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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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过来了。
“天主赐给我们好天气,只是要大热了,”宫廷侍从们说。
“没关系,”德鲁戈拉斯的爵爷说,“我们可以到修道院里去睡一睡,傍晚就
可以赶到克拉科夫。”
“准有一次盛宴吧。”
“现在每天都有一次宴会,等到分娩和比武之后,还会有更大的宴会呢。”
“我们要看看达奴莎的勇敢的骑士将怎样尽他的本分。”
“嗳!这些汉子啊,都是橡树做的!你可曾听到他们说的双方各有四个骑士的
那场决斗?”
“也许他们将要加入我们的朝廷;现在他们正在商量呢。”
不错,他们正在谈得起劲;老玛茨科对这件既成事实并不很乐意;因此当他们
走在扈从们后面的时候,他对他的侄子说:
“其实,你不需要这样。我总有办法见到国王,他也许会赐给我们一些东西。
能够搞到一座城堡或者小城'注',我就非常高兴——唔,等着瞧吧。不论怎样,我
们一定要把我们抵押掉的波格丹涅茨赎回来,因为我们一定要保存祖先的庄园。但
是,我们怎么能弄到农民来种地呢?没有农民,土地就毫无价值。因此,听我说:
不论你是否向你喜欢的任何人起誓,你还是要同梅尔希丁的爵爷一起到威托特公爵
那儿去打鞑靼人。如果他们在王后生产以前用喇叭宣告远征,那你就不要等她分娩,
也不要等比武,只管去就是,因为在那边总可以得到一些好处。你知道威托特公爵
是十分慷慨的;他也晓得你。如果你好好尽你的本分,他就会优厚地赏赐你。总之,
只要天主肯替你帮忙,你就可以得到许多奴隶。世界上的鞑靼人真是人山人海。如
果能打一次胜仗,每个骑士都会俘获到几十个鞑靼人。”
说到这里,玛茨科由于贪求土地和农奴,开始想入非非地说:
“我只要弄得到五十名农夫,把他们安置在波格丹涅茨就好了!那样就能开辟
出一大片森林来。你知道,任何地方都不能得到那样丰富的物产。”
但是兹皮希科却摇起头来。
“哦嗬!叫我去从那些马房里把那批吃臭马肉度日、根本不会种地的家伙弄来!
他们到波格丹涅茨来有什么用?而且我还起过誓,要虏获三族日耳曼人的冠毛。我
在鞑靼人中间怎么能找到那种东西呢?”
“你起了誓,是因为你愚蠢;但是你的誓约是算不了什么的。”
“可我的‘弗罗迪卡’和骑士的荣誉呢?那怎么办呢?”
“以前向琳迎娃起的誓又怎样呢?”
“琳迦娃毒死了公爵,那个修士已经把我解约了。”
“那末在蒂涅茨,修道院长也会给你解除这个誓约。修道院长比修士还要大呢。”
“我不愿解约!”
玛茨科停了下来,显然发怒地问道:
“那该怎么办呢?”
“你自己到威托特那儿去,我不去。”
“你这无赖!那叫谁去拜见国王呢?你不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么?”
“即使有一棵树压在你身上,也压不倒你;即使我可怜你,我也不到威托特那
儿去。”
“那末你要干什么呢?你要在玛佐维茨基宫廷里做吟唱者还是看鹰的呢?”
“做个看鹰的也不坏。如果你爱唠唠叨叨,却不爱听我的话,你就尽管唠叨吧。”
“你要到哪里去?波格丹涅茨你也不放在心上么?你能没有农夫光用指甲耕地
么?”
“话不是这么说!你在鞑靼人身上未免大会打如意算盘了!你把罗斯人'注'告
诉我们的话全忘啦!你可记得他们怎么说的:在鞑靼人中间你根本休想捉到什么俘
虏,因为在大草原上你根本就追不上一个鞑靼人。叫我骑着什么样的马去追他们?
骑我们从日耳曼人那儿虏获来的那些笨重的种马么?你懂了么?我能得到什么战利
品呢?除了满是疤痕的羊皮外衣,还能有什么!那时候我能带着多少财富回到波格
丹涅茨去!总不见得那样一来就会让人家叫做‘康姆斯’吧!”
玛茨科无话可说了,因为兹皮希科的话说得很有几分道理;过了一会儿,他说:
“可是威托特公爵会赏赐你呀。”
“嗨,你自己知道;他会过分地赏赐这个人,也会对那一个人毫无赏赐。”
“那末告诉我,你要到哪儿去?”
“到斯比荷夫的尤仑德那儿去。”
玛茨科发怒地扭着皮外衣的带子,说道:
“你大概是瞎了眼吧!”
“听着,”兹皮希科从容地回答道。“我同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谈过一次话,
他说尤仑德为了他妻子的死,正在寻求机会向日耳曼人报仇。我要去帮助他。首先,
你自己曾经说过,打日耳曼人,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一回事,因为我们太了解他们和
他们那一套了。其次,我也很容易俘获那些孔雀毛盔饰;第三,你知道孔雀毛盔饰
不是无赖汉戴的;因此,如果主耶稣愿帮助我得到那些盔饰的话,那也会带来战利
品。最后,打那个地方弄来的奴隶,不像鞑靼人那样;用这样的奴隶去开辟森林,
那你就能发迹了。”
“喂,你疯了吧?现在并没有战争,而且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战争!”
“你可多聪明啊!熊同养蜂人相安无事,它们既不弄坏蜂房,又不吃掉蜂蜜!
哈!哈!哈!现在虽然双方大军并未开战,国王和大团长在羊皮纸公文上盖了印章,
可在边界上仍旧常常发生骚扰,你也许会觉得这是新闻吧?如果你把牲口放出去,
只要让他们逮住一头,就要烧毁你几个村落,还要围攻城堡。又如抓走农夫和农家
姑娘,这怎么说呢?在大路上捉拿商人又怎么说?想想以前你自己怎么告诉我的吧。
就说那个拿仑支吧,他俘获了四十个要去参加十字军骑士团的骑士,把他们关在牢
里,后来大团长送了他满满一货车‘格里温’'注'才放他们;他不是作了一笔好生
意么?斯比荷夫的尤仑德也正是在作同样的事,况且在边界上,这种事情总是随时
会发生的。”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阵;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明亮的阳光照耀在修道院所在地
的那些岩石上。
“天主在任何地方都能把幸运赐予人,”最后,玛茨科平静下来说,“祈求他
赐福给你吧。”
“当然,一切都得靠他的恩惠!”
“你也得为波格丹涅茨打算打算,因为你说你到斯比荷夫的尤仑德那儿去,是
为了波格丹涅茨而不是为了那张可爱的脸蛋,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别那么说,我会恼火的。我很高兴看见她,这我不否认。你可看到过一个比
她更漂亮的姑娘么?”
“她的美貌跟我有什么相干!最好等她长大了就同她结婚吧;她是一个有势力
的‘康姆斯’的女儿呢。”
兹皮希科的脸上闪着快乐的笑容。
“一定如此。决不另找情人,决不另娶妻子!等你老了,你就可以同她和我生
的孙儿女们玩玩了。”
玛茨科也笑了,说道:
“‘格拉其!’‘格拉其!’'注'——但愿儿孙绕膝。儿孙是一个人老年时期
安慰的泉源,是死后的得救之道。主耶稣,赐给我们这种福气吧!”
但是,公爵夫人愉快地答道:
“我们只是到这里来停一停罢了;明天一早就要到克拉科夫去。我们白天睡觉,
晚上赶路,因为晚上比较凉快。况且这时候鸡都已经啼了,我不愿意吵醒虔诚的教
士们,尤其是这么一大群人,光想唱歌跳舞,不大想休息。”
教士还是硬要他们去,公爵夫人只得又说道:
“不,我们要歇在这里。我们唱唱歌就可以把时间消磨掉,不过,我们一定到
教堂来做晨祷,跟天主一同开始另一天的生活。”
“我们要为仁慈的公爵和仁慈的公爵夫人的幸福举行一次弥撒,”教士说。
“我的丈夫公爵大人,还得过四五天才来呢。”
“天主不论远近都能赐福,那么至少且让我们这些贫穷的教士到修道院里去拿
些酒来。”
“那我们倒乐于领情,”公爵夫人说。
教士一走出门,她便叫道:
“嗨,达奴莎!达奴莎!站到板凳上去,唱一支你在札多尔唱过的歌,让我们
开心开心。”
宫廷侍从们听见这话,便端了一张板凳放在房间中央。两个吟唱者坐在板凳的
两端,中间站着那个小姑娘,她原来拿着饰有铜钉的琵琶,跟在公爵夫人身后。她
头上戴着一顶小花冠,头发披在肩上,身穿蓝色衣服,脚穿一双鞋尖很长的红鞋。
她站在板凳上好像一个小孩,不过也是一个美丽的小孩,有如教堂里的画中人物。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公爵夫人面前唱歌,因为她并不显得,田‘泥不安。
“唱呀,达奴莎,唱呀!”小宫女们都喊道。
她捏住琵琶,像一只开始歌唱的鸟儿似的昂起了头,闭着眼睛,响起了银铃似
的歌声:
如果我有
雏鹅的小巧的双翅,
我就飞向
西利西亚的雅锡克。
两个吟唱者为她伴奏,一个弹着小琴斯拉'注',一个弹着大琵琶。最爱听小调
的公爵夫人,开始把头前后摆动起来,那个小姑娘又用孩子似的声音唱起来,唱得
又清脆又美妙,有如林中鸟啼:
我就要坐在
篱笆上歌唱:
“看呀,我亲爱的人儿,
柳芭飞来啦,可怜的孤儿!”'注'
于是两个吟唱者又奏了起来。年轻的波格丹涅茨的兹皮希科虽然从小就过惯了
战争生活,看惯了战争的可怕景象,生平却从未听到这样的歌声,于是他用手碰了
碰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玛朱尔人'注',问道:
“她是谁?”
“她是公爵夫人宫廷中的一个女孩。宫廷里多的是使人身心愉悦的吟唱者,不
过,她是最讨人喜欢的一个,谁唱的歌都不能使公爵夫人听得这么高兴。”
“这我不怀疑。我倒以为她是天上下凡的一位仙女呢,我简直对她百看不点。
人们管她叫什么?”
“你没有听见过么?叫达奴莎。她父亲是一个著名的骑士,名叫斯比荷夫的尤
仑德,一个骁勇的‘康姆斯’'注'。”
“嗨!这样一位姑娘,简直是凡人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大家都喜爱她的歌唱和美貌。”
“那么谁是她的骑士呢?”
“她还是个孩子哩!”
谈话被达奴莎的歌声打断了。兹皮希科看着她那金黄色头发,那昂起的头,半
闭的眼睛,看着她那在烛光和从窗户中射进来的月光照耀下的整个身段,不禁越来
越感到惊异了。他觉得,仿佛他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可是他记不清究竟是在梦
中见过呢,还是在克拉科夫某个教堂的窗口见过。
于是,他又碰一碰那个宫廷侍从,低声问道:
“那么她是在你们宫廷里长大的么?”
“她的母亲是同公爵夫人安娜·达奴大一起从立陶宛来的,公爵夫人把她嫁给
斯比荷夫的尤仑德伯爵。她长得很美,出身于望族;公爵夫人喜爱她胜过喜爱任何
其他的宫女,她也很爱公爵夫人。因此她才给她女儿取了一个同样的名字——安娜
·达奴大。可是五年前,日耳曼人在兹罗多尔雅附近袭击公爵朝廷的时候,她给吓
死了。从此公爵夫人就收养了这女孩,一直把她带大。她父亲常常到宫里来看她,
看到公爵夫人把女儿抚养得很健康,很幸福,十分高兴。但是他每次看到女儿,就
要想起妻子,因而不免痛哭流涕;于是他就回去向日耳曼人报这不共戴天的深仇。
他比全玛佐夫舍任何人都爱自己的妻子;不过,他为了报复,已经杀死了好多日耳
曼人。”
兹皮希科顿时泪眼盈盈,额上暴出了青筋。
“那末说,是日耳曼人杀死她母亲的啰?”他问道。
“可以说是他们杀死的,也可以说不是。她是给吓死的。五年前,天下太平,
谁都没有想到战争,谁都觉得安然无事。公爵像往常和平时期一样,没带一个士兵,
只带着些宫廷侍从们,到兹罗多尔雅去造一座城堡。想不到那些背信弃义的日耳曼
人根本没有宣战,就毫无理由地发动进攻。他们逮住了公爵,既不想到天主的愤怒,
也不想到公爵的祖先对他们的大恩大惠,把他缚在马上,还屠杀了他的臣民。公爵
做了很久的俘虏,直到弗拉迪斯拉夫国王威胁着要向他们开战,他们才释放了他。
达奴莎的母亲就在这次攻击中死了。”
“那么您,骑士爵爷,当时您在场么?他们怎么称呼您?我忘啦!”
“我的名字是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他们管我叫‘奥布赫’'注'。当时我在
场。我看到一个头盔上插着孔雀毛的日耳曼人把她缚在马鞍上;她就这样给吓死了。
他们还用一把戟斫我,到如今我身上还留着一道伤疤。”
说到这里,他指着他头上从头发一直延伸到眉毛的一道深深的伤疤。
静默了一会儿。兹皮希科又望了望达奴莎。接着问道:
“那末,爵爷,您说她还没有骑士么?”
可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因为这时歌唱停止了。一个又胖又大的吟唱者突
然站起,板凳跟着翘了起来。达奴莎蹒蹒跚跚,伸出了一双小手,兹皮希科没等她
跌下来或者跳下来,像只野猫似的冲了上去,把她一把抱在怀里。
本来吓得惊叫起来的公爵夫人立刻笑了,喊起来:
“这就是达奴莎的骑士!来吧,小骑士,把我们亲爱的小姑娘还给我们吧!”
“他很英勇地把她抱住了,”只听得宫廷侍从们中间有人这么说。
兹皮希科抱着达奴莎向公爵夫人走去,达奴莎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
紧握着琵琶,怕它打碎。她的脸上虽然带点儿受惊的神情,却在笑着,很是高兴。
这时候这个青年人走到公爵夫人跟前,把达奴莎放在她面前,一边跪下去,抬
起头来,以一种像他那样年龄的人所特有的胆量说道:
“那么,就遵照您的话办吧,仁慈的夫人!这位温柔的年轻姑娘已经到了应该
有她自己的骑士的时候了,我也到了应该有我自己的情人的时候了,我将永远颂扬
她的美貌和德行。如蒙许可,我愿意起一个誓,在任何情况下,我会一辈子忠实于
她。”
公爵夫人吃了一惊,这倒不是因为听到兹皮希科的话,而是因为一切都发生得
这么突然。不错,起誓不是波兰的习惯;但是玛佐夫舍和日耳曼接界,常常有骑士
从异国来访问,因此人们对这个习惯比在其他省份更为熟悉,而且常常有人模仿。
公爵夫人在她父亲的宫廷里也听到过这种习惯——在那里,大家都把所有的西方习
惯看作高贵的骑士们应当遵循的法律和榜样。所以她并不认为兹皮希科这个举动有
什么地方冒犯了她和达奴莎。她甚至还因为她所疼爱的这位姑娘博得了一个骑士的
欢心而大为高兴呢。
因此她带着愉快的脸色,掉过头去对姑娘说:
“达奴莎!达奴莎!你想给你自己找个骑士么?”
长着一头金发的达奴莎,穿着她那双红鞋跳了三跳,抱住公爵夫人的脖子,快
乐得尖叫起来,仿佛人们给了她一种只有大人才能享受的快乐。
“我要,我要,我要——!”
公爵夫人笑得眼眶里满含泪水,全体宫廷侍从们也同她一起大笑起来;接着,
夫人对兹皮希科说;
“好吧,起誓吧!起誓吧!你许给她什么呢?”
但是兹皮希科却在一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