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猫胎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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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有错。”猫胎人正襟危坐:“医生,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问我怎么对?那是你的犯罪,不是我的。”
“话虽如此,不过——其实我自认为,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对这个社会说的。”猫胎人擦着冷汗,诚惶诚恐说:“但是医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协助我发掘更深处、更有内涵的我。”
“宾果。”医生露出笑容,说:“不然我收钱做什么呢?”
猫胎人赶紧从背包里抽出沾了猫毛的笔记本,聚精会神听着。
22。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但如果可以尽量独一无二,我们何必屈就老套的语言呢?”医生断然说:“西方的恶魔图腾?纳粹卍字?东方的鬼画符?易经?塔罗牌占卜?通通都是被一用再用的陈腔滥调,撕掉。”
猫胎人想也不想,找出笔记本里的图腾抄录页,全数撕掉。
“我们可以想想,现在的潮流是什么?”
“政党恶斗,蓝绿对决。”猫胎人不加思索。
“怎么,你希望特定的政治族群站在你那边吗?”
“我不介意,只要能成功制造出话题就行了。”
“错,那样的结果只会造成民众对猫胎人的误解跟偏见,时间一久,猫胎人的犯罪就会变成政党恶斗的边缘产物,失去了本身的主体性。”
猫胎人似懂非懂,但“边缘”跟“失去”两大关键字让他猛点头。
“再想想,仪式性犯罪的迷人之处在哪?”
“一致性,很快的建立品牌。”
“还有呢?为什么要仪式?光是杀人不可以吗?仪式为什么要用猫?你的讯息跟猫做了什么连结吗?如果杀人归杀人,缝猫归缝猫,讯息归讯息,那么你的形象就会被切割成三个零散的区块,而且彼此还不相凑。你能想象有三块理所当然咬在一起的拼图却怎么也兜不起来的困窘吗?”
“……”猫胎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这些问题这么大,早知道就提早来看诊了。
幸好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别慌,你为什么要用猫?”
“我只是觉得把大家随处可见的猫或狗缝在人的肚子里,很恶心。我小时候养过狗,所以基本上我不想缝狗,而且流浪狗的体积常常太大,猫就瘦小多了。”
猫胎人应答时的神情,就像是面试第一份工作般慎重。
“很多人在用“只是觉得”这四个字的时候,其实都有背后的潜意识作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医生点点头,接着道:“在选择猫或狗的时候,你其实并没有忽略掉猫的象征意义。”
“是,象征意义。我喜欢象征意义。”猫胎人愉快地吃着草莓土司。
等等。
猫胎人看着手中吃到一半的草莓土司,有点狐疑。
什么事情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三千五百年前的埃及,猫因为他的神秘特质被奉为神明的化身,所以在陪葬时常常可以见到猫尸体制成的木乃伊。猫很特别,他的眼睛会随着光线而有不同的色泽变化,在黑暗中依然炯炯有神,于是猫眼也被认为可以储存太阳能,具有驱鬼的能力。所以猫同时代表两种埃及神祗,月亮女神,跟太阳神,这两种神祗都是猫头人身。”
猫胎人将土司含在嘴里,不敢插话,生怕打断医生探索他深沉内涵的节奏。
“其中,月亮女神巴斯特掌管的职司,就是生育。”医生微笑。
“掌管生育!”猫胎人血红的眼睛一亮。
“经典吧?这么一来什么都串起来了,贱人妈妈,加上埃及的古神话,这都是你今天为何变成杀人魔,跟为什么用这样的犯行注记的两大元素。你残忍,你变态,但你很丰富,一切都是命运的产物。”
答案很清晰了。
猫胎人接着应该做的,就是去图书馆翻翻关于古埃及的图腾与象形文字,最好能够做出一个翻译意义的对照表,然后在杀人缝猫后把一些埃及象形文字抄在尸体旁。不过要小心的是,这种比北极还要冷的书最好是把整本偷出图书馆,不要用借的或买的,免得着了痕迹。
“医生,你真的非常非常——值得信赖!”猫胎人非常的激动,有些哽咽。
医生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但医生的视线,停在他手上的表。
时间到。
两个小时的看诊时间竟然这么快就消耗掉了。
“医生,你真的很叫人敬佩。”猫胎人整理心情。
“喔?从何说起?”医生还是看着表,提醒猫胎人应该走了。
“你已经知道自己将被我杀死,还能这么平常的跟我说话,并大方给我非常专业的意见,实在是出类拔萃的好医生。”猫胎人慢慢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术刀,惋惜地看着医生。
真的是,非常不想动手。
不过,如果动不了手,自己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杀人魔。
那可不行。
“没的事,我只是收钱替人看病,你付了钱挂号,我当然就得替你看诊。”医生没有动怒,也没有流露出半分畏惧,笑说:“至于你要不要杀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明理。”猫胎人缓缓起身,反手握着手术刀,静静地说:“你这么上道,让我开始觉得杀掉你是件很难为情的事。不过,你明白的。”
猫胎人与医生中间,只有一个箭步的距离。
“不必介意,反正你杀不了我。”医生莞尔,转身倒了杯水。
竟然在这种时刻背对着他。
——是觉悟了吗?还是彻底看不起自己?
猫胎人的头,又开始痛了。
医生转头,透过玻璃水杯,用弯曲的金鱼眼看着自己。
“对了,你看过蝉堡吗?”
“那是什么?”猫胎人露出阴狠的眼神。
“没有,好奇而已。”医生一笑。
带着同情的,轻蔑的一笑。
“不必祈祷了。”
猫胎人狞笑:“今天,上帝不在这里!”
23。
太多关于雨的描述,太多关于风的修辞。
其实,不过就是风大雨大,然后天特别黑罢了。
雨刷拨扫着凄厉的雨水,丞闵开着车在市区兜圈,寻找像样的咖啡店。星巴克、西雅图、一咖啡、85蚓等连锁咖啡店看来都很照顾员工,没一间还耍白目营业的。
川哥倒是轻松,一个人躺在后座翻着报纸。
报纸头条用腥红大字告诉大家,施明德发起的静坐倒扁活动,已经突破了一亿元的捐款。一场关于政治的风暴,将在这十七级的狂风后接手袭台。
“丞闵,你有捐一百块吗?”川哥的鞋子顶着车窗。
“没。”
“为什么?”
“不知道耶。老大,你要我捐吗?”
“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发点老人的牢骚。”
“仔细想想,如果要说不捐的话还是有原因的啦。老大,当初马英九跟宋楚瑜在发动罢免总统时,施明德在哪里?我是没印象啦。然后现在换施明德在搞倒扁,马英九跟宋楚瑜又在哪里?”丞闵回转方向盘,心不在焉说道:“我说啊,那些政治人物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想出风头,都想一个人挥大旗,只有当聚光灯放在他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才会挺、身、而、出。”
“有意思。”川哥笑了出来:“大家都想上台演讲,就是没人肯负责拍手。”
雨很大,雨刷怎么快也快不过雨水打在玻璃盖的速度。
丞闵不得不把视线往前贴,好看清楚前后左右。所幸这种鬼天气还愿意上街的人车都刻意放慢了速度,比平常还安全得多。
“其实,猫胎人也是这样吧,幼稚到以为出名就很爽,妈的把我们这些警察搞得团团转,又乱杀人。说不定猫胎人毕生最大的心愿,只是可以登上维基百科吧。”
“哈哈哈哈哈,这个有笑点。”川哥哈哈大笑,头一次觉得这小子有幽默感。
的确如此。
川哥心中认定,如果媒体全面不报导猫胎人的犯罪,那幼稚的家伙终究会意兴阑珊。若媒体越烧越旺,那幼稚鬼就会乐不可支,杀了一个又一个。
红灯。
“老大,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的正义吗?”丞闵打了个呵欠。
“干了十几年的刑事,信不信都无所谓。如果有,你不信,它还是存在啊。如果没有,难道你自己就是?”川哥看着报纸上,施明德用正义当作反贪腐的口号,高高举起倒竖的拇指,说:“反正有人乱杀人,我就想办法抓他,就这么简单。”
“老大,我会帮你,你放心。”
“谢谢喔。”
川哥觉得很好笑,也有点感动。
自己多半会因为跟媒体乱搞台面下交易,最后被踢出警局,只能靠乱上谈话性节目赚回退休金。而这个小伙伴,好像还蛮崇拜自己的。真是,笨蛋。
“不过我说老大啊,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丞闵无聊地等着红灯转绿,漫不在意地说:“万一最后我们没有抓到猫胎人怎么办,他恶搞了这么多人,如果还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那些人岂不是死得很冤?”
“我说小老弟啊,如果真有,我是说如果。”川哥随口模仿丞闵的语气,说:“如果真有正义,那么,正义也未必要在我们的手中完成啊。”
“啊?”
川哥把报纸卷了起来,手指着天。
“天会收。”
丞闵瞪着后视镜里的川哥。
“老大真是高深莫测。”
始终不绿的红灯让丞闵感到厌烦。
需要等这么久吗?这机器是不是坏啦?
此时丞闵发现,在下一个街口隐隐约约有个咖啡店招牌。
“老大,你看看那一间是不是还开着?”
“哪里?”
川哥的视线顺着丞闵的手指,穿透风雨。
穿透风雨。
黑压压的天空突然被撕开一条大沟,数亿万条光从沟里狂泄而下。
那猛烈的光瀑布了整个城市,透明了,锐利了所有的线条。
每一滴雨都异常清晰,完全停格在化为横向水弹的瞬间。
每一道狂风都为此嘎然而止,震慑在光的面前。
这个极静态的城市,只剩下一个渺小的动词。
一个微小的黑影从高空弯身坠落,从上而下,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这城市唯一仅剩的最后一道狂风将那黑影斜斜掐住,让黑影以迫不及待冲下地狱的姿势,一口气削开停格的无限雨幕,重重砸在一辆行驶中的黑色轿车上。
!
无法用任何状声词形容的可怕巨响,毫无疑问崩裂了黑色轿车。车玻璃碎成无数片凶器往四面八方扫射。割裂空气。割裂雨。割裂风。
就像劈哩啪啦摔成碎片的惊叹号。
啪。
其中一枚破碎的惊叹号,直接命中川哥的视线深处。
川哥的瞳孔缩到极致,不敢呼吸。
终于,雷声驾到。
雷声巨大却非常悦耳,像是抚慰饱受惊吓的大地般,唤醒了川哥与丞闵。
黑云密布,雷声远去,大雨回复奔腾猖狂。
远处传来长鸣的车笛声。
“去看看。”川哥深呼吸,通体舒泰。
“——这个时候,应该打给110吧。”丞闵勉强回神。
“我们就是110。”
川哥拍拍丞闵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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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本卷完)
(本章字数:1251 更新时间:2006…11…9 16:37:25)
24。
实际上不曾存在的英国文学家阿兹克卡曾说,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由一百万个巧合所构成。每个人的人生,都可以说是离奇的故事。
这个城市里,有两百六十万人的故事,就有二十六兆个巧合绵绵密密地迭挤在一起。这个城市之外又有许多的城市。这个国家之外有很多的国家。
不可计数的巧合,拼杂了整个世界。
“妈的,他好像还没死——”丞闵撑着伞,呆呆地看着车顶上的男人。
瞪大双眼,彷佛不敢相信自由落体原来是这么刺激,自杀的男 人还想要发表感言。但他嘴里含着模糊细碎的空气、肺部爆炸,完全无法言语。
“能够死,就不忙说话,”川哥淋着大雨,在他的耳朵边大叫。
安息吧。
这位从三十五层楼高的办公大楼自杀的死者,有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名字,毫无特色的庸碌人生。唯一勉强与众不同的特征就是他脸上的青色胎记,他原本无人关心的肉酱尸体,却因为迫使另一个人的人生提前走到终点,而声名大噪。
版图不断朝全世界扩张的鸿塑集团,领袖王董事长,当时就坐在那辆黑色轿车里,被从天而降的自杀狂一举压扁。据说,当时王董的尸体就像一颗橙子,一颗汁水挤出黄皮的橙子。一直到救护车赶到现场时,还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像王董那样的大人物,为什么在这风雨交加的烂天气出门的理由,就如同没有人理解那名自杀狂为什么要挑这种天气结束生命一样。
无法解释。只能说,这两个人背负的巧合,就像随风漂浮在偌大城市里的两条蜘蛛线,最后还是柔软无力地搭在一起,发出惊人的撞击声。
那个礼拜,所有的媒体都塞爆了关于这场悲剧的一切。穿凿附会,似真似假。
一个礼拜后,台风变成了一堆没有名字的热带低气压。
——再没有人关心那场可有可无的巧合。
毕竟在这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最不欠缺的就是炙手可热的大新闻。
一个有绑票、窃盗前科的通缉犯,潜进了负责侦办猫胎人案件的女检察官的家,正要动手行凶的时候被埋伏已久的警察齐上逮捕。所有的案发过程,都被媒体偷偷安装的针孔摄影机给拍摄下来。
秘密安排媒体交易的川哥没有被迫离职,甚至没有挨骂,反而因功升了一级。
理由无他,因为火热的媒体将他捧成了足智多谋的大英雄,全台湾一致鼓掌通过。全国孕妇互助联盟送了一块大匾额给刑事局,每个年底要投入选举的候选人都想办法颁个奖给川哥,在报纸上占点版面。
但川哥自己,可是非常的困惑。
“我怎么看,就是不觉得他是真正的猫胎人。不过很奇怪的是,我也不觉得他是完全的无辜。”川哥看着侦讯室里,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的通缉犯。
通缉犯害怕得全身发抖,没有一句话是说得清楚的。
“每一次猫胎人作案的时间,他通通都提不出像样的不在场证明,如果有例外就算了,偏偏他全部都交代不清——如果他不是猫胎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