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别传-第9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昶鸸阄饔也我椤3蹊杌饔耍跬⒃仓鞣璧撸缰笆芳吐裕笔槭卤灸V亮昵铮缜ㄉ挛鞲笔梗葱校⒃轿褐蚁痛笮遥僳姥缢阶笆罚夜隆K煜骷偎伟濉3珈醭酰鸸阄鞲崩簦Υ遣痪汀<揖佣辏樗邮衷爸校质。⑿杏谑馈A骄┘谈玻仆趿⒂诿鲋校鹗谔G洌扒ɡ癫坑沂锑O兼侍讲学士,进尚书,加太子太保。及事败,走入山中,投缳而死,年七十有四。诗文甚富,总名石仓集。万历中,闽中文风颇盛,自学佺倡之。晚年更以殉节著云。
南疆逸史壹柒曹学佺传略云:
学佺好学有文名,博综今古,自以宿学巨儒不得官京朝,历外数十年,仕又偃蹇,因以著书自娱。闽中立国,起为太常寺卿,上言:“今幅员褊小,税额无几,宜专供守战之用,而遣郑鸿逵疾抵关度防守,毋久逗留。诸逃兵肆掠,责令其收归营伍。”及朝见,上指谓诸臣曰:“此海内宿儒也。我在籓邸闻其名久矣。”时仓卒建号,一切典礼皆学佺裁定。寻升礼部右侍郞,署翰林院事。时敕纂修威宗实录,国史总裁,设兰馆以处之。丙戌四月上在延津,朝议欲以奇兵浮海,直指金陵,而艰于聚饷,学佺倾家以万金济之。
寅恪案:关于曹能始之资料颇多,不须广引,即观明史及南疆逸史本传已足知能始为当日闽中士大夫之领袖。至其与郑氏之关系及倾家助饷欲成“奇兵浮海,直指金陵”之举,则皆南明兴亡关键之所在,殊可注意也。
初学集首载“牧斋先生初学集序”略云:“岁癸未冬海虞瞿稼轩刻其师牧斋先生初学集一百卷既成。冬月长至后,新安布衣友人程嘉燧述于松圆山居。”又“钱受之先生集序”云:“时崇祯甲申中秋节,友弟曹学佺能始识。”牧斋刻集既成之后,几历一年之久,复请能始补作一序,其推重曹氏如此,可为例证。
又检初学集拾崇祯诗集陸“曹能始为先夫人立传,寄谢”云:(诗略。)同书壹陸丙捨诗集“得曹能始见怀诗,次韵却寄二首”云:(诗略。)有学集贰叁“张子石六十序”云:“子石游闽,余寓书曹能始,请为先太夫人传。子石摄齐升堂,肃拜而后奉书。能始深叹之,以为得古人弟子事师之礼。”夫牧斋平生于同时辈流之文章少所许可,独乞曹氏为母作传,此举更足为其尊崇石仓之一例证也。
但牧斋外集贰伍“题曹能始寿林茂之六十序”云:
余与能始宦途不相值,晚年邮筒促数,相与托末契焉。然予竟未识能始为何如人也。今年来白下,重逢茂之,剧谈能始生平,想见其眉目颦笑,显显然如在吾目中,窃自幸始识能始也。顷复见能始所制寿序,则不独茂之之生平历历可指,而两人之眉目颦笑又皆宛然在尺幅中。天下有真朋友,真性情,乃有真文字,世人安得而知之。余往刻初学集,能始为作序。能始不多见予诗文,而想象为之,虽谬相推与,其辞藐藐云尔。读此文,益自恨交能始之晚也。虽然能始为全人以去,三年之后,其藏血已化碧,而予也楚囚越吟,连蹇不即死,予之眉目颦笑,临流揽镜,往往自憎自叹,趣欲引而去之,而犹怅怏能始知予之浅也。不亦愚而可笑哉!戊子秋尽,虞山钱谦益撰于秦淮颂系之所。
列朝诗集丁壹肆“曹南宫学佺小传”略云:
能始具胜情,爱名山水,卜筑匡山之下,将携家往居,不果。家有石仓园,水木佳胜,宾友翕集,声伎杂进,享诗酒谈宴之乐,近世所罕有也。著述颇富,如海内名胜志、十二代诗选,皆盛行于世。为诗以清丽为示,程孟阳苦爱其送梅子庚“明月自佳色,秋钟多远声”之句。其后所至,各有集,自谓以年而异,其佳境要不出于此。而入蜀以后,判为一集者,才力渐放,应酬日烦,率易冗长,都无持择,并其少年面目取次失之。少陵有言“晚节渐于诗律细”,有旨哉,其言之也。
据此足见牧斋亦深知能始之诗文无甚可取,其请为母作传并序初学集者,不过利用之以供政治之活动耳。
又有学集肆柒“题徐孝白诗卷”云:
云间之才子如卧子舒章,余故爱其才情,美其声律,惟其渊源流别,各有从来。余亦尝面规之,而二子亦不以为耳瑱。采诗之役,未及甲申以后,岂有意刊落料拣哉?
牧斋尺牍中“与毛子晋”四十六首之四十五云:
蕴生诗自佳,非午溪辈之比。须少待时日,与陈卧子诸公死节者并传,已有人先为料理矣。其他则一切以金城汤池御之。此间聒噪者不少,置之不答而已。
考能始亦于顺治三年丙戌即崇祯十七年甲申之后死难,列朝诗集何以选录其诗?盖牧斋心意中实不愿论列陈李之诗,以免招致不快,姑作诸种托辞以相搪塞而已。能始小传不书其死难之年月,殆欲借此蒙混读者之耳目耶?至其他如闰集王微郑如英等,亦皆卒于崇祯甲申以后,更可证牧斋编列朝诗集,其去取实不能严格遵守史家限断之例也。
牧斋吾炙集所选侯官许有介米友堂诗题词云:
丁酉阳月余在南京,为牛腰诗卷所困,得许生诗,霍然目开,每逢佳处,爬搔不已,因序徐存永诗(见有学集壹捌“徐存永尺木集序”),牵连及之,遂题其诗曰:“坛坫分茅异,诗篇束笋同。周容东越绝,许友八闽风。世乱才难尽,吾衰论自公。水亭频剪烛,抚卷意何穷。”周容者,字茂山,明州人,尝为余言许友者也。既而闽之君子,或过余言,又题曰:“数篇重咀嚼,不愧老夫知。本自倾苏涣,(自注:“老杜云:老夫倾倒于苏至矣。”)何嫌说项斯。解嘲应有作,欲杀岂无词。周处台前月,长悬卞令祠。”余时寓清溪水阁,介周台卞祠之间,故落句云尔。(寅恪案:牧经两诗并见有学集诗注捌长干塔光集“题许有介诗集”及“再读许友诗。”)
同书有介诗后又附评语云:
此人诗开口便妙,落笔便妙。有率易处,有粗浅处,有入俗处,病痛不少,然不妨其为妙也。或曰:诗具如许病痛,何以不妨其妙?答曰:他好处是胎骨中帯,不好处是熏习中染来。若种种病痛果尔从胎骨中来,便是焦芽败种,终无用处矣。顾与治深以予言为然。
又云:
余于采诗之候,撰吾炙集一编,盖唐人箧中之例,非敢以示人也。长干少年疑余有雌黄,戏题其后云:“杜陵矜重数篇诗,吾炙新编不汝欺。但恐旁人轻著眼,针师门有卖针儿。”(寅恪案:此诗亦见有学集诗注捌“金陵杂题绝句二十五首”之十五。)闻者一笑而解。
寅恪案:牧斋此集所选同时人诗,唯有介之作多至一百七首,亦知必招致讥怪,故赋诗解嘲,自比少陵,并借用天竺西来教义,牵强纽合两种对立之说以文饰之。但以此高自标置及与金圣叹一类之八股批评家言论,殊不足令人心服。综观牧斋平生论诗论文之著述大别可分二类:第壹类为从文学观点出发,如抨击何李、称誉松圆等;第贰类为从政治作用出发,如前论推崇曹能始逾越分量及选录许有介诗篇章繁多等。第壹类乃吾人今日所能理解,不烦赘述,第贰类则不得不稍详言之,借以说明今所得见牧斋期间诗文所涉及诸人之政治社会关系也。至牧斋选许有介诗在顺治十四年丁酉冬季游金陵时,此际牧斋正奔走复明运动,为郑延平帅师入长江取南都之预备。茲论黄案,姑不涉及,俟后详述。
牧斋外集贰伍“题为黄子羽书诗册”云:
戊子之秋囚系白门,身为俘虏,闽人林叟茂之偻行相劳苦,执手慰存,继以涕泣,感叹之余互有赠答。林叟为收拾残弃,楷书成册,题之曰秋槐小稿,盖取王右丞叶落空宫之句也。己丑冬,子羽持孟阳诗帙见示,并以素册索书近诗,简得林叟所书小册,拂拭蛛网,录今体诗二十余首,并以近诗系之。
寅恪案:今有学集卷壹秋槐诗集起乙酉年尽戊子年,卷贰秋槐诗支集起己丑年尽庚寅年四月,牧斋黄案期间所作之诗即在此两卷内,而两卷内之诗关涉林古度者特多,当由部份源出林氏所收拾之“秋槐小稿”,自无可疑。鄙意林氏当时所收拾牧斋之诗,恐尚有出于有学集第壹第贰两卷所载之外。盖就此两卷诗中有关诸人观之,大抵表面上皆无政治关系者,当由牧斋不欲显著救脱其罪诸人之姓名,而此诸人亦不愿牧斋此际作品涉及己身故也。但即就此等表面超然处于政局之外者详究之,实有直接与间接联系,如林古度乃其一例。关于林氏之材料颇多,其中以王士祯感旧集壹林古度条、陈文述秣陵集陸“乳山访林古度故居”条及陈作霖金陵通传贰肆林古度传尤详。
茲仅录秣陵集于下。其文略云:
古度字茂之,号那子,闽之福清人,孝廉章子。章字初文,负大志,尝献书阙下,不报,归而卜居金陵华林园侧,具亭榭池馆之美。古度与兄君迁皆好为诗,与曹学佺友善。少赋挝鼓行,为东海屠隆所知,遂有名。诗多清绮婉缛之致,有鲍谢遗轨,与学佺相类。万历己酉壬子间,楚人钟惺谭元春先后游金陵,古度与溯大江,过云梦,憩竟陵者累月,其诗乃一变为楚风。甲申后,徙真珠桥南陋弄掘门,蓬蒿蒙翳,弹琴赋诗弗辍也。王士祯司理扬州,每集名士泛舟红桥,古度年八十五,士祯亲为撰杖。卒年九十。殁三年,周亮工葬之钟山之麓。或云后居乳山,有江东父老小印。(寅恪案:朱绪曾金陵诗徵肆拾“林古度”条云:“自卜生圹于乳山,年八十七卒。”)
有学集诗注壹秋槐诗集“岁晚过茂之,见架上残帙有感,再次申字韵”云:
地阔天高失所亲,凄然问影尚为人。呼囚狱底奇余物,点鬼场中顾赁身。先祖岂知王氏腊,胡儿不解汉家春。可怜野史亭前叟,掇拾残丛话甲申。
列朝诗集丁拾林举人章小传略云:
章字初文,福清人。初文二子君迁(寅恪案:君前名楙)古度皆能诗。古度与余好,居金陵市中,家徒四壁,架上多谢皋羽郑所南残书,婆娑抚玩,流涕渍湿,亦初文之遗意也。
同书丁壹贰钟提学惺附谭解元元春小传略云:
元春字友夏,竟陵人。举于乡,为第一人。再上公车,殁于旅店。与钟伯敬〔惺〕共定诗归,世所称钟谭者也。伯敬为余〔万历三十八年庚戌〕同年进士,又介友夏以交于余,皆相好也。吴中少俊多訾謷钟谭,余深为护惜,虚心评陟,往复良久,不得已而昌言击排。
元春诗后又附识语云:
吴越楚闽,沿习成风,如生人戴假面,如白昼作鬼语,而闽人有蔡复一字敬夫者,(寅恪案:复一事迹详见明史贰肆玖及福建通志贰佰之伍本传。)宦游楚中,召友夏致门下,尽弃所学而学焉。
寅恪案:牧斋排击钟谭尽嬉笑怒骂之能事,读者可披阅列朝诗集原文,于此不详引,以省枝蔓。所可注意者,詈伯敬之辞略宽于友夏,殆由钱钟两人有会试齐年之谊。旧日科举制度与社会之关系即此可见一斑。牧斋讥蔡敬夫,实讥林那子,所谓指桑骂槐,未识茂之读之何以为情也。
夫牧斋文学观点既与古度差异,又与之亲密一至于此,甚觉可怪。更检吾炙集所列诸人及有学集中牧斋晚岁相与往来之文士,亦多由那子介绍,其故何在?必有待发之覆也。茲略推论之于下。
今先论黄案期间钱林之关系,至郑延平率舟师攻南都前数年之事则暂不述及。顺治四年丁亥主办黄案最高之清吏为洪亨九,洪氏与函可之交谊前已详言之。牧斋固可借顾与治经祖心以通亨九,然细绎上引千山诗集“寄陈公路若”诗序之辞旨,知天启六年秋桂花开时那子年已四十七,(此据有学集贰秋槐诗榰集牧斋顺治己丑所赋“林那子七十初度”五律推得之。)自得与诸词人预会赋诗,而祖心年仅十六,(此据上引郝浴撰函可塔铭“师是年二十有九,时崇祯十二年〔己卯〕六月十九日也”之语推得之。)故自谦云“予虽学语未成,窃喜得一一遍诵”。又是岁顾与治年二十八,(此据上引牧斋戊子冬所赋“顾与治五十初度”推得之。)应可预此诗会,但祖心诗序云“及剃发来南,与茂之相见,已不胜今昔之叹”,无一语道及与治,可证天启六年丙寅秋韩顾未相识。上引牧斋“顾与治遗稿题词”有“片言定交”之语,颇疑祖心与与治之缔交实始于弘光元年乙酉自广州来南京之时,非若茂之之与韩氏一门至少有两世之旧交。然则牧斋即不经与治借祖心以通亨九,亦可经茂之借剩人以通洪氏也。
邢孟贞昉石臼后集壹“读祖心再变纪漫述五十韵”云:
所恨丧乱朝,不少共欢辈。城头竖降旗,城下迎王斾。白头宗伯老,作事弥狡狯。捧献出英皇,笺记称再拜。(寅恪案:杨钟羲雪桥诗话壹“邢孟贞”条引“白头”下四句云:“盖指牧斋。”)皇天生此物,其肉安足嘬。养士三百年,岂料成狼狈。
寅恪案:牧斋遗事附赵水部杂志四则之三云:“弘光选后屡不中,特旨至浙东拣选三女子,祁彪佳族也,其父为诸生。弘光避位,其女与父尚在金陵。礼部尚书钱谦益送所选女于豫王。女之父登谦益之门,一时人无不诧异焉。”可与祖心所记参证。或疑剩和尚既载牧斋此事,则似不以牧斋为然者,牧斋遭黄案牵累,未必肯为之尽力。鄙意函可撰再变纪效法南董,自必直书,无所讳忌,但牧斋实与黄介子有连,志在复明,剩人与林茂之为旧交,与顾与治为密友,牧斋若经两人之疏通劝说,借黄案以赎前罪,函可亦可能向洪亨九为之解救也。茂之自其父移居金陵以来至黄案期间,已历数十年之久,故陈作霖认其为上元人,(见金陵通传贰肆林古度传“先世籍福清,父章发愤争狱事,系南都三年始出,遂居金陵,为上元人”等语。)但那子家本福清籍,(见同治修福建通志壹伍陸选举门举人表“万历元年癸酉苏濬榜,福清县林春元,后改名章”之记载及同书贰壹叁文苑传林章传“万历癸酉年十七,举于乡”等语。)与当日闽省士大夫领袖曹能始关系尤密,依旧日社会之习惯,自可如金陵诗徵之例列于寓贤,(见朱绪曾编金陵诗徵叁玖寓贤伍林章小传及同书肆拾寓贤陸林古度小传。)洪亨九若论乡里之谊,固得相与周旋。盖茂之值明清兴亡之际,表面无抗清显著之形迹,不致甚为巴山等之所注意。观牧斋于黄案期间作品绝不避忌林氏之名字,亦可推知其人在清廷官吏心目中之态度也。
牧斋此期间关于茂之之诗甚多,除前引“次韵林茂之中秋白门寓舍之作”外,尚有可论证之篇什不少。其仿玉川子之作一首,足见钱林友谊笃挚,如第肆章论留仙馆记及冯元飚之比。但有学集贰秋槐诗榰集“戏为天公恼林古度歌”原诗过长,仅录诗后跋语,聊资谈助云尔。
其文云:
此诗得之于江上丈人,云是东方曼倩来访李青莲于采石,大醉后放笔而作,青莲激赏而传之也。或云青莲自为之,未知然否?
前论祖心“次林茂之韵二首”第壹首“莫言我去知心少,但过墙东有好朋”之“好朋”,当即指盛集陶斯唐。盛氏事迹今未能详知,仅金陵诗徵肆拾寓贤陸盛斯唐条较金陵通传明诗纪事稍备,故录之于下。
其文云:
斯唐字集陶,桐城籍,居金陵。集陶为进士世翼孙,居金陵十庙西门,毁垣败屋,蓬蒿满径,与林古度相唱和。晚以目眚,屏居不干一人。
牧斋于黄案期间诗什颇有关涉盛氏者,茲不详引,惟择录数首,略加笺释,以见一斑。
有学集壹秋槐诗集“盛集陶次他字韵,重和五首”其第叁首云:
秋衾铜辇梦频过,四壁阴虫聒谓何。北徙鹏忧风力少,南飞鹊恨月明多