成了捕快追查的对象。
有些蛇鼠不得不逃至扬州暂避风头,有些被抓入巡检司衙门,被整得灾情惨重。
他穿了水夫装,神似一个有正当职业的水夫,在巡检司衙门前走了一趟,深感
诧异。
揭榜处张贴了大幅缉拿劫匪的悬赏榜文,竟然绘有十六名劫匪的图形、姓名、
绰号,而且有七八分神似,绘图的画工是专家。
杭教主、三堂法王、总护法、月华门主云裳仙子陈云裳、副门主阴神傅灵姑……
都名图齐列述上,资料相当齐全,连年籍也相当完整。
李雄和绝剑徐飞扬,并没有名登缉榜。
他不但诧异,而且震惊,老天爷!这怎么可能?邵伯镇的巡检捕快,神通未免
太大了吧?连围观看榜的民家,也喷喷称奇。
据他先前打听所获的消息,劫匪与从驿馆抢出的钦差府爪牙搏斗,仅遗尸四具,
而漂流被捞获的死尸,也仅捞得六具而已。
遗尸与浮尸打扮相同,身上没留下任何可资辨识身份的物品,最重要的是:没
擒获任何活口。
那么,劫匪的资料从何而来的?
劫匪的来踪去迹,也概略出现在榜文内,居然有七八分正确,尤其是高邮至邵
伯镇的行动最为详尽。
看悬榜的时间,是事发后的第三天,短短的三天内,竟然获得如此正确的资料,
未免太神了吧?可能吗?
他大感震惊,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这鬼地方的公人好厉害。
榜上没有他李雄的姓名,但他知道,又得改名换姓了,不必再冒充侍奉官李人
凤的弟弟啦!
李雄是专为了应付浑天教而使用的,现在已用不着了。
他和绝剑皆榜上无名,颇令他心中狐疑,百思莫解。
官方既然在短期间获得如此完整的资料,他和绝剑该算是真正的一文一武主谋,
为何没有他俩的资料?至少也该名列缉榜。
也许,这是官方对浑天教和月华门,两个组合的列管档案的资料,他和绝剑不
是一教一会的人。
在邵伯镇逗留三天,作了一番深入调查,与扬州来查案的官方人士,以及督监
督税两钦差府派来了解案情的爪牙作技巧性的接触,获得不少续发的消息,这才大
摇大摆远离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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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汊河的漕河码头规模最大,三十余座河仓像一座村庄,扬州附近州县的漕货,
皆在此地装船启运,也接待从湖广、南京、杭州一带途经此地的漕船,市面繁荣,
算是扬州府城南面的最大市集。
上次湖广钦差的贡船就在此地停泊一宵。贡船本来应该驶到南门外的广陵驿泊
宿的,但为便于警戒,在这里方便些,广陵驿太过复杂不易控制情势,这一带的龙
蛇,也比广陵驿少好几倍。
在劫船行动计划中,杭教主所带领的主力,在三汊河潜伏,建立联络站,等候
贡船到达。
此地的市集叫三汊河镇,潜伏十分容易。
这里是漕河分道处,上河出仪真至南京九江,下河出瓜洲至镇江杭州,贡船从
任何一条河北航,皆需经过三汊河镇,也叫杨子桥镇。
信使的第一组派在刑州,秘密随贡船下航,然后在武昌会合第二组信使,在贡
船前面下放。
贡船抵达南京,信使的一组便加快前往三汊河报讯,一组仍然盯牢贡船,到达
三汊河才撤消。先到的一组,即加快前往高邮。计划完满地执行,顺利地大功告成。
计划与执行是两回事,成功的要件是一定要配合得宜,小意外自行排除,出了
大错误便得取消行动。
杭教主在三汊河的布置,鬼见愁不可能知道,但对浑天教月华门在江湖的人脉
地望,多少有些了解。
对潜伏的门路和手段,江湖朋友这方面的知识相当丰富,不然哪配做闯道的亡
命?
初出道的生手,出了事连怎么逃亡也一窍不通,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囚牢是唯
一的归宿。
夺获的贡船,不可能再在河上行走,他必须寻踪觅迹,找出有关的线索来。
这件事相当棘手,因为劫贡船泄了底,不但官方积极追查,江湖牛鬼蛇神也闻
风而至,风声紧急,一教一门的人怎敢露面?查起来想得到必定困难重重,无迹可
觅。
必须一步步追查,邵伯镇现场便是探索的第一步。
下一步,便是三汊河镇。
三更初,小街末段冯大使宅宴会曲终人散,宾客一个个醉步踉跄打道回府,宅
中仍在忙碌,收拾残局的仆人进进出出。
西院的小厅,两桌马吊牌局正式上场,灯火辉煌,战况正浓。
筵后有牌局,是时兴的消遣。有些大户人,甚至有歌舞助兴。当时的扬州上流
富户,生活糜烂无以复加,今天能尽情享受就尽量享受,明天破家那是明天的事。
这位冯大使不是官,也不是豪门大户,而是江都县三汊河河仓的属吏,正式的
职称是库大使。上司是仓大使,仓大使却是从九品起码官。
管仓管库,都是肥缺,那年头不论官吏,谁不贪污舞弊谁就倒霉,看谁贪得多
贪得狠,上下其手理所当然。
连当今皇帝也大刮天下,官吏们为何不乘机大贪大刮?
这位冯大使冯钦,位于街末段的这栋大宅,如果以他的薪俸计算,他必须任职
工作一万年,甚至要两万年,才能买到这座大宅。
如果他靠每年两百余两银子俸金养老婆孩子,只能粗茶淡饭过日子,饿不死,
但枵腹从公日子难过。
冯大使年已半百,身材精壮,勾鼻薄唇,颊上无肉,鹰视狼顾令人望之生畏。
今晚他已有八九分酒意,不再理会玩牌局的宾朋,由一位使女掌灯笼,醉步踉
跄返回后进内室。
他任职库大使已有四年,深觉此生已无遗憾,拥有五进四院的豪华大宅,有自
用的轻车小轿,多娶了两房小妾,买了十余名奴婢。所以他每天都在家祠上香祷告,
感谢知县知府大人一同狼狈为奸,感谢天子皇上鼓励臣下大家搜刮天下财富,他才
有今天的局面。
有钱然后有势,保持权势就必须人脉足,没有人拥戴捧抬,有如落单的破脚狼。
他人脉足,至少三汊河镇的城狐社鼠,都是他忠诚拥护者。人称河豚冯。
河豚有毒,中毒者无救;河豚肚子大,可以装很多很多油水。
他收漕贼,一律械送督税署严办,立即破家,无一幸免。
第三房小妾最可人,十五岁刚出头,是一贫农户的女儿,花三十两银子便用小
轿抬入他的冯大使宅,据说,他非常仁慈,本来十两银子便可买来的。
大宅房舍甚多,到处都是空房舍。第三小妾的卧室在第四进,得走上老半天。
好在他虽然醉得脚下踉跄,但有使女挽扶,精力也旺,还不至于感到不胜举步。
四进厅堂门外有两个仆妇相迎,驯顺地扶老爷进门,不待吩咐,直赴后堂内室。
“醒酒汤已备妥。”迎出的一位侍女向仆女说:“先扶老爷到浴室,厨下会将
醒酒汤送去。”
“叫春梅来替我宽衣。”他推开左面仆妇:“你们粗手粗脚……咦!”
酒突然醒了一半。睁大鹰目瞪着侍女身后一个年轻人,惊怒的神情写在脸上。
使女手中有照明灯笼,内堂走道也有廊灯,年轻人的似笑非笑面孔绝不是友好
的表情。
他这里不可能有男人出现,一般民家也内无三尺之童,今晚居然平空出现一个
大男人,那还了得?
况且这个男人年轻、英俊、修伟,正是女人心目中的梦里郎君,出现在他内室
禁区,第一个想法是:是三小妾招来的情人。
“哎呀……”四个女人同声惊呼,吓坏了。
这个主人又狠又毒,大男人出现在这里,每一个女人都有招引奸夫的嫌疑,怎
么得了?
她们不怕这个陌生的男人,怕的是主人。
他不是脑满肠肥的绅士,而是孔武有力的武夫,鹰目怒张,拨开仆妇使女,一
据衣袖,大拳头伸出袖口。
“你们走,姑娘们。”陌生年轻人向女人们挥手:“春梅睡了,我来替你们老
爷更衣……不,剥衣。走,快出去。”
“狗东西!你是什么人?你不想活了……”叫骂声中,他急冲而上,一记毒龙
出洞当胸就是一拳,居然拳风虎虎,劲道相当凌厉沉重,可知定然在拳脚上受过名
家指点,难怪能统率三汊河镇的城狐社鼠。
年轻人不闪不避,左手疾伸,五指如勾,正面扣住他的大拳头,中指与无名指
尖,几乎要锲人腕骨掌关节缝内,向下压掌心则向上扳,强迫腕骨反折。
“哎……哎哟……放……手……”他狂叫,手臂受不了啦!肘向下沉,上身却
反向上挺,感到手掌似要被扣断扳折,痛得醉意全消,下体急向下挫,快要跪下了。
毫无反抗之力,反抗手掌铁定会腕骨反折。
这不是擒拿术招术,而是以强力硬迫的手法,手抓上扳的劲道,必须比对方强
一两倍。擒拿术则是巧劲,以弱制强的技巧。
“你是冯大使吧?”
“我……”他快要崩溃了。
“河豚冯,没弄错吧?”
“哎唷!我……我是……”他终于跪下了,手腕被压迫反向上折的痛苦击垮了
他。
“我要带你走。”
“你是……”
“大概你不会反对,这就走。”
耳门一震,他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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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角街尾民宅已尽,伸出的小径通向五里外的芳村。街尾已是住宅区,三更
时分已是夜深人静了。
白天,这里是郊游区,岔出的小径向北绕,可到文峰塔。
街尾的两家茶社,夕阳西下便关门歇息,不再有游人往来,街坊的居民也回家
晚膳,不再光临。
河豚冯猛然惊醒,发觉自己躺在壁角下,两盏菜油灯光度尚佳,可看清四周的
景物。
厅堂不算大,摆了不少桌椅,长凳方凳一应俱全,一排排撑起的明窗。
他对这地方不陌生,街尾的富春茶社,他也曾光顾过,他处身在距自己的住宅
不远处的茶社内。
扬州人除了征逐酒色之外,有两大嗜好,一是到茶社喝茶,一是到混堂(澡堂)
洗澡。
喝茶并不表示家里没茶喝,而是到茶社和朋友聊天。
江南人对茶的品味并不高,但扬州却属于第一流。
他惊恐地跳起来,脸色大变,似乎感到右手腕痛楚光临,此身仍在险中。
搁了灯的茶桌相距近丈,陌生年轻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用怪怪的眼神盯着
他似笑非笑。桌上有茶壶,两只茶杯。
若大的厅堂,只有他两个人,茶社的几位伙计都不在,可能已经睡觉了。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却又知道肯定走不掉,大拳被抓了一把,痛楚仍在,
而且手腕肿胀瘀血,想动拳头已势不可能。
“你最好不再打逃走的主意,以免手脚遭殃。”年轻人看破他的心意,及时提
出警告:“过来坐,我沏了一壶上好的明前平山贡茶。这是贵地的唯一名茶,品质
与杭州龙井相差不远,比徽州猴魁稍高些。你平时喝的就是这种贡茶,这没亏待你。”
“你……你是谁?”他硬着头皮接近坐下。
“我姓天下第一姓,单名辛。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这就够了。”
“我与你有仇?有怨?你找我……”
“要找某个有关系的人,不一定有仇有怨。我只想和你谈谈,要你诚实回答问
题。你的生死,完全取决于你是否诚实。通常,我对肯诚实合作的人,不会下杀手。
所以生死操在你自己手中,不是我主宰你的生死。茶不错,喝啦!”
赵辛话说得和气,话中的含义却充满凶兆,泰然替他斟茶,笑容可掬不像暴客。
“你要谈什么”他喝了一口茶,感到举杯的手抖得厉害。
“前些日子,你送几位老道进城,其中有女扮男装的道姑,而且很漂亮。得胜
桥旁的杨家大院,是水蜈蚣杨文举的家,对不对?”
“这……”
“不许说谎。”赵辛突然沉着脸叱喝。
“是……是的。”他慌张地回答。
“水蜈蚣是扬州一霸,没有人敢招惹这位水蜈蚣,所以你把人带去藏匿,不会
有人干预。告诉我,那些法师与你有何交情?”
“他们是有名的半仙……”
叭一声暴响,他挨了一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有血溢出。
“你看过缉匪告示,城门口都可看到。邵伯镇贡船被劫的事,把你吓坏了吧?
因为可能牵涉到你。”
“老天爷!这……这不关我的事……”他叫起天来,脸色泛灰。
“但你知道为首的人是浑天教教主,你早两年的家祠大法师。”
“我怎知道他是来劫贡船的?我发誓,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的打算。他们在这
里住了将近一个月,从没向我提过为非作歹的事。”
“他把劫来的贡船赃物,藏在你宅中吧?有多少金银?二十万两?三十万两?”
赵辛紧迫追问,直指问题重心,不再在小枝节上兜圈子。
“那怎么可能?他们抢到船,还没漂下一里地,便被一群扮水怪的人突然登船,
用毒烟火囊攻击,船便易手一无所获,白白死掉十七个人,煮熟的鸭子还没嗅到香
味便飞走了,现还在查那些水怪的下落踪迹,要我帮他留意,我哪敢替他查?我没
有查的能耐呀!”
“什么?你这混蛋撒谎……”
“我如果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他情急大发毒誓。
赵辛怔住了,这条河豚显然说的是实话。
老天爷!如果是真的,谁有如此未卜先知的神通,黑吃黑捡现成,彻底了解他
一手策定的天衣无缝妙计?
“这几天,我已经发现可疑的人,在城内城外神出鬼没活动。感觉出他们可能
查到我身上来了,你是……是那一条线上的朋友?”他接着机警地探口风:“他们
疑心是邵伯湖的水贼所为,正在那附近找线索,除非认为已经绝望,不然不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