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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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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拖延,立即动身,因为说不定那两个日耳曼人又会转什么别的念头。
    “这完全是骑士的生活,”玛茨科叹息着说。“昨天你制服了他们,今天他们
制服了你。唔,命运不好。愿天主让我们时来运转。可是现在,决不可丧失时机。
如果你赶紧些,也许还追得上哈拉伐,那你们在一起就会更安全。只要一走出这个
荒野,进入了玛佐夫舍的居民区,你就会在每一个贵族或者‘弗罗迪卡’的屋子里
得到招待和帮助。在我们国家里,人们对一个外国人也不惜招待和帮助,对自己人
那就更加热情了!因此达奴莎这可怜的女孩到那里也许会好转。”
    他同时望望达奴莎,她正在发高烧,迷迷糊糊,呼吸急促,声响很大,一双蜡
黄的手伸在黑色的熊皮上,烧得抖个不停。
    玛茨科向她画了个十字,说道:
    “嗨,带她去吧!愿天主恢复她的健康,因为我觉得她的生命之线已经拉得太
紧了。”
    “别那么说!”兹皮希科痛苦地喊道。
    “我们都得受天主安排!我去吩咐把你的马匹牵到这里来——你必须立即动身!”
    他走出小屋去作好有关旅程的一切安排。查维夏送给他们的两个土耳其人牵着
马匹,扛着垫有苔藓和毛皮的担架来了,为首的是兹皮希科的仆人维特。不多一会
儿,兹皮希科抱着达奴莎走出小屋。那景象很动人,那位为好奇心所驱使而来到小
屋跟前的封·培顿兄弟也好奇地望着达奴斯卡那张孩子般的脸,简直像圣母马利亚
教堂中的圣像;她病得很重,头都抬不起来,只是沉甸甸地靠在年轻骑士的肩上。
他们彼此惊奇地望了一眼,心中对那些造成她苦难的祸首激起一阵反感。
    “齐格菲里特的心真是一个刽子手的心,而不是一个骑士的心,”华尔夫甘向
安诺德低声说,“而那条毒蛇,虽然是她使你获得自由,我却要下令用鞭子打她一
顿。”
    他们看见兹皮希科像母亲抱孩子那样抱着她,都深受感动。他们理解到他是多
么爱她,囚为他们两人的血管中都流着年轻人的血。
    兹皮希科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让病人偎在他胸前骑马赶路,还是该让她躺在
担架里。最后他决定让她躺在担架里,认为让她躺着也许会舒服些。于是走到他叔
父跟前,鞠下一躬,吻吻他的手,向他道别。玛茨科爱兹皮希科实在像爱自己的眼
珠一样,他虽然不大愿意当着那两个日耳曼人的面流露自己的激情,可还是克制不
了自己,紧紧地抱着他,把他的嘴紧贴着他那一头浓密的金发。
    “愿天主指引你,”他说。“要记住老头儿,做俘虏总是不好受的。”
    “我不会忘记的,”兹皮希科回答。
    “愿至高的圣母赐你幸福!”
    “天主将为此和为您所有的仁慈报答您。”
    兹皮希科立即上了马,但是玛茨科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赶紧跑到他身旁,手按
在兹皮希科的膝上,说道:
    “听着,记住,如果你赶上了哈拉伐,别去捉弄齐格菲里特,否则就会给你自
己和给我这头白发带来责难。把他交给尤仑德去处理,你自己别对他怎么样。凭你
的剑和荣誉向我起誓吧。”
    “只要您一天不回来,”兹皮希科回答,“我就一天不让尤仑德伤害他,免得
日耳曼人为了齐格菲里特而伤害您。”
    “这样看来,你也关心我了?”
    年轻的骑士忧郁地一笑。“您心里有数,我相信。”
    “去吧,再见!”
    马匹起步了,不一会工夫就消失在那榛树林中了。玛茨科突然感到非常难受,
孤零零的,他为那心爱的孩子感到十分伤心,因为家族的整个希望都寄托在这孩子
身上。但他很快就摆脱了悲伤,因为他是一个英勇的人,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感谢天主,做囚犯的是我,不是他。”
    于是他转向那两个日耳曼人说道:
    “阁下,你们两位什么时候启程,打算上哪儿去呢?”
    “等我们觉得合适的时候才走。”华尔夫甘回答。“我们要到玛尔堡去,阁下,
您必须先去见见大团长。”
    “嗨!我得到那里去送掉我的头了,因为我帮助过时母德人,”玛茨科心里说。
    可是他一想到德,劳许还在他手里,他就放心了;培顿两兄弟即使是为了赎身
金,也会保护他的性命的。
    “其实,”他心里想,“兹皮希科既不必来投案,也用不着花费他的财富。”
    这样一想,他就感到舒坦些了。
                               第二十五章

    兹皮希科赶不上哈拉伐,因为哈拉伐日夜赶路,只是在免得马匹倒毙、非让它
们休息不可的时候才休息一下。马匹在这一带只能吃到草,身体很软弱,不像在容
易吃到燕麦的地区那样经得起赶长路。哈拉伐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不考虑到齐格
菲里特年老虚弱。这个老十字军骑士吃尽了苦头,特别是因为上次让力大气壮的玛
茨科扭伤了骨头。但更糟的是,在潮湿的荒野中蚊蚋成群,他双手被绑住,双脚给
捆在马腹下面,无法赶走那些蚊子。哈拉伐一点也没有怎么虐待他,只是对他毫无
怜恤之心,仅仅解开了他的右手,使他在停下来进餐的时候可以拿东西吃。
    “吃吧,饿狼,让我可以把你活的送到斯比荷夫的爵爷跟前去。”他就用这些
话来刺激齐格菲里特的食欲。齐格菲里特起初决定绝食饿死;但他听见哈拉伐宣布
说,如果这样,他就要用一把小刀来撬开他的牙齿,把食物塞进他的喉咙里去,这
才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免得骑士团和骑士荣誉受到侮辱。
    捷克人特别急于要赶在他主人之前到达斯比荷夫,是为了免得他所崇敬的小姐
感到难堪。他为人质朴,然而勇敢无畏,具有骑士的高贵感情;他深知,如果雅金
卡等达奴莎回去之后还留在斯比荷夫的话,她会感到丢脸。“到了普洛茨克,可以
向主教讲,”他想,“由于波格丹涅茨的老爵爷是她的保护人,所以不得不随身带
了她走;但在那儿只要一宣扬她是受主教的保护,而且除了兹戈萃里崔之外,她还
承受了修道院长的产业,那末哪怕是‘伏叶伏大’的儿子娶了她也不会辱没身份。”
这样一想,他的心事就减轻了。只有一件事使他很苦恼:他送到斯比荷夫去的好消
息,对他的小姐雅金卡说来却是命运的判决。
    安奴尔卡像苹果一样美丽的红脸蛋,常常在他眼前出现。这样一来,只要路好
走,他就会用踢马刺从两旁去刺马腹,因为他要尽快到达斯比荷夫。
    他们沿着杂草丛生的道路前进,或者不如说根本没有道路,而是穿过森林,像
刈草人似的一边砍伐一边往前走。捷克人知道,一直朝南走,稍稍偏西去一点,就
可以到达玛佐大舍,那时一切都会顺利了。白天里,他顺着太阳的方向走,夜晚,
借着星光前进。走不完的荒野。多少个白天和黑夜过去了。他不止一次地想到,兹
皮希科决计不能活生生地带着他的妻子越过这片可怕的荒野,因为在那里得不到食
物,夜里又必须保护马匹,免受狼和熊的袭击。白天里,他们得避开成群结队的野
牛;可怕的野猪在这里的松树根上磨着它们弯曲的牙齿。常常发生这样的情况:你
要是不使用石弓,不使用矛枪去猎鹿或是小野猪,你就成天没有吃的。
    “这里怎么行呢,”哈拉伐想,“还带着一个几乎给折磨得快要死的姑娘!”
    他们常常不得不绕过沼地和深山峡谷,连日来春雨连绵,这些地方积水成川,
滚滚奔流。荒野中湖泊也很多,落日时分,他们看见湖泊上有成群成群的廉鹿在透
明得泛红的湖水中嬉戏。
    也常常看见炊烟,那是表示有了人迹。哈拉伐好几次走近这样一些森林居住地
附近,遇到成群的野人,赤裸裸的身体上披着兽皮,握着短锤和弓,眼睛从蓬松缠
结的头发下望出来;捷克人乘他们呆呆地望着这些骑士而惊异不置的时候,赶快离
开他们。
    捷克人的耳边两次响起了飕飕的箭声,他还听见一声声的呼喊:“伏基里!”
(日耳曼人!)但他宁愿赶快逃走,而不愿向他们解释。过了几天,他认为也许他
们已过了边境,但是没有碰到一个人可以问个确实。后来遇见几个说波兰话的移民,
才知道毕竟已经踏上玛佐夫舍的土地了。
    虽然玛佐夫舍的整个东部也是一片荒野,但是这一带的情况要好一些,不像那
里的荒野渺无人烟。捷克人到达一个移民点,发觉那里的人并不那么惊吓——也许
是因为他们并不是在仇恨重重的环境中教养大的,也许是因为捷克人能够跟他们一
样说波兰话。最使人感到麻烦的是,他们以无限的好奇心把旅行者团团围住,还提
出了无数问题。他们得知他带着一个俘虏,一个十字军骑士,便又说道:
    “把他送给我们吧,爵爷,我们会同他算账的!”
       他们向捷克人强讨硬要,弄得他常常对他们发脾气,但他也向他们解释道,他
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因为这是公爵的俘虏。他们这才心平气和。后来到了有人居
住的地方,到了贵族和庄主们那里,可就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到处都滋长着对十
字军骑士团的憎恨,因为不论在什么地方;人们仍然清楚地记得公爵在骑士团手中
所吃的亏,那时候还是和平时朗,十字军骑士团在兹罗多尔雅附近绑走了公爵,把
他当作俘虏囚禁起来。人们不愿意立即就结果了齐格菲里特。不论在什么地方,刚
强的波兰贵族都会说:“把他解绑,给他武器,然后跟他来一次你死我活的决斗。”
捷克人对这番话是用这样一种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回答的:复仇的权利是属于斯比荷
夫的不幸的爵爷的,谁都不能剥夺他这个权利。
    在有居民的区域里,赶路就容易了;因为路很好走,马匹也有了充分的粮草,
捷克人马不停蹄地赶去,在基督圣体节之前到达了斯比荷夫。
    他是在黄昏时分到达的,跟上次玛茨科将赴时母德之际、从息特诺派他来报信
那一次一样。雅金卡这回也像上次一样,从窗口一看见这侍从,连忙奔了出来,他
就扑倒在她脚下,半晌说不出话来。雅金卡马上扶他起来,拉他上楼,因为她不愿
意当众向他打听消息。
    “有什么消息?”她问道,急得直发抖,几乎气都喘不过来。“她活着么?好
么?”
    “活着!好!”
    “她找到了么?”
    “找到了。他们把她救出来了。”
    “赞美耶稣基督!”
    可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惨白,因为她所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了。
    但她并没有失去自制力,也没有失去知觉。过了一会儿,她完全控制了自己,
又问道:
    “他们什么时候会到这里?”
    “还得过几天呢!她病了,路又很难走。”
    “她病了么?”
    “她受尽了折磨。苦刑弄得她神经错乱了。”
    “仁慈的耶稣!”
    沉默了一会儿。雅金卡嘴唇发白,不住抖动,仿佛在做祷告。
    “她还认得出兹皮希科么?”她又问。
    “也许认得出,我说不准,因为我立即就离开了那里,来向您小姐报信。我到
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天主报答你。把一切经过都告诉我吧!”
    捷克人简要地叙述了他们如何救出达奴莎,如何俘虏了巨人安诺德和齐格菲里
特。他还告诉她,他把齐格菲里特带来了,因为年轻的骑士要把他献给尤合德,让
尤合德亲自报仇。
    “我现在必须去见尤仑德,”雅金卡等捷克人一讲完,就说。
    她走了,哈拉伐独自没待多久,安奴尔卡就从隔壁房间里向他奔了过来;但是
也许是因为他历尽千辛万苦,十分疲乏,神志没有完全清醒,也许是因为他很想念
这个姑娘,总之,他一看见她,就完全失去检点,拦腰把她抱住,让她紧紧贴在自
己的胸口,吻着她的眼睛、脸颊和嘴唇,吻得那样狂热,仿佛早已向她倾吐过爱慕
之情,现在吻她完全是理所当然似的。
    也许他一路来早已在精神上向她倾吐过了,因此才这样没完没了地吻她。他那
么使劲地拥抱着她,使她气都喘不过来。可是她并不反抗,先是惊奇,接着就心醉
神迷了,若不是哈拉伐的一双有力的手抱得她那么紧,她也许会跌倒在地上了。
    幸而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楼梯上已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一会儿卡
列勃神甫冲进来了。
    他们马上分开,卡列勃神甫接二连三向他提出问题。但是哈拉伐上气不接下气,
答话都有困难。神甫以为也许是由于他旅途劳顿的缘故。等他说出他们已经找到达
奴莎,把她救了出来,还把虐待她的人带到了斯比荷夫,这时候神甫立即跪了下来,
感谢天主。哈拉伐这时也略微冷静下来,等神甫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有条有
理、不慌不忙地把如何找到达奴莎,如何救她出来的经过,重新讲了一遍。
    “天主救了她,”神甫听了捷克人的话,说道,“可还没有让她恢复神志,没
有把灵魂还给她,她还是处在黑暗中,没有摆脱魔鬼的力量。只要让尤仑德那双圣
徒的手放在她头上,作一次祈祷,就可以使她恢复理性和健康。”
    “尤仑德骑士?”捷克人惊奇地问道。“他有这么大的力量么?他活着就能成
为一个圣徒么?”
    “即使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在天主面前被认为是一位圣徒了。等他死后,
天上就会多出一位护神圣徒,——一位殉教者了。”
    “可是尊敬的神甫,您刚才说过,‘只要让他那双圣徒的手放在她的头上。’
这样说来,难道他的右手长出来了么?我记得您还为他这只右手向耶稣基督作过祷
告呢。”
    “我说‘那双手’,不过是按照习惯说的,”神甫答道。“但是一只手也尽够
了,如果天主愿意的话。”
    “当然,”哈拉伐应道。
    但是他的声音里却带着失望的意味,因为他原来还以为是真正出现了一个奇迹。
雅金卡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已经把这个消息小心地告诉了他,”她说。“因为怕讲得太突然,会使他
快乐得送了命。可是他听了,立即手里拿着十字架跪下来做起祷告来了。”
    “我相信他会这样一直祷告到早晨,因为他总爱整夜整夜趴在地上祈祷,”卡
列勃神甫说。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去看了他好几次,每一次都发现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狂热地祷告,近乎完全昏迷的境界。那个守夜人(他按照习惯
负责在塔楼顶上守望斯比荷夫)后来说,那晚上,他看到“老爵爷”的房里有一片
特别明亮的光芒。
    第二天一早,雅金卡又去看尤仑德,他表示要见见哈拉伐和那个俘虏。人们立
即到地牢里去把俘虏带到他面前来。齐格菲里特的一双手给紧紧绑在胸前。所有的
人,包括托里玛都走来看这个老骑士。
    但是由于天色阴暗,加上可怕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乌云密布,透过牛膀胱窗格
子照进来的光线很微弱,哈拉伐看不清楚尤仑德。等捷克人那双锐利的眼睛习惯了
这片黑暗,再向尤仑德一望时,几乎认不出他来了。这个巨人似的人已经瘦成一架
庞大的骷髅。脸色苍白得简直和他那一头白发没有多大分别,而当他在椅子的扶手
上俯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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