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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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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只是剑呀,斧呀,矛呀,精致的甲胄呀,一件叠着一件,似乎整片麦田都堆满
了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种积产成山。血流如河的景象……”
    
    这些事件的回忆使玛茨科重新鼓起了勇气,于是他说道:
    “不错。仁慈的主耶稣!那时候他们像一场大火或者一场时疫似的把我们的王
国紧紧围住。他们不仅破坏了西拉兹和仑契查,还破坏了其他许多城市。现在怎样?
我们的人民难道不是强大而不可摧毁的么?十字军骑士团的那些狗东西虽说已经受
到了严惩,但是如果不彻底打垮他们,他们还会来攻击你,敲掉你的牙齿……只要
看看,卡齐密斯国王重建了西拉兹和仑契查,使这两座城市比历来任何时候都要好,
可是那里依旧出现入侵事件,被打死的十字军骑士的尸体狼藉遍地,一如当年在普
洛夫崔的情形一样。愿天主永远赐给他们这样的结局!”
    老农民听了这些话,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他说:
    “也许他们的尸体并没有埋在那里腐烂。仗打过以后,我们步兵队奉国王的命
令去掘壕沟;邻近的农民都来帮助我们做工。我们辛辛苦苦地挖掘,掘得铁锹都叫
苦。我们把日耳曼人的尸体埋进壕沟,盖得严严的,免得发生瘟疫。可是后来,这
些死尸又不见了。”
    “怎么?为什么后来这些死尸又不见了?”
    “这我不很清楚,只是事后听说,仗打过之后,有过一阵猛烈的暴风雨,持续
了十二个礼拜左右,都是在晚上。白天阳光照耀,夜里就刮起狂风,几乎会刮掉人
的头发。魔鬼像乌云似的大批降临,像旋风似的回旋;每个魔鬼都拿了一把干草叉,
它们一降落到地面上,就把叉戳进地里,把十字军骑士带进地狱。普洛夫崔的人们
只听见人声嚷嚷,像一群狗在狂吠,他们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究竟是日耳曼
人的恐怖而痛苦的呼号声呢,还是魔鬼们的欢叫声。这情形一直继续到神甫祭过战
壕,土地结了冰,干草叉也用不上为止。”
    沉默了一会儿,老人又说:
    “骑士爵爷,但愿天主赐给他们像您说的这种结局,虽然我活不长了,看不到
了,这两位年轻小伙子准会亲眼看到。可他们也看不到我所看见的景象。”
    于是他转过头来,一会儿望望雅尔卡,一会儿望望安奴尔卡,看到她们那么美
妙的脸蛋,不住地摇头赞叹。
    “简直是两朵成熟的罂粟花,”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脸蛋。”
    他们就这样谈了好一阵,然后到草棚里去睡觉,躺在鸭绒一样柔软的苔藓上,
身上盖着暖和的毛皮;好好地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了,一早就起身继续赶路。沿着
那个山谷走去的路不太平坦,但也不是很难走。所以日落以前,他们就远远地望见
了仑契查的城堡。城市是从废墟中重新建造起来的;有一部分是砖造的,一部分是
石头造的。城墙很高,塔楼上有武装守卫。教堂甚至比西拉兹的还要大。他们轻轻
易易地从黑袍教教团的修道士'注'那里打听到了修道院长的行踪。据说修道院长曾
经到过仑契查,自己觉得身体好些了,有希望完全恢复健康;他是前几天才从这里
动身的。玛茨科现在不打算在路上赶上修道院长了,所以就替两位姑娘弄到了上普
洛茨克去的车马,到了那里,修道院长本人就会收留她们。但玛茨科急于赶到兹皮
希科那里去,因而他听到的另外一些消息很使他不快。据说,自从修道院长动身以
后,河水涨了,他们不能继续赶路了。黑袍教教团的修道士们看到这骑士带着这样
一队扈从,要到齐叶莫维特公爵的朝廷去,就殷勤地招待他们;甚至还为他备了一
张橄榄木桌子,上面刻着旅行者的守护神,拉斐尔天使的祈祷文。
    他们被迫在仑契查逗留了十四天,在这段时期内,城堡执政官手下有一个侍从
发现这个过路骑士的两个侍从都是女扮男装,立刻就深深地爱上了雅金卡。捷克人
打算立刻就向他挑战,但由于这事发生在他们动身的前夕,玛茨科劝他不要这样做。
    当他们向着普洛茨克进发的时候,风已经多少把道路吹于了,虽然还常常下雨,
但像通常的春雨一样,雨滴虽大,却有暖意,下的时间也很短。田野上的沟畦闪耀
着水光。强烈的风吹来了耕地里潮润芬芳的气息。沼地里开满了金凤花,树林里开
遍了紫罗兰,蚌标在枝丫间快活地跳着。旅客们心里也充满了新的希望,特别是因
为现在路程非常顺利。走了十六天,终于来到普洛茨克的城门口。
    他们是在晚上到的,城门已经关了,不得不在城外一个织工家里过夜。
    姑娘们睡得很迟,但是经过了长途劳顿,都睡得很熟;玛茨科却不感到疲劳,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也不愿意叫醒她们,城门一开,就独自进城去了。他一下
子就找到了大教堂和主教的住处。他在那里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修道院长已经在
一个礼拜以前去世了,不过按照当时的风俗,他们从第六天起,已在棺材前做了祭
祷,就要在玛茨科抵达的那一天出殡,以后才追悼死者。
    玛茨科由于非常悲伤,对这城市连看也不看一下;从前他拿了阿列克山特拉公
爵夫人给大团长的信经过这城市,已经知道了一些有关这个城市的情况。他赶忙回
到那织工家里;在回去的路上,这个老人心里说:
    “啊!他死了。祝他永恒地安息。这是人间无法挽口的事。可是,现在我该怎
样处置这两个姑娘呢?”
    他想了一下:是把她们留给阿列克山特拉公爵夫人好呢,还是留给安娜·达奴
大公爵夫人,还是带她们到斯比荷夫去。他一路上在想,如果达奴斯卡死了,那最
好把雅金卡送到斯比荷夫去,让她同兹皮希科接近。他明知道兹皮希科爱达奴斯卡
胜过一切,他将会为他心爱的人非常悲痛。他也相信,雅金卡到了兹皮希科身边,
就会发生他所期望的效果。他也记得兹皮希科这孩子虽然醉心于玛佐夫舍的森林,
但对雅金卡他也是经常心醉神迷的。由于这些原因,也由于他完全相信达奴莎已经
不在人间,才常常想到,如果修道院长死了,他不应该把雅金卡送到别的地方去。
可是,由于他对财产贪得无厌,因此又关心起修道院长的产业来了。当然,修道院
长对他们非常生气,曾经说过什么也不遗赠给他们;但是他事后一定会后悔的。他
在临死之前准会给雅金卡留下一些东西。他相信修道院长已经给她留下了一笔遗产,
因为他本人在兹戈萃里崔就常常谈到的,而且由于雅金卡的关系,他也不会漏掉兹
皮希科的。玛茨科恨不得在普洛茨克耽搁一阵,打听一下遗嘱的内容究竟如何,并
参与其事,但立即又起了别的念头。他心里说:“当我的孩子在那边伸出了手,从
某个十字军骑士的地牢中等待我去救助的时候,我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为财富奔忙
么?”
    确实,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把雅金卡留给公爵夫人和主教照管,请求他们照
顾她的利益。但是玛茨科不喜欢这个打算。这姑娘已经有了相当可观的财富了,如
果由于修道院长再给她遗产,使她的财富更多起来,那末毫无疑问,玛朱尔人里头
就一定有人要娶她,因为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去世的父亲齐赫就说过,就在当
时她也已经想接近男孩子了。在这种情况下,老骑士真担心,达奴莎和雅金卡两个
人,兹皮希科都到不了手。那当然是不堪设想的。
    “他总要在两个姑娘中间娶一个,无论天主决定给他哪一个。”最后老人打定
主意先去救援兹皮希科;至于雅金卡呢,他决定或者把她留给达奴大公爵夫人照管,
或者留在斯比荷夫,决不让她留在普洛茨克的朝廷里,因为那里是个繁华世界,又
有许多漂亮骑士。
    玛茨科脑海里塞满了这些想法,快步向着织工的住处走去,以便把修道院长逝
世的消息告诉雅金卡。他决定不要一下子把消息说给她听,因为这会大大地损害她
的健康。他回来的时候,两个姑娘都打扮停当了,美丽得像两个少鸟儿;他坐了下
来,吩咐仆人给他拿一钵子黄麦酒来;然后他装出一副悲哀的神态,说道:
    一你可听见了城里的钟声么?猜猜看,他们干么打钟?今天又不是礼拜日,望
弥撒的时候你们都还在睡觉。你想见见修道院长么?”
    “当然!这还用问么?”雅金卡回答。
    “唔,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他离开这座城市了么?”
    “当然离开了!难道你没有听见钟声么?”
    “他死了么?”雅金卡喊道。
    “是啊!说一声‘愿天主使他的灵魂安息’吧。……”
    雅金卡和安奴尔卡双双跪下,银铃似地念道:“愿天主使他的灵魂安息。”泪
水不断地从雅金卡脸上流下来,因为她很喜欢修道院长,虽然他脾气暴躁,却不伤
害人家,而且做了许多好事;他特别爱雅金卡,因为他是她的教父,他爱她像爱自
己的女儿一样、玛茨科想到修道院长也是他和兹皮希科的亲戚,也伤心得掉下眼泪
来,甚至还哭了。等他的悲哀稍稍平息之后,他带了两个姑娘和捷克人一起去参加
教堂里的安魂祈祷。
    这是个堂皇的葬仪。由主教本人,寇尔特华诺夫的雅可伯亲自主持。普洛茨克
兰教区的教士和修道士都来了,所有的钟都响起来,除了教士之外,没有人听得懂
祈祷文,因为他们说的是拉丁文。然后教士们和世俗人士都到主教公馆去参加宴会。
    玛茨科和两个姑娘(她们都扮成男孩)也去参加宴会;他是死者的亲戚,又认
识主教,因此完全有资格参加。主教也很乐意这样接待他,但宴罢以后,立即向玛
茨科说:
    “这里有些森林是当做一笔遗产遗赠给您波格丹涅茨的‘格拉其’的。其余的
他不遗赠给修道院和教堂,而是给他的教女,一个叫作兹戈萃里崔的雅金卡。”
    本来没有怀多大指望的玛茨科,听到有一片林地给他,感到很高兴。主教没有
注意到,这老骑士的两个小侍从当中,有一个一听见提起兹戈萃里崔的雅金卡这个
名字,就抬起含泪的眼睛,说道:
    “愿天主报答他,但我希望他活着。”
    玛茨科转过身去,怒冲冲地说:
    “住嘴,否则你会自己出丑。”
    但他突然住口了,眼睛里闪烁着惊奇的光辉,然后脸上露出饿狼似的凶恶神情,
原来这时在对面不远的地方,就在阿列克山特拉公爵夫人跨进来的一扇门那里,他
看到了身穿朝服的里赫顿斯坦的昆诺,这正是兹皮希科在克拉科夫几乎被他送掉命
的那个人。
    雅金卡从来没有见过玛茨科这副神情。他的脸绷得像是一头恶狗,牙齿在胡子
下面闪光,刹那间,他束紧了皮带,向着那个可恨的十字军骑士走了过去。
    但他走到半路便停了下来,用他一双阔手掠着头发;他及时地想到,里赫顿斯
坦可能是在普洛茨克朝廷里作客,或者是一位使者,因此,如果没有显著的理由就
去打他,那末兹皮希科那次从蒂涅茨到克拉科夫去的路上所发生的事,又会在这里
重演了。
    他毕竟比兹皮希科有理性,就克制住了自己,又把皮带放松了,脸上的肌肉也
松弛下来,等在那儿。公爵夫人同里赫顿斯坦寒暄过以后,便和主教谈话,玛茨科
走到她跟前去深深一鞠躬。他向公爵夫人提醒了他自己的身份,称她为女恩人,他
曾为女恩人效劳送过信。
    公爵夫人起初认不出他来,但是一提到送信,她就记起了整个事件。她也知道
邻近的玛佐夫舍朝廷里发生的事件。她听到过尤仑德,听到过他女儿被绑架、兹皮
希科的婚姻,以及兹皮希科同罗特吉爱的决死战。她对这些事深感兴趣,简直把它
看作一个游侠骑士的故事,或者是日耳曼游唱艺人唱的一首歌,也像是玛佐夫舍游
唱艺人唱的歌曲。的确,她并不敌视十字军骑士,不像安娜·达奴大公爵夫人,雅
奴希公爵的妻子那样敌视他们,尤其是因为十字军骑士很想把她拉到他们那一边去。
他们一个胜过一个地竭力向她表示敬意和奉承,并且以丰厚的礼物来巴结她,但在
目前情况下,她的心更关怀着她乐于给予帮助的得宠人物;尤其是看到她面前有一
个能把这些事情确切告诉她的人而感到高兴。
    玛茨科早已决定要想尽一切方法来博取这位有势力的公爵夫人的保护和帮助,
如今看到她在仔细听他说话,就把兹皮希科和达奴莎的不幸全都详细告诉了她,说
得她热泪盈眶,从灵魂深处怜惜达奴莎。
    “我从来没有听见过比这更悲惨的故事,”最后公爵夫人终于说,“我觉得最
大的悲哀是,他跟她结了婚,她已经是他的了,可他却没有尝到幸福。不过,你能
肯定他没有和她同过床么?”
    “嗨!全能的天主!”玛茨科喊道。“如果他和她同床,那还好咧;他同她结
婚的那天晚上,他还生病不能起床,第二天早晨她就被绑走了。”
    “而您以为这是十字军骑士干的么?据这里传说,实际上这事情是强盗干的,
是十字军骑士把她从强盗手里抢了过来,可是结果发觉是另一个姑娘。他们还谈到
尤仑德写的一封信……”
    “除了神,人间实在断定不了这件事情的是非。那个罗特吉爱击败过最强壮的
骑士,却死在一个小伙子手下,这才是件奇事。”
    “唔,他真是一个好孩子,”公爵夫人带笑说,“他凭着一股勇气就天不怕地
不怕地到处去闯。不错,这是叫人痛心的,您的申诉也是公平的,但那四个十字军
骑士之中已经死了三个,而留下来的一个老头,据我所得到的消息,也险些被打死
了。”
    “那么达奴斯卡呢?尤仑德呢?”玛茨科回答。“他们在哪里?天主才知道兹
皮希科上玛尔堡去是否遇到了什么灾祸。”
    “我知道,但是十字军骑士也不像您想的那样都是些彻头彻尾的狗东西。在玛
尔堡,您侄子不会遇到什么灾祸的,因为他是在大团长和他兄弟乌尔里西的身边,
乌尔里西是一个可尊敬的骑士。何况您的侄子一定带有雅奴希公爵的信件。除非他
在那儿向某一个骑士挑了战,给打败了,那就不会有别的事。玛尔堡总是有许许多
多从世界各地来的最勇敢的骑士。”
    “唔!我的侄子不会怕他们的。”老骑士说。“只要他们不把他关进地牢里,
不用奸计杀害他,只要他手里有一件铁制的武器,他是不怕他们的。他只有一次碰
到过一个比他更强的人,在比武场中把他打倒了,那人就是玛佐夫舍公爵亨利克,
他当时是这里的主教,并且迷恋着美貌的琳迦娃。不过,那时候兹皮希科还只是个
少年。至于说到挑战,那倒有一个人,兹皮希科准会向这个人挑战,我自己也起过
誓要向他挑战,不过这个人现在正在这里。”
    说过这话,他向着里赫顿斯坦那个方向望过去,里赫顿斯坦正在同普洛茨克的
“伏叶伏大”谈话。
    公爵夫人眉头一皱,用严峻而冷淡的声调(她发怒的时候总是这样的)说道:
    “不管您有没有起过誓,您必须记住,他是我们的客人,谁想做我们的客人,
谁就必须遵守礼节。”
    “我知道,最仁慈的夫人,”玛茨科回答。“因此刚刚我已经束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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